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起，葉落。
　　陰山之巔的石洞里沉睡著一個人，他坐落在洞口的正北方，以一種奇異的姿勢跪立在地，可是，就這樣一個人，身披銀色鎧甲，手中那把名揚江湖的“勾月”之劍，無一不顯示著此人身份的尊貴，可如此有王者風(fēng)范的人，是在何種境地，才會如此乞求？
　　這是一個被埋藏百年的秘密……沒有人會知道……除了……他們彼此……

　　一
　　那年，他只有7歲，也是那一年，他遇見改變他一生的那個人……
　　月光撒在暗灰色的地上，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光痕，而人的影子，卻依然被籠罩在這片黑夜之中。
　　他的生活，也是如此……從小，沒有父母的呵護(hù)，一個人，靠著鄰居的施舍過日子，后來，慢慢長大，可以在山上砍些木頭去集市賣，掙點小錢，不用看他人的眼色過日子，雖然累些，雖然也會受些他人的欺負(fù)，但也從中學(xué)會不少事理，至少……知道了如何用拳頭保護(hù)自己！
　　遇見她，也是在這樣混沌的生活之中，那時，他正被一群樵夫堵住，他知道，這一次逃不掉了……然而，她出現(xiàn)了！一席白衣，卻顯得格外靚麗，手持長劍，面若冰霜。她沒有任何言語，用她漂亮的劍法趕走了所有人，拉過他哆嗦的手，溫柔的問:“孩子，你沒事吧？”
　　那是他們第一次十指相扣，那一刻，他知道，這一生，他都會與她相伴……
　　那一年，他7歲，她160歲……他成為她唯一的弟子，后來，他知道，她是仙人……

　　二
　　十年，三百六十五天，數(shù)起來很長，過起來很短……十年中，他們相依相伴，是師徒，是朋友，是親人！
　　10歲那年，他得了一場重病，渾身都是疹子，是她，不怕傳染，不辭艱辛的登上天門山之巔，虔誠的祈求江湖之中最難琢磨的醫(yī)鬼大人診治，才得以保全性命。那是一個十分狠毒的醫(yī)者，也許很多人都無法想象，可是，他手中救下的生命，都是要求以最珍貴之物交換來的，當(dāng)時，他不知道師傅失去了什么，他只是單純的相信，師傅得了重病，嗓音變得極為低沉……可是……這一沉，就再也沒有好過……后來……才知道……那叫做——聲音的蒼老，那個魔鬼，奪走的是……師傅的嗓音！！
　　在這十年，她教會了他一切，把所有的功夫都傳授于他，這十年，他已經(jīng)從一個懵懂的小孩變成了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拇笳煞�，他可以照顧自己的師傅，不再是那個什么都要師傅幫忙的小孩，不再離不開師傅的保護(hù)，他相信，不要多久，他可以保護(hù)自己的師傅！
　　只是——看著遠(yuǎn)處在看書的女子，不經(jīng)皺起眉頭，十年，沒有在她的身上畫出任何痕跡，她還是如同十年前一樣，黑發(fā)長留，束在身后，一襲白衣，還是那般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師傅，師傅……他不知道，不知從何時起，頭腦中只剩下這兩個字……

