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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江南
梁晏隆七年,三月,杭州。
江南初春,草長鶯飛、花開似錦。正是一年中賞春游玩,人來客往最為鬧猛之時。
城南云來街,一大早倒是略顯冷清,因此處多是些雅趣店,主營文玩字畫之類,到底不如酒樓茶肆云集的街市那般熙熙攘攘、車馬盈門,不過,既到了時辰,各家鋪?zhàn)右琅f準(zhǔn)時開門迎客,看去對這種不冷不熱的行情早習(xí)以為常。
日頭高升,街上人氣也漸旺。一輛青蓋馬車緩緩穿過鬧市,停在一家門面雅致的鋪?zhàn)忧啊\嚽暗那嘁滦∑吐氏忍,撩開車簾,下一刻,入眼是一雙白得似乎不沾塵世氣息的靴子,就在因好奇而一回眸的路人失神剎那,那抹風(fēng)雅而不失穩(wěn)重的輕藍(lán)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落地。
抬頭看了看匾額上三個神采飛揚(yáng)的大字“七寶齋”,剛下車的人似乎有些困惑,“這個時辰,還未開門?”
小仆看向那兩扇緊逼的大門,目光中也充滿不解,向身邊人揖了揖,快步上前叩響大門。門內(nèi)旋即傳來詢問之聲,小仆答了,門便由里打開,一個小廝模樣的探出頭來,小仆與他輕語了兩句,小廝急忙將門拉大,任外面的兩人入內(nèi),旋即又快速關(guān)上了門。
這是家規(guī)模適中的扇鋪,裝飾倒是雅致,進(jìn)門一眼便可見左右兩面墻上高低分布著的數(shù)排扇架,置于其上的扇子形色各異,做工皆是精細(xì),空氣中尚飄蕩著淡淡的蘭香,與對門墻上懸掛的兩幅幽蘭畫可謂相得益彰。
只怪異的是,明明已經(jīng)擺開了做生意的架勢,卻閉門拒客,甚至偌大的店堂里一個人影都沒有,方才開門的小廝只是告了聲罪,就上樓去了,獨(dú)獨(dú)留下這主仆二人在此,也不知是何意。
正納悶,樓梯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望去,一個灰色身影急匆匆走下樓來:其人看去大約五十上下,方正的臉上透著股商人特有的精明老成。
離地面還有四五級臺階,那人已拱手迎上,直道有失遠(yuǎn)迎。
站在店堂正中的人頷了頷首,算作回禮。一旁的小仆上前一步,給掌柜的作引薦,“這位官人就是我昨日來稟過的,我家大官人的好友,也是這扇鋪的東家之一!
掌柜的點(diǎn)頭,似乎早已猜到,向那人畢恭畢敬作了一揖,“小老兒姓曾,承蒙李大官人不棄,暫充作這扇鋪的掌柜,東家遠(yuǎn)道而來,小老兒有失遠(yuǎn)迎,還望恕罪!
那人笑笑,“無妨,不過,為甚這個時辰了,鋪?zhàn)由形撮_門?”
曾掌柜看去有些無奈,“東家有所不知,鋪?zhàn)邮窃缇烷_門了,只是方才出了點(diǎn)事,才不得不行先閉門處置!
那人“哦”了聲,面露一絲困惑,“出了甚么事?”
掌柜嘆口氣,面露苦色,“說來皆是小老兒失職,教店中失了竊,這才不得不暫時閉門清查!
那人眸光一閃,“失竊?”這倒有趣。本說千里迢迢下趟江南,卻未尋得甚么意外之趣,還略微失望,卻沒想心血來潮的一個“明訪”就遇到了樁疑案,倒是給這趟行程增添了點(diǎn)樂趣。轉(zhuǎn)身在一邊的凳上坐下,揮開扇子,“怎一回事,細(xì)說來聽聽。”
實(shí)則也無須甚么細(xì)說,因這案情本也不復(fù)雜,就是方才,店里伙計(jì)一個不留意,就少了兩把扇子,不是一般的團(tuán)扇,是品色上等的折扇,加起來,市價(jià)出百貫!掌柜無法,只能先閉店將當(dāng)時在店中的客人截留,再作斟酌。
椅中的人搖扇沉吟:“那當(dāng)下可有眉目?”
掌柜搖頭:“素來進(jìn)我們這種鋪?zhàn)拥亩嗍茄攀浚袢者有兩位小娘子,這便令小老兒為難了,不能用搜身這等粗法,原說報(bào)官,”皺眉指指樓上,“偏生兩位熟客又不愿,怕事情宣揚(yáng)出去損了顏面,甚有說愿代這賊人出錢息事寧人的。。。”
搖扇的人蹙眉打斷他:“這不妥罷?怎能令無辜之人代賊受過?此豈非助長賊人氣焰,今后倒是愈發(fā)肆無忌憚了!
掌柜點(diǎn)頭:“小老兒也是這般顧慮,遂才一時難斷,想來想去或還只得報(bào)官,只是這般就難免傷及幾位老主顧的顏面。。。”
新來的東家想了想,收起扇子起身,“帶我去瞧瞧!
