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萬物存在必有其價值和意義。任何事物的誕生都會帶來蝴蝶效應(yīng)般神奇的影響。自然而然的因?yàn)橹苓叺姆N種不可抗力，會滋長出某種神秘的力量，從而影響人的主觀意思。這種力量往往會引導(dǎo)事物做出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決定。
　　這些決定通常很愚蠢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很偉大。
　　我醒來的時候，看見阿桐滿臉淚痕。一雙好看的眼睛水汪汪的，叫人想起杭州三月西湖的水光瀲滟。阿桐秀氣的手指撫過我的全身，在表面，也深入。他的手指又細(xì)又軟，溫度從指尖傳到全身，會讓人情不自禁地酥了半邊身子。我一直覺得阿桐的手是不應(yīng)該做這種事的，他應(yīng)該坐在花瓣簌簌落著的桃樹下，手里拿著一卷舊書，書翻開還有塵埃的氣息。
　　阿桐的眼睛里又滾了許多眼淚出來，滴在我身上，慢慢滲入消散，一直滲到了心里。
　　我以為那么難過的眼淚會很涼，可它不是，眼淚是暖的，燙得我眼淚快掉出來。
　　其實(shí)我一直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哭，我覺得我是很強(qiáng)大的，不會哭也不能哭。阿桐不一樣，他生得很好看，一雙眸子像微起波瀾的西湖，湖水里浮動著翠色的水草，清澈。所以他哭起來就不會讓人心煩。而且他哭得很好看，雖然看著別人哭什么都還不做很不好，但我還是挺想看他哭的，反正我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阿桐就不哭了，他收拾了一下，把我和其他幾塊月餅放進(jìn)食盒里。
　　是的，沒錯。我是一塊月餅。是一塊強(qiáng)大的有著雄心壯志的月餅。
　　一塊馬上就要被阿桐—這個第一眼看見有點(diǎn)喜歡的人，送給另外一個人。
　　這是他的眼淚告訴我的，他的眼淚很悲傷。

