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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從此他會偶爾想起有這么一個女人,她替他奪來了江山,
從此她會永生記住有這樣一個男人,她為他付出了一生。

從此?從此簟紋燈影。


本文用詞繁復(fù),描寫瑣碎,文字堆砌,語句冗長,慎入!
內(nèi)容標簽: 清穿 穿越時空 宮斗 正劇
 
主角 視角
夜闌
胤禩
配角
胤禛

其它:歷史顛覆,八爺黨

一句話簡介:從此?從此簟紋燈影。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20357   總書評數(shù):14 當前被收藏數(shù):20 文章積分:372,00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雨歇微涼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9570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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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從此

作者:南水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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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


      我被關(guān)在這個陰暗的屋子里,不知多久了。時光似是極其的悠遠,空曠從這一扇窗流淌過那一扇窗,幽幽地望著我,所有的聲響都撲通撲通地似蓮花般張開又收攏了。反正,我記不清了。

      這間屋子,裝飾得極盡奢華,從地毯、墻壁,一路延伸到天花板,都是火紅火紅的色澤,妖嬈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只是沒有陽光照進來時,蠟燭輕輕地點燃出恐懼,那些明媚的顏色就沉得墮了下去,一直落在心底,壓得我喘不過氣。地毯上繡的龍鳳張牙舞抓地朝我撲過來,床單上的牡丹花如血一般盛開,滴在我的記憶上,它們把我的記憶弄臟了,你看,都弄臟了。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氣憤得想喚他的名字,那兩個字從喉嚨里滑出來然后抵在舌尖上,卻掉不下來。真奇怪哪。

      其實他是常來的,每天都來。他總是站在門口,向看守我的宮女交待諸多事宜,然后走進來,坐在我跟前。我往往不看他,因為他總是很嚴肅。他也很少說話,偶然問我要不要添一點水,加一件衣服的時候,聲音也是極低沉的,死死地把我往下擠。坐不了太久,他便要離開了,畢竟不同于從前,我這才記起來,他是個皇帝。我想要拉他那明黃色的袖子,可每次我伸出手的時候,他就轉(zhuǎn)身了,那輕薄的絲綢從我指間滑過,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劈里啪啦的門簾中。

      這日他來了,我盤腿坐在床上,背對著他。我的左手緊緊地握著,他靠過來,辮穗兒掃到了我的肩膀上。他問我手中是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我也不回答。門外的那個宮女進來了,想來掰我的手,卻被我狠狠地瞪了回去。我摸了摸手中的東西,柔軟的一大團,那是我唯一的定心丸。闌兒,他喚了我的名字,伸出了自己的手。那只手潔白而菱角分明,仿佛是宮里上等的瓷碗,輕薄得一碰就要碎掉。可我還是想要碰一下,于是我把左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五指微微張開,那團東西掉進了他的手中。他似乎一刻也不愿久待,迅速地收回手去。我轉(zhuǎn)過身,好奇地想要知道那團被我當作定心丸的事物究竟是什么,他修長的手指從上面掠過,原是被我揉作一團的宣紙,展開來,上面撒著點點血跡。

      他望著我,眼神中有一絲驚恐,這一道視線好似刀子般地凌遲著我。那張紙,一面是他不甚好看的字跡,還有一面是先皇硬朗的小楷。他把紙翻過來,眉頭緊皺地閱讀著先皇的那一面,把他自己的留給了我。我瞇起眼睛,覺得有些迷離,直到目光終于有了焦距,我看到這樣一個詞語——休書。我頓時眼前一片昏黑,他的影子從我大腦里漸漸褪去,我徒勞地抬起了手,想在空氣中尋找著什么,尋找他,我知道,于是我開始喊他,胤禩、胤禩、胤禩,那兩個吐不出舌尖的音。那雙黑色的眸子仿佛蒙了一層水霧,就這樣漠然地盯著我,像是在看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我一個激靈,身子開始往下滑,緩緩地墮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我記得雍正下旨令他休妻的那個下午,初冬之際,余光已盡。他坐在屏風里,月光如同一把銳利的剪刀,透過那層朦朧的布,裁出他的側(cè)影。身子浸在溫婉的光輝中,單薄得似是會被晚風吹散。點點的柔光綴在影子的邊緣處,顯得越發(fā)清瘦。我站在屏風的這一邊,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只是看著那卷被他摔在地上的圣旨,隱隱露出一角。他似乎察覺出我的存在,于是轉(zhuǎn)過了頭。背著光亮,蒙著黑暗,我看不見他的臉,卻感到他平日溫和的目光瞬間變得凜冽起來,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憤怒,刺痛在眼眸上。

      我當真是害怕了,輕輕地喚著,“八爺!

