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老板真給面兒，我爸一張嘴，他立馬撥通了老同學(xué)的電話，一通“打情罵俏”的敘舊，就把我送進了令求職者垂涎三尺的19所，半年的實習(xí)，等金光燦燦的大學(xué)畢業(yè)證一到手，憑著爸爸老板的關(guān)系，正式入職19所，肯定是手拿把攥的。
　　老爸那天和老板一塊陪客人喝了酒，晚上九點多鐘紅頭漲臉地回到家。到家后把皮包往客廳的沙發(fā)上一撇，脫外衣、脫皮鞋，然后一屁股坐進沙發(fā)，對巴狗似圍著他轉(zhuǎn)的我媽下旨道：去，黑茶、菊花、枸杞、決明子，多擱點山楂片，我得刺刺油。
　　我媽費力彎下腰，從茶幾下層拿我爸御用的大紫砂蓋杯，我爸贊嘆道：“再不減肥就趕上我了。”
　　“我胖，但我血糖不高�！蔽覌屵�擊道。
　　“再加點苦瓜片�！蔽野窒肫鹆怂撍赖难�。
　　我媽端著杯子到廚房去沏茶。我坐到我爸旁邊，把手中吃了一半的橘子塞到他手里，說：“爸，這是閨女孝敬您的，先吃一口，解解酒�！�
　　我爸接過橘子，掰了兩瓣扔進嘴里，看了我一眼，神色中透出得意，問我道：“嵐嵐，你們同學(xué)實習(xí)單位都找得怎么樣了？”
　　我說：“還不太清楚，和我經(jīng)常聯(lián)系的同學(xué)差不多一半一半吧�！�
　　我爸又問：“你自己找得有眉目了嗎？”
　　我垂頭喪氣地說：“國企不好找，私企到是愿意要，可私企多半不給實習(xí)工資。”
　　我爸說：“工資還是小事，得看這個單位的格局，員工有沒有發(fā)展的空間�！�
　　我媽把沏好的茶放到茶幾上，說：“燙，晾會兒再喝�！苯又鴨栁野郑骸澳阃腥送械迷趺礃恿�？”
　　我爸端起茶杯，噗噗地吹著浮在上面的菊花，低著眼皮問道：“有一個十九所你們聽說過嗎？”
　　我媽搶著說：“聽說過呀，不就是咱們東邊那個軍工所嗎？聽說是造飛機配件的，我們一個同事的弟弟就在那個所上班，說那個所的大院子修的跟花園似的，辦公樓蓋的跟別墅似的，而且工資特別高�！�
　　十九所的大名我早就聽說過，我坐的一趟公交從他們門口路過，看他們門口附近的味多美、耐克專賣、哈根達斯等店面，就知道這個所里住的都是有錢人。連附近水果攤，賣的都是那些疙疙瘩瘩、奇形怪狀的進口水果，不像我家附近的水果攤，賣的凈是些愣頭愣腦的雪花梨。
　　我爸沒接我媽話碴兒，志得意滿看了我媽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笑瞇瞇地小口啜著茶。
　　我媽有所反應(yīng)，問道：“怎么著？你給閨女托到十九所了？”
　　我爸放下茶杯，肥大的身軀往沙發(fā)背上一靠，仰著紅光閃閃的大胖臉，故作低調(diào)地說：“只能說不出意外，不出意外啊�！�
　　我激動地抓住我爸的粗胳膊搖晃著：“爸，真的啊，我聽說那個單位很難進的，你托上哪位大神了？”
　　我爸說：“說來也巧了，我們老板跟十九所的一個頭頭是大學(xué)同學(xué)，今天我跟老板一提我閨女實習(xí)的事，老板立馬就給這個同學(xué)打了電話，在電話里把我閨女這通夸，這家伙，我都不知道我閨女原來這么優(yōu)秀，再加上我閨女名牌大學(xué)的牌子，實習(xí)的事當時就定下了，我們老板說，憑他的關(guān)系，畢業(yè)后留在十九所應(yīng)該不成問題�！�
　　我激動地說：“爸，你們老板對你這么好，咱是不是得謝謝人家呀？”
　　我爸說：“傻閨女，你爸這就等于賣給人家了，本來我還想換個年薪高點兒的私企，這下領(lǐng)了人家情，一時半會兒就別想走了�！�
　　我忙說：“爸，你養(yǎng)老的事交給我了，你放心，我保證不給你倆送養(yǎng)老院�！�
　　我爸朝我豎起大熊掌，我忙與他擊掌為誓。

　　春節(jié)的假期休完了，明天就要到十九所報到了，我的心情又興奮又不安。
　　吃完晚飯，我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扯出來攤在床上，左一件右一件地在穿衣鏡前比劃著。我心里掂量，一個軍工企業(yè)的財會人員，她的穿著應(yīng)該是：既要端莊大方，又不能老氣呆板，既要青春靚麗，又不能輕薄膚淺。
　　最后，我選了件粉灰色高領(lǐng)繡花毛衣外套，一條黑色長褲，外面是橘咖色的羊絨大衣，腳上穿黑色高跟女靴，包包是前些天特意到超市專柜買的，一個淺咖色的女用公文包。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起來了。
　　吃完早飯，我把睡衣脫下，穿上昨晚選好的那身行頭，把平時披散的長發(fā)在脖頸后束起。提上公文包，被我爸媽簇擁著下了樓。