　　三
　　“師傅，師傅？你怎么睡在這里，會著涼的……”看著師傅像個孩子般的蜷縮在桌前，剛進(jìn)屋的他無奈的拿過一條圍毯，輕輕的蓋在她的身上，還是不要打攪她了……
　　當(dāng)圍毯剛剛碰到她的身體，她就已經(jīng)醒過來，“煥兒？你回來了？”帶著初醒的朦朧，看著這個已經(jīng)愈發(fā)偉岸的徒弟，心中總是不禁涌出一股自豪感。
　　他是空桑最年輕的將領(lǐng)，年僅十八歲，是他用自己的實力來告訴那些不服氣的老一輩，他比任何人都強！不需要任何背景，重要的是實力！
　　他用三年時間征戰(zhàn)各處，百戰(zhàn)百勝，換以空桑的和平，以一“勾月”之劍名揚天下！成為白帝的左臂右膀，得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白帝想留住這樣的人才，欲賜公主于他，可是……他拒絕了，他知道，這樣會惹怒帝王，可是……他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人了……他愿意用盡一生榮華富貴換取自由，和自己在乎的人，在一起……
　　他回到了這座山，不帶任何圣寵……
　　看著師傅溫柔的表情，就覺得莫名的安心，所有煩惱都會煙消云散……可是，這也讓他煎熬，苦澀，糾痛……師傅，師傅……多少次想把她擁入懷抱，多么想和她手牽著手，像兒時一般！可是……不可以……不可以……
　　“煥兒，煥兒？”莫離擔(dān)憂的看著自己的徒弟，他的緊緊的拽著毯子，仿佛要把它揪碎一般，她的徒弟怎么了？
　　“啊，哦，師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緊張的調(diào)整好自己的表情，“沒事，剛剛不過是在想些瑣事，師傅，這次下山……”
　　真的不知道，這樣的師徒關(guān)系，還能維持多久……

　　四
　　“師傅，師傅……”
　　他從夢中驚醒，又是這個夢！又是�。《嗌賯�日日夜夜，只要沉睡，他就會做這個夢。不——不可以，他不可以做這樣的夢，這簡直就是對師傅的侮辱！
　　看著一簾之隔的她，睡得依然安穩(wěn)，心，放松了下來，還好，還好，她還不知道……不知道就好……嘴角劃過一絲苦笑……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他害怕失去師傅……如果師傅知道自己對她抱有這樣的想法，恐怕會……只要她……不知道……就好了……
　　窗外電閃雷鳴，雨，噼里啪啦的下著，可以聽見窗外風(fēng)呼嘯的聲音，這樣連綿不斷的雨，一下就是幾個月，真不知道在這無常的天氣里，又隱藏著什么……
　　百里之外的小道上，一個瘋癲的和尚，脖子上戴著一串佛珠，手上纏繞著另一串，可是……奇異的是——那兩串佛珠在跳動，沒錯，每顆佛珠像有生命一般，往外串，想掙脫出來……
　　“哎！這天下……怕是要大亂了！魔王復(fù)蘇……永無寧日……”和尚一個人碎碎念著，行人沒有人理他，大家都知道，這是個有名的瘋和尚，只會騙吃騙喝……

　　五
　　“煥兒，如果你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山宏之劍’你永遠(yuǎn)也練不到第八層！”
　　師傅的那句話還徘徊在耳際，山洞里已經(jīng)只剩下他一個人，師傅……走了……這座山里，只有他一個人！
　　不能讓師傅失望，不能讓她失望，不能！他的腦海里只有這一個信念，待她歸來之際，他一定要練到第八層！
　　不停的揮動手中的劍，可是，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完成，做不到，做不到��！
　　為什么？這是為什么？十幾年來，他何曾如此狼狽過，什么不是讓師傅感到滿意的，為什么，唯獨這個，他就是無法成功？
　　心魔？哼，他從來不相信這些不存在的東西，他不信！
　　“呵呵，感覺到無法專心？控制不了自己嗎？云煥，你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嗎？”
　　空曠的山洞里回蕩著如夢魘般回聲……
　　“誰，是誰？”他驚訝道，沒有任何聲響，什么生物可以進(jìn)來？在他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怎么可能……
　　“哼，愚蠢的人類，你不可能看得見我，因為——我就是你心魔的產(chǎn)物，如果，你的心足夠平和，你不可能感受到我……”
　　“心魔？我才不會相信那種東西……說，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他語氣中帶有著不屑，“都不敢露面，算什么？”
　　“哈哈哈哈，這是我?guī)装倌陙砺犨^的最搞笑的笑話，我只是一個意念，何來形態(tài)之說，真是無知的人類！”
　　“我能幫你完成任何心愿，只要……一個交換……”
　　……
　　洞外，烏云密布……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