二樓店堂內(nèi)。
伙計(jì)正和一個書生模樣的起爭執(zhí),原是書生嫌待候太久,不耐煩要離去,伙計(jì)當(dāng)然攔著不許,而在座諸人之見也是莫衷一是,有被鼓動起也要離去的,有堅(jiān)持留下等自證清白的,也有叫囂著報(bào)官的,總之場面混亂。
“諸位,諸位,請稍安勿躁,聽小老兒說一句!闭遣豢砷_交時,店掌柜及時現(xiàn)身,沖著眾人作了一圈揖!按耸拢±蟽捍_是分辨無能,也不敢輕下主張,然而今日我家東家湊巧在此,遂請諸位與我那東家來商量著辦罷!
書生模樣的嗤了聲:“你分辨無能,你那東家就能明察秋毫了?”
話音未落,眸光里便納入了一襲輕藍(lán)。似乎是一瞬間,室中一應(yīng)喧嘩皆止,數(shù)十道目光齊刷刷聚焦到了這才進(jìn)門之人身上。
桃花玉面,如畫眉目,爾雅氣質(zhì)。以身姿,頎長挺秀,玉樹臨風(fēng)。然而依覺不夠,就算當(dāng)場自認(rèn)文才最為風(fēng)流之輩,若教此刻以最貼切之詞句來描摹眼前之人,恐怕一時卻也覺詞窮。若定要加一句的話,玉琢璧雕、風(fēng)逸傾世罷。
還是店掌柜打破了這場突如其來的靜默,向四遭拱拱手:“諸位,這位便是小店的東家,諸位當(dāng)下有何想,皆可當(dāng)面提來。”
新來的東家點(diǎn)點(diǎn)頭,含笑環(huán)顧了下四遭,明明是滿眼溫澤,卻不知為甚,周身透出一股不怒自威感,一時又將才回過些神來的眾人震得不知從何言起。
既無人出言,掌柜便將來人先帶到一側(cè)的扇柜前,無需指出,那人的目光便準(zhǔn)確落在了失竊處---兩個空出的格子里。上前兩步,盯著格子里空落落的扇架看了半晌,略帶好奇摸著架子上垂下的絲線,若有所思。
曾掌柜看在眼里,忙解釋:“這一樓皆是精品,以防丟失,遂以絲線綁定在架上,然而沒想到,今日還是丟了!毖粤T嘆了口氣。
聽過此言,那人移開兩步,到另一未失竊的格子前停留了片刻,抬手開始試著解開綁定扇子的絲線,然而修長的手指在此處卻似乎失了靈巧,笨拙的拉拉扯扯,到底是越弄越亂,看他一臉無奈,掌柜急忙上前相助,也是撥拉了好一陣,才將扇子拿下。然而那東家只是看了眼,便似失了興趣,回身問道:“方才是孰人先察覺扇子不見的?”
“是我!”站在門邊的一個伙計(jì)忙答話,“我不過到另一側(cè)架上取了把扇子,又答了馬大官人兩句話,”一面指了指座上一個微胖的男子,那人急忙點(diǎn)頭,“回過身來就不見了!
東家點(diǎn)點(diǎn)頭,踱到店堂中央,重新掃視了下圍成大半圈的眾人,淺露一個溫潤卻不帶意味的笑容:“不知諸位當(dāng)時可有留意到甚么?”
淺淺的沉寂過后,有人輕咳了聲,“這個,應(yīng)該問問當(dāng)時立在架子前的人罷?”出言的是個眉眼間帶些輕佻的小郎。
“你。。。此言何意?”靠窗坐的老者按捺不住了,抖著花白胡子起身,“難道站在那處的就是賊人?”
一邊的少婦就急忙跟上,“賊人會那般愚笨?偷了東西還留在原地等你來指認(rèn)?”
“自然不是坐等被捉,只是未來得及走遠(yuǎn)而已。再說了,萬一是欲蓋彌彰呢?”有人反駁。
這般你一言我一語,眼看又要劍拔弩張。曾掌柜一臉苦相看了眼旁邊的東家,湊近小聲:“要不,還是報(bào)官罷?”
那人搖搖頭,笑容穩(wěn)淡如舊,踱前兩步,“看來諸位皆是有話要說,然而這般喧鬧中,就連大意在下也難以領(lǐng)會,遂而,可否一位一位,慢慢道來?”
“那我先說!”還是那輕佻小郎,方才正與人爭到興頭上,自然不想停頓。
“憑甚是你?再任你先入為主、空口傷人么?”書生模樣的忍不住反駁。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不贊同。
那人似乎對此早有預(yù)見,倒是不緊不慢提出一想,“既然諸位對此也是各存己見,那依在下看,不如隨個緣罷!敝噶酥敢粋(cè)的扇柜,“請諸位移步上去隨意選把扇子,就按這取下扇子的先后,來排定發(fā)言次序,如何?”