　　爸媽對我總是過度地關(guān)照，非要把我送到十九所的門口。我下了我爸的老捷達，走進大門很遠了，回頭看時，他們倆還站在門柱旁邊不舍地目送著我。
　　進了十九所大門，沿著寬闊的柏油直道向里走了五十多米，直道被一排一米來高、修剪整齊的小葉灌木攔住，道路分成左右兩道，我打聽了財務(wù)科所在的5號樓，拐進右邊向東的那條路。
　　十九所的美譽，果真不是浪得虛名。越往里走，越像是進了天壇或是中山公園，高聳入云的松樹，仨一群、倆一伙地聳立在路邊及草坪里，一些不知名的高大的喬木，有的搖曳著樹枝上經(jīng)冬未落的干枯豆莢，有的晃動著禿枝，依然沉浸在未醒的冬夢中。早春的晨光，疏落地灑在路面和草坪，整個院落顯得靜謐而幽深。
　　向東的柏油路快到院墻時向北轉(zhuǎn)去，挨著院墻的是一排高大的喬木，只是現(xiàn)在還光禿著枝條，從樹皮一道道縱向溝紋看，象是銀杏樹。我們小區(qū)居委會門前種了幾棵，金貴的不得了，冬天時還給樹的腰身纏上草繩。
　　我延著柏油路向北走，左前方一幢青磚樓，五層高，樓前一人高的灌木圍成院落，院落前小塊青磚鋪成很寬的一條路。我走到樓的山墻處，山墻二樓高的地方，一個大圓紅底上寫著黃色阿拉伯數(shù)字5。找到了，財務(wù)科就在這幢樓里。
　　我回身從前門走進院里，樓前寬大的臺基，五層臺階，自動感應(yīng)的玻璃門。進門后是一個開闊的大廳，廳東面靠墻，一排半人高的臺面，應(yīng)該是接待用的服務(wù)臺，里面有幾個年輕女孩在做衛(wèi)生，她們穿著深藍色的制服，顯得很是端莊。
　　我跟著人群走到靠樓后的電梯前，兩部電梯，隔著五六米遠，門對著門。
　　我坐到三層下了電梯，先到人力資源科報了到，人力資源科長是位中年男性，他熱情地對我表示歡迎，并說我實習(xí)的事財務(wù)科節(jié)前就安排好了，讓我直接到財務(wù)科報到就行。
　　財務(wù)科與人力資源科同在三層。辦公樓是很規(guī)矩的筒子樓，樓道從東往西直線貫通。陽面有二處是開放式的客廳，客廳南面是整扇的玻璃幕墻，玻璃墻里側(cè)，一排一米多高的不銹鋼欄桿，靠著欄桿，有六只白色高腳轉(zhuǎn)椅，客廳東西兩側(cè)靠墻各一排布藝沙發(fā)。沙發(fā)是亞麻印花的布面，寬大厚實。我想起了收藏的漂亮的咖啡杯，我最愛的香氣濃郁的速溶咖啡。
　　我一邊找著門牌，一邊瀏覽著閃閃發(fā)光的素花墻磚，莊重的深褐色幾何圖形的壓花木門，潔凈的青灰色仿大理石地磚。
　　直到一個迎面走來的拎著拖布的女員工，沖我微笑地打招呼說“你好”，我才意識到，心里的歡笑，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寫在臉上了。
　　財務(wù)科長辦公室的門敞著，我進去時，女科長正把地上的幾盆花往窗臺上搬。見到我后，微笑地讓我往側(cè)面的沙發(fā)上坐。我沒好意思坐沙發(fā)，在她辦公桌對面的折疊椅上坐下。
　　女科長四十多歲的樣子，燙著短發(fā)，戴著淺粉色細金屬邊眼鏡。上身穿白底淺藕荷格子西裝。她自我介紹叫宋明霞。
　　我的情況宋科長已經(jīng)知曉。她說把我安排在出納室，先接觸一下最基礎(chǔ)的工作。機關(guān)的憑證都在出納室，讓我平時多看看原來的賬目，學(xué)習(xí)一下核算的流程。
　　宋科長告訴我，本科生每月的實習(xí)工資是二千元，她笑著問我：“二千元是不是不算多呀？”
　　我忙答道：“很不錯了。我去過幾家私企，多半都不給實習(xí)費的�！�
　　宋科長說：“正式入職就好了，咱們所的工資相比來說還是比較高的。”
　　最后，宋科長沉吟了一會兒，問我道：“我想問一下，你畢業(yè)后，準備來咱們所正式工作嗎？”
　　我心里打了一下鼓，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好。
　　他們沒打算留用我？爸爸老板的關(guān)系不好使？托關(guān)系的人太多了？我心里迅速判斷著種種可能？
　　我想了想，謹慎回答道：“我很喜歡咱們所，如果可能，我肯定原意留在咱們所工作�！�
　　宋科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微笑著說：“噢，噢，好，我知道了。”
　　出納室和科長辦公室挨著，估計為方便報銷的員工找科長簽字。
　　科長把我送進出納室，里面的三個女員工都站了起來，微笑著朝向我和科長。
　　科長向我分別介紹了三位女會計。
　　靠門最近的，是管內(nèi)部銀行的出納姚建新。從她的穿著打扮上看，應(yīng)屬于人老心不老的那一類。暗紅寬松的羊絨衫，印花的長絲巾在胸前扎了蝴蝶結(jié)，酒紅色的披肩長發(fā)，描眉、紅唇。從她發(fā)胖的體型和松弛的皮膚上看，她的年紀至少也在五十歲以上。
