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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里進蟲子了
春季多風,多沙,不知名的飛蟲也多。稍不留神就會被那些可惡的蟲子飛到眼睛里。平常的蟲子眼淚就能洗掉,但會有些特別頑固的飛蟲,他們會住在你眼睛里。
陳陽眼里就進了一只蟲子,在三月十三日那天。
起先,他并不在意,眼里進蟲子有什么好在意的,揉出來不就好了。他照樣出門上班,到達公司時,有同事漫不經(jīng)心的瞥他一眼,驚訝神色一閃而逝,然后就不再看他,與身旁的人竊竊私語,小聲嘀咕著。
陳陽冷哼,路過這位同事時特意挺直脊背,咳了幾聲。
這些同事從他剛來這家公司就一直看不起他、排擠他。最喜歡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前輩姿勢在他做些簡單工作是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等他真的遇到工作上的難事去請教他們,又會是另一幅嘴臉。
不耐煩的擺著手,裝作在打電話忙碌的樣子。整理資料的動作又急又快,發(fā)出嘩啦啦的噪音,無聲催促‘快滾,’‘快滾,’‘快滾!
這群假惺惺的偽君子。他早已看穿他們。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熬出來,成為正式員工。不僅得到領導賞識,還小小的升了官。
同事的漠視排斥算什么,等他當上經(jīng)理,一個個開除。
午飯時間,他去跟副經(jīng)理匯報工作。
大腹便便、謝頂臃腫的中年男人拿過資料,頭也不抬的問他幾個問題。他熬了幾個晚上做出這份資料,自然是熟爛于心、胸有成竹。流利的回答完問題,他神情微微得意,帶著矜持的興奮感。
他已經(jīng)想好如何應對經(jīng)理表揚,他要說的謙詞保準讓經(jīng)理聽了很舒心很——
“小陳啊,你跟同事似乎處的不太好?”
經(jīng)理的話瞬間打破陳陽的幻想,他心里不悅,但還是恭聲回答。“如果同事能給我一個機會,我想我們會相處的很好。”
經(jīng)理把資料捏在手里在臉旁扇風,他抬頭,突然詫異的叫出聲!靶£,你眼睛怎么了?”
“怎么了?”他摸向眼睛,沒有發(fā)覺任何異樣。
“還怎么了,眼白紅的跟血一樣,你不知道?”
陳陽啞然沉默,沒有回答。他確實不知道,事實上,至從十三號眼里飛進蟲子之后他就再也沒有照過鏡子。
他回到家,走到衛(wèi)生間。
鏤空的金屬門把手落了一層灰,肉眼就能看清;一业囊粚舆^于礙眼,他好幾天沒有進去了,近幾日的生理都是到外面解決的。
他暗罵了聲,懶婆子,娶回家做擺設嗎。連房間都不知道打掃,看看這些灰……哦,忘了,老婆不在。幾天前,他們?yōu)榱艘患∈麓蟪骋患。真的是件很小的事,到現(xiàn)在他都不明白那時怎么會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吵起來。
這件事至今是個謎。
陳陽抓抓頭發(fā),罵罵咧咧的打開衛(wèi)生間。門把手上的灰塵沾著手上,摸著有點粘,拿到眼前一看,能看清點點星星的紅,像拿針刺破皮膚留下的那點小紅印。
他打開門,右腳邁進衛(wèi)生間內(nèi),踢到了放在門口的鐵罐。鐵罐哐當一聲在地上滾了一圈,砸到塑料布裹上的浴缸才停下。腳下咯吱作響,因為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透明塑料。
地板上,磚墻上,鏡子上還有洗漱盆、馬桶都鋪了一層透明塑料布。放眼望去,一片白,白的晃眼。
陳陽扯掉鏡子上的塑料布,抬頭看去。
鏡子里的他神情憔悴,眼袋嚴重。飛進蟲子的那只眼睛血紅血紅的,眼白充血,像丟到番茄醬里滾了一圈似的,連黑色眼瞳都隱隱透著紅。
怎么回事?