      他依舊是端坐在月光下,幾乎要融進去了。“休書我已經(jīng)寫好了,你走吧。”說罷便隨手把桌子上的宣紙讓一個丫環(huán)遞了過來。

      我看著那一排排熟悉的字體,并不想知道里面的內(nèi)容。我把它捏成一團握在手心里,極其不屑地笑出了聲來。從我嫁進來開始,每當八爺府面臨災(zāi)難的時候,我就露出這樣的嘲笑,似乎如此便可以把萬事都踩在腳下,抬起頭來繼續(xù)目中無人。他聽到了我的笑聲,偏了偏頭,大約是帶了些贊賞的意味?墒沁@一切都是徒然,我還是要離開。即使圣旨被輕蔑地丟棄在地上,即使休書被我手中的汗液浸得看不清,即使我的嘲笑使所有都變得荒謬,我還是要離開。

      我低頭,看見他的影子穿透屏風落在木地板上,和我綽綽地疊在一起,光亮沿著邊緣滑過去,匆匆一現(xiàn)便墮進了昏暗之中。我的嘴巴張開了又合上,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最后只道,“你不出來再讓我看一眼么!边@不是詢問,而是要求。

      他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說,“忘了省心!

      “忘了?”我冷冷地重復(fù)道,我走到屏風前狠狠地一推,稀里嘩啦一大片聲響。那些曾經(jīng)繡滿了點點墨色梅花的雅物,此時衰敗得如同一堆破爛,頹然躺在我腳下。我終于對上他的目光,那淺淡慘白得陌生,仿佛是夜晚抬頭,藏在云中隱約可見的月光,疏疏密密地流落下來,映上湖泊中的漣漪、松林里的落葉、花開花落間閃爍著光亮的晨露,它們脫離了時間的軌道,暈開了這靜謐的晚上。他望著我,嘴角忽然扯出一個笑容,角度平和而溫柔,似乎是自然存有的,在此刻的氣氛中,顯得這般干凈而明亮,沒有一絲突兀。如同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

      那是在御花園的湖邊。三月,我被召來陪宮里的娘娘游春,湖水清澈得見了底,倒影浮在面上,隨著層層波瀾滑動起來。我見到那一抹白色,立于橋上,在漫山遍野的青藍與翠綠中點綴著,漸漸凸現(xiàn)起來,接著將周圍的一切都比得黯然。這便是了,我笑著對自己說,這便是了。我抬起眼瞼,春風把眼前的景色都吹得迷蒙了,是他站在那兒,褂子純白得找不到一絲瑕疵,他的視線對上了我的,然后拉出那樣一個溫和的笑容,如夢中那般恍惚。

      于是他不再是印在歷史書上的一個名字。深深的油墨沒有任何意義,那些平淡的字句用寥寥數(shù)語陳述著他的一生,只不過是一個消逝了的局外人。我的拇指曾撫過他的手稿,我喃喃細語曾念過他的名字,回想起來,那些零碎的記憶都柔軟地埋在了我的心底,如同他的笑容,等待的不過是這樣一天,三百年前這樣的一天。于是他從那些波瀾不驚的生平簡介中躍然而出,站在我面前,隔著粼粼的水面,以前所有平凡而漫長的時光,原來都是在等待這個瞬間。

      “你的行裝,我已經(jīng)叫下人幫你收拾好了!彼脑捝蚱屏宋业幕叵。他轉(zhuǎn)過身去負手而立,面對敞開的窗口,晚風輕輕的掃過他的額頭,他的肩膀,他的耳際,我卻再也看不見他的面容了。

      “那么,再見!