　　六
　　“不錯，你沒有讓為師失望。”莫離的眼中充滿笑意，這次丟下他出山，果然沒有選錯，煥兒已經(jīng)可以獨自解決所有的問題了……他可以一個人去生活，游歷江湖了……
　　“是師傅教導(dǎo)有方！”他恭敬道，只是——內(nèi)心有那么一絲顫抖，山洞里的那個聲音，那一次交換……他不敢告訴師傅，他也不知道怎么告訴她，他在觀察，觀察自己有什么改變……交換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不知道未來會有什么，究竟是對是錯，也只有到時候才知曉……
　　“煥兒……”這一聲呼喚，不經(jīng)讓他一抖，師傅……師傅……的聲音是那么溫柔，不，不！不要用這樣的聲音對我說話，不！不！不要！
　　“��！”一聲狂怒，右手一股力量涌出，不受控制般，一拳擊出——打在……石壁上……還好……幸好只是石壁！如果是師傅……
　　“煥兒？你怎么了？你……”莫離驚呼道，她從未在這個地方感受到過魔的氣息，可是……剛剛……難道陰山也進(jìn)入魔物了？“煥兒，難道是反噬了嗎？怎么會……”想扶住顫抖的徒弟，就在那一瞬，他一甩手，她就被推了出去，那是一股很奇怪的力量……那股力量讓她感到害怕，那種力量——仿若來自黑暗世界一般，她知道，那絕不會是來至徒弟身上的力量，因為——那近乎一股妖氣！
　　“不！��！”完全失控一般，最終，他一頭撞在了墻上······

　　七
　　半個月過去了，沒有任何人再提起那件事，很默契的，那件事就好像沒有發(fā)生過。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如果他沒有下過山，那就不會······可是，世間終究沒有如果！
　　“煥兒，去趟紫風(fēng)山，找八度和尚······”臨行前師傅的話，還在耳際回響，這是十幾年來云煥第一次下山，可是，他知道，這一次，他只能成功，不能失��！師傅的寒癥復(fù)發(fā)，他知道意味著什么，不，不能失去師傅，就算賠了自己，也不能失去師傅！
　　云煥不經(jīng)加快腳步，希望可以快點回到師傅身邊······
　　百里外，月湖鎮(zhèn)。
　　“師兄，那個‘破生’真有如此大的功效？”破舊的草屋內(nèi)兩個青衣少年席地枕在草堆上，一高一矮。
　　“哼，那當(dāng)然，別看那顆破木珠樣子不怎么好，那可是純陽之物，可以調(diào)節(jié)人體內(nèi)任何至寒氣息，還可以，讓我們的功力大增！那時候······啊哈哈哈哈哈！”說話的是高個年輕人，他比師弟年長幾歲，而且先入師門，便成了師兄，只是——抬眼看了看雙眼發(fā)光的師弟，真是個傻子，師傅怎么會收這么傻的弟子，簡直是辱沒了師門，不過，對于他用仰慕的眼觀看著自己，還真是受用！
　　“真的，那我們可發(fā)大財了！”師弟驚呼道，在他看來，如果把這東西賣出去的話，那······
　　真是傻瓜，師兄默默嗤笑，看著盒子里的破木珠，這東西，怎么能隨意賣錢呢？
　　原來，這對師兄弟奉師命來“借”“破生”一用，可是，竟沒想到，那個糟和尚不借，于是，他們就把東西偷了出來，可是，沒想到，這對不爭氣的師兄弟，都對這個珠子起了歹心，怎么說，神樂堂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幫派，沒想到，內(nèi)部，還出了這樣的問題······

