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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小和尚還不是個小和尚的時候,也曾有過一段和美的日子。
4歲那年,村旁的山上來了群匪徒,守著山做起了山匪。行人不多的時候,他們也會下山來村里打個劫。
漸漸的,山里有山匪的消息傳出去,來了很多江湖客,他們都說要行俠仗義、為民除害。
開始的時候,村民們對這些來幫自己除匪的俠客很熱情。但是好幾次俠客們乘興沖上山又敗興被打下山,惹來山匪們乘興攻入村又敗興被趕上山后,怨言就開始有了。
如此往復。
終于有一天,小和尚的爹娘再不堪其擾,收拾家當、拎起小和尚,上路去投奔嫁入洛陽的大女兒。
路途迢迢,何況是用腳步一步一步趕路的人。先至揚州,疲憊不堪的人還沒來得及領(lǐng)略煙花三月的婉約江南,就先遇上了虎劍嶺的匪寇。于是小和尚第一次遇到了死別。
屬于年幼時的記憶里,無法忘懷的是娘烙的餅,又干又硬,并不美味,卻是以后漫長的人生里再沒體會過的家的味道。
屬于年幼時的記憶里,揮不去的是娘死死拖住匪寇的腿,換來爹和自己逃命的機會。匪寇的刀閃著寒光,與血肉相觸,染上了可怕的紅。
逝者已矣,生者卻還要懷著悲痛繼續(xù)趕路。破廟睡過、別人家的墻角宿過,和野猴子搶過果子、懷著忐忑的心嘗過未知的蘑菇。
有一天,他們走到了一個死氣繚繞的地方。斷壁頹垣、草木枯黑、地上死水一灘一灘。盡管對這地方很不喜,但是天色近黃昏,他們急需一片斷墻來擋風。爹爹叫小和尚不要亂跑,自己則去附近走一走,尋一些吃食。
夜色染黑了天空,爹爹還沒有回來;穿堂的風呼嘯,爹爹還沒有回來;隱隱傳來猛獸的叫聲,爹爹還沒有回來。慢慢地,天亮了,盡管太陽被層云籠著,但黑夜總算過去了,可是爹爹還沒有回來。
小和尚不敢亂走,怕爹爹回來就找不到自己了。蜷縮在破屋塌了一半墻的墻角,用力抱緊自己。
天亮了,又黑了。
天黑了,又亮了。
在墻角蜷縮了3天后,此時還不是和尚的小和尚被一位云游的大和尚撿到了。
小和尚由大和尚背著,路過了很多毒人、穿過了很多腐尸、打退了很多壞人,終于在一個大罐子里找到了自己的爹爹。只是爹爹身上的尸毒已經(jīng)入侵嚴重,他開始神志不清。神志清的時候他就很痛苦,不敢碰觸小和尚,只要求大和尚殺了自己,別讓自己成為沒了理智的毒人。
這是小和尚第二次遇到死別。失了父母,這一生再無歸處。不過大和尚做了他師父,為他簡易地剃度,現(xiàn)在他是個真正的小和尚了。
大和尚這次是追趕一個女魔頭而來,埋葬了小和尚的爹爹,就帶著小和尚繼續(xù)去追女魔頭了。
師父的背很寬闊、師父的武功很厲害、師父的佛法很通透、師父做飯不好吃,師父,很溫柔。
途中先輾轉(zhuǎn)了長安,想告訴姐姐父母已故去,卻發(fā)現(xiàn)整個長安城都被籠在了疫病的黑氣中。師父撲身于救治城中百姓的重任中,小和尚則經(jīng)多方打聽找到了姐姐家、沒有任何人幸免于疫病的姐姐家。雖然因為姐姐出嫁早,小和尚并沒有對她的記憶,但是死別的滋味,又嘗了一次。在這世上,與自己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已經(jīng)沒有了。
后來,長安的疫情有所控制后,師父帶著小和尚重新上路。終于在黃沙漫天的沙漠中,找到了正要行惡的女魔頭。
后來,師父說要留下來度化女魔頭心中的仇怨。
后來,有一天馬賊截走了城中的小姐姐。師父和女魔頭一起去賊窟救人了。
再后來,回來的是受了驚嚇的小姐姐、失魂落魄的女魔頭,和沒了生氣的師父。
又一場痛苦的離別。無言,放聲痛哭。
我這一生顛沛,所渴求的,也不過是有一個地方能免我凄苦、免我流離,有一個人能讓我可依。
求不得。
世界偏以痛吻我,卻要我報之以歌。
女魔頭說,他舍身為救我。以后我會行走四方,只以德報怨,只行善救人。
女魔頭說,這家茶館給你吧。你可以回少林,也可以留下來。
小和尚選擇了留在沙漠中,守著這茶館賣茶。
沙漠中的行人并不多,來茶館喝茶的人更不多。他用茶資緊巴巴地換米糧,日子過得很是清貧。
那一天,沙漠一如既往的酷熱又干燥、茶館的生意一如既往的清冷。
小和尚正打著瞌睡,忽然有人掀了門簾入內(nèi),嚷著老板來壺解渴的茶。
小和尚從臂彎里抬頭,看到的是一個背著光的人。
他長著我喜歡的臉,有著我喜歡的聲音,會對我笑,會跟我說很多話。
世界上那么多茶館,他偏偏走進了我的。
那么,我要報世界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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