      我上了馬車,撩起窗戶上掛著的綢布向后望,親王府燈火闌珊,零零落落的幾盞燈懸在夜幕中。我猜他仍坐在書房里,沒有點蠟燭,于是我也不費力去尋找那挺拔的身影,他在我的記憶里如同夕陽下的影子,越發(fā)瘦長,被籠上一層清麗的魅惑。馬車里依然殘存著他的味道,說不上是什么馥郁,大約是路過花叢時有意無意的一染,幽幽地散漫出來,肆意包圍了我朦朦朧朧的臆想。

      我掃了車廂一眼,兩三件行裝堆在我周圍,隨著馬車的開動顛簸起來。記憶又回到我嫁入八爺府的那天,十多輛馬車載著嫁妝跟在后面,敲鑼打鼓放著鞭炮,轟隆隆地一陣熱鬧。那時的我,雖已知道結(jié)局,可還是不免抱著幻想,把自己想得過于神圣,以為我的到來便是為了改變歷史?稍瓉,發(fā)生的一切扭轉(zhuǎn)不了命運,而是命運決定了發(fā)生的一切,當年的我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帶著這些落魄的行李、這些唯一可伴我度過余生回憶黯然離去。他甚至沒有站出來與我告別,他甚至沒有最后喚一聲我的名字,似乎我只不過是上街買些零嘴,很快就會回家。于是我便安靜的離開了,連月光不曾顯得比平時暗淡。就是這般普通的一個夜晚。

      馬車駛向我娘家的宅子。我突然觸到腳邊行裝中的一個硬物,心中突兀地蔓生出一種希望。我狠命地回想,終于憶起了什么,微笑從嘴邊一直淌到眉眼間!拔乙M宮!蔽覍δ擒嚪蛘f。

      大約是廉親王休妻的消息還未有傳出去,就像康熙活著的時候那樣,我仗著郭絡(luò)羅家的格格、親王福晉的身份,只說是想要拜見德妃娘娘,便順順利利地入了紫禁城。

      大紅色的琉璃磚瓦被黑暗掩住了,個個宮殿燈火通明,從此岸照到彼岸。我被這些光亮恍了眼睛,月色清冷得容不進這塊地方,它與它一般寂寥,卻非要用鋪天蓋地的光芒遮住骨子里的憂傷。我對紫禁城向來就存有一種矛盾的心理,我恨它扭曲了那么多的事;我恨它肆意改寫人的一生;我恨它白天的喧鬧、傍晚的燭光、夏日的樹影、冬季的初雪,它就像個變扭的富商,明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卻非要用那些奢華高雅的東西掩埋缺陷,站在萬物的中央,假裝忘掉自己的傷痛、忘掉自己的孤獨,毫不心虛地要求眾人的膜拜。

      可恰巧它又吞滅了我不可計數(shù)的回憶,那些回憶讓它至始至終存在我的腦海里,我依附在它身上,如同宿命般的詛咒,逃不掉的。而我卻還心甘情愿地溫習著,一幕一幕地翻動,似是放得太久了,染了塵,于是低下頭來,溫柔地吹氣,那些從盤古開天地的初端就被留下的碎片忽然間又飄蕩在了空氣中,喃喃地對我敘述著那些片斷。我?guī)еσ饴,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我自己的故事,哪些又是夢中輕輕拂過的思緒,只是安靜的讓它念,直到那個在我耳畔不斷徘徊的聲音漸漸沉落下去,如夜色般抹去夕陽最后一道光輝。我真的分不清了。

      我站在乾清宮門口失了神,直到雍正身邊的高公公宣我進去。面前高高的數(shù)級臺階使我心里發(fā)慌,這條道路太過血腥,一步一步連同腳底都沾滿了紅色,洗不去,擦不掉。

      雍正坐在那把龍椅上,手指摩挲著扶手上精細的雕刻,那把椅子僵硬地散著寒氣,我?guī)缀跸胍獑枂柲莻人,他坐得舒服么,他坐得安心么。于是我不自覺地就露出一個嘲笑,只可惜他仍專注于奏折上,沒有看到。我不緊不慢地跪下來,“夜闌叩見皇上!备吖坪鯖]想到我會行大禮,嚇了一條,在雍正的眼色下趕緊過來扶我。我詭譎的眨了眨眼睛,甩開了他的手,又磕一頭,“夜闌有求于皇上!

      龍椅上的人這才把視線從折子上收回,投向我。他一揮手,示意周圍的人都退下,只剩下高公公一個。見我還是埋著頭不說話,他又對高公公道,“在門外守著,沒有朕的準許,誰也不可以進來!蔽业挠嬛\得逞了,睫毛溫順地打下來,遮住了眼眸中不祥的光亮。

      “夜闌格格,你無非也就是那么幾句話,要說就說吧!彼桃獠粏疚腋x,改回舊時的稱呼。

      “皇上既已知道夜闌要說什么,夜闌也就不繞彎子了。夜闌只想求皇上放過廉親王。親王曾經(jīng)做過什么事情,都已過去了,如今這是皇上的天下,他無心再爭王位,只求皇上開恩放我們一馬。”

      “你們?朕記得,朕已經(jīng)下旨要胤禩休妻了吧?朕明白點告訴你,廉親王若想平平安安,做好他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要總是給朕把柄抓,他若安分守己,朕自然不會刁難他。至于你,朕為何多此一舉命胤禩休你,難道你不清楚么。你娘家雖不如從前,倒也安定,你就好生呆在那里吧,不要辜負朕一番苦心!