既無他法,便也只得這般了。眾人紛紛起身走向扇柜,雖然臉上都多少寫著些莫名,但并無人明白提出異議,或許是為形勢所逼,也或許是為那人的氣勢所震懾。只那老翁上前時搖了搖頭,輕嘀咕了句,“這不是為難我這老眼昏花之人么?”然而并無人接話,東家與掌柜也就權(quán)作未聽見。
隨著伙計(jì)一聲令下,站成一排的人紛紛開始動手解扇,然而這確非易事,因那絲線的繞法奇特,是在扇架上特制的幾個小孔中來回穿梭過,再繞到后端打成結(jié),最后將線頭壓到架底藏住。若是生客,恐怕一上來是連線頭都找不到。
當(dāng)下細(xì)看這些個解扇人,多是面紅耳赤,抓耳撓腮,最亂的是那方才還志得意滿的小郎,他似是將線團(tuán)繞成了死結(jié),無奈下用力拉扯,企圖將線扯斷;再看那幾個長者,大概是?停瑢z線走向與繞線方式倒有些心得,只可惜眼花手拙之故,拉拉扯扯間難免被繞住,終究是個吃力;倒是那個書生模樣的手下還有些章法,只是到底欠熟練,稍微一個分心線頭就出錯了孔,看去也是滿臉懊喪;到底最輕巧的還是那兩女子,手中穿穿繞繞,似尋常穿針引線一般熟練,想來當(dāng)是勝出無疑。
結(jié)果也如所料,粉衣少女與綠裙少婦一前一后遙遙領(lǐng)先眾人取下了扇子。之后,是書生模樣的,再是那幾位老熟客,最后是老翁和小郎。
幾人便照著此序?qū)⒆约核娝勁c所猜一并道出,多是憑空揣摩、含沙射影,各自皆有撇清之嫌,并無實(shí)義。
聽罷眾人的各抒己見,東家倒是未顯太過失望,只教將客人分引到不同處歇息,以免火氣過旺,再多生爭執(zhí)。
曾掌柜一臉焦色跟在東家身后,試探道,“您看。。。”
心知他要說什么,那人只是淡淡一笑,將他招近耳語了兩句,掌柜似乎將信將疑,那人揮揮手:“無妨,反正人皆在此處跑不了,若是此舉詐他不出再另行他計(jì)也為時不晚!
話既到此,掌柜便也只得照辦。
約莫半個時辰后,掌柜果然面帶喜色回來了,奉上那兩柄失而復(fù)得的扇子,連贊“東家好計(jì)謀!”
那人看去卻不似意想中的得意,反是搖搖頭,冷道了句:“看他也算個讀書人,這等行徑,實(shí)是廉恥全無!”
曾掌柜道,“東家所言極是,你道他自作孽便罷了,卻還牽連上旁人,著實(shí)可惜了那癡情的小娘子。。!
那人怔了怔,“那女子與他是。。。”
曾掌柜嘆口氣:“說是表妹,然我看不像,倒是王大娘子識得她,說是秀坊的繡娘,平常倒也安分守矩,卻不知是如何教那紈绔子教唆了來為這齷齪事!要非王大娘子在側(cè)苦言勸說,她還打算守口如瓶,要將罪責(zé)一身攬下呢。”言罷忖了忖,“既真相已明,東家您看,是否將二人送官法辦?”
那人踱了兩步,“扇子是繡娘交出的么?她那同伙可曾認(rèn)賬?”
曾掌柜捋須,“扇子確在繡娘身上,書生自不肯認(rèn),甚至不承認(rèn)認(rèn)得繡娘,果真?zhèn)無恥鼠輩!”
似乎早有預(yù)見,東家對此并不意外,只是搖搖頭,“罷了,既如此,上了衙門他也不會招認(rèn),無憑無據(jù),孰也奈他不何,倒是落罪到那一時糊涂的女子身上,足以毀終身!笨戳丝词掷锏纳茸樱胺凑龞|西也尋回來了,就此作罷罷!
掌柜拱手,“東家果然還是心善哪,那小老兒就遵命去辦了,希望那二人受此一回教訓(xùn),能好生改過!
那人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中閃過一絲無奈:改過?要說這詞用在繡娘身上或還有幾分可信,至于那無廉無恥之人,若得輕縱,不定跨出這扇鋪大門便會故技重施!不過,要懲戒這樣一個市井無賴,還無需他這一朝天子親自出手,否則,還要那些個地方官作甚?尤其是那個向來恃才傲物,自以為才干天下第一的本地知州,若是連這點(diǎn)小案都斷不下,看他還如何再腆著張臉自鳴得意!
案子既斷完,就該做些正事了。掌柜回來的時候,手里抱著厚厚一疊冊子,一股腦堆到案上,擦擦額上的汗,“東家,這些都是賬本,你先瞧著,有何不妥盡管找小老兒來問!
越凌頷了頷首,拿起本冊子,一面翻開,一面抬眼看了看還侍立在側(cè)的人,“曾掌柜可是還有話未說?”
掌柜的遲疑了下,“小老兒愚鈍,然確有一事要向東家請教,就方才,東家是如何那般快便斷定扇子是為繡娘所盜,且還料到書生必也參與?小老兒不才,然著實(shí)想學(xué)得一二,以防今后再出此類事端,也能快些識破賊人手段!