　　和姚會計坐對桌的，是機關(guān)的出納，叫吳俊霞。她臉上的皮膚保養(yǎng)得很好，但看脖子和眼角，年齡也應(yīng)在五十歲上下。她的打扮雖不如姚會計那般嫵媚，但燙過的短發(fā)、修身的短款西裝，左胸前一枚花朵樣胸針，使她看起來倒也不失雅致。
　　讓我判斷失誤的是，兩位年紀稍長的都是出納，坐在最里面年紀較輕的反倒是機關(guān)的會計。
　　會計名叫邱鴻，穿一身耐克灰色運動裝，頭發(fā)和我一樣，長發(fā)在脖頸后束成一把。淺桔色扁方樹脂鏡框的眼鏡，使她顯得既活潑又文氣。一身運動裝束，輕松隨意，加上她一說話便帶出的微笑，讓人觀之可親。
　　科長并沒有給我派什么任務(wù)，告訴我憑證都在鐵皮柜里，先翻閱裝訂好的憑證和以前的報表，有問題多向三位會計詢問。并囑咐三位會計對我多幫助和指導(dǎo)。
　　我的辦公桌靠在西南角，和邱鴻的辦公桌并排，中間隔開一米多。辦公桌前面靠墻有兩個鐵皮柜，裝訂成冊的憑證，一本本排列在柜子里，一大本一大本的報表，摞在柜子的底層。
　　邱鴻說，我坐的地方，原來也有兩組鐵皮柜，去年一個大學(xué)畢業(yè)的女孩來應(yīng)聘，鐵皮柜就給挪出去了。女孩在這兒呆了三個月，后來自己不干走掉了。
　　邱鴻和我聊了一會兒我們學(xué)校的事，然后問我喝茶嗎？我說很少喝，一般喝速溶咖啡。她告訴我，水房就在我們斜對面，小型電鍋爐燒的水。她拿起桌邊一個很小的熱水瓶說：“你看，工會發(fā)的，每人一個。原來的大暖瓶沒人用了。咱們離水房近，拿杯子到水房直接接水就行。你也可以自己買一個，沒多少錢�！�
　　我謝過她，說今天帶了兩瓶礦泉水，明天再準備其他東西。
　　邱鴻往杯里扔了一個帶線的茶葉包，拿著水杯出去接水了。
　　我往兩位出納那兒看了看，姚會計站在桌邊給支票蓋印鑒。她左手扶著圓章，右手掌根處按在章頂端，邊使勁往下按，邊轉(zhuǎn)著手掌向章的四周均勻用勁。
　　吳會計身邊的保險柜敞著門，她彎著腰在整理里面的東西。
　　我無事可做，便打開桌子上那臺大屁股電腦，主機發(fā)出很響的嗡嗡聲，好在電腦打開還算順暢。
　　我點開ie瀏覽器的圖標，卻出現(xiàn)網(wǎng)頁無法打開的提示。我問端著水杯進來的邱鴻：“我這臺電腦沒連線嗎？”
　　邱鴻笑著說：“咱們這兒上不了外網(wǎng)，因為咱們電腦上有用友賬套，怕中病毒，所以外網(wǎng)就給斷了。咱們財務(wù)科用的是局域網(wǎng)，我這臺電腦就服務(wù)器�！�
　　我噢了一聲，心里有些失落，這年頭，沒有網(wǎng)絡(luò)的生活就跟吃菜不擱鹽一樣寡淡無味。
　　邱鴻又說：“你這臺電腦是從信息科找來的舊電腦，科長說她已經(jīng)打了申請，買一臺內(nèi)存和硬盤大點的電腦，把我這臺換下來給你用，這臺老電腦真是夠響的�！�
　　兩位老出納把桌上的東西收拾起來，邊穿外套邊跟邱鴻打招呼，說她倆要去銀行取現(xiàn)金和買支票。我本想問要不要我也跟著去，又覺得有點冒失，沒敢張嘴。
　　吳會計拎了一個黑色的文件包，兩個人出了門。
　　我問邱鴻：“她們?nèi)ャy行是怎么去？單位應(yīng)該有車吧？”
　　邱鴻說：“對，一上班吳會就給小車班打電話了�！�
　　我笑著說：“我感覺她們倆好像不太歡迎我，是不是嫌房間有點擠？”
　　其實我心里想的是，是不是因為我是關(guān)系介紹來的，讓她們有些反感。
　　邱鴻說：“那不會吧，咱們所最近在人事制度上有些變動，有些老員工，包括有職位的，還不到退休年齡，就讓他們進了所里的人才中心。工資是全給的，但獎金就沒有了。咱們所的收入，多一半要靠獎金呢�！�
　　“噢，是不是她們倆也快到退休的年紀了？”我問道。
　　邱鴻笑了笑說：“是啊，所以……”
　　邱鴻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你看咱們所工資這么高，她倆的家都在所里，工作又不太累，肯定愿意干到55歲正式退休�！�
　　看來，我的到來對兩位老出納形成威脅了。

　　后面的日子，兩位出納對我的態(tài)度依然是淡淡的，我用的電腦所發(fā)出的噪聲，也引來兩位老出納的極大不滿。吳會計說：“小申嵐嵐，你那個電腦噪音太大了，響一會兒我還能忍忍，時間長了心里真挺難受的。能不能想個辦法�！�
　　姚會計也附和說：“小申啊，吳會說的是真的，我有高血壓，降壓藥天天都得吃，這兩天讓你那電腦響的，我頭都疼起來了�！�
　　我忙向兩位出納道了歉，當時就關(guān)了電腦。
　　其實電腦里除了賬套，也沒什么可看的。上不了網(wǎng)，人就跟傻子一樣。眼里沒的看，耳里沒的聽，那天腳指上有根神經(jīng)在跳，想查查原因也百度不了。每天除了翻憑證，做做筆記，真不知干什么好。