      “皇上可記得康熙三十七年初春,夜闌第二次進宮與阿哥格格們聚餐的時候,皇上答應(yīng)過夜闌什么?”

      “康熙三十七年初春?哦,對了。那次胤禟為了歡迎你來特地在宜妃的宮里開了一個晚宴,把眾阿哥格格都叫上了。你喝了不少酒,拉著胤禩他們說了一大堆胡話,宴會將盡,你卻忽然跑到朕面前,扯著朕的衣服叫朕不要殺你,也不要殺胤禩。哼,朕當時只當你發(fā)酒瘋亂說話,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用心居然如此深遠,實在是讓朕不得不佩服啊!

      “皇上若以為夜闌那時的請求是為了給將來鋪條后路,夜闌也沒有辦法。夜闌提起這件事情,并非是要皇上遵守兒時的戲言,夜闌只想讓皇上憶起,大家還曾舉杯同歡過,這些回憶皇上就忘得這么快么?也罷,夜闌今日來見皇上,早就料到求情是沒有絲毫用處的了。只是夜闌對廉親王從小便用情甚深,后來夫妻間點滴的相處也叫夜闌無法忘懷;噬弦H王休妻,夜闌也只得遵旨,夜闌這一去,大約以后也就再見不到廉親王了,心中萬分難過。無論廉親王日后是否另娶他人、無論夜闌日后漂泊何處,夜闌只求皇上一件事!

      “你說!

      “夜闌希望能和廉親王葬在一起。”

      我低著頭不看他,卻察覺到身邊徹骨的涼意。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他的拳頭握緊了,放在大腿側(cè),因為惱怒微微發(fā)著抖。最后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有一絲釋懷的意味。宮殿里搖搖曳曳的燭光撒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光亮印在深邃冰冷的眼睛里,望不見底,堅硬的兩道眉毛,擰成我熟悉的形狀!昂,朕應(yīng)承你!彼f。

      “皇上可否為夜闌寫一道旨作為憑證?”

      雍正揚起嘴角,眼睛瞇成細細的一條,往上挑,極輕蔑的樣子。這副表情我早已是司空見慣,每每我提起自己的愛情他就要這個樣子看著我,我心里暗自發(fā)笑,得不到愛情的人卻非要藐視愛情,實在是有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之嫌。我擺出一副同情的樣子與他對質(zhì),他的藐視逐漸化作冷淡,似是黑夜中的池子,沒有絲毫漣漪,水面描出被陰云掩得密密實實的天空,潑墨一般的色澤,不輕不重地壓籠下來。而我卻走在橫在這池子中的獨木橋上,搖搖欲墜,兩邊的池水看出了我的心慌,緩緩地淹上來,沒住了我的驚恐,天地間唯剩下他眸子里的冰涼。他薄薄的雙唇抿在一起,又張開了。他從案上拿出一支毛筆放在手中玩弄了一會兒,最終微笑著,輕佻地回答道,“好啊。”

      我把手中緊捏著的紙團放在地上撫平了,然后抬起雙手做出一個呈獻的樣子。雍正看到整個乾清宮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便不耐煩地說,“什么東西?自己拿上來吧!

      我跪著的地方,離那龍椅還有好長一段距離,中間空蕩蕩的一片,塵埃細若游絲的徘徊在其間。我大約是太久不曾跪過了,站起來時膝蓋軟腿也發(fā)麻,差一點就又要倒下去了。宮殿那邊傳來一聲冷哼,雍正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望向我!袄习斯皇翘珜櫮懔耍B怎么起身都不記得了。”我自知他又是在嘲笑我,便只是撇撇嘴,不予理會。我故作輕快地朝他走去,殊不知每一步,都如刀尖般刺著我的心底。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成功,但做這個決定,便已經(jīng)將歷史顛覆了,而我,要么名垂千史,要么遺臭萬年。在這個紫禁城里,似乎都習慣了拿命去賭。

      我站在了雍正的身邊,他瞄了我一眼卻也未在意。休書已經(jīng)攤在他眼前了,我將宣紙翻了一面,“皇上寫在這兒好了,夜闌怕有人挑毛病!庇赫Τ隽寺晛恚粗业难凵駞s尋不到一絲暖意,“夜闌格格,即便是看在以前的交情上,如今我是君,你是臣,你究竟要僭越到什么地步才滿意?”

