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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顧諺第一次看見穆星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張公園的長凳上抽煙。他猛吸一口,而后輕輕地搖晃著腦袋,煙氣從他的嘴角四散出來,似乎很是享受,朦朧的煙氣籠罩著他,叫人看不真切。
顧諺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皮夾克,里面是一件洗得滿是褶皺的白t,細密的胡渣布滿嘴圈,乍看上去就像是個撿破爛的。他雙眼空洞,眼神也沒有焦點,只重復著那抽煙吐氣的動作。
這時候的顧諺窮困潦倒,人生正墜入深淵,整日只知道喝酒抽煙,企圖用酒精來麻痹自己。
穆星便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那時顧諺正坐在公園的長凳上抽煙,穆星在公園里悠悠地欣賞大自然的風景。
這時正是春末,公園里的花開得嬌艷,淡淡的花香曖昧地縈繞在人鼻頭。穆星沿著小石子漫步,遠遠便看見坐在長凳上抽煙的邋遢男人,看著他,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明明正是努力拼搏的年紀,卻這樣自甘墮落,卻不想正對上顧諺的目光,當即便覺尷尬,撓了撓頭便走了。顧諺看到穆星的反應,嗤笑了一聲,這樣的反應他早就見慣了,不過是嘲笑罷了,他如今確實像一灘爛泥,有什么好在意的,想罷,便又投入那吞云吐霧、醉生夢死的世界去了。
顧諺的日子仍舊渾渾噩噩的度過,對生活的絕望將他拉入漆黑的泥沼,一寸一寸,便徹底湮滅。
顧諺整日出門游蕩,不知是那一日匆匆地一瞥讓他留下了些許印象,竟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略帶熟悉的身影,他微瞇雙眼,經(jīng)過努力辨認后確認那身影便是那日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那人長得略顯清秀,臉上的青澀也尚未褪去,想來也是剛剛踏入社會的畢業(yè)生。
“呵,還真巧!鳖欀V這樣想著,不過與他也無甚關系,甩甩頭便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興許是有些熟了那個臉孔,顧諺總是能在人群中看到那人,次數(shù)多了,左右也無事,他便遠遠跟著那穆星到處晃悠。
穆星是剛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在一家廣告公司做一個小職員,因為年紀輕,資歷薄,也只能在公司里做些打下手的事,甚至偶爾還會被派出去發(fā)傳單,不過穆星卻也從不抱怨,只是盡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倒也讓前輩十分喜歡,也不再讓他做些跑腿的活。
穆星這個人,是個根正苗紅的好青年,從小到大他便相信努力就會有收獲,在學校是如此,到了工作單位亦是如此,他相信,只要足夠努力,總會有一番好成績的。因此,他對生活總是充滿著信心,總是積極地面對生活。
穆星做什么事都充滿熱情,即使頂著炎炎烈日到處跑,受著行人的白眼在路旁發(fā)傳單,也不曾抱怨。顧諺看著他,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只覺得越發(fā)苦澀,他現(xiàn)在,只是個只會將感情寄托于煙酒的廢人罷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顧諺也不斷地加深了對穆星的認識。這日,顧諺坐在花壇邊,翹著二郎腿,眼神空洞,對著天空發(fā)呆。
“先生?先生?”一道聲音拉回了他的意識。
顧諺向聲源望去,一道清秀挺拔的人影映入眼簾,顧諺卻是微微一怔,竟是穆星。
“嗯,有什么事嗎?”顧諺拖著沙啞的嗓音問。
“是這樣的,我們有一個活動,方便看一下嗎?“穆星帶著微笑,禮貌地詢問,夏日的太陽努力地散發(fā)著光和熱,那金燦燦的陽光照在穆星身上,顧諺揚起頭看去,被那美好又迷去了神。
人活這一世,總會見過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人,但到最后,能陪你相守一生的人,只是那叫你心悸的人;蛟S是人群中驚艷的一瞥,或許是日久天長的陪伴,你不會知道,哪一分,哪一秒,你會迎來獨屬于自己的感動。
那天的后續(xù)是顧諺從愣神中醒來,一時只覺得尷尬,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機,在穆星的指導下完成了那個活動,而后,落荒而逃。
自那以后,顧諺在跟著穆星的時候無意識地開始躲藏,因著他那潛藏于心底的欲望,也因著,心底的一陣羞愧。
顧諺開始慢慢地改變,他刮去了蓄了許久的胡子,換去了破破爛爛的衣服,他想,他或許可以去追逐那明媚的少年。
穆星穆星,恰如其名,雖不及太陽那般耀眼,卻如星星般努力地散發(fā)著自己的光芒,那淡淡的溫暖,讓人不斷的想靠近。
顧諺開始努力去各個公司應聘,他想,或許他再努力一點,就可以離穆星更近一點。
一個禮拜以后,顧諺看著手機上的錄用信息笑了,也許是上天眷顧,竟是與穆星同一家公司,或許,這回他可以去努力拼一把。
顧諺躺在自己的床上,腦海中不斷回想著穆星,或許,這是他重來一回的機會。
突然,腹處傳來一陣絞痛,顧諺額頭不斷冒出冷汗,不自主地蜷縮在一起,強忍了一陣,疼痛感總算過去,他顫抖著拿著鑰匙去了醫(yī)院。
一陣檢查下來,疼痛感也消去了很多,想著明天便要去上班,他便心情頗好地趕回了家,在衣柜里不停地翻找,想著如何給穆星留下一個好印象。他對著鏡子不斷比著衣服,想著怎樣才能給人最好的印象,他的臉上掛著笑容,像孩童般純真可愛。
第二天,顧諺精心打扮后去了公司。他的眼睛下有一層薄薄的青色眼圈,整個人因為長時間的抽煙酗酒顯得十分憔悴,不過,因著那對與穆星共事的期盼,整個人又帶著一份雀躍。
顧諺在管事的帶領下參觀了公司,對公司的布局有了一定的了解,也暗暗關注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卻總是沒發(fā)現(xiàn)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下閃過一抹失望,不過想著反正進了公司,以后總有機會看見穆星的。
逛完公司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后了,顧諺向管事告別后便徑直去了廁所。
在洗手池洗手的時候,顧諺卻發(fā)現(xiàn)了那往衛(wèi)生間里行走的人,他心里一急,便叫住了他:“誒,那個……”
穆星帶著疑惑的神情轉(zhuǎn)身,看著顧諺,撓了撓頭說:“叫我嗎?”