越凌笑笑,放下賬冊,“此事,雖是借了點(diǎn)運(yùn)氣,然而那二人的手段著實(shí)拙劣,要尋出線索,并不太難。我進(jìn)門之時,便察覺那粉衣女子---就是你說的繡娘,神色有異,且一直抬著袖子不敢放下,便初疑心乃是藏了何物在袖中,然其是女子又是來客,不可堂而皇之搜身,也不能橫加恫嚇,著實(shí)有幾分為難。然而后來得知這扇子是教絲線綁定在架上,輕易不易取下,且從伙計(jì)的話中得知盜賊只用了片刻功夫便得手,便心生一計(jì)。”
聽到此處,曾掌柜一臉恍然,拍額直道自己愚鈍,“是此理!那女子那般快便取下了扇子,與這鋪中手腳最敏捷的伙計(jì)也差不去多少了,自然可疑!”
越凌笑著接下:“道理大抵是這般,然那時我尚不敢過分武斷,畢竟解繩扣這等細(xì)活兒,女兒家總要較男子熟練些,何況她是個繡娘,手上的靈敏勁更要勝人一籌,遂我格外留意了她的解法,那般輕車熟路,何處要繞圈,何處要退孔,似皆稔熟于心,這便不尋常了!
曾掌柜一拍大腿,“不錯,她前兩日來鋪中轉(zhuǎn)悠,卻甚么都不買,實(shí)則是為親眼瞧伙計(jì)取扇,好記下這手法!”言罷又露惑色,“只是,書生手腳卻慢得多啊,第二乃是王大娘子,東家卻何故只疑書生?”
越凌淡淡吐出四字:“察言觀色!”
曾掌柜一臉求教的虔誠。
“王家娘子雖然不慢,然較之身邊的繡娘,顯然要少章法,尚不時向繡娘討教,焦急之樣不似強(qiáng)作,而她又是?,嫌疑自便小去了!至于書生,雖強(qiáng)作鎮(zhèn)定,然心中有鬼,便難免慌亂,明明手上有底,卻心不在焉,以至出錯!背烈髁讼,“實(shí)則我早便疑心他二人相識,繡娘慌張時會向書生張望,若果真是陌路,自不會如此!
曾掌柜點(diǎn)頭:“確是如此,方才小老兒就按您交代的將這二人隔開,先去詐了繡娘,說書生已然招了,她果然信以為真,即刻交出了扇子,只是到底不愿指認(rèn)書生。。!笨慈ヮH有些不平。
越凌笑笑,目光轉(zhuǎn)回案上:說來,這斷案和看賬本,也不知哪個更輕易些。。。
不過此問,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過午時分,當(dāng)李琦走進(jìn)這間略顯沉悶的小室時,大梁天子正一手撫額,對著滿桌散亂的賬本一臉生無可戀。
輕咳了聲引那人抬頭,李琦唇角微一揚(yáng):“這賬目,郎君理得如何了?”
那人回過神,抬眸一個苦笑:“術(shù)業(yè)有專攻,到今日,我才算體會到此話真諦!”
李琦大笑:“此言不虛,郎君專攻的乃是治理之術(shù),這賬目之類的行商必修術(shù),還是留給李某這等散賈行商來弄吧。”
越凌笑過又淺露頹喪:“原說一日為商,體一體市井百態(tài)民之日常,吾嘗以為這行商相較治國必然算不得難,卻不想,區(qū)區(qū)幾個賬本便難到了我,著實(shí)難堪!
李琦上前翻了翻那些令大梁天子顏面盡失的冊子,“郎君不必妄自菲薄,要說一日間理清這些賬目,李某也是做不到!而這經(jīng)商,也并非只有理賬目一項(xiàng)事務(wù),郎君若是賬看得累了,不妨試一試其他?”
越凌有些遲疑,“還有其他?”確定能比這看賬本簡單?難道是談買賣?總不會是去要賬罷?
李琦的笑容里透出股莫測,去到門前喚來曾掌柜,交代了兩句,須臾,便見伙計(jì)送來了個箱子。打開,里面是些整齊碼著的扇子。
“這些扇子是店中搜集來的樣品,郎君見多識廣,便瞧瞧其中哪些能入您法眼,今后便從他處訂貨。”
越凌一眼掃過箱中五花八門的扇子,總算笑容復(fù)露:“果然還是李卿知我!不過這么多扇子,我一人看的話,日落之前恐怕都挑不完,回去晚了怕意兒要鬧,還是你與我一道看著挑罷!
那人一個躬身:“遵旨!”
當(dāng)夕陽的余暉染紅半邊天的時候,越凌也終于當(dāng)完了他的一日東家,回到城東那座靜謐小院。
推開院門,卻不見一個人影,想那人或是尚在州衙未回,兩個老家人則去了后院忙碌,遂也未嘗在意,關(guān)上院門,正要往前堂去,耳內(nèi)忽收入一陣蹊蹺的動靜,似是由花圃傳來,納悶下一眼掃去,一個帶些熟悉的鵝黃色小身影一閃而過!