      我正欲再次跪下,卻又被雍正攔住了,他呼出一口氣,似乎也被自己的憐憫之心所驚訝。他沒再看我,蘸了墨便在休書的背面寫道,“允禩之妻郭絡(luò)羅氏驕橫善妒,唆使其夫,實屬不婦,近令允禩起擬休書,逐回父家。然,念伊悔過之心,特下旨恩準……”雍正忽然頓了筆,驚駭?shù)乜粗淮竽毤毭苊艿难c潑灑在了宣紙上,在他的字下綻放開朵朵嬌媚的紅花,點綴起來似有一種水墨特有的艷麗與素凈。一生的時光忽然悠悠的停下來了,在血墨中跳起了舞蹈。陣陣劇痛從后背傳來。

      鋒利的刀子劃開了九五之尊的黃袍,我用盡了力,卻依然刺得不深。鮮紅的液體汩汩地流了出來,竟如溪水般暢快淋漓。這血液還帶著雍正的體溫,從我抬起的手掌緩慢地沿進了袖子中,在慘白的手臂上描出赫然的紋路,它漸漸融進了我掌心的細紋里、皮膚間微小的皺褶里,大約此生都分割不去了。雍正發(fā)出一聲嘶啞的喊叫,聲音低得連我都難以分辨。我像是安慰一樣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夜闌力氣不大,自知用這把短刀是取不了皇上性命的。夜闌早就在刀上抹了藥,只要踫到皇上,藥物就會在皇上的身體里擴散。先麻痹了皇上的四肢咽喉,讓皇上無法大肆動彈,無法大聲說話,最終再通過血脈攻心。皇上也不必著急,夜闌會一直在這兒陪著皇上,折磨不會太久的!

      我殘忍地笑著,聲音溫和而甜潤。手卻挪到了他的額頭上,摩挲著那些皺紋!盎噬弦欢ㄒ徱龟@,若不是皇上逼迫廉親王,夜闌怎么也下不了手啊!闭f著我竟一邊笑一邊流起了眼淚,把刺在雍正背上的刀子狠狠地拔了出來,遞到了他的面前。刀上刻著這樣幾個字,“不如無情兩相與”,凹下的印跡此刻已被艷紅的血溢滿了。他眼中流露出極其復(fù)雜的情緒。“皇上一定還記得,這是夜闌大婚那日,皇上送來的賀禮。在成親的時候送來一把刀子,皇上英明,可否告之此為何意?夜闌一直尋思著,下次遇見皇上,一定要把這賀禮還給皇上,如今終是有機會了。”

      毒素已經(jīng)滲入了他的五臟,鮮血開始從他的嘴角流出,模樣是道不明的詭異。他的嘴唇微微張開,嘶啞的聲音似乎是穿越了重重障礙后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我想起了民國時期壞掉的留聲機,生硬的轉(zhuǎn)著齒輪,吱呀著將這些話塞進我腦海,一遍一遍,生死纏繞,徘徊不息。雍正對我說出了他此生最后一句話,“我送你這把刀,原是想斷了我對你的念想。你看,它果然是做到了!

      外面忽然起了大風,嘩然闖進了這寂寥已久的乾清宮。緞布簾子飄飛起來,凌亂妖艷地編織起舞,遮掩了鮮紅殘忍的景象。御前的折子劈里啪啦地隨風翻動,墨水撒在了地上,烏黑與赤色相交,融成凄迷的一片。蠟燭猛然絢爛起來,勾勒出無數(shù)光明與黑暗的輪廓,卻又在瞬間熄滅。夜色毫無征兆地襲了進來,蒼涼地悲壯著,這風吹不散我手上濃重的血腥,吹不去他最后的話語,卻將最后的燈火也吹落了,于是再也看不見希望。我把食指放在他的鼻前,良久,已是沒有了呼吸。

