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

　　“以后還是可以吃蘋果哦~但是記住咀嚼的時候不要太用勁~畢竟是補上去的牙。”
　　當那個帶著口罩的牙醫(yī)這么說的時候 和也突然沒緣由的胸悶
　　歪頭看著27樓診所窗外的天空初夏了是吧可以穿短袖的季節(jié)了
　　和也笑了但淚卻縱橫了起來
　　一想起那個人對著自己揮起的拳頭全身的血都冷到凍結——
　　我們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關系了��？什么時候 你恨我恨到要靠揮拳頭才能泄憤？

　　從私人診所出來的時候 天已經全黑了陽光燦爛不再
　　本來還是有期待的期待著誰會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往里探著頭被發(fā)現(xiàn)了就露出毛茸茸暖暖微笑然后撓著頭慢慢的說句——“kazuya~對不起~”

　　手插口袋 摸出墨鏡 慢慢的戴上
　　然后眼淚又輕輕的滑落
　　低頭往前走著 看著白色的球鞋在地上拖拉著 腦子里不斷的重復著下午說的那些狠話——“你到底想怎么樣？”“你以為你是誰？”“你煩不煩？”“不要老是擺出臉色來給我看！！”“早知道就不回來了�。】吹侥愕哪樉蛥挓�！”“真麻煩��！”
　　那個人仰著頭俯視的著自己說這些話時表情還是那樣桀驁 什么也不在乎的樣子
　　是的他什么也不在乎
　　把游戲當真的只有自己吧
　　“吶~我們來玩?zhèn)�游戲看誰先愛上誰啊~好嗎~~和也~”
　　他說這話的時候 雙頰緋紅笑顏如花
　　還年少的自己就被那笑顏迷惑糊涂的進入他早就下好的套里了然后也就這么愛了他好多年從少年到了成年
　　一開始 所有人都勸自己——“Kame啊 赤西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犯不著和那種人當真~”
　　可是孩子氣的自己歪著腦袋 搖頭晃腦的說——“討厭！！你們不要說仁的壞話！！我最討厭背后議論別人的人了�。　�
　　當年幾乎是得罪了所有人丟棄了一切就為了仁的那句話 那個笑容

　　是啊 所有人都不會當真只有我
　　小孩子的游戲只有我當真了
　　和也皺著眉走出了長長的隧道
　　茶色的墨鏡把外面的世界染色把我的心和那色彩混濁的世界隔絕了

　　終于走回了自己的公寓拿出手機一看 都已經8點了
　　一天下來什么也沒吃卻不覺得餓
　　抬頭就看見門口站著個人笑著低頭發(fā)信息
　　胸口煩躁了起來——這TMD算是什么事兒自己不來打發(fā)他來！
　　“呦~和也大少爺回來了啊~”聽見自己的腳步那人就抬起了頭
　　“原來是山下少爺啊~”透過墨鏡回了個笑和也覺得自己整個面部神經都抽搐起來了脊梁骨疼的厲害
　　“少來~”那人走過來皺著眉毛也是那樣的俯視表情讓人厭倦的角度射來的讓人心涼的眼神
　　“你來干嘛~”和也一直是個驕傲的孩子從小到大雖然很多次為了一個人放棄了自尊什么的但是骨子里依舊傲氣著 不愿意認輸
　　“要是來諷刺我的恭喜你我現(xiàn)在沒力氣反擊我還沒吃飯肚子很餓溫飽沒解決的人是沒力氣吵架的。要是來看我死沒死的不好意思了你親友我前男友——赤西君那拳頭沒那么厲害沒腦震蕩沒腎衰竭什么也沒就是掉了半顆牙而已——不過補好了~”
　　和也笑著咧大嘴巴想用自己剛補好的滿口白牙晃暈某個人的眼