　　八
　　當(dāng)云煥到達(dá)紫風(fēng)山，聽到“破生”被偷時，一股怒氣襲向心頭……
　　“破生”原本就是由師傅莫離成仙時用至陽之氣煉制而成，畢竟是仙物，平時需要佛光才能使其功效達(dá)到極致，每一次的消耗，都需要經(jīng)過長時間的緩沖，這也是“破生”放置在這里的原因！八度和尚是師傅的舊友，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破生”一直平安無事，可是今天……
　　其實，若要追究起如此寶物無人窺探的緣由，就和“破生”本身的外表息息相關(guān)了。誰都不會想到，這顆看似普通甚至簡陋的木珠，會有如此強大的作用。因此，江湖之中幾乎沒有人知道“破生”是什么，才得以安全的保存這么多年�？墒牵缃�，“破生”被偷，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有人泄密！不，也許根本不存在泄密，也許……
　　云煥冷漠的看了看這個寺廟的所有人，也許……偷盜者就在這些人中�。。【退悴皇撬麄兺档�，那也一定是他們說出去的！因為，除了師傅和那個和尚，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偷了？”他的聲音聽上去帶著一絲嘲弄，就算是個呆子，都可以感受到空氣的凝固，這個年輕人的低氣壓。
　　“是，是的”一個小和尚弱弱的答道，“師傅因為這件事已經(jīng)急病了，現(xiàn)在還臥床不起……”
　　“呵呵……哈哈哈哈……”他笑了，笑中帶滿了猙獰與嗜血。這樣的人，不經(jīng)讓在場的所有和尚感到害怕！
　　“既然守不了它……要你們何用？”眼睛瞬間充滿血絲，右手中充斥著一股奇怪的力量，這力量就像上次一樣，在身體里撞擊，時刻等待著發(fā)泄出去，無論怎么調(diào)息，都無法掌控。
　　劍，出鞘，只見一道劍光劃過，人，躺下。劍尖緩緩滴下最后一滴血液……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拔劍的，他們永遠(yuǎn)也不會看到……因為，在他們還來不及反應(yīng)的時間里，他們，也像第一個人一樣，一個一個躺下……這座廟里一共一百三十八口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一個活人了，不過喝杯茶的功夫，就已經(jīng)……看著最后躺在床上的和尚，眼神中的驚恐，沒有任何的反抗，不是不反抗，而且……來不及，全寺一百多口人，都沒有反抗……
　　右手的力量終于平復(fù)，云煥站在庭院之中沉默了很久……

　　九
　　“你們聽說了沒有？‘一滴血’！”
　　“啊！不要講他！他就是個魔鬼……”
　　“造孽啊……”
　　街頭街角，總是不缺乏對于各形各色的新鮮事討論的人群，江湖之中，消息的流通是極快的，如今，世人討論的話題人物竟然不約而同，那個人就是——“一滴血”！
　　“一滴血”這個人大概在半年前才出現(xiàn)，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只是……在他停留過的地方，可謂寸草不生，沒有一個活口，奇怪的是，無論死了多少人，留下的始終都只有一滴血，沒有任何其他痕跡，甚至，連打斗痕跡都沒有，捕快們都無法查案，最終也不過是以江湖事江湖了為由草草結(jié)案……
　　其實，江湖上的神人眾多，這種殺戮也不算稀奇，只是——令人關(guān)注的是，他殺的都是和尚�。∷徽遗c佛結(jié)緣的人！這是多么大的罪孽��！佛門本是清凈之地，何遭如此變故？究竟是什么人，不怕下地獄遭天譴？
　　江湖人稱“百事通”的門口，近幾個月人來人往，無人不來打探這個“奇人”的事情……
　　“話說那時，‘一滴血’拔出刀刃，一劍刺向廣通大師，那冰冷的小眼神啊……”
　　“我說‘百事通’，我們出錢不是來聽你說書的，我們是想曉得‘一滴血’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物，他在找什么？”一個青衣中年道。
　　“嘿嘿，你們還不知道？難道你們這些所謂江湖義士沒聽說過‘破生’？”百事通驚訝的看著錯愕的眾人。
　　“那不只是個傳說嗎？又沒有人見過，難道……”
　　“怎么可能只是傳說？《六合書》里有清晰的記載，‘古人有云:天地本合，惟一珠之力，換萬物之實，養(yǎng)其功之……’這些都是實記，”百事通撇撇嘴，“你們平時都不看書的嗎？”
　　“而‘一滴血’就是在找‘破生’，那玩意長啥樣我也不知道，不過，聽說是在一個和尚手上弄丟的，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一個年輕人追問:“那他和‘破生’有何淵源？”
　　“這個啊……”
　　沒有人注意到，人群中站著一個白衣青年，他眉宇之間隱藏著一股莫名的滄桑，如仙人般的容貌……他一直站在那里默默的聽著……