意識到甚么,越凌只覺一股無名火直竄上腦,三兩步跨上去,一把拎出正在花花草草間打滾身上臟得像個花貓的小包子,聲色俱厲:“我可曾說過不許坐在泥地里,又忘了?”四顧了下,“你爹呢?”
小包子被這突如其來的風(fēng)暴震懾到了,知道爹爹真的發(fā)了怒,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小嘴撅了撅,舉起沾滿泥巴草葉的小手就要往臉上抹去,卻被眼疾手快的爹爹一把抓。骸斑抹!再抹我都不認(rèn)得你了!這般野,今后就跟你爹留在此處野著罷!”
小包子雖還未到懂事的年紀(jì),但天生敏感的性格還是讓他體會到了爹爹這句話里的威脅意味:似乎,是要被拋棄了!頓時小嘴一扁,抽噎起來---不是不想嚎啕,只是,不敢!
看到努力克制不嚎出來的小包子,越凌忽然又有些不忍,想想自己方才那話也著實(shí)過了點(diǎn),孩童哪有不頑皮的,好生與他說就是了。彎腰拉過小包子,替他輕拍著身上的泥土,一面放平語氣:“知錯了么?”
小包子一邊抽搭,一邊點(diǎn)頭:“意兒。。。齪了。。。爹爹表帚。。。嚶嚶嚶。。!逼匠D苷f全一句話的,只是抽搭起來,難免失常。
越凌好氣又好笑:“誰說爹爹要走了?”
小包子一抬手,這回,終于順利在眼瞼下添了道土痕:“嚶嚶嚶,阿爹。。。”只是阿爹那段話太長,也超過了他的理解力,他沒辦法完好復(fù)述。
這話才又讓越凌想起方才的問題,“你爹呢?”
話音未落,一個身影便從正堂走了出來,四下張望了番,迅速找到聲音來處,大步跑上來,一把摟過還在抽搭的小包子,也不管臟不臟,塞進(jìn)懷里就是一通揉蹭,好端端一張俊臉頓時被滿滿的心疼占據(jù),以致有些扭曲:“意兒怎么了?是摔跤了么?摔到哪了,快告訴阿爹?”不愧是親生的。
越凌:“。。!本挂曌约喝鐭o物!哼了聲,拍拍方才被那兩只小黑爪抓臟的衣角,站起身,一臉冷傲:“知道這般,早作甚么去了?”
蹲著的人一怔,滿臉情急抱著小包子起身,“意兒像是嚇到了,不肯說摔到哪,我看還是去請大夫罷!”
面對著忽然而至的寵溺上天待遇,小包子回過神來,小嘴一咧,終于放心大膽開始釋放滿肚子的傷心委屈。孩他爹自是急得更加無措,抱著包子就往門外沖。
“南宮霽,你去哪?”陛下怒了。
小包子受這一震,即刻收住了哭聲,繼續(xù)抽噎。
那人滿臉焦色回頭:“去看大夫啊!意兒哭成這般,定然是摔疼了,我怕他受傷。。。”
對面人忿忿一甩袖:“他沒摔,也沒傷,只是受了訓(xùn)斥而已!”言罷冷冷一個轉(zhuǎn)身,回屋去了。留下那懵懂的父子二人呆呆站在院子一頭,在和煦的晚風(fēng)里思考人生。
南宮霽有時是真想不通,明明是親生的,那人偏要將自己弄得似個后娘,小包子還這么小,頑皮些不是常事嗎?犯得著上這么多規(guī)矩?當(dāng)真是早早便以儲君之規(guī)來教養(yǎng)之?然而若因此便要小包子受這般約束,天天抽抽搭搭不開心,那這皇位,誰愛坐誰去坐好了,他家小包子不稀罕!反正以他南宮家的景況,就算納了土歸了誠,沒了勢力還有財(cái)力,加上他在外托李琦代為操持的那些個營生,他則不說,就說扇鋪,一年凈利最少的也有數(shù)千貫,妥妥夠小包子一輩子吃喝揮霍了。況且,當(dāng)皇帝有甚么好?日理萬機(jī)殫精竭慮,又是親冒矢石御駕親征,又是禍起蕭墻遭手足暗算,好容易熬到太平時,夫夫卻又要兩處分居,數(shù)月甚至大半年才能見上一面,談何得意?要他說來,還不如干脆做一田舍漢來得快活!
抱著小包子回到屋里,決定好生跟那人說說理。卻孰料那人一句話就將他打發(fā)了:“我若果真有心約束他,還能容你與我說理?”也是,果真那般,莫說說理了,自己恐怕都無機(jī)會瞧見小包子,跟別說奢望他喚自己一聲爹了!不過,為了小包子今后的安生幸福,還是決定再力爭一回。
“然而,意兒畢竟才三歲,正是頑皮的年紀(jì),你就對他多幾分耐心也未嘗不可!
那人眼都未抬:“你何處看出我對他沒有耐心了?他做錯了事,我訓(xùn)斥他兩句也不可么?你既無空管他,我再不管,難道任他變成個野小子?”