　　“別那么多廢話 我沒空說吧——多少錢~”那人嘟了嘟嘴巴很不耐煩的掏出錢包翻著
　　“……”
　　和也沒說話 反正再怎么驕傲到最后還是低頭
　　每次都是這樣
　　被那個人狠狠傷害然后面前這個人笑著不屑的拿著錢來賠償——畸形的關系
　　“10萬……”和也狠狠的咬著下嘴唇從牙縫里逼出了幾個簡單的音節(jié)
　　山下掏錢包的手頓了一下
　　緊接著對這個自己吹了個口哨
　　不屑以及鄙視的氣流 當你從骨子里看不起某個人的時候 你會發(fā)出的聲音

　　和也覺得自己所有的尊嚴都腐爛長出蛆蟲來了

　　“給你100萬以后都別來煩仁了~”山下往嘴巴里塞了塊口香糖漫不在意的嚼著
　　“沒的商量~200萬�！鄙斐龆种竿嶂X袋裝純潔的笑著
　　沒什么好在乎的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包括尊嚴
　　和也笑著歪著腦袋 對門口的那個男人說著 然后換來他不屑的表情

　　人都是愛錢的都是向往著奢華生活的
　　何必苦了自己說些正派的虛偽違心話

　　當三天之后和也從郵箱里拿出那張200萬的支票的時候 和也抬頭看了看天
　　心里迎來了久違了的輕松感
　　蔚藍的天空讓人覺得什么也不必煩惱了
　　想放風箏
　　想吃棉花糖
　　想不再擔心債務負擔
　　想不必再每個月都去醫(yī)院為媽媽繳納那比數(shù)額大到讓自己發(fā)毛的醫(yī)藥費
　　想和同年的人一樣好好的坐在大學寬大的教室里和朋友打屁聊天哄鬧說笑吵鬧
　　想找個人來愛然后被某個人愛著
　　拉著那個人的手 十指緊扣著逛街而不是只能在那個人做完愛累到睡著才小心翼翼的去牽他的手
　　這樣想著 和也趴在窗臺上睡著了手里緊緊的捏著那張有好多零的支票

　　睡著的時候 眼角卻流下了顆沉重混濁的淚
　　因為他做了個夢
　　夢見小時候 媽媽身體還健康時那個小小的白胖男生從自家后院里隔著白色的籬笆沖著自己揮手笑叫著“和也和也~陪仁仁玩~”
　　然后自己就扭捏著 最后還是沒辦法拒絕那個甜甜的誘惑微笑翻過了籬笆偷偷跑到他家里去了
　　那個白胖的小男生會笑的燦爛拿出好多寶貝給自己隨便玩

　　和也想笑

　　小的時候仁家里有好多童話故事繪圖本有看不完的彩色童話故事
　　那時候 還沒開始識字的小和也就會拽著小小仁的衣角聲音軟軟的撒嬌
　　然后小小仁就會露出和年紀不一致的狡猾微笑嘟起嘴巴和自己玩親親

　　和也啊 人魚的故事聽過沒
　　沒有啊><
　　那今天就給小和也讀這個吧
　　好啊好啊
　　先來親我一下 才給讀 =V=
　　>///<
　　快啊快啊~不然不給你讀~~
　　///=3=///
　　>血<~~和也啊~好可愛啊
　　>////<
　　那我開始講故事了哦
　　恩恩！！
　　………………………………………………………………………………………………………………………………………………………………………………………………………………
　　阿和也啊~人魚公主好傻啊~
　　……
　　和也不要哭�。。�！怎么就哭了�。。�=[ ]=
　　因為她好可憐啊……T T 好可憐啊
　　童話都是騙人的啊 和也不要當真�。�！

　　夢的最后和也站在那兩個抱在一起的小孩面前笑著說

　　我沒念過多少書 也沒聽過多少睡前童話
　　因為沒錢念書 也沒機會念也沒人會給摸著我的頭給我耐心的講睡前童話
　　所以你說的那個故事 是我知道的僅有的童話
　　謝謝你了仁 謝謝你的睡前童話