　　很快就到二月底了，財務(wù)科的工作開始忙碌起來。
　　25日早晨上班，剛到辦公室門口，見門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面用簽字筆寫了幾個大字“25至27號暫停現(xiàn)金報銷”。
　　進門后，姚會計在用抹布擦她的辦公桌，吳會計在整理桌上一大堆單子。吳會計今天心情特別好，給了我一個很燦爛的笑臉，主動跟我打招呼：“小申嵐嵐呀，該給你做工資啦�！�
　　我受寵若驚地說：“真的啊，這個月就有我的實習(xí)費了？”
　　吳會計語調(diào)輕快地說：“是啊，科長剛才吩咐過了，這個月給你做整月的實習(xí)費�！�
　　我感激地說：“謝謝科長，謝謝吳會�！�
　　吳會計接著說：“小申嵐嵐呀，科長剛才說了，如果你沒其他的事，就讓你幫我做一下工資，你看行嗎？”
　　我高興地說：“行啊，就是您得教我怎么做。不會太難吧？”
　　吳會計說：“一點都不難，工資不用咱們做，咱們把工資數(shù)按銀行的格式填上就行，簡單的很�！�
　　我顧不得擦桌子、沏咖啡。把包放下就到吳會計桌前，畢恭畢敬地問：“吳會計，您教我呀。”
　　吳會計把剛才整理的一摞A4紙的單子放到我跟前，說：“這些是機關(guān)和各車間交來的工資單，每張單子最后一列的“實付工資”，就是咱們往表里填的數(shù)�！�
　　我忙嗯嗯嗯地點頭。
　　“等我把表格調(diào)出來你看啊�！眳菚嬚f著拿起鼠標晃了晃，打開電腦里的一個文檔。
　　我看了看是一個TXT的文本文檔。雖然沒有表格，但能看出來，前面一列是序號，001、002、003……從上往下順序排列。第二列是姓名，姓名是緊埃著序號的，中間沒有空格，第三列是很長的一串數(shù)字。
　　吳會計用鼠標點著長串數(shù)字說：“你看，這一串數(shù)前面這十幾位數(shù)是工資卡號，后面這幾位就是工資數(shù)，咱們把工資表‘實付工資’那一欄的數(shù)，填在最后的位置上就行了�！�
　　我有點不太明白，這是個文本格式的文檔，沒有計算功能，填完數(shù)怎么計算、核對呢？
　　我想問“在這個表上直接填？”
　　又怕說出來露怯，讓她們笑話我。只好表示謙虛地說：“您能給我示范一下嗎？”
　　吳會計很痛快地說：“好，你看著，第一個是咱們機關(guān)的王長玉，隨便填個工資數(shù)吧，填八仟吧。”
　　吳會計把第一排王長玉上個月的工資數(shù)刪除掉，填上800000。
　　“對了，這個表，金額‘元’后面不能填小數(shù)點，最后兩位表示角和分�！眳菚嬜约合刃α�，接著說：“你說奇怪不奇怪�！�
　　我看她直接在文檔表上操作，才敢問道：“直接在這個表上填工資數(shù)嗎？”
　　吳會計說：“對呀，銀行要的就是這個表�！�
　　我又問：“那填完了怎么計算、核對呀？”
　　吳會計說：“在電腦上填完了用A4紙打出來，用計算器把工資數(shù)相加，累加起來的數(shù)跟工資總額對上就行了。”
　　“按照這個沒小數(shù)點的數(shù)加呀？”我驚異地問道。
　　“是呀，確實容易出錯，有時候加的加的，就把小數(shù)點位數(shù)搞錯了。所以干的時候注意力得特別集中�！眳菚嫽卮鸬�。
　　對面正在登記支票號的姚會計放下筆，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對我說道：“這個表我也填過，一個是填的時候認真點，再一個是核對的時候別一口氣累加太多，加上十幾二十來個數(shù)，就把合計數(shù)寫在旁邊，一組一組地加。這樣出了錯不用倒查太多�！�
　　吳會計看我滿臉沮喪，添了一把柴說：“這活看起來容易，真要出了錯，沒準就是大*麻煩。去年新招聘的那個女孩兒，把兩份出國人員的工資弄顛倒了，結(jié)果一個人多拿了，一個人少拿了。多拿的人家家屬不言聲，少拿的人家就不干了。等到下個月，少拿的給人家補上，多拿的，把多出的部分扣掉了。沒想到，碰上一個混不吝的老頭，問憑什么扣他兒子工資，跟他解釋也沒用，還找到所里來了，鬧得所領(lǐng)導(dǎo)都知道了。”
　　吳會計嘆了口氣：“唉，年輕人，拿事兒不當事兒，干起活來心浮氣躁，剛干倆月就出了岔子。我跟姚會計干了這么多年了，還真沒把工資給人家匯錯過，姚會，你說是不是？”
　　姚會計馬上附和道：“你別說，還真是，還真沒給人家匯錯過。不過弄的時候也是提心吊膽的，要不頭發(fā)白那么早，所里真應(yīng)該給咱們發(fā)點操心費�！�
　　吳會計指著那摞工資單對我說：“你先把工資單拿過去吧，我這就把電腦上的文檔發(fā)給你�！�
　　我拿著這摞工資單回到自己座位�？戳艘谎圩钌厦鎱R總表“人數(shù)”一欄，356人，媽呀，難怪吳會計要掛出“免戰(zhàn)”三天的紙條。