　　十
　　一滴血滑落劍尖，這是第多少滴血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日子，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著，有時候，他都不知道，到底，他是活著，還是已經(jīng)死了……沒有知覺，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完全不受控制，其實，云煥自己知道，他的功力——還沒達(dá)到這種境界……每一次的發(fā)怒，狂躁……所有的負(fù)面情緒……都會讓他發(fā)狂……不受控制的殺人……
　　師傅……師傅……他本是來薇師傅找“藥”的，可是……就是那幫和尚，就是他們！不……一定要救師傅，即使丟掉性命，也必須救師傅！
　　抬眼看向走過來的兩名青年，冷冷的迎了上去……
　　“把‘破生’交出來！”
　　“我……我們沒有……”
　　“如果沒有，我就殺了你們……”
　　“不，不，大俠饒命……我們真沒有……”青年雙腿發(fā)抖，跪了下來。
　　“……”落地?zé)o聲，留下的，只有一滴血……
　　天工巷。
　　“師兄，我們什么時候把那玩意賣掉啊？”矮個青年問，“我們都沒什么錢了……”
　　“再等等吧……”看了眼白癡師弟，“我們……”
　　一把扇子架在他脖子上，他微微扭頭，一個白衣青年站在了他的身后……

　　十一
　　“師傅，師傅……不，師傅，原諒我……師傅……”云煥猛然睜開雙眼，還好，是夢……驚出一汗，心亂了……
　　“啊哈哈哈，怎么？難受了？后悔……”空氣中熟悉而厭惡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你給我出來……騙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平凡和師傅呆在一起……只要她……就夠了……”師傅，永遠(yuǎn)是他內(nèi)心最柔軟的存在……
　　“哼，愚蠢的人類，女人，算什么東西……只要我?guī)湍�，你可以擁有全天下！你那個師傅，也會是你的，你不是怕世俗的眼光嗎？如果天下都是你的，他們敢對你說個‘不’嗎？到時候，三界之內(nèi)，沒人會是你的對手……”
　　“不，我只是你殺人的傀儡，你才是真正的主宰，師傅……師傅不會原諒我……”云煥很清楚，面前的是個魔鬼，想把他拉入地獄的魔鬼，一定不能被他誘惑。
　　“你以為，就算你現(xiàn)在放手，你的師傅就會原諒？”
　　“她……”心頭涌出苦澀，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了解師傅，她是那么善良的人，而他，殺了那么多人，那雙手沾滿了鮮血……洗不掉，她不會接受自己的徒弟成為殺人機器，不會……
　　天空陰沉沉一片，要下雨了……

　　十二
　　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一襲白衫，手持一把白扇，眼神如劍。
　　他討厭這個男人，也許是出于直覺，這個男人，讓他有股莫名的壓力！
　　“你是誰？”他問。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來替你師傅來教訓(xùn)你的就行了……”莫棋冰冷的答到。
　　“師傅？師傅她還好嗎？你是她什么人？你們……什么關(guān)系？”緊張的那張弦似乎要斷了，他，害怕聽到答案！
　　“你還知道你有師傅？你做了如此罪孽深重的事，還有臉見你師傅？她還沒被你氣死……至于‘破生’我找到了……你……”
　　“這次，我來是來替你師傅廢去一身功夫的，我們知道，你犯下如此罪過，也不全是你的原因，破軍的力量對你太大，你完全受到了控制，它是破壞神，只要有縫隙，它絕不會放過�？墒�，如果你的意志堅定，你就不會受到它的蠱惑……你，必須給天下一個交代，你的師傅下不了手，就由我來動手，你是乖乖就范，還是……”
　　“哼，就評你，也想和本座斗？”云煥的雙眼變得通紅。
　　莫棋驚道，他體內(nèi)魔的力量竟然已經(jīng)盛到這程度，完全淪為傀儡，這，恐怕不是廢去武功就能解決問題的，莫棋的眼神變暗，師妹，恐怕，你我合力，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如今，不是手下留情的時候……
　　出鞘的劍，不留絲毫余地，劍光一閃，沒有流血，莫棋不是一般人，雖然只用一把扇，依然可以對打幾個回合，可莫棋知道，不到八十回合，他就會落下風(fēng)……他是會疲勞，會力竭的，就算是仙，也只是有仙骨護(hù)體而已，傷不及命，前提是不傷及仙骨……
　　七十三個回合后，云煥除了皮外之傷，并未傷及筋骨，體內(nèi)的力量依然鼎盛，看著倒在地上的人，他緩緩向他走去……