　　醒來的時候 格子襯衫的袖口濕了一大片帶著皂角的難聞味道
　　和也突然覺得那是人魚公主化成的泡沫炸了在自己身上殘下肥皂水的苦澀味道

　　對著窗外黃昏的天空笑了然后折起個紙飛機瀟灑的飛了出去
　　那架有很多個零的紙飛機飛出去了很遠很遠 在古舊的橘色火燒云里變成了美麗的肥皂泡

　　很多日子以后大家才想起來原來赤西仁身邊的那個小小的跟屁蟲不見了
　　到底是去了哪里連故事的主人公——赤西仁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記得某天中午午睡的時候 夢到懶俗的童話——人魚公主

　　最后為了王子化成了美麗易碎的肥皂泡的人魚
　　還是笑著說了句——
　　你一定要幸福啊~我的小王子~!

　　仁 被愛著的王子

　　當察覺到那個總喜歡皺眉嘟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情人不見的時候 是一個盛夏的晚上 在常去的酒吧里
　　靠在自己身邊的是一群濃妝艷抹的女人刺鼻的香水味混著微弱的汗味讓仁狠狠的皺眉推開了那些擁在自己身邊的人群大步走去了酒吧
　　出來的時候 冷冷的夜風倒灌
　　低頭點煙打火機總是打不著火讓人急躁起來
　　這時突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JIN~JIN~” 聲音軟軟綿綿像是裹著慢慢新鮮水果的可麗餅般甜美
　　仁記得這聲音——是那個孩子
　　可當他抬頭四處看 卻發(fā)現(xiàn)四下空無一人
　　只是錯覺而已

　　于是這才想起已經好久沒看見那個孩子了
　　是——因為上次自己動手打了他生氣嗎？
　　想起那天他站起來的時候 疼的咧著嘴然后扁扁的嗓音叫了一聲——“疼!”
　　就吐出了半顆被自己打掉的牙
　　最后那孩子就哭了用手捂著臉
　　他的淚和血混在了一起滴在光潔的地板上

　　終于點著了煙仁慢慢的吐出了煙圈在酒吧的后巷獨自一個人開始思考一些以前從未思考的事情
　　記得小時候自己和他的關系還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是怎樣也不太能記得了反正肯定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
　　見了面就吵架吵到最后脾氣暴躁的自己就會“動手”
　　有時候是自己把他推到“床上”動 有時候卻是直接對著那張小小的臉揮出拳頭
　　不知道怎么就變成了這樣一開始的時候明明就沒有想過要演變成現(xiàn)在這種混亂的情形

　　兩個人只有□□的時候才會不吵架
　　那個人才會小聲的叫著自己“JIN~JIN~”——
　　可麗餅般的甜美酥軟
　　仁嘆了口氣 然后把還剩下很多的香煙扔掉用皮鞋狠狠碾滅
　　從沒討厭那孩子相反還是有些喜歡來著的
　　記得小時候那孩子家里沒出事的時候 他總是會在自家花園里坐著藤條制成的秋千里蕩著 格子的襯衫隨著晃蕩而衣角飛揚——
　　格子便裝的天使
　　自己就趴在白色的籬笆這邊看的發(fā)呆想到

　　他是自己第一個喜歡的人
　　喜歡他月牙兒般彎彎的眼 喜歡他挺挺的小鼻子以及花粉過敏時會紅紅的小鼻翼
　　喜歡他想可麗餅一樣甜美的扁平嗓音
　　就是喜歡
　　喜歡他求自己讀童話的時候 撒嬌的拽著自己的衣角聲音軟軟的讓自己飄飄的

