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歌詞

　　天上太陽，地上綠樹，
　　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
　　我們的靈魂來自于天上，
　　陽光及月亮照耀我們的四肢，
　　綠地滋潤我們的身體，
　　將此身交給吹過大地的風(fēng)，
　　感謝上天賜予奇跡與窟盧塔族土地，
　　愿我們的心靈能永保安康，
　　我愿能與所有同胞分享喜樂，
　　愿能與他們分擔(dān)悲傷，
　　請您永遠贊美窟盧塔族人民，
　　讓我們以紅色的火紅眼為證。

　　*****************************************************
　　“請不要讓我和她分開�！�
　　紅眼睛在密閉的器皿中時沉?xí)r浮，不曾褪色的臟器像是還活著似的透過容器打量著一切。而那器皿被一雙蒼白皮包骨的手抱在懷里。
　　年輕人瘦削的臉曖昧的貼在冰涼的玻璃上，臉已明顯的消瘦下來，腮部不再飽滿，頭發(fā)卷曲而零亂，眼睛像快病死的動物漆黑無神。他盯著面前白色袍子的醫(yī)生，讓醫(yī)生產(chǎn)生了一種被蛞蝓粘上的感覺。
　　“他會保護你們的，丹�！�
　　坐在醫(yī)生旁邊的中年人愛憐的看著茫茫然的兒子，聲音柔和，“只要你聽醫(yī)生的吩咐，醫(yī)生會保護你和它不被任何人傷害。” 說這話的時候，他厭惡而又無奈地掃了一眼被那位叫丹的青年抱著的容器：“……也不會讓你們分開。”他真情流露，身體向前探出，手臂微張，好像想抱住年輕人，但卻在接近后停下來，轉(zhuǎn)而碰了碰一邊皺著眉不說話的醫(yī)生。他轉(zhuǎn)過臉看似乎還未進入狀態(tài)的醫(yī)生，示意他跟著自己走出房間。
　　“你也看到了。”站在房間外的走廊上，中年人褪去慈父的光輝，居高臨下，語氣肯定而且命令：“這就是我兒子現(xiàn)在的樣子，治好他、保護他和那對火紅眼是你的工作�！�
　　醫(yī)生垂著眼角看自己的腳尖，洗耳恭聽。

　　*****************************************************

　　點燃一支煙，看著煙霧在空中像離開水的鰻魚一般扭曲、變淡，最后慢慢消散。
　　醫(yī)生讓自己像是沒有骨頭生物癱在皮質(zhì)的沙發(fā)上，他吐著煙氣，隨著手中香煙的越來越短，沉沉壓在他身上和心底的疲憊似乎輕了不少。
　　在他的右邊是丹的臥室，那是一個像是水底的房間。窗簾永遠不會拉開，從窗戶映進來的陽光過遮了一層青蓮的藍，罩在房間里的物件上。他的病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垂著枯槁的臉，用難以至信的眼神透過容器看著里面的臟器，低聲昵喃。
　　雷歐力望了里面一眼，“快瘋了。”他說。不知是對丹還是對自己。
　　墻上的掛鐘響了三下，他抬起頭看了看時間，悶悶的哼了一聲，在煙灰缸里掐滅了只剩丁點的煙——里面的煙蒂堆得像是小小的山丘。
　　雷歐力拿起手邊已經(jīng)按份量配好的藥，端起杯水，向自己的病患走過去。
　　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感覺到一股連自己身體都無法移動的疲憊。
　　醫(yī)生緩慢的靠近自己的病者，用誘導(dǎo)的聲音試探的呼喚：“丹，吃藥了�！�
　　病人抬起他無神的眼睛，掃過醫(yī)生的臉，然后又垂下去，再一次癡癡地望著臟器。
　　雷歐力吸口氣，走到青年身邊坐下來，探長手抱著病人日益單薄的身體，聲音中帶著一點請求和誘哄：
　　“丹，吃藥了�！�
　　丹抬起眼，透過醫(yī)生落在了他背后的某一處，笑得很乖巧，然后低下頭吞下醫(yī)生手心里的藥片，喝了一口醫(yī)生遞過來的水吞了下去，然后再不理會，再一次的沉入自己的世界。
　　雷歐力緊緊的閉了閉眼，他挺起身，抬頭望向丹右側(cè)空曠的空間，不置片語。
　　“要聽歌吧？”
　　無知的青年扯了扯醫(yī)生的袖子，笑著，像是討好父親的孩子。
　　“……你唱吧�！崩讱W力眼神依舊停駐原處，沒有拒絕。
　　“天上太陽，地上綠樹，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我們的靈魂來……”
　　丹唱起來，聲音有氣無力，但卻不知疲倦。他反復(fù)的哼唱，眼睛落在密閉的容器上，深情的看著里面沉浮的紅眼睛。
　　醫(yī)生的眼神說出不出悲哀。
　　*****************************************
　　二、悲喜
　　醫(yī)生接到了一通電話，接完后，他在房間外吸完了自己剩下的半包煙，然后以方便治療為名，安排著搬進了丹的臥室。
　　接下來的幾天，醫(yī)生在白天似乎總有想不完的事，但是一到夜里他變得極為敏銳，他總是會在丹的窗戶看著窗外，好像在等著什么。
　　于是到了今天。
　　雷歐力從窗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表情復(fù)雜。丹深陷在柔軟的床榻里面。他睡得很安穩(wěn)，枯瘦的臉上帶著笑——這是他最平靜的時候。雷歐力把眼神從青年快不成人形的臉上移開，看向床頭的火紅眼——紅得奪人心魄的眼睛在夜里出人意料的奪目。雷歐力看著它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探出手像對孩子似的撫摸了一下青年額前睡亂的頭發(fā)，坐在床沿等待酷拉皮卡的到來。
　　臥室的門悄無聲息的被打開。
　　已經(jīng)成長的酷拉皮卡瘦削蒼白的臉，鑲著幾乎與容器中那一抹妖紅媲美的紅色出現(xiàn)在門口。在雷歐力的身后，那紅色的眼球在器皿里像在跳舞一般的沉沉浮浮。
　　“好久不見了，酷拉皮卡。”雷歐力笑著站起來走上前，沖著他的朋友攤開手：“沒有想到我們會是在這種場合見面�！�
　　“雷歐力，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的朋友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他。雷歐力聽到了鎖鏈的碎響，那五支骨感分明的手指上具現(xiàn)化的鎖鏈微微顫動，似乎在幫助呆立著的主人表示他內(nèi)心的矛盾。醫(yī)生笑了笑，指了指在旁邊正睡得香甜的丹。酷拉皮卡的眼光落在丹身上的時候，表達出他的愕然。
　　“我現(xiàn)在是他的醫(yī)生�！崩讱W力說：“并且同意幫助他保護他所得到的火紅眼�！�
　　酷拉皮卡的眼睛里面全是滿溢出來的不可置信。