　　我在電腦上接收了吳會計發(fā)來的文檔，文件名標注的是一月份的工資，我看了看，工資數(shù)都在萬元以上，我壓住聲音驚呼道：“哇，工資這么高�！�
　　邱鴻說：“上個月獎金高，不是過年了嗎，平時我們加上獎金每月能拿七、八仟塊錢吧，車間的工人一般比我們稍高些，最高的是車間主任，他們每月都在萬元以上�！�
　　我本來想問“我要是正式上班，每個月能拿多少？”
　　但想了想，還是別問了，兩個老出納聽了會不會鬧心。

　　中午吃過飯，邱鴻來的比較早，見我在電腦上錄那個工資文檔表，就站在我身后看。
　　趁兩位老出納不在屋，我問邱鴻：“這個表不能用‘一個賽歐’做嗎？在文檔上直接錄入，用計算器累加，又麻煩又容易出錯�！�
　　邱鴻說：“這個表我還真沒弄過，你倒是可以試試，你們大學(xué)有計算機課程嗎？”
　　我說：“有，我隱約覺得這個表可以用E表來做，可人家銀行肯定有這方面的專家，為什么他們給的表不是E表呢？”
　　門外有人和吳會計說話：“吳會，這個月獎金多少錢呀？”
　　吳會計歡快的聲音：“這個月獎金不高啊，這個月出勤天數(shù)少，獎金自然就少了�！�
　　邱鴻回到自己座位。
　　吳會計進來后，見我在輸電腦，笑著說道：“小申嵐嵐呀，還沒上班就干上了�！�
　　我說：“我怕弄不完，耽誤全所人的工資，又怕弄錯了，所以弄的特慢�！�
　　她邊脫呢外套，邊站到我身后，看我操作電腦。
　　“哎呀，不愧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瞧這小手，上下翻飛的。不過還是要仔細些，一旦出錯，往回找的時間比你錄入的時間還長呢。為什么說欲速則不達呢�！眳菚嬚佌伣陶d道。
　　我忙點頭應(yīng)道：“是是是，您說的有道理。”

　　整整錄了一下午，臨下班時，已經(jīng)錄了將近200個人了，照這速度，我估計明天上午就能錄完，下午就可以用計算器累加數(shù)字了。
　　吳會計看我高興得手舞足蹈，語重心長地告誡我：“小申嵐嵐，可別驕傲，別看錄完的早，如果合計完了總數(shù)對不上，光查就能查個大半天，弄不好查上一整天也是有可能的。”
　　姚會計也多有心得，說道：“有時候還特奇怪，好比說你把一個數(shù)看錯了，可等你查的時候，你還會把這個數(shù)錯看成你認為的那個數(shù)，反反復(fù)復(fù)就是對不上。就跟中了邪似的�！�
　　下班的鈴聲響了，吳會計關(guān)心地讓我今天就干到這到吧。表揚我已經(jīng)弄的夠快的了。兩位老出納把外套穿得抻抻展展，面帶脫離苦海身登極樂的超然神情，飄飄然走出辦公室。
　　其實讓我干，我也干不下去了，我的眼都花了，眼前飄著一片數(shù)字，邱鴻拎上包，跟我說出門把防盜門鎖好。我抬頭看她時，甚至她的臉上都浮著一層數(shù)字。
　　我點頭說：“你放心走吧，我這就關(guān)電腦，門會鎖好的�！�
　　我把電腦里的文檔存進u盤，檢查了窗戶，穿好外衣，仔細鎖好防盜門，提著公文包下了樓。
　　天氣已經(jīng)退去了初春的寒意，空氣中彌散的是暖融融味道。路邊平整的冬青，已經(jīng)冒出了鮮綠的小圓葉，草坪里萌生的綠草，也從爬伏著的枯草中探出了頭。
　　我從草坪中的一條小道穿行，一群麻雀在草坪里外起起落落，不遠處一棵松樹下，一個淺棕色的毛團在滾動，我仔細一看，竟然是只小松鼠，可能是我的腳步聲驚擾了它，它飛快地爬上松樹，轉(zhuǎn)眼就不見了蹤影。
　　我走的很慢，腦子里轉(zhuǎn)著“一個賽歐”的幾個函數(shù)。中午的時候，我邊吃飯，邊在e表上試著操作那個表。我先把表分成了幾列：
　　第一列：序號
　　第二列：姓名
　　第三列：兩個空格
　　第四列：工資卡號
　　第五列：工資數(shù)
　　第六列：工資數(shù)*100（為了按文檔格式要求去掉小數(shù)點）
　　第七列：用符號&把前面幾列里需要的內(nèi)容連接起來。
　　那么第七列就完全是銀行要的文本格式的工資表了，然后把這列復(fù)制一下，再粘貼到文本上，是不是就大功告成了！
　　不過，有兩個問題我還沒想出辦法，卡號后面給工資留了九位數(shù)，上千元的工資占用六位，卡號與工資數(shù)中間補3個“0”，上萬元的工資占用七位，卡號和工資數(shù)中間補2個“0”。另一個問題是：員工的名字有三個字的，也有二個字的，三個字的名字后面空兩個格，二個字的名字后面就得空三個格。
　　我站在路邊盯著那棵松樹，等著那只松鼠再往外爬，同時也清醒一下頭腦，趕走腦子里亂轉(zhuǎn)的e表和函數(shù)。時間很有富裕，晚上開了電腦再試驗，小松鼠在城市里可是不常見的。
　　回到家，我還是迫不及待地先開了電腦，我有一種直覺，憑我學(xué)過的“一個賽歐”函數(shù)，這個表一定能在e表上完成。