顧諺一時只覺尷尬,剛剛只顧著喊住穆星,卻發(fā)覺自己并沒有什么與他攀談的話題,情急之下,便將那濕漉漉的手伸出:“你好,我是新來的員工,叫顧諺,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一起加油。”說完這句話,顧諺只覺尷尬,真是白癡,他這樣想著。
穆星帶著笑容回握他的手:“你好,我是穆星!
顧諺看著他,仔仔細細地看著他,像要把他刻入眼眸,“穆星,穆星,可真是個好名字,不似太陽那般炫目刺眼,卻以那不甚耀眼的光芒讓人不斷追逐,讓他趨之若鶩。”他這般想著。
顧諺望著那消失在門后的身影,甩了甩頭,正準備走,口袋卻傳來一陣震動。他掏出手機,想是醫(yī)院那邊發(fā)來的檢查結(jié)果。
顧諺盯著那短信,手不由自主地攥緊,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腹部的絞痛好似又開始發(fā)作,但他卻好似感受不到,只知道盯著那手機,隨后,他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再次醒來已是在醫(yī)院中了。
顧諺緩緩睜開眼眸,失神地望著雪白的墻壁,周圍刺鼻的消毒水味不斷提醒著他身處醫(yī)院,也不斷提醒著他自己那殘破的身軀。
上天仿佛跟他開了個玩笑,他在最窮困潦倒的時候遇到了穆星,讓他從那泥沼中掙脫出來,卻在看到一絲曙光時又將他送下地獄。
他無助地捂住雙眼,失聲痛哭。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顧諺慌忙抹去自己的眼淚,支撐著自己坐起來。
“謝謝你送我來醫(yī)院了!邦欀V強撐出一抹笑容。
“不用謝,我出來的時候看到你躺在地上,可把我嚇壞了,不過,你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會暈倒呢?“穆星問。
“沒什么,大概只是太累了吧,你現(xiàn)在還是上班時間,就這樣跟著我在醫(yī)院不好吧,還是快點回去吧,省的讓人找了你的麻煩!邦欀V強硬地轉(zhuǎn)移話題。
“沒事,你是我以后的同事,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你。“穆星說。
“沒關系,我只不過是累了罷了,不用……為我太操心的,況且我現(xiàn)在也需要好好睡一覺!邦欀V蒼白著臉。
聽見顧諺這樣說,穆星猶豫著:“好吧,你的確需要休息,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罢f罷,便向門外走去。
顧諺盯著穆星離開的方向,直至他徹底消失,渾身力氣便像被抽干了似的,徹底癱倒在病床上。
在醫(yī)院里,顧諺被下了死亡通知,因為胃癌。他終日躺在病床上,細細數(shù)著自己生命的流逝,他的眼神再次空洞起來,住院期間,穆星還來過一次,問他為何還不出院,也被顧諺以疲勞過度攢了些小病的緣由給搪塞了過去。
然后,便只有他一個人了。他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想起與穆星的初見,嘴角上揚。朦朧間,他仿佛看見了穆星的身影,便顫顫巍巍地舉起雙手,在空中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而后永遠地闔上了眼睛。
顧諺只不過是穆星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罷了,他們甚至還未來得及深交,顧諺便帶著遺憾離開了人間,連同那只有顧諺一人知道的秘密,永遠埋藏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若說相遇即是緣,那想必顧諺與穆星便是一場孽緣,穆星是顧諺人生中唯一一顆明亮的星星,卻不是,獨屬于他的星星,他拼命從泥沼中掙脫,拼命去追逐,卻永遠無法觸及。
我認識一個少年,他是我的星星,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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