      “皇上!”守在宮門外的高無庸憂慮地喊了一聲,正打算不顧指令擅自進來,卻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大笑。我站在宮殿中央,身上淺藍色的旗袍被濺上去的鮮血印得蒼白,失去了原有的幽雅。丫環(huán)在我出門前為我梳的頭也被風吹得凌亂不已,碎發(fā)落在臉上,頗有瘋狂的意味。雍正的血一滴一滴地打在地上,從龍椅旁一直漫延到我的腳下,漸漸變得烏黑,凝結(jié)了所有的恐懼。而我尖銳的笑聲卻更像哀鳴,如冤魂般地回蕩在宮中,凄涼地落了下來。高無庸被眼前的慘象嚇住了,還沒能等他做出任何反應(yīng),外面又傳來一陣陣喧鬧聲。

      “廉親王,您不能進去,先讓奴才給您通傳吧,皇上下了指————廉親王!廉親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之前所有的癲狂都收攏起來。原來他知道,原來他早就知道。那么是在車夫回報的時候他猜測出來的哪?還是在許久以前他就利用我來走這一步啊?寒冷的觸感再次淹沒上來,從我的指尖一直到心肺,都麻木了起來。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他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停了下來,之前緊緊捏著衣角的手也松弛了。他背光站立,我瞧不見他的表情,他的目光千回百轉(zhuǎn),最終還是穿透我落在了雍正的身上。他的嘴抿在一起,有一種畏懼的姿態(tài)。

      無論他的心思是怎樣的,我都直想要沖上前去抱住他,告訴他所有的苦難都結(jié)束了,再也不會有人欺壓他,輕視他,迫害他。可當我覺察出他的害怕時,所有這些愿望都徹底坍塌了下來,連同我整個人一起。膝蓋一軟,我朝他跪下。我低著頭,只能看見他繡著梅花的白靴,踏著抑揚頓挫的音律,來到我面前,頓了頓,沒有伸手拉我,亦沒有和我說話,又直徑向那龍椅以及龍椅上的雍正走去。冷風依然在穿過吹破了的窗戶透進來,高無庸重新將蠟燭點燃,那明明滅滅的光點綴在我的記憶間,我只知道,他始終沒有走來我身邊。

      我暗自笑了,如今終是明白,我之所以能夠成功地刺殺雍正,他又能夠此般地忽略我,原來并不是因為誰比誰要強大,只是因為,雍正愛我,我卻不愛雍正,我愛他,他卻不愛我。我清晰地聽見淚水從眼角低落在冰涼的地板上,劈里啪啦的聲響。

      “夜闌!笔煜さ穆曇舸┩高M了迷離的回憶間。我睜開眼睛,他坐在我的床邊,大約是午時了,陽光透過窗紗紙清晰地落在他面容上,額頭、眉毛、鼻尖、嘴角的形狀都似被工筆畫勾勒出來的,緩慢而安寧地烙在我的夢中。他沉寂地凝視著我,似乎想要從我的眼中琢磨出什么感情。我裝作沒看見,低頭將他辮子上的穗子解下來,將發(fā)尾纏弄在指尖。這種親昵的動作使他溫和地笑了一下,伸手撫了撫我的臉頰,“你終于醒了。”他說。

      我竭力在混亂的思緒中找到一個端點。目光觸及到桌子上的那張染著血點的休書,我的身子又開始發(fā)抖。他握住我的手,卻并不說話。我注視著他修長的手指,想起那天晚上,他命人封鎖了乾清宮,沒讓半點消息傳出去,那晚所在的太監(jiān)宮女,我再也沒有看見過。緊接著胤禟迅速通告曾經(jīng)的八爺黨,拉攏勢力。胤礻我立刻在弘時的幫助下變相軟禁了雍正的其它幾個兒子。胤禎作為將軍也帶著人馬趕回京城來支持他。于是我的胤禩便成功地篡位了,而刺殺雍正的元兇被硬按在一個江湖高手的身上,外面的傳言很多,只是死無對證,誰也沒有辦法。我在乾清宮里暈倒了,他將我橫抱起來,帶到了這間屋子里。我隱約憶起,他用手撩開了我散落下來的頭發(fā),指尖滑過我閉上的眼鏡,然后我聽到門關(guān)上的聲音,我便待在這里,再也沒有出去。