南宮霽一怔,頓時回味過來,原是。。。這么回事。低頭捏了捏小包子臟兮兮的小臉,“凌,這是我錯了,然我并非有心,我方才看他自己在室中玩著挺安靜,便去看了份案卷,孰知就這一個不留神,他便跑出去了!
那人揮揮手,似乎有些不耐煩,“你既公務(wù)繁忙,我明日便帶他回京!
南宮霽情急起:“凌,我錯了,我以后一定會看好意兒不令他亂跑的,你才來了兩日,我們卻已半載未見,你這一走,下回相見不知是何時了,我。。!边t疑了下,伸手擋在那個小腦袋面前,以確保他瞧不見自己那個尋常難得一見的表情,一面放低聲音:“凌,你饒我這一回罷,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那人不吭聲,隨手拿起案上的案卷。
南宮霽明白,這便是心意松動了,急忙乘勢而上,“再說你千里迢迢而來,還未得好好賞一賞這江南的景致,就此歸返豈不可惜?明日旬休,我?guī)闼奶幾咦咛ぬで噘p一賞西湖春/光可好?”
那人輕哼聲,繼續(xù)埋首故紙堆。
南宮霽終于長出了口氣:貌似是得挽回了。低頭親了口包子,皺皺眉:“是有點(diǎn)臟,阿爹帶你沐浴去!
晚膳過后,天色還早。
后院井邊,一人正賣力搓著件鵝黃小裳,只是不常做這等雜事之故,手法明顯生疏,看得一邊立著的人不住搖頭。
“郎君,讓小的替您洗罷?這再搓下去可就壞了!”張令其實(shí)在看不下去。
那人搖頭:“不成,君子一言駟馬難及,何況此乃將功補(bǔ)過,怎能輕言放棄?”
令其訕笑了下:“此言是不錯,然而,”往前湊近兩步,“小殿下可是快要睡了,您要現(xiàn)在回去,倒或許還來得及再逗他一逗,再晚,可就。。!
南宮霽一怔,這,倒是實(shí)情。。。忖了忖,“罷,這衣服洗得也將干凈了,你便替我再過回水,晾上便成。”
令其急忙點(diǎn)頭。
回到房中,官家正倚在床頭讀著本不知道甚么書,似乎自方才自己離開就未曾挪過位,只是手里多出了個包子----小包子看去果真是倦了,或是白日里鬧得過分歡騰之故,看去有些萎靡,老老實(shí)實(shí)趴在爹爹懷里,眼皮都快闔上了,卻還不忘攥著爹爹的衣帶玩。
越凌對包子這個小癖好倒還縱容,就是另一點(diǎn)----小包子嘗會犯起小迷糊,尤其臨睡,會鉆到他懷里在胸前一通亂啃,一直啃到口水淋漓、濡濕衣裳!這著實(shí)令官家煩惱了好一陣,好在現(xiàn)下終是改過來些了。
躡手躡腳走過去,捏了捏那個軟綿綿的小耳朵,小包子似乎不太滿意,晃著腦袋躲避。那人皺皺眉,拍開他的手:“莫逗他,他要睡了。”
小包子打了個呵欠,把臉埋進(jìn)那人懷里,嘴里也懵懵懂懂學(xué)著嘟囔:“睡。。。木豆!
訕笑了下,碰了壁的人兀自退回到桌前,坐下隨手拿本書翻著,到底卻是眼不對心,目光還是停留在床上那一大一小身上,不知怎的,就想起朱貴善的那句話:“官家是一手國本,一手社稷!”
說來,這兩年自己宦游在外,對小包子確是未盡到教養(yǎng)之責(zé),對那人也是多有虧欠。遂而今日自己這一倏忽,也難怪惹那人那般置氣。。。
小包子是早產(chǎn),一向體弱,小疾小恙是常事,宮中雖不缺人帶,然而為人父母也免不得要更多費(fèi)心,況且小包子越大性情越執(zhí)拗敏感,尤其病時,非要抱在那人手里才安靜,遂不得已時,那人便只得一手朱筆一手孩子,左手治國理政,右手為國護(hù)本!但凡親眼見過此景的,孰人不說官家不易?
小包子終于睡了,將小人兒放進(jìn)床里側(cè)安置好,越凌直了直有些酸疼的腰背,那人適時湊上,伸手輕柔替他揉著腰,一面滿臉堆笑:“熱湯已備下,去沐浴罷!痹搅杩戳搜鄞采,那人急忙補(bǔ)上:“令其會來照看的!
踏進(jìn)不大的浴房,摻著淡雅花香的水汽裊裊縈繞上來,倒是給人一種飄飄之感。
正四顧尋找花香的來處,身后那雙手已經(jīng)環(huán)繞上來,在腰間輕摩挲,曖昧的聲音旋即入耳:“臣伺候陛下更衣!