　　萬物存在必有其價值和意義。上天所賦予給世間萬物的使命將會引導(dǎo)事物做出抉擇。
　　我是一塊月餅，那么，我的使命是什么？
　　被一個人，吃掉。

　　二

　　就這樣，餡里包裹著阿桐的眼淚的我，被送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食盒里不只有我，還有別的月餅。離我最近的是蛋黃月餅。
　　蛋黃實(shí)在是塊猥瑣的月餅，他連芯都是黃的。蛋黃對我的人生信條和使命不屑一顧，最喜歡和我講它之前是如何見證了一只母雞和三只公雞的四角戀，以及在看戲的過程里和另一只雞蛋雙飛雙棲的羅曼蒂克愛情故事。
　　就在他和那只雞蛋纏纏綿綿到天涯的時候，他被阿桐花了兩文錢從市集上帶了回來。從此和漂亮妹子說再見成為一塊猥瑣的蛋黃月餅。
　　世事無常啊世事無常。
　　蛋黃是個話嘮，就在他拉著我嘮嗑的時候，阿桐停了下來。我和蛋黃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此時在食盒里有著詭異的沉默彌漫開來，難得的安靜。毫無疑問，蛋黃應(yīng)該是和我一樣感受到了神圣使命的召喚和它身上那股濃濃的圣母氣息。
　　對外界未知事物本能的恐懼和退縮讓一向又賤又二的話嘮蛋黃乖乖閉了嘴。
　　月餅真的非常渺小，渺小到不打開食盒就看不到外面。
　　我比蛋黃好點(diǎn)，至少我在土里睡過覺在水里游過泳，也見過明晃晃的太陽。土里面有潮濕的水汽和小蟲子的尸體，它們躺在土里一動不動，我一般找還活著的聊天。
　　而蛋黃在成為一塊光榮的月餅之前只在生它的那只母雞肚子里和裝蛋的籃子里呆過，通�；@子里都會蓋塊布的。所以顯而易見的，蛋黃并沒有見過三只公雞和一只母雞的四角戀也沒有和一個妹子纏纏綿綿看看月亮念念小詩拉拉小手。
　　月餅對于自己缺少的東西總是很執(zhí)著的，沒辦法，大家都是這樣的，缺啥想啥。蛋黃尤其偏執(zhí)。所以他會編造謊言來臆想自己曾經(jīng)得到過一切，但是蛋黃還是太小，看過的東西少。
　　蛋黃不明白最讓人蛋疼的不是雞不會飛，而是雞下了一顆蛋，那顆蛋看見鳥后覺得它以后也會飛。
　　蛋黃還沒看見有鳥飛就放不下了，所以它更可悲。
　　不過人們對于瘋子總是會格外寬容些。蛋黃在看見自己從蛋殼縫隙里流出來后就有點(diǎn)瘋瘋癲癲了。有些東西就是這么矯情擰巴，一看到自己的模樣就快活不下去了，非得在外面套層殼才能活。
　　有微光漏了進(jìn)來。
　　我可以感受到餡里溫柔包裹著阿桐的眼淚微微發(fā)燙。很神奇，照理來說眼淚早就應(yīng)該涼了，但它還熱著，從心底燙上來。
　　我忘了，月餅都能說話了，這也沒什么理。
　　阿桐伸手把月餅?zāi)昧顺鰜�，擱在石桌上。冰涼的氣息從陰沉的地底滲上盤子，把難得的滿腔熱血涼地差不多。年輕果然三分鐘熱度。
　　“月餅？”這聲音極好聽，不過我是不會說這聲音比阿桐的還好聽，畢竟阿桐做月餅時只顧著哭。
　　說話的人也好看，老實(shí)講比阿桐生得顏色還好幾分。唇紅齒白，淺淺的緋色，襯著男子少有的白皙膚色，特別秀色可餐。只是臉色白得完全失了血色。如果他再強(qiáng)壯點(diǎn)，我會很高興有這么好看的人來吃我的。
　　是的，他就是阿桐的心上人。阿桐的眼神告訴我的。干凈清澈，又透著酒一樣的苦愁。
　　不過這話我是不會說的，畢竟我是一塊有節(jié)操的月餅，要矜持。
　　然后我就看見了不矜持的阿桐不矜持地扯了阿陵的袖子，不矜持的阿陵不矜持地摸了阿桐的頭。
　　我突然有點(diǎn)憂傷。

　　三

　　世界上并沒有絕對相同的兩件事物。即使是外表完全想同的兩件事物也會有著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比如構(gòu)成成分、組合方式，細(xì)微的差別就可造就截然不同反映方式。很神奇，人類的存在似乎天生就是要打破某些約定成俗的觀念。沒有雪花完全相同，但下雪時就是那么轟轟烈烈和諧無比。世界上偏偏有些人的氣場可以契合得渾若一體。
　　比如阿桐和阿陵。

