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那個老人是在一個寒冷的晚上風如刀子般地在小巷內(nèi)肆虐，枯葉嘩啦啦落了滿地，也落在他的身上。

　　那晚我如往常一樣經(jīng)過小巷回家，兩旁高大的樹上稀稀拉拉的葉子遮住了路燈昏黃的燈光，路面上都是斑駁的光影——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一個拾荒老人就在這時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

　　他和他的自行車停在一盞路燈下，昏黃的光將他圍起，似乎有些許溫度。

　　他的車子向他自己一樣老舊，上面駝著一個大纖維袋子，里面裝著撿拾來的廢品，另一個略小一點的袋子掛在一邊，垂在地上。他笨拙地想要將那個袋子扯起來，車子卻在大袋子的重壓下左搖右擺，就這樣，那個老人與袋子較著勁，安靜的小巷里，只有我與幾個行人輕微的腳步和那破舊的自行車發(fā)出的吱吱呀呀的聲響，像是一場啞劇，而老人與他的車子是劇中主角。

　　老人一直掙扎著，而那個袋子卻依然無法被拉起，車子搖搖欲墜，他們糾纏在一起，僵持不下。我終于從黑色的幕下走進劇里。我扶著車子，和老人綁好了兩個袋子。

　　老爺爺年紀這么大了，怎么還這么晚出來撿廢品呀，要是摔倒了，這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多危險吶，我想。

　　老人笑著，滿臉褶皺，像圈圈年輪。他一個勁兒謝我，然后在我的疑惑中告訴了我他的故事。

　　并沒有多新奇，卻聽得人滿腹心酸：孩子各自去了外地，老伴臥病在床，兒子偶爾寄來的錢只夠在有醫(yī)保的情況下維持老伴的藥品供給，只有他自己多撿點兒廢品賣，才能給老伴買點好的東西吃補補身體。

　　他說這些的時候依然笑著，我知道，他的生活雖然艱難卻依然讓他感到幸福。

　　小巷從一片為拆遷的平房延伸過來，我回過頭，看老人推著車子向前走，一步一步，黑暗像怪獸的巨口，漸漸吞噬了他的身影，葉子嘩啦啦落下來，似乎想要埋葬掉這個彎了脊背的男人，而他，穿著單薄的被水洗的發(fā)白的外套，依然緩慢但堅定地走在寒風倒灌的路上，用他拱起的脊背支撐著他的小家。

　　我想那片平房中應(yīng)該有一件是他的小房子，里面躺著他的妻子，正擔憂的的等著他，小窗上亮著昏黃而溫暖的燈光，指引著他回家。

　　我望了望那片平房旁高高架起的高鐵軌道，那天破舊的小房子也許很快就會拆了吧。我嘆口氣，別過頭走向燈火通明的小巷口。

　　那幾個行人依然急匆匆走著自己的路，我離開那盞路燈，劇情落幕，那被遺失的燈光依然發(fā)出昏黃的光線，照亮了一地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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