　　現(xiàn)在這種喜歡的心情卻因為很多事情而改變了
　　第一次和他□□幾乎是半強迫的把他逼到沙發(fā)里沒處可逃
　　然后用熟練的技巧讓那孩子青澀的身體為自己全部打開
　　靠著體型上的優(yōu)勢以及某些方面的成熟把那孩子騙到了手
　　到做完時已經是快天亮那孩子累的一下就睡著了
　　自己就側頭看著那美好陽光中籠罩著的睡顏傻笑
　　那時候覺得世界就是自己和他沒有其他了

　　可是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 山下拉過自己笑的詭異
　　然后鼻音重重的他說了一個對當時的自己來說很巨大的數(shù)字
　　仁驚呆了慌張的扭頭朝那孩子看去
　　那孩子沒看見自己扭頭和中丸說話

　　一瞬間仁覺得世界不僅僅是只有兩個人就完了的
　　也許還要再有點錢吧……
　　于是低頭去找了媽媽要到了錢卻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早上很早就到了學校把用信封包好嶄新大鈔塞進了那人的抽屜里
　　那時候 還是帶著幻想的——想和也也許會和無聊電視劇里脾氣倔強的主人公一樣狠狠叫著往自己臉上砸錢什么的
　　可是上廁所回來的時候 卻看到那孩子安靜的收拾著書包走出了教室
　　和自己擦肩的時候 連看都沒看自己
　　什么也沒和自己說就退了學 然后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從那一刻開始 仁就再也不相信什么愛情什么永遠在一起
　　覺得被什么人騙了心里疼疼的卻不知道那是為什么

　　二年后再遇見那孩子是在酒吧那孩子低頭在搬著土黃色的啤酒箱子
　　還是那么瘦削的肩膀 一臉茫然無助的樣子
　　仁在那一瞬間突然覺得其實還是可以好好在一起的——只因為想和他在一起的
　　于是走了過去強硬的抓住了他的手 朝著那甜膩的唇深吻了下去
　　吻到彼此窒息

　　“算了~就快天亮了還是回去睡覺吧~”
　　搖頭擺脫那些無意義的回憶仁苦笑著——才兩百萬就離開了的人值得自己這么去思念嗎？

　　自己的心難道就只值兩百萬？
　　當山下笑著告訴自己這一切的時候 心猛的崩裂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 你需要的不是我
　　而是我的錢而已……

　　仁快步走出了灰暗的小巷雙手插口袋 聳了聳肩
　　東京的夜景永遠是這樣繁華糜爛
　　這個城市永遠都只是這樣用金錢堆砌來的人工樂園而已
　　突然想起小時候給和也講過的故事——人魚公主
　　化成泡沫了……

　　呵呵~
　　白癡！
　　有誰會相信童話？這個世界上 誰還會記得那些無聊的美好笑話？
　　仁咬著下唇站在十字路口
　　對面——一個染成恐怖紅色頭發(fā)的搖滾青年正在糾纏剛下夜班的OL
　　綠燈亮起的時候 仁快步走了過去……

　　最后看到的風景是這個城市的日出
　　橘色的太陽懶洋洋的探出了頭一點點的用橙色的光洗凈這個糜爛的世界
　　好美……
　　仁笑著咧嘴身下的瀝青散發(fā)著奇怪的氣息——混著血的甜美

　　閉上眼 安靜的等著滾燙的體溫慢慢散去變成冰涼僵硬的空殼
　　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那個清晨那次日出——
　　第一次赤裸著依靠彼此一起度過漫長的夜 第一次的青澀味道
　　那孩子完美圣潔的睡顏
　　熟睡的臉因呼吸的起伏而抖動的長睫毛小小挺挺的鼻翼 縮在潔白被子里的小臉

　　仁笑著 心慢慢安逸了下來突然哪里也不想去了什么也不想做了
　　只想守護那夢里美好的日出那清晨第一縷陽光中——你的睡顏而已

　　人魚 在日出的第一縷陽光中化成了美麗易碎的肥皂泡
　　而她愛著的王子
　　最后也笑著 選擇和她一起化成了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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