　　我是一塊月餅，一塊剛剛經(jīng)歷了餅生中某種不可說明的打擊的正在45度仰角憂傷的月餅。
　　但我只是一塊月餅，一塊月餅是不會也不能憂傷很久的，因?yàn)樵嘛炌懈匾娜松姑档盟伎�。譬如使命�?br>　　我思考這個問題已經(jīng)很久了，這應(yīng)當(dāng)是我短暫的餅生中難得的重大抉擇—選擇成為什么餡的月餅是第一個重要決定。這個抉擇關(guān)系到我的未來同我的未來。作為一塊月餅，我需要完成這一使命來體現(xiàn)我的餅生價值，連接過去與未來，不同的光彩將會伴隨著這次選擇而煥發(fā)。
　　也有可能消散。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該被誰吃掉？
　　如今的時節(jié)桂花開得很好。園子里便栽了一棵。細(xì)碎的金燦燦的花米綴滿了整朵樹冠。甜絲絲的香氣濃烈地浮在園子里。飄進(jìn)半夢半醒的眼睫里，我突然想起來阿桐。
　　阿桐的確對我很好。他把我做了出來，又送到了這里。但自從他把我送過來到現(xiàn)在我想他的三個多時辰里，他一次都沒有來。
　　感情都是需要用心經(jīng)營的，特別是剛剛萌芽的那丁點(diǎn)喜歡，隨時會夭折。
　　我偶爾也會很想阿桐，想他好看的眼睛，是不是還是水光瀲滟的模樣。僅此而已。
　　然后我就會在心里說，你要是再不來，我可能快要不喜歡你了。
　　阿桐。
　　然后就會被隔壁盤里的冰皮嘲笑。他笑我自作多情，說阿桐根本不稀罕。
　　冰皮是我隔壁盤的，長得很好看�？傁矚g端著架子抬著下巴去瞄別人，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人很想揍它。我也很想揍它，可惜我揍不到。
　　但我覺得就算能揍到他，我也會很沒有骨氣的因?yàn)樗哪樀岸蝗绦拇蛳氯サ摹?br>　　冰皮長得真是好看。阿陵有一回念書念到一個詞，“冰肌玉骨”。我想大約就是講冰皮這樣的美人了，不，應(yīng)該是美餅。我一直覺得冰皮是塊騷包的月餅。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就穿了件半透的白袍子，微微透出里面漂亮的芯。一臉不食人間煙火我很高潔我很神圣，當(dāng)真是秀色可餐。雖然我看得熱血沸騰，但還是咽著唾沫一臉“堅貞”地用冰皮堵了下洶涌的鼻血。默念“色即是空”，翻來覆去。
　　蛋黃罵了我句“矯情”然后告訴我月餅沒有鼻子所以也沒有血可以來飆，要是你能把餡噴出來你厲害，最多擠點(diǎn)糖油什么的。

　　那么問題來了，我身上的血是誰的？

　　我向面前看了看，阿陵趴在桌上，幾縷頭發(fā)很有意境地滑下來遮住他的臉。

　　我突然很想見冰皮，但是冰皮已經(jīng)被端走了。
　　冰皮比我早來一天，被放了一天還沒被吃掉的月餅，似乎只能被拋棄。

　　阿陵只是睡著了，應(yīng)該。

　　四

　　下午的時候園子里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多是些身旁著個小童—背著大藥箱，嘴里念著“另請高明”的糟老頭子，裝模作樣的捻著胡須。許是因?yàn)閹е『⒖梢燥@得自己比較老。還有些匆匆忙忙的人進(jìn)進(jìn)出出。
　　閑得無聊我開始和蛋黃聊天。
　　蛋黃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說我不聽三只公雞和一只母雞的四角戀，也不要聽它引誘一只雞蛋的事。
　　蛋黃沒有講話，我們就這樣安靜了一會。然后蛋黃說：“我不是講這個�！�
　　“冰皮被端走的時候還在跟我講故事，它說它一直很想講給一塊餅聽，然后它又說講了也不好。我覺得它講得很好，就想講給你聽�！�
　　“冰皮說很久以前有個女的叫嫦娥，她喜歡上一個男的，叫后什么的，我忘了叫什么。嫦娥不知道姓后的喜不喜歡她，就很傻喝了一包藥跑到月亮上去了，想看看姓后的著不著急。”
　　我沉默了一會，問：“然后呢？”
　　“冰皮被端走了，我不知道。”
　　我閉上了嘴，一會兒之后開口說：“今天是中秋啊……”
　　我是一塊月餅，但是我連今天是中秋都不知道。
　　我沒有再講話，也不想講話。