　　“嵐嵐，再不吃就涼了。”我媽喊了三遍了。
　　我站在餐桌前，匆匆塞了一個芝麻醬小花卷，胡亂卷了幾口菜，紫菜湯還沒完全咽下，就跑回了臥室。
　　我媽在后面追上一句：“什么要緊事，跟鬼催的似的�！�
　　我心里話：老太太，這里的樂趣你哪里懂得呢？這是一種挑戰(zhàn)，越是有難度，越能激發(fā)人的斗志，我現(xiàn)在已進入斗志昂揚的狀態(tài)了。
　　我迅速回到電腦桌前，打開正在編輯的e表。
　　連接符號：&，
　　空格：英文狀態(tài)下的雙引號，引號中間敲一次空格鍵為一個空格，敲二次為二個空格。
　　函數(shù)LEN:統(tǒng)計文本字符串中字符個數(shù)。
　　函數(shù)REPT:重復(fù)顯示的文本。
　　我用這幾種符號和函數(shù)反復(fù)調(diào)試，將近十一點，最后一列終于出現(xiàn)了銀行要求的與文檔格式完全相同的工資表。我把最后一列復(fù)制，打開一個空白文檔，粘貼！與吳會計給的表核對、核對、再核對，沒有半點差錯。
　　有這么簡單嗎？雖然鼓搗了半天，但等我弄出來再回想一下思路，怎么覺得跟小學(xué)算術(shù)差不多呀。
　　比如卡號后面留給工資的九位數(shù)，工資數(shù)肯定到不了九位（到九位就上百萬了，呵呵，真的令人期待呀），那就在前面補0，補至九位。可上千元補3個0，上萬元的補2個0，最后我給這列做出的公式是：
　　=REPT("0",9-LEN(E1))&E1
　　注：E1是去掉小數(shù)點的工資數(shù)。
　　REPT表示要重復(fù)顯示文本，這個文本是“0”，我要讓它重復(fù)顯示9-LEN(E1)次，而工資的位數(shù)就是LEN(E1)，LEN就是返回工資的位數(shù)，千元的工資補（9-6）個“0”，萬元的工資補（9-7）個“0”。
　　最后一列的公式：=A1&(B1&REPT(" ",5-LEN(B1))&G1)
　　B1是姓名列，LEN(B1)是姓名字數(shù)，三個字的名字，就是5個空格減3，名字后面余二個空格，二個字的名字，就是5個空格減2，名字后面留三個空格。
　　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我為自己橫溢的才華，歡欣鼓舞得一夜都沒睡好。

　　第二天，大家都來的比較早，因為做工資，現(xiàn)金報銷都暫停了，大家要不整出個忙碌的狀態(tài)，恐怕對不起所里的同事們。
　　吳會計收拾停當后問我：“小申嵐嵐，工資表三天之內(nèi)能做完嗎？”
　　我輕松地回答：“沒問題�！庇峙滤J為我太張狂，忙補了一句，真要出了錯，不還有您給我把關(guān)呢嗎？”
　　吳會計說：“你現(xiàn)在是實習(xí)生，我還能幫幫你，畢竟錄工資目前還是我的工作。如果你是正式員工，我就不能幫你了，咱們財務(wù)工作是各司其職，各負其責(zé)，出了問題也好分清責(zé)任，誰的責(zé)任誰來負。比如說我這攤工作吧，不管什么原因，少了錢，我是要自己賠償?shù)�。�?br>　　她的話，說得我還真有點緊張，如果工資匯錯了，恐怕要擔(dān)的責(zé)任也不會太小。再要有人鬧到所里來，我也就別想留下來簽正式合同了。
　　不過很慶幸，我的公式終于成功了，簡單到只需把工資數(shù)錄入，最后一列立馬呈現(xiàn)銀行所需的文本格式。如果有車間工資的電子版，把兩張表的員工順序排列一致，復(fù)制車間表的工資數(shù)，往我這張表的“工資列”一粘，連錄入都省了。不要說三天時間，二個小時都用不了。形象點說，原來是蝸牛爬，現(xiàn)在是火箭飛啦。
　　我抑制著心中的喜悅，暫時沒敢聲張。人家在文檔上錄了好幾年了，我一來就弄出這么個表格，怕人家面子上不好看。再一個是，昨晚我突發(fā)奇想，能否用“excel在財務(wù)工作中的應(yīng)用”為題目，來撰寫我的畢業(yè)論文呢？那我所用的函數(shù)、符號以及表格的制作過程，還是暫時保密的好。當然，我還有個小心思，吳會計給了我三天時間，那我就輕輕松松地把工資弄完，余下時間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吳會計接了個電話，說是二車間出納打來的，問有沒有現(xiàn)金，車間副主任要到外地出差，需要2萬元的差旅費。吳會計轉(zhuǎn)過身來問我：“小申嵐嵐，我上午去趟銀行，你自己在辦公室錄工資可以嗎？”
　　我爽快答道：“您放心去吧，我昨天把表拿家弄去了，已經(jīng)快弄完了。”
　　吳會計說：“不用這么著急，還有二天時間呢�！�
　　我看吳會計心情不錯，就接著問了她車間是否有電子版的工資表。