　　終章
　　“煥兒……”一聲熟悉的呼喚由選及近，他的眼神閃過一絲掙扎，那是……師傅的聲音，轉(zhuǎn)過頭，看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
　　莫離看著這樣的徒弟，內(nèi)心絞痛，這是她一手帶大的徒弟，就像親人一樣……如今，物是人非，“煥兒，住手……”眉角是掩藏不住的憂傷，她的病還未痊愈，給人一種若不經(jīng)風(fēng)的感覺……
　　她和師兄早已討論好，如果煥兒的情況不是很嚴(yán)重，廢去他的武功，也算是還天下一個交代，可是,如今……看著煥兒布滿血絲的雙眼，眼底的陌生與掙扎，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師兄，她知道，已經(jīng)太晚了，來不及了，如果不能及時制止，天下……都會悔在他的手中……
　　“師傅……”看著向他走來的女子，這個人，就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唯一在乎的人，無論滄海桑田，她依然出塵脫俗,眉目如畫�；煦绲拇竽X閃過一絲清明，雙眸的紅色變淡……
　　莫離的臉色帶著一絲蒼白，掩藏住心底的傷痛，閉上雙眼，睜開，留在眼中的只剩冷漠。
　　她一手甩出一張咒訣，金色的符文布在訣上閃閃發(fā)亮，割破右手食指，口中默念咒文，右手在紙上畫著特殊符號……
　　“不，師傅，不，不要……”一滴淚從云煥的眼角劃下，師傅……師傅怎么能這樣對他？不，不會，師傅最疼他了，師傅是不會輕易傷害任何生靈的人，她，更加不會對自己……
　　莫離絲毫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符飛向云煥，那一刻，時間，變得悠長……
　　七歲那年，他們相識，她救了他一命……
　　八歲，她開始學(xué)刺繡，只是因為他只是個普通人，需要食物，所以，需要經(jīng)濟來源……
　　九歲，她用竹板打他，因為他在山下偷了一根發(fā)簪，其實，他只是覺得師傅帶著一定好看……
　　十歲，她為了他，失去動聽的嗓音……
　　十一歲……
　　……
　　今天，她拿出幾十年不曾用過符咒來將他封印，多年之前，她說過，萬物皆有靈性，能善則善……
　　她可以善待全天下，可唯獨他不行！
　　為了她，他可以殺盡天下；她，為了天下，可以殺了他！
　　“師傅……”他跪了下來，“我其實……不……不會……傷害……你……永遠(yuǎn)……也不……”眼中一片澄澈，沒有嗜血的紅，全身都在疼痛，仿佛置身于鍋爐之中，可是，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沒有感覺……不痛，真的不痛，除了……來自心的那份傷痕帶來的感覺……不過，最終，也只能釋然罷了……
　　如果，他一開始試圖反抗，她根本就沒有能力將他封印，她有傷……可是……她都已經(jīng)放棄他了……掙扎又如何？贏了又如何？回不到過去了……如果，這就是她想要的，他成全……
　　如果說，他一定要敗在一個人手里，那么這個人……一定是師傅！也只能是師傅……
　　莫離手持封印之劍，這是封印的最后一步，只要用劍穿過那張符，穿過煥兒的身體，一切都會結(jié)束……
　　出劍，胸口的血液漫延到符上，符終于失去光澤，他的動作也停止在那瞬間……
　　山外的風(fēng)停了，空氣變得凝固，時間似乎也停止了……
　　沒有人看到……這位守護(hù)云荒的女仙人，眼角的淚水……
　　也不會有人知道，幾百年后的那場浩劫，起因于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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