　　“對不起，酷拉皮卡，我不能讓你帶走這雙火紅眼，至少——現(xiàn)在不能�！�

　　三、瘋狂
　　雷歐力探手把床頭的燈打開。暈黃的光映在那透明的容器上，紅色的眼睛在里面反射出冷冽的光。
　　“為什么？！”酷拉皮卡的聲音拔高，一雙眼睛像是燃燒著的紅焰。
　　雷歐力扯著嘴角笑了笑指指開始睡得不怎么安穩(wěn)的年輕人：“為了我的病人。”
　　他讓開身，那雙艷紅色的絕色全部出現(xiàn)在酷拉皮卡的眼前。金發(fā)的復(fù)仇者發(fā)出了悲嘆聲。
　　“丹，就是這個青年，他發(fā)了瘋……”
　　“那又怎么樣？！”酷拉皮卡脫口而出，但在同時又懊悔自己的冷漠無情。
　　雷歐力皺起了眉，“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酷拉皮卡。以前的你，是不會說這樣的話。”
　　金發(fā)的青年咬住自己的下唇，別開眼睛——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轉(zhuǎn)變。但當(dāng)一雙雙的火紅眼從各類人群手中找回來的時候，他逐漸在不可壓抑的痛苦中頹敗。
　　于是，在尋找火紅眼的每一天，他都逃避著雷歐力，逃避著小杰，還有奇牙。他不想讓熟悉的他們看到自己這種類似于失敗者的轉(zhuǎn)變——他失敗給自己的仇恨和痛苦。
　　雷歐力注意到這些細微的動作，他沒有繼續(xù)他的譴責(zé)。
　　“我看了以前治療丹的醫(yī)生的病歷記錄……”雷歐力頓了一下，他仔細觀察著酷拉皮卡的臉色：“丹……的發(fā)瘋是在得到這一雙火紅眼以后，然后持續(xù)到現(xiàn)在�！�
　　酷拉皮卡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他的眼光死死的粘在床上青年的身上。這時丹動彈了兩下，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他茫然的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醫(yī)生的背影，然后四處尋找他的火紅眼。
　　“……”酷拉驚愕的看著青年呆癡卻充斥著欲望的臉。
　　雷歐力扶住了青年不安的身體，青年不斷的掙扎著想靠近那邊的容器。
　　“要我……試給你看看嗎？”雷歐力抱著青年，將不斷掙扎的青年壓回到床上，用一張包裹布包住了那雙眼睛，然后將它放在了門外。
　　青年發(fā)出了一聲野獸似的嚎叫，他全身套在一套已經(jīng)完全不合身的睡衣里，讓人忍不住的懷疑他的睡衣下是否只是一付骨架。只包著一層皮的臉上表情扭曲，按理說應(yīng)該站也站不起來的年輕人，這時卻出人意料的站了起來，細得讓人全身發(fā)冷的雙腿打著顫支持著全身，眼神灼灼的打量房間里的一切。然后他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哭嚎。
　　“啊啊啊啊！尼莉！尼莉！！”
　　丹哆嗦著，像是失了魂的傀儡胡亂的在房間里轉(zhuǎn)動。一旦遇到障礙，他就發(fā)出尖聲的叫喊，然后踢掉或者是打破一切。他最后把眼神放在了驚愕的紅眼少年身上，然后沖過來，干瘦的手猛的拎住了少年的領(lǐng)子，力量大的出乎意料。
　　“把尼莉的眼睛還給我！”他邊說，如骨架一般的手指象已經(jīng)驚呆了的少年那雙紅眼睛探過去。
　　“那是尼莉的！”他喃喃念道。
　　他的行為被雷歐力制止，醫(yī)生的懷中抱著那裝著妖艷的眼珠的容器，并將青年的手拉過來。
　　“在這兒，你的尼莉在這兒�！崩讱W力將抱著的容器塞進丹的懷里：“沒有人會從你身邊搶走她�！�
　　丹的竭斯底里停了下來，他丟下了發(fā)呆的少年，像是看到心愛情人一般捧起密閉的容器，然后喜極而泣。
　　房間里靜得只能聽到年青人細碎而又似詛咒般不絕于耳啼哭。