腰帶散開,淡藍(lán)的外袍被除下,露出淡白似雪的中裳,少了腰帶的束縛,那人一襲輕裳更顯隨性。
手上的動作暫停,攬著那人來到一側(cè)的軟榻。隨著水汽聚多,屋子里較之方才又熱了些,而那股花香,也不似方才清新,倒是,有些綿長濃郁起來,令人昏昏然。
官家看似有些乏頓了,輕闔雙目斜倚進(jìn)榻中,放任那人在身上的動作。
身上最后一層蔽體物被除去,越凌腦中有一瞬間恢復(fù)了些清明,睜眼正要起身,卻豈料那副溫?zé)岬纳碥|已搶先壓了上來,霎一怔,“沐浴。。!
含混的聲音:“來不及,香用重了。。!
“。。。!币混o,“你。。。何時脫的衣服?”
南宮霽:“。。。”說了慢了不成!
“還有。。。你方才說,甚么。。。用重。。。唔。。。”身下某處一熱,余下一應(yīng)話語皆淹沒在了洶涌的浪潮中。。。
夜已深,張令其瞧著睡得安安穩(wěn)穩(wěn)的小殿下,露出一張愁臉:哎,都說這沐浴損陽氣傷精力,偏那二位每晚一進(jìn)去,這浴房的門就得關(guān)上半夜,可得耗去多少精力。。。
浴房中。
方才被從水中撈起放到榻上的人臉上依舊殘留著疲憊,任由那人擁著,闔目養(yǎng)神。然而身上的那只手卻不安分,不知何時又悄然滑下了腰際,在那敏感處意味深長的徘徊。
“夠了罷,已經(jīng)三回了。。!泵髅魇菐酪獬隹,卻不知為何這聲音聽起來,那般曖昧。
雖然是再來三回都未必夠,然也心知他是真乏了,南宮霽只得盡力將心底那股又才起頭的火壓下,收回在他腿根處的手上到腰間輕輕揉著,帶些委屈開口:“凌,我到杭州也這般久了,何時才能許我回京?須知江南風(fēng)光雖好,然我一人在此,實(shí)是百無聊賴,度日如年!”而且長時禁欲,都快熬成和尚了!
靜默了下,那人側(cè)側(cè)身:“你不是正一力疏浚西湖么?如今到何程度了?”
南宮霽心中一喜:“快好了,多則一年少則半載,便能告成!”
“那便好,等事成了。。!
“就許我回京?”喜形于色。
“再議!”官家眼皮都沒抬。
“凌,你也太狠心了罷。我離京可有四年了,再這般下去,意兒都要不認(rèn)得我了!早知這般,我當(dāng)初就不該答應(yīng)你做甚么官,干脆留在京中好好經(jīng)營我的扇鋪,還逍遙自在呢!”
官家這回終于抬起了眼皮,“四年,你真正在外的時日恐怕還不及這一半罷?推官鄭州那陣,一月往回跑三趟,意兒出生前后,告了大半年病休,就算如今遠(yuǎn)出杭州,小半載也必回京一趟,更莫提日日教朱貴善拿著你的畫像在意兒面前晃,他能忘了你?”
南宮霽老臉一紅。
官家悠悠嘆了口氣,總算放緩了語氣:“行商并非不好,只是畢竟離朝堂太遠(yuǎn),你南宮氏若歸誠,在朝中不可無個頂立之人!而要在朝中立足,就須有所建樹!鳖D了下,眸子里浮起一層柔意:“況且,我也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站在我身側(cè),從此安心廝守!
原先濃郁的帶著魅惑的味道早已散去,此刻環(huán)繞在周遭的,是榻腳處的那盆素蘭發(fā)出的淡雅馨香。
輕拉過那只白皙秀致的手,湊到唇邊親了親:“凌,你的一片苦心我怎會不知?只是,四年實(shí)在有些久,難道果真沒有辦法能讓我們早些團(tuán)聚么?”
越凌緩緩撐坐起身,身邊人也急忙坐起,從榻旁拿起衣服替他披上。
“杜允之近時上了封萬言疏,你聽聞了么?”那人慢悠悠。
南宮霽沉吟了下,點(diǎn)頭:“求整飭吏治!
越凌頷首,“你有何見?”
“暫還未得俱細(xì),只是粗聽聞,遂不敢多發(fā)議論!睋(jù)實(shí)而答。
越凌笑笑:“我將這奏疏帶來了,你近時好生參透,再上封諫疏復(fù)議,要言辭懇切,再提些補(bǔ)充之見,自然,首回上疏,未必能得回應(yīng),你要鍥而不舍,才能有所獲!
南宮霽遲疑了下,眉心輕鎖:“此計(jì)是,要我依附杜老兒,令他提舉我?然而,便且不管他甚么名節(jié)操守,此舉,可有結(jié)黨之嫌啊!再說,杜老兒素來也不待見我,此回,單憑我復(fù)他一回議,就能令他改變成見?”
越凌看向他:“你覺我會害你?”
那人忙回以諂媚笑容:“陛下恩澤隆重,臣怎敢腹誹天心?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越凌輕嗤,“當(dāng)初以你的身份,孰敢與你親近?更莫言你還名聲在外,皆說你南宮世子輕薄放蕩,朝中自詡君子之輩自不屑與你結(jié)交!”