　　吳會計正打開保險柜往外拿現(xiàn)金支票，可能急著要走，也沒問我干什么用，說：“有，就在我電腦的桌面上，一個文件夾里，文件名寫著二月份工資，你自己轉(zhuǎn)一下吧。我和姚會得趕緊下去。別耽誤人家副主任買飛機票。”
　　吳會和姚會穿好外衣匆匆出了門。
　　邱鴻的桌上擺著文件筐，快到月底了，她在審核憑證，沒有時間和我閑扯了。從上班到現(xiàn)在，第一次看她這么忙碌地干活，平時她多半時間都在嗑瓜子、看雜志，或是研究兒童毛衣的編織方法。吳會計那天說她“幸福得像花一樣”。邱鴻不好意思地辯解道：會計工作就是這樣啊，再說年底時大家都休假了，我們還得加班做報表呢。
　　出納室從昨天開始才安靜下來，平時報銷現(xiàn)金的、領(lǐng)支票的、車間出納來取現(xiàn)金或做內(nèi)部轉(zhuǎn)賬的，屋里很少有靜下來的時候，姚會計健談，吳會計善于聆聽，樓里有幾個談鋒甚健的員工，有時到出納室辦業(yè)務(wù)，和姚會計山南海北地暢聊起來，可算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了，吳會計再適時來一句“后來呢”，更激發(fā)了他們的談天說地的興致，張肥李瘦、東短西長的軼事或傳奇，便如滔滔江水，洶涌而至。
　　我剛來，人生地不熟，倒樂得聽他們所里所外的一通胡侃，諸如所里面人員的留去、官員職位的升遷，家屬樓里職工子弟的備考、飲食男女的偷歡。我把聽來的笑話，晚上講給我媽聽，我媽也被逗得嘎嘎直樂。
　　這會兒有了片刻難得的安靜，我趕緊按思路整理工資表。我把我e表上員工姓名的排序，完全按車間的工資表順序排列，各車間用不同淺顏色做了底色，以便區(qū)分。把兩張表平行排列，左右錯開，仔細核對姓名是否排列完全一致，確定無誤后，把車間工資表工資一欄數(shù)目，復(fù)制后粘貼到我的表上。粘完機關(guān)、四個車間和出國人員的全部工資，這個月工資錄入的工作就完成了。
　　我經(jīng)過反復(fù)的檢查核對，覺得可以確保萬無一失了。
　　第三天，我把制作好的文本文檔發(fā)給了吳會計，吳會計又拿來全部的工資單，從頭到尾核對了一遍，滿意地說：“不錯，一點差錯也沒有，比去年那個小姑娘強多了�！�
　　邱鴻那天跟我繪聲繪色地講起那個女孩，說吳會和姚會齁不待見她，嫌她不踏實，沒事就拿著手機在樓道里打電話，一個電話能打上半天，人又不識禮數(shù)，她自己主動問吳會計問題，吳會計還沒講幾句，她就“這個我知道”，“這個我明白”的，恐怕別人低看了她。弄得兩個老出納，最后只能對她敷衍了事了。不識禮數(shù)也就得了 ，人還特別懶，我們?nèi)齻�每天都搶著擦地板，她在這兒呆了三個月，楞是一次地也沒擦過，你說我還算年輕，兩個老會計擦地板的時候，她就像個大菩薩似的往那兒一坐。結(jié)果剛干兩個月，工資就給匯錯了，也算是老天長眼吧，不用單位解聘，自己臊眉耷眼地主動走了。
　　謝天謝地，虧了我主動擦了幾回地，也很少在上班時間打電話，只是和同學(xué)之間偶爾發(fā)個短信，互通一下實習(xí)的情況。否則也要被兩位老出納“齁不待見了”。
　　28號上午，吳會和姚會去銀行匯工資，她們把我做的那份文檔工資表和支票交給銀行就回來了。并說快了二天、慢了三天，工資就可以匯到員工的工資卡上了。雖然工資表吳會計審核過，但我的心里還是忐忑不安的。

　　工資匯出后的第三天上午十一點左右，辦公室的四部手機爭先恐后地響起了短信鈴聲，我第一個打開短信，哈哈，銀行的通知短信，工資到賬了，二千塊，我有生以來掙到的第一筆錢！

　　可能是我的謙遜，打動了兩位老出納，再往后，吳會和姚會對我的態(tài)度就溫和多了。沒事的時候，我還幫姚會拔拔眉毛，用FT少P給吳會小外孫的照片，加上動態(tài)流氓兔，存成gif格式，放在吳會電腦的桌面上。吳會經(jīng)常打開這張照片，看著在她外孫捧著的動漫書上扭來扭去的流氓兔，咧開嘴開心地笑上半天。
　　三月底做工資的時候，我用自己制作的e表，很快就弄出了文檔工資表。我在第二天上午把表交給吳會。吳會用贊許的眼光看著我，夸贊道：“不愧是年輕人，比我們弄的快多了�！�
　　接著，吳會就拿來車間和機關(guān)的工資單，與我做的表一一核對起來。我?guī)状蜗胝f：吳會，不用查了，都是粘貼過去的，錯不了。直到吳會拿計算器開始加合計數(shù)時，想到那三百多個數(shù)，我于良心上實在過不去了，走到吳會桌邊，斟詞酌句地說：“吳會，這個表，我試著在‘一個賽歐’上填的，e表有計算功能，總數(shù)是核對無誤的�！蔽乙妳菚妹曰蟮难凵窨粗遥驼f：“您幫我看一下這個表，如果您覺得沒問題，可能就不用計算器打合計數(shù)了�！�
　　我拿來U盤插在吳會的電腦上。打開那個E表，給她做了詳細的講解。吳會聽完后，指著桌上A4紙打出的文檔工資表問：“這些都是從這個表打出來的？”
　　我說：“是啊，應(yīng)該沒問題吧？”
　　吳會計用重重的語氣說了聲：“哎——呀！”聽著像是這些年都白活了的感覺。
　　那邊的姚會計，其實早就停下了手里的活，但手還在鍵盤上架著，直著脖子，聽我和吳會的談話。吳會計“哎呀”聲一出，她又接著在數(shù)字鍵盤上噠噠噠地敲了起來。
　　吳會收攏了一下神色，很慈祥地笑著說:“真是不錯，能省不少時間，就是操作時得小心點�！�
　　我說：“存一個原始表格，填表的時候用復(fù)制的，如果覺得弄錯了，就和原始的表格對照一下，熟悉了就好了。”
　　吳會計高興地說：“以后我再弄，就不用停止報銷了，本來月底報銷的人就多，大家也挺有意見的，這下給我半天時間就可以了�！�

　　看到兩位老出納對我有了些信任，我又得寸進尺地幫著吳會用合計SUM函數(shù)做了個人所得稅的統(tǒng)計表，用查找函數(shù)VLOOKUP做了個人所得稅登記表，還給吳會的一些表格做了粘貼鏈接，省得她每次做這些表時都要重新錄入。
　　還好，吳會并沒覺得我是炫耀和招搖，有時倒慨嘆自己年齡大了，跟不上新事物的腳步了。我安慰她道：“聽說會計是越老越值錢，我爸他們公司，老板專門聘請有經(jīng)驗的老會計呢�！�
　　姚會對吳會說：“小申小嘴兒抹了蜜了，凈說咱倆愛聽的，不過聽了還是挺受用的�！�

　　直到五月底快返校時，我已經(jīng)成了兩位老出納心中的白雪公主，甚至姚會已經(jīng)準備給我介紹所里的白馬王子了。
　　其時我的心里是有所猶豫的，對留在十九所，我已經(jīng)不像剛來時那么充滿渴望了。也可能是會計工作本身的性質(zhì)使然，未來的日子，將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枯燥地重復(fù)著一成不變的工作，每天在鍵盤上敲那些乏味的數(shù)字，在幽暗的深院和青磚灰墻之間，慢慢消蝕著青春，像吳會和姚會她們一樣，在死水般的工作和生活中漸漸老去。想到這些，我的心里感到陣陣不安。還有一點，如果我真的留在十九所，會不會因為我的到來，而發(fā)生不如人愿的崗位變動，并由此招致別人的厭棄。
　　我在和宋科長告別時，她明確地希望我畢業(yè)后到所里正式入職。我謹慎地問道：“聽說所里的一些老員工都放到‘人才中心’了，是不是人員過剩了？”
　　宋科長笑著說：“那是相對于所里的崗位而言，外地和國外很多崗位都有空缺，多數(shù)人為照顧家庭和孩子，不愿意出去。不過，咱們財務(wù)沒有這方面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集團的整個財務(wù)系統(tǒng)要進行聯(lián)網(wǎng)，很快咱們的賬套就要放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操作了，而很多老會計對互聯(lián)網(wǎng)操作比較生疏，所以，現(xiàn)在正是需要你們的時候，既能操作電腦，又有專業(yè)知識。咱們所人力資源也在搞人才儲備，將來你們這撥人，發(fā)展空間還是很大的�！�
　　科長的話，讓我心里的小兔子跳了跳。
　　宋科長接著說：“聽說你跟吳會她們處的都挺好的？”
　　我說：“是，她們對我都挺好的，有什么事都愿意告訴我。”
　　宋科長說：“能讓吳會和姚會看上眼的可不多，你給吳會設(shè)置的那些表格，吳會都給我看了，你在工作上的創(chuàng)新，對我也是個啟發(fā)。我們干的年頭多了，可能對經(jīng)驗過于依賴，有時候反而讓經(jīng)驗束縛了頭腦。所以，我更歡迎你能在咱們所留下來�！�
　　我猶豫了一下，問道：“可我來了兩個出納怎么安排呀？”

　　宋科長笑道：“你是怕把吳會她們擠到‘人才中心’去？你放心，不會的，吳會和姚會都是會計師職稱，都做過很多年會計核算工作。吳會已經(jīng)主動要求去湖北的分廠當主管會計了，她丈夫是那兒的主任工程師，她過去正好兩人互相有個照應(yīng)�！�
　　科長的一番話終于讓我那顆忐忑不安的心踏實下來。
　　最后，我向科長表示：我一定盡早回來向您報到，今后的工作也絕不讓您失望。

　　一個月后，一個周一的早晨，我打開電腦，準備接著修改我的畢業(yè)論文�？钥�，□□的小企鵝咳嗽了兩聲。我打開驗證消息：一江春水，女，10歲，附加消息：我是吳俊霞，邱鴻給的□□號，已能上網(wǎng)，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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