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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叫雪衣侯。
或者,你們現(xiàn)在更喜歡稱呼我為——血衣侯。血債累累的血,那才是我留給世人的全部印象。
其實我還有另一個名字:白亦非——雪衣堡的堡主。我一直喜歡雪,雪后的大地安靜深沉,又白得全無遮攔,仿佛一個完美的初生嬰兒。
記得,我的命運也是在一個雪天被改變的。
我那時正在研究一支帶著滿滿警告意味的箭。射箭人膂力極大,短箭射中匾額后透梁而出!胺叛垌n國,恐怕只有大將軍姬無夜會有這種能耐了。”英寧在一旁說。
昨天傍晚,傲慢的姬無夜也帶著禮品來,說想要雪衣堡為韓王效力。
“雪衣堡祖輩雖是名將之后,但早已隱逸江湖,不再過問朝堂上的事了。”我聽說第一場戰(zhàn)役就是征戰(zhàn)百越時,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雖然雪衣堡一直在等為國效勞的機會,但我們絕不做亡國之匕。韓國如今君不君、臣不臣,在這樣一個亂世,很難說我們是在為誰效力。
“你拒絕得太快了!奔o夜抽動了嘴角,命他身邊一個叫劉意的人給我講一個故事。故事很長,我聽得昏昏欲睡。
“你動心嗎!奔o夜直接打斷他。
我很難勉強自己,說動心。
“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奔o夜行事作風(fēng)干脆利落,很像一個軍人。我并不討厭他。
所以一天時間很快就到了。
“亦非,你真的要去嗎?”英寧不放心,一定要跟過來。她是我的妻,雖然不夠心愛那個層次。不過我喜歡她。
“火雨公對我有恩,我豈能見死不救?”更何況,百越與韓毗鄰,好幾個小國番邦都曾是韓的附屬國。為了韓國邊境的安定,百越是有必要重整一番了。韓軍茍且,墮我國威,作為雪衣堡主,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我秘密派出一隊人馬,囑咐英寧將火雨公之女,那個叫弄玉的小女孩送走。
“白大人一出仕就被封為信勇將軍,統(tǒng)帥五萬兵馬,真是可喜可賀。 睂τ趧⒁獾墓ЬS,我向來是不置可否的。這個人人品之卑劣,多給他一個眼光都是多余。
我將雪衣堡的精銳混編到步兵營里,又以弓弩手為主力。
山林之戰(zhàn)起先是順利的,到了后來,瘴氣越來越厲害,我們被阻在一個沼澤林里。兵法說:遇林不入?蛇@樣一來就沒有辦法將反叛勢力剿滅,更沒有辦法奪回火雨公的礦場。
這時裨將劉意送過來一些藥丸,說可以抵御瘴毒。不過這些藥丸數(shù)量有限,而百越軍又比韓軍強大。商量出來的對策是,由我?guī)ьI(lǐng)雪衣堡主力軍,迂回行軍,與韓軍夾擊剿滅叛軍主力。
本來是出其不意的戰(zhàn)法,后來不知怎么就被叛軍知曉了,我們在山林中激戰(zhàn),雪衣堡損失慘重。我?guī)е鴥H存的兩百人回來時,才發(fā)現(xiàn)韓軍主帥已經(jīng)易主。
“劉意,你打的好算盤!”我怒不可遏,這些韓國軍隊,哪里還有作為韓國人的驕傲,哪里還有保家衛(wèi)國的自覺。明爭暗斗,死了多少自己人似乎都是不值一提的,只要他們能夠從中獲利。
我將自己關(guān)在軍帳里推算了一天,知道僅憑雪衣堡的兵力再也無力回天,便決定沖進火雨山莊替天行道,其他另說。然而,出門又看到劉意。
“將軍,請恕我無知魯莽!彼\地伏在地上,雙手交還虎符。
雖然他突然變臉很可疑,但我也不至于不負責(zé)任到讓這個白癡指揮整個軍隊。我命人砍伐山林,眾人緩緩向百越腹部開進。
然而更出乎我意料的情況發(fā)生了;鹩旯唤o我的地圖有誤,我們被包圍了。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我開始懷疑,火雨公講的那個故事的真實性:
樂善好施的火雨山莊主人,因為坐擁寶山,被三個窮兇極惡的盜賊斷發(fā)三郎盯上,滿門罹難。三個盜賊約定平分這些財產(chǎn),發(fā)出死之血誓,但終究抵不過內(nèi)心的貪婪。一天夜里,第一個盜賊殺了最弱的那一位,然后被另一個盜賊追殺。
劉意被邢人伍追殺了七天七夜后,干脆投靠了韓國,想借著大將軍姬無夜的力量奪回寶藏。這才有了這場百越支援之戰(zhàn)。
這天夜里我輾轉(zhuǎn)反側(cè),干脆出帳營走走,正遇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劉意。他在搗鼓一個奇怪的盒子。
劉意看到我嚇破了膽,逼問之下才吐露,這是火雨山莊真正的礦場地圖。我看不懂其中關(guān)竅,只好讓他帶路。兩天后,我終于突圍,找到那座山莊。
火雨公親手殺了邢人伍,拿他的頭骨做了杯子,現(xiàn)在他正坐在正堂上等著我來。聽說我安置好了弄玉,他眼中死氣更濃了,袒露他給我的地圖是假的,目的只是為了剿滅混進韓軍中的斷發(fā)三郎。
原來在給出地圖之前,他就留下足夠的線索,告訴天下人我跟火雨公交好,擁有百越的山林圖。并推測,這張圖定會吸引某些叵測的賊人。他猜的沒錯,劉意果然通過姬無夜找上了我。
但他并不擔(dān)心我,因為我曾經(jīng)告訴過他,不會跟姬無夜同流合污,也不會入侵百越。后來我做了入侵百越的韓軍主帥,對他的國家造成威脅,他更沒有必要提醒我這一點了。
于是我告訴他,韓軍沒有被剿滅,斷發(fā)三郎也并沒有死,而且我把他帶過來了;鹩旯J出劉意就是他的敵人,怨毒地說,要用他來祭死之血誓。
那真是一個恐怖的夜晚。陰暗的墟洞里,無數(shù)黑蝙蝠從地底里一涌而出。我直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只對火雨公冷漠的神情,劉意陰冷的嘴臉印象深刻。
我不明白,為什么掉進墟洞的人是我,正如我不明白為什么受到蝙蝠噬咬之后,我的血液會冷,在每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對鮮血產(chǎn)生無比的渴望。
接連幾日的瘋狂屠殺過后,我在一面鏡子里看到一個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血衣侯。他身體板結(jié)成冰,頭發(fā)純白,指甲純黑,一重重的污血將曾經(jīng)的鮮衣白裳一寸一寸侵蝕。我不敢相信這是我。
英寧害怕見我。呵,誰不怕我。
天地之大,除了將軍府,我再也沒有地方可以去。
我還被封為侯,所以還能體面地遮掩這可怕的嗜血狂性。
曾經(jīng)的榮耀與使命一一被遺忘,什么國啊家的,都不重要了。天下人棄我,我自棄于天下人。
只有溫軟馨香的肌膚是真的,只有奔流不息的血液是新鮮的。
現(xiàn)在,時間到了。如果感覺冷,就到我懷里來……呵,真是個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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