南宮霽臉面微微發(fā)燙:說好不翻舊賬的。。。
那人繼續(xù):“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他此諫遭呂派反對,兩派爭論不下已有時日。。!
南宮霽忽覺眼前靈光一現(xiàn),打斷他:“遂而,杜允之當(dāng)下,是需一個幫手,而我,就是最佳人選,因官家素來對我另眼相看,若我在此事中助他一把,不定便是事半功倍!”
越凌笑而頷首,卻又嗤了聲:“自詡聰明天下第一的南宮世子何時變得這般遲鈍了?這等顯而易見之事也須琢磨半日!”
話音未落,已教兩條長臂緊緊鎖進(jìn)懷中:“有你替我斡旋盤算,我便遲鈍些又何妨?”頓了頓,又輕嘆氣:“只是,你我依舊還是要暫離。。。”惆悵啊。。。
越凌低頭玩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總算出了句寬慰話:“至多到年底罷!
那人愁容不改。
忖了忖,官家決定換個話題,“聽說你年時回過趟蜀中,蜀王近況如何?”
提起父親,那人終于露了笑臉:“一切皆好。我?guī)е芘c柔素一道回去的,爹爹見了著實(shí)驚喜了一場,倒也忘了責(zé)怪我。只是二弟夫婦膝下尤虛,算美中不足罷,如今留在蜀中調(diào)養(yǎng),便盼能及早聞聽喜訊。”
越凌垂眸若有所思。半晌,輕一哂:“再過兩年,你或許可帶意兒回蜀走走。”
“真的?”那人眸光一亮,滿眼驚喜。
越凌點(diǎn)點(diǎn)頭,“去年蜀王入京謁見,我本想讓他見一見意兒,然而,又覺太過突兀。。。”話到此,面上已浮起一層輕紅。
“無妨,此事確是急不得,”南宮霽低下頭,嘴唇點(diǎn)著他泛紅的側(cè)臉,話音里滿是憐惜,“來日方長嘛,我會慢慢與爹爹說的!
“嗯!痹搅栳屓话爿p應(yīng)了聲,又想起甚么,轉(zhuǎn)回頭:“不過,你爹見到了他那兩個外孫女,倒是十分欣喜,也算彌補(bǔ)了些缺憾!痹僖贿樱骸艾F(xiàn)下,又方新添了一個。。!
“外孫女,我知道!朱貴善信中說了!闭f到此事,那人臉上就爬上幾絲惱痕,“他越植是不得子絕不罷休了么?四年三胎,三胎三女,璧月那肚子自打成婚就未嘗空過,這般下去,果真承受得?”
懷中人沉吟:“或許,是有苦衷罷。。!背聊讼拢掍h一轉(zhuǎn):“又是朱貴善!看去你與她是熱絡(luò)得緊啊,璧月產(chǎn)女不過大半月,你便得到消息了?!”
南宮霽一怔,忙陪起笑臉:“并非甚么熱絡(luò),只是碰巧而已。。。”
可惜官家并不好糊弄,“這回是碰巧,那上回靳主南下,你是從何得到的消息?再之前,朝中起議擴(kuò)充后宮,不出十日你便來信質(zhì)問,又是誰那般及時與你透的風(fēng)?你不妨說說你究竟允諾朱貴善多少好處才令她甘心情愿充當(dāng)你的耳目?”
“這。。。”南宮霽一時詞窮,只能訕笑,“罷了罷了,確是朱貴善說的,然我也是情急無奈啊,赫留宗旻對你之心,可謂天下皆知,我豈能松?再說后宮,萬一你。。。”
“我如何?”官家惱了,“我還會較之你更不自制?既說起此,我倒要問你,游覽西湖,何至徹夜不歸?其次,孤女賣身是怎一回事?還有,傳杭州第一美妓贈你那首《念奴嬌》詞,乃傳遞了何種情意?”
南宮霽倏覺后背一陣發(fā)涼,心內(nèi)暗罵著張令其這個吃里扒外的混賬東西!面上卻還須強(qiáng)作安定對上那雙寒意凜冽的眼睛:“凌,此,有些話長,你聽我慢慢與你說。”
官家一臉倨傲:“你說,若今夜你不能將這些說清楚,明日一早我便帶意兒回京!”
靜謐的小院里,隱約傳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悲呼:“凌,你不能這般絕情!”
如此良夜,花月靜好,卻可惜有些人,是無福安享嘍。
最后補(bǔ)充一下小包子的資料
姓名:越稱意(別名南宮稱意)
性別:銀家是男寶寶
出生日期:晏隆五年二月(當(dāng)然是陰歷,雙魚哦)
愛好:玩金魚、抓蝴蝶、玩泥巴、學(xué)爹爹說話
性格:基本可以參考他那個傲嬌的皇帝爹爹
其他:呃。。。你們還想知道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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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番外,把我能想到的爛尾問題解決了下,可能有地方缺邏輯,大家湊合看吧。至于還有沒有更新,我也說不好,可能想到什么再寫吧,暫時完結(jié)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