　　我發(fā)現(xiàn)我一直在逃避一些事，一些很容易讓人手足無措的事。比方說，蛋黃喜歡我。
　　這件事自從我早上發(fā)現(xiàn)了到現(xiàn)在一直壓在我心里，非常難受。情感問題一貫是最難解決的問題，事實(shí)上一切涉及到內(nèi)心情感的都是難解決的。它很容易就傷害一個小少年“純潔無暇的心靈”，盡管蛋黃的芯是黃的，不能用純潔這個詞。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也是純潔的，黃得很純粹。
　　我不知道蛋黃是什么時候喜歡我的，這種隱秘而危險的感情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里瘋狂滋長。我想起我第一次見它的時候，它剛瘋，還不是很習(xí)慣，總是哭。我不忍心看一塊生得清清秀秀的小月餅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死去活來揪心斷腸，就很爽快地抽了它一頓。小孩子都欠抽，特別是蛋黃這種熊孩子，擰巴又任性。
　　后來蛋黃就改名了，叫蛋黃。它最早不叫蛋黃，他原先是個大雞蛋，分量很足，叫蛋白質(zhì)。
　　阿桐最早做出來的那塊月餅是豆沙，總是一臉恨不得咬死我的樣子，它本來就不太喜歡我，在我抽了蛋黃一頓以后更是可怕，天天紅著眼想找我決斗。豆沙講你怎么可以做那種事蛋白質(zhì)剛瘋不像你沒心沒肺什么都快活。我說我怎么沒心肝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快活，我教訓(xùn)一下小孩怎么了。最后我說，蛋黃不叫蛋白質(zhì)了，它改了名字，叫蛋黃。
　　豆沙不知道該接什么，索性閉上了嘴。一個時辰后它被扔進(jìn)后門口那條大狗的碗里。狗不吃月餅。
　　我看得出來豆沙是喜歡蛋黃的，喜歡得特別明顯它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他自己蠢就以為別人和他一樣蠢。
　　豆沙走了之后，樹上落了一粒桂花在茶里。桂花長得很秀氣，在茶里泡溫泉泡得很快活。他問我怎么不收了蛋黃，湊合一下日子就過去了。
　　我說我不喜歡蛋黃。因?yàn)樗菈K月餅。因?yàn)樗畨K月餅，所以我不喜歡它。其實(shí)我一開始就不喜歡做月餅，因?yàn)闆]有人會喜歡我。我不做月餅的時候，好多人喜歡我。隔壁房子了里的小姑娘給我拔過草，土里的小蟲子和我一起聊天。我被阿桐做成月餅之后就沒人喜歡我了，那個小姑娘說她現(xiàn)在想吃蛋黃月餅。
　　可惜沒人問我樂不樂意做月餅。
　　桂花在茶里游了一會兒才說，干嘛用月餅做幌子一桿子全打死，你也不見得不喜歡月餅。
　　我說蛋黃只是個小孩。小孩不懂喜歡。
　　這個時候有個人過來了，隨便看一眼就發(fā)現(xiàn)茶里有個東西浮在面上。許是灰什么的。他順手潑在草叢里，走了。
　　桂花黏在一根草上，完全沒有剛才泡茶時嘚瑟的模樣，看著有些可憐。我突然就很快活。
　　我一點(diǎn)都不喜歡蛋黃，一點(diǎn)都不。不只因?yàn)樗窃嘛��？傆行┤藰芬獍托陌头稳λ�，可它總是很任性地全扔掉�?br>　　是的，我是在嫉妒。月餅只是個幌子，桂花倒是難得的聰明。但它也蠢，勸我和蛋黃湊合，太蠢。桂花也喜歡蛋黃，我知道。從早上來的時候它就在樹上偷偷摸摸地看蛋黃。所以見著它倒霉我就特別快活。
　　蛋黃只是個小孩子，偏偏有旁人求了許久都不一定能得到的東西，又不肯好好對待，總是胡亂敷衍了事。只知道爭著要它拿不到的。
　　讓人火大。
　　我是一塊月餅，一塊五仁月餅。

　　五