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已是深冬了。北風凜冽。
　　窗外的風聲刮的呼呼作響，我真的有些擔心它會打碎了玻璃窗戶。那一定是一年里最令的時候了，不，或許是我一生中最冷的時候了。

　　我將自個兒團縮在一起，緊緊地抱著懷里的小北，以此來汲取些溫暖。同樣，她的整個身子也偎依在我的懷里。我們相互取暖，可還是冷得瑟瑟發(fā)抖，身上不厚的單被根本無法起到御寒的作用，可那也是小北家里唯一的輩子了。

　　我們彼此團縮著沒有像往常一般的講話，或許是太冷了。聽外邊的風聲，聽彼此的呼吸聲，我知道她沒有睡著，她知道我也一樣。寒冷倒還是其次，只是在這樣的一個夜晚，似乎有比北風更刺骨的東西橫在我們中間，以至于都無法入眠……

　　逐漸的，我環(huán)在她小腹上的手有些不安分起來，一遍一遍的寫著兩個字，小北。隔著不厚但也絕對不能算是薄的衣物，剛開始的時候她也沒有什么意識，可在不知道多少遍的時候，她終于抓住了我那只冰涼的右手。那一刻，我覺得暖和極了。

　　她將身子轉了過來，用那黑得發(fā)亮的眼睛盯著我，“明天一定要走嗎……”她的聲音幾乎要被北風吞沒，但那點細絲還是精準無誤的傳到了我的耳里。

　　“嗯�！蔽液膽艘宦�，轉移了自己的目光，在這樣的時候，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我是一名落隊的戰(zhàn)士，傷好了，我便沒有理由在逗留。更何況，我還有任務在身。

　　“……外面即使很緊張……”小北的另一只手一寸一寸的摸上我的臉頰，動作很慢也很舒服，“你只是一個女子，又何必到前線呢，留在這里做后勤，也不是一樣……”

　　“不，不是這樣的，小北�！碧痤^來看到她那略帶憂傷的眼眸，我有些說不下去�！靶”薄阒赖�，從你就我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注定無法停留的……”在這里已經(jīng)調養(yǎng)了大概大半個月，如今傷已好的七七八八，我無法在給自己找到留下來的理由。

　　“宇歸……當時，我真的……怕你會不行……”她的聲音頓了頓，“可是，可是現(xiàn)在……我卻寧愿從來都沒有遇見過你……”那結著幽怨的聲音在那樣的冬夜里，讓我無處容身。

　　“……”我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有緊緊的抱住懷里的人，這，這恐怕是最后一個夜晚了吧。

　　“那是的你可全身都是血，也全然不出現(xiàn)在這清秀的模樣。竟然就這么直直的在我面前倒下去了，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那會兒可真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小北在我的懷里自言自語，很輕很輕，都結成了一片片的雪花，落在我的全身，涼透了。

　　“你看我現(xiàn)如今也不是好好的，等戰(zhàn)事結束了，我就回來看你�！蔽遗Φ膿P起嘴角，看著小北，希望能記住她今夜的面容。

　　夜很黑，但我還是能很清楚的分清她的五官，柔和而有些滄桑，那是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的洗禮下的容顏，像少女一樣洋溢著清楚和哀愁，卻透著一種沉靜婉約的味道。這是江南才有的姑娘，應該在三月打著油紙傘走過雨巷。而不是如今，戰(zhàn)火燒過，只剩下機房磚瓦。

　　“宇歸，我一定等你回來，等戰(zhàn)爭結束�！彼粗矣行┲�，無意識的抓緊了我的右手，有些痛，可又有什么關系呢？

　　“等我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那個情郎�！蔽已a丁生澀的開著這個冬夜我所說過的最冷的玩笑，“估計等那個時候，你的兒子女兒都可以叫我阿姨了吧？”是啊，若不是場戰(zhàn)爭，像她的這個年紀，也早已有了如意郎君了吧。

　　“別亂說，不會那樣的�！彼p呵我，目光之中仍是溫和，有些憂傷�！啊怯顨w呢？”

　　“我？”一下子被她問的有些愣住，繼而反應過來，調侃自己道，“……恐怕我就要一個人一輩子了吧。”我心里哀嘆，能活著走出這場戰(zhàn)爭的，又會有多少的人呢？

　　“你是一個人，我也只是一個人。等你打仗會來了，我們就一輩子都在一起，永遠不要在分開了，好不好？”小北啊小北，你讓我還能說些什么呢？

　　“嗯�！蔽逸p聲允諾，將懷里的人抱緊。

　　她湊過身來，飛快的在我的唇上留下相對的痕跡。我?guī)缀跏且粍硬粍拥目粗瓿闪诉@一系列的動作，呆滯�！斑@是承諾。”我對著我微微一笑，然后又飛快的背過身去。

　　我抱著她，一直抱著。你可知道，我的眼淚就在那一刻怦然而出。我想為你停留。
　　小北！

　　那一夜，其實亦是我生命中最溫暖的一夜。

　　直到我犧牲前的那一刻，我仍然在懷念。對不起小北，是我失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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