最初遇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和后來人們口中描述的不太一樣。那個時候他還時不時地笑，不是溫和而冷漠的，而是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純粹的笑。那樣的笑容后來再也見不到了。甚至連他的名字也不是銀河奧特曼。
　　說起來，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名字。

　　他似乎并無同伴，也沒有什么朋友。
　　我問他，為什么會落得如此田地？他并不是那么惹人討厭的。
　　他說，進(jìn)化至此。
　　他常說，每當(dāng)置身于群星之間，他會想象自己化身最原始的光，在空間與時間中漫無目的地前行。實際上，他總是知道應(yīng)當(dāng)前往哪里，對應(yīng)地又該選擇怎樣的最短路線。
　　“這是作弊�！蔽艺f，“在你做每一個決定之前，你已經(jīng)知道它最終會在什么地方結(jié)束了。這樣一來，誰也不可能勝過你�！�
　　“這就是為什么我總是一個人�！彼f。

　　有時我會思考他說的話。確切地說，他并不是對著我說這些話的，更多時候是自言自語。我只是恰好聽到了。
　　他時常會提起某種即將到來的東西，盡管他無法分辨那些事件的前因與后果。“我感覺到它即將發(fā)生�！彼f。有些人稱之為命運。
　　這種想法是極其愚蠢的。如果結(jié)局命中注定，生命不過是牽線木偶，活著便也失去意義。
　　我曾警告他，讓他停止窺視未來。“如果順從它，你將失去自我；如果決心反抗，你則會破壞世界的因果�！奔偈惯@個世界上存在預(yù)言之書，最好的辦法是不去看它——或者在任何人看到之前撕碎它。
　　他沉默。
　　那個時候我尚未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我把方向徹底弄反了。我一心以為——他不再看向未來了，而將更多的注意力轉(zhuǎn)向過去，卻發(fā)現(xiàn)這種變化毫無意義。他將未來視作與過去等同的點，反之亦然。未來本是歷史的不斷映射，而后者帶給他的傷害甚至多于前者。最初是僅有的美麗景象，宇宙誕生，萬物繁衍。然而，一旦生命意識到無法避免死亡，恐懼和悲傷便會占據(jù)他們的心靈，緊接著而來的是戰(zhàn)爭與加速的死亡。歷史總是一刻不停地重復(fù)，仿佛時間是一條沒有終點的走廊。
　　每一次穿越時空的時候，我總憎恨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的聲音卻說：“那些是注定要發(fā)生的�！�

　　這不公平。我想要拯救世人，而他只想當(dāng)一個旁觀者。
　　我們選擇了彼此相反的道路。有一天我會離開他，從他身上拿走一些東西。他不會記得。
　　他不會阻止我，只是搖頭。
　　“你拒絕接受未來，但還是要經(jīng)歷你注定要經(jīng)歷的一切�！�
　　“我知道�！�
　　“他們不會因此感激你�！�
　　“我不是為了他們才這么做的�！�
　　“一旦你下定決心，那些事件就成了時空中的定點，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你很快就會看到�！�
　　“我已經(jīng)看到了�！彼穆曇舫料聛�，“你將在那一天為我命名�！�
　　那是他即將擁有的無數(shù)名字中的一個，卻是唯一被他選擇的。是誰的錯？歷史中許多角落都留下了他的身影，而他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
　　“騙子。”我說，“他們被你的外表蒙蔽了。他們知道你將他們從禁錮中解放，卻不知道你是如何引領(lǐng)萬物走向毀滅�！�
　　他并不否認(rèn)這些�！叭藗冎豢此麄兿胍吹�，我只是將這一面展現(xiàn)出來�！�
　　“反正歷史不會因此改變�！�
　　“反正未來不會因此改變�！�
　　“我會阻止這一切發(fā)生�！�
　　“我知道�！彼f，“你太過仁慈了�！�
　　“而你過于冷酷�！�
　　“你會因此死去。”
　　“這是威脅嗎？”
　　“不，是哀悼。”

　　我記起我們初次相遇時候的情景。那個時候他獨自一人在銀河系中心，燃燒著，泛著藍(lán)白色的光。他的身體蜷縮著，隨著分子云不斷旋轉(zhuǎn)，好像下一秒就要投身于腳下那片巨大的黑洞。
　　“我曾經(jīng)想象過死亡的樣子，卻沒想到會是以這種形式�！彼f，“你來得太早了。我正在想應(yīng)當(dāng)如何為它送行。”
　　“你無需為它做任何事。新的平衡已經(jīng)建立，你只有等待下一次它被打破的時候。”
　　“我已經(jīng)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他是一顆正在形成的恒星，物質(zhì)從四面八方涌來，其中的一些星塵將鑄成他的軀體，并在將來的某一天鑄成我的。
　　“我看到一個麥比烏斯環(huán)�！彼酒饋��！拔乙呀�(jīng)見到它很多次了。你會告訴我這代表什么�！�
　　“還要經(jīng)過許多年, 那東西才會從你身上誕生出來�！�
　　“這一次，他會變成和我同等的存在�！彼α�，“有一天，我會殺死那個人，我自己的一部分也會跟著死去。那將是我的過去，也曾是你的未來。我會想念你的，黑暗路基耶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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