      “你在害怕我,對么?”我并不看他,只是默默地將他的辮子拆了又系。我記得有這么一種說法,女人出嫁,便要將絲纓束住頭發(fā),待到新婚之夜,再由男人拆下,這便是結(jié)發(fā)了。于是青絲就成了情誼思念的象征,如同我此時,把他的頭發(fā)繞在指尖,如同加諸在心頭的一種魔咒,千絲萬縷的纏綿深重。聽到我的話,他一瞬間顯得有些困惑,接著又是了然。他握著我的手微微松開了,大約是默認的意思。

      我繼續(xù)說道,“你是害怕了。以前你和太子、四爺他們相爭,手段陰險之極,層出不窮。你們習慣了利用別人,不惜犧牲女人、手下,用盡了方式,卻從未真的想過要直接鏟除對方。那日,你也料到了我會要做什么,也許會去為自己求情,也許會幫你尋一條出路。于是你也進了宮,多半是出于好奇,直到你聽見了我的笑聲。你看到我身上沾滿鮮血,你害怕了,你覺得我簡直就是個瘋子。你未曾想過我會做得如此直接,如此殘忍。你所畏懼的并非是我殺了你的兄長,這不重要,你是畏懼我的不顧一切,破釜沉舟。你害怕,我既能這樣對你四哥,他日也能這樣對其他人,而這個其他人,也許會是你自己。我說的對么?”

      他輕輕地笑了,似乎高興于我能夠這般理解他。這是自我刺殺雍正后他第一次對我笑,表情熟悉得我可以隨手描繪下來。“是的,闌兒,我是害怕你做得如此決絕。我以前當真是太不了解你。直到我看見那張休書,我才明白,你所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為了我。”他說著這些動情的話,臉上卻還是平靜得沒有波瀾,我探究地望著他的雙眸,想要看清楚他究竟有多少真心。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蓮花掩著水波,倉惶而悲憫地睨著我。即使他所說的全都是謊言,只要那話語間留著片刻的溫存,也足以讓我心甘情愿被欺騙。陽光輕慢地流連在時光的縫隙里,他嘴唇一揚,便是一片清明的天地。我拉著他的手,竭力讓語氣變得不在意,“對啊,我手上染血也是為了你,我這般對你,以后斷不會害了你。但你也不許負我,我們是結(jié)發(fā)夫妻,即便現(xiàn)在你做了皇帝!

      他點頭,眼眉間卻變得不再透徹了!澳潜嚪饽阕龌屎蟀伞!蔽倚睦镆痪o,一口氣吸上來幾乎要窒息。天傾地覆,我眼前又是一片昏黑。我的手指死死的糾在了一起,指甲印出了血色。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用“朕”來稱呼他自己,于是兩個人不到一尺的距離就被拉開成了天地亙古般的遙遠。薔薇溫柔地開在籬笆邊,觸到了女孩潔白的裙角,微微一撕扯,沾染上了那樣艷麗的斑駁,劃出長長的一道口子,竟是如此徹底的決絕。我從未想過原來我和他之前可以這般疏離。曾經(jīng)點滴的記憶如同一條華麗的綢緞,被硬生生地裁開了,斷裂的部分被風吹得恓惶。他是皇上,我只是他的女人,今后再無法平起平坐,今后再不可你我相稱。

      “從此哪?”我沒有來頭地問道。這個問題我一直卡在喉嚨里,如今說出來,非但沒有半分輕松,卻是謊言挑明了以后的尷尬。我的淚水便這樣涌了出來,模糊了臉上濃煙的胭脂,涇渭分明地畫出一條痕跡。而他正凝視著窗外,并沒有察覺,梅花妖嬈地落在窗邊,點點艷紅忽現(xiàn)。他臉上淡淡的笑意似乎還來不及抹去,不冷不熱地懸在嘴角,整張臉依舊是清俊得找不到絲毫滄桑的瑕疵,仿佛從我們相識起,這二十余年都不曾流逝過,一切如初見那般美好。他的眼睛溫和而平靜,卻如同玻璃般隔閡了外界的親密,隔閡了我,也隔閡了我的疑問。從此,我們都知道,只是不言而已。

      從此他不再是她的謙謙君子,從此她不再是他的刁蠻夫人;從此他溫和的笑容將要面對后宮佳麗三千,從此她掌管鳳印眼前勾心斗角難見他一面;從此他不著白衣立在初春的風里,從此她遙望御花園點點回憶嗜心;從此他會偶爾想起有這么一個女人,她替他奪來了江山,從此她會永生記住有這樣一個男人,她為他付出了一生。

      從此?從此簟紋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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