眼睛,為什么會變紅。
難道飛蟲被擠死前在里面產(chǎn)卵寄生了?
可那飛蟲……也許只是暫時性的。
他安慰自己,然后跑去醫(yī)院,醫(yī)生搖頭表示從未見過這種情況,只給他開了些消炎去火的藥。經(jīng)理讓他好好休息,最近幾天不要去公司,等病情緩解之后再去。但陳陽知道,這群混蛋,只是怕他的紅眼病會傳染。
第二天。
他左眼微微腫起,同時伴有輕微的干澀感,眨眼時那種眼皮下擱著石頭的感覺更強烈了。很難受,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眨眼,想借由眼淚讓異物流出來?呻y就難在,他眼皮下根本沒有異物。
陳陽倒出所有的消炎藥,一把喝光,打算待會下樓買個十盒八盒。
第三天。
飛進蟲子的左眼腫的老高,高低不平的起伏曲線,像眼皮下藏了無數(shù)粒米,還是橢圓形的珍珠米。眼皮不紅,還是正常膚色,摸起來,堅實的硬,像真的在眼皮下摸到很多粒米似的。
第四天。
那粒米長大了,如綠豆般大小。圓圓的,硬硬的,摸起來疙疙瘩瘩。綠豆藏在眼皮下,抓不到,撓不著。陳陽做夢都想把眼皮下的綠豆給摳出來,一個不剩的全部給摳出來。
……
第七天。
家里臟的像個垃圾場,老婆不在,家務沒人做。他是男人,不會干這些雜碎活。養(yǎng)病期間,鄰居來敲過幾次們,問他家里為何這么臭。他敷衍幾句,摔上門,任由外面敲門聲不斷。
陳陽左眼腫的遮住了整個眼眶,摸起來,凹凸不平起起伏伏。眼皮下的綠豆長成了花生,花生擠成一堆藏在他眼皮下。
能摳出來就好。
他戴上墨鏡,去了醫(yī)院。
醫(yī)生嚇了一跳,“你怎么不早點來!
陳陽下意識推給別人,“老婆看過了,說沒事,誰知道……”
“你老婆怎么這樣啊,太不關心你了,”多嘴的護士插話道。
“去準備手術(shù),”醫(yī)生說,“陳先生,你這眼睛需要盡快手術(shù)!
陳陽點頭,換上衣服躺在手術(shù)臺上。一抬頭,就能看到頭頂?shù)臒o影燈,赤白的燈光就像十三號那天衛(wèi)生間的白光,亮眼到刺目。他微微瞇眼,偏過頭不去看燈。
帶著口罩的醫(yī)生走過來,用擱著一層橡膠手套的手小心翻看他眼皮。然后醫(yī)生不動了。
陳陽能感覺到眼皮上的那只手在顫抖,抖的十分明顯。他剛要問,醫(yī)生突然驚叫一聲,嚇的連連后退。旁邊的護士嘶聲尖叫,凄厲的尖叫聲好像要扯破喉嚨。
陳陽心底一沉,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你……你眼里到底飛進了什么?”
什么?陳陽臉色瞬變,陰戾的雙眼瞪向醫(yī)生。
難道他知道了?知道他眼里沒有飛進蟲子,而是一滴血。
醫(yī)生手指哆嗦的指著他,臉色難看,吐了。
泛酸的臭味彌漫在這間手術(shù)室內(nèi),嘔吐的聲響激起人本能的反胃。陳陽有些心慌,推開醫(yī)生,跑到衛(wèi)生間里。
他翻開眼皮,然后,在血紅的眼皮下看到無數(shù)顆頭顱。
縮小版的腦袋長有完整的五官與頭發(fā),黑色頭發(fā)上濕漉漉的,被眼下分泌物打濕。一粒粒的擠在一起,像掰開的石榴。聽到動靜,這些頭齊刷刷的轉(zhuǎn)過來。
是他老婆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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