　　四、念力
　　酷拉皮卡石化一樣的立在原地。
　　雷歐力上前扶住他的肩，再握住他的手，鎖鏈喀著他的手，他沒有在意�？崂たㄊ中睦锉M是冰冷的汗水，手指也像死人似的寒冷。
　　“用‘凝’看看，酷拉皮卡，你會發(fā)現(xiàn)‘它’的�！贬t(yī)生說道，他要讓他看清真相。
　　酷拉皮卡不由自主的再鎰望向那對沉浮著的紅眼睛。
　　他看到了念力。
　　幽幻的念力聚集在一起，卻強大又不可突破。翻涌著的暗紅色念力像是血液又像是濃厚的濁煙，集聚成女人的形體，勾勒出玲瓏的身體和飄逸的衣裙，依稀可辨清麗的容顏，但眼睛處卻是整齊的黑洞，透過去，可以看到對面的墻紙和掛畫。
　　“……念力。”酷拉皮卡嗚咽了一聲，捂住了自己顫抖著的嘴唇。他的表情像是離開了水的魚，又像是被人用力扼住了脖子，氣息被停留在喉中，無法到達肺葉；胸部的感覺是被人用利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血流不止，痛的讓人發(fā)狂。
　　“是的。雷歐力說：“酷拉皮卡，這就是他發(fā)狂的原因，死者的念力。”他不自覺的重復(fù)：“這個除念師永遠也沒有辦法解開的念力，就是讓他發(fā)狂的原因。”
　　他感覺到他扶著的肩膀在顫抖，雷歐力閉著眼也可以想像到少年全身也處于這種無法自扼的本能之中。
　　“他只能在這幻影的支配下永遠的發(fā)狂，無法清醒也沒有辦法死去……而且沒有人可以救他。”
　　雷歐力頓了一下，說出他最想說的話：
　　“只因為偶然的發(fā)現(xiàn)……他將永遠這樣的生不如死……”
　　酷拉皮卡迷惑的看著醫(yī)生。
　　“是的�！崩讱W力別開自己的臉，不看酷拉皮卡震驚的臉：“丹父親的背景雖然復(fù)雜，但丹卻只是一個熱愛山林和自然的探險者，也沒有收集人體器官的癖好。不過，根據(jù)資料的記錄，他在你們滅族的那個時間段里，正好在你們生活的山林附近。根據(jù)我的推測，應(yīng)該是他撿到了那位叫做尼莉的族人的眼睛。你的族人臨死前的怨恨讓自己的念力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也許她所有的目的就是為了報復(fù)搶奪火紅眼的幻影旅團……也許蜘蛛們發(fā)現(xiàn)了她的圈套，又或者他們沒有找到她的眼睛……但最后的結(jié)果卻是丹撿到了它們……”
　　酷拉皮卡茫然的看著雷歐力——這個消息讓他幾乎以為已經(jīng)麻木的心臟泛起痛苦�？粗谀盍τ绊懴掳l(fā)狂的丹，酷拉皮卡感覺身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破碎了一樣。雷歐力說出了最有可能發(fā)生的事。而如果是這樣，丹……是他們一族的仇恨下，最無辜的受害者。
　　“……你想說這是我們的錯嗎？”求救似的，酷拉皮卡回握緊了醫(yī)生的手。他極端的需要一個答案。
　　醫(yī)生看著他，輕聲的：
　　“……我不知道，所以，我在這兒等著你�！�
　　這個答案讓酷拉皮卡瞪大了眼睛，像是預(yù)料到雷歐力的下一句話是什么，他微微顫抖起來。
　　“我一直認(rèn)為……你和丹的經(jīng)歷很相似……只是丹不能為自己做出選擇，”雷歐力看著微微搖頭的酷拉皮卡，緊握著他想要抽回去的手，他的聲音痛苦：“——所以我想知道，如果是你，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

　　“是讓丹只能這樣永遠擁有著火紅眼發(fā)瘋的活下去，還是失去它以后走向死亡？”

　　五、未來

　　“住口！”
　　醫(yī)生的朋友發(fā)出尖銳的吼聲。酷拉皮卡一把揮開雷歐力緊握著他的手，像是被揭開了傷口的野獸，瞪視著醫(yī)生：“不一樣！我跟他完全不同！”他退后兩步依在墻邊。
　　雷歐力什么話也沒有說。
　　房間里除了丹的囈語，什么聲音也沒有。
　　半晌。
　　“我要帶走它�！笨崂た▊�(cè)著頭，看也不看雷歐力，兀自下著自己的決定：“就算搶，我今天也要帶走我族人的眼睛�！�
　　雷歐力吐出一聲嘆息，他沖著酷拉皮卡搖了搖頭。
　　“不行�！彼f。
　　這是在這個夜里，酷拉皮卡聽到醫(yī)生最為堅定不移的話。
　　“我不會讓你帶走它，就算賭上性命我也不許，我要丹活著�！�
　　酷拉皮卡嘲諷的笑一聲：“永遠發(fā)著瘋的活著嗎？”
　　“是的，就算死者的念力永遠無法解開，但是，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崩讱W力嗓音澀然，“所以我不會把它給你。因為也許有一天，丹也許會有機會恢復(fù)�！�
　　“也許他并不希望這樣，他只想能讓自己安寧下來�！�
　　雷歐力突然像以前一樣用力給了酷拉皮卡的背部一下。金發(fā)的青年踉蹌了一下，帶著怒意意外的看著他。
　　“就算這只是我自己的自私的為他做下來的決定，但是我還是希望能讓他活下去�！崩讱W力肯定的說，帶上了酷拉皮卡以前很少看到的固執(zhí)。
　　酷拉皮卡感覺自己的心鼓燥了一下，眼角發(fā)熱，有滾燙的東西從眼睛里滑落出來。他用手胡亂擦了一下，卻無法克制的哭出來。
　　原本站著的醫(yī)生慌起手腳，不好意思的想勸又不敢勸的眼睜睜的看著酷拉皮卡哭了一個淅瀝嘩啦。
　　“笨蛋�！睆目拗娜四莾簜鱽硇÷暤乃坡裨沟穆曇�，然后醫(yī)生看到了被遮掩在手后面那微微勾起的嘴角。
　　“酷拉皮卡……”
　　金發(fā)青年抬起臉時，淚跡未干，但是眼睛是一遍的翠綠。他用復(fù)雜的眼光了眼后面抱著那雙眼睛的丹和那念的虛影，錯過醫(yī)生走到窗前。
　　“謝謝你，雷歐力�！彼蝗徽f，然后躍下了窗口。
　　醫(yī)生愣了一下，沖過去，看到青年金色頭發(fā)在夜色里幾個騰躍，已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發(fā)了會呆，然后拿出一支煙，點燃長長的吸了一口后，對著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丹露出了真心而且感謝的笑。
　　“謝謝你，丹�！�
　　“……還有……對不起，我利用你，讓我的朋友不被仇恨湮滅�！�
　　醫(yī)生走過去，扶住青年瘦削的肩。無所知的青年靠著醫(yī)生，抱著他的火紅眼，笑著輕哼著他從不會停止的歌。
　　天上太陽，地上綠樹，
　　我們的身體在大地誕生，
　　我們的靈魂來自于天上，
　　陽光及月亮照耀我們的四肢，
　　綠地滋潤我們的身體，
　　將此身交給吹過大地的風(fēng)，
　　感謝上天賜予奇跡與窟盧塔族土地，
　　愿我們的心靈能永保安康，
　　我愿能與所有同胞分享喜樂，
　　愿能與他們分擔(dān)悲傷，
　　請您永遠贊美窟盧塔族人民，
　　讓我們以紅色的火紅眼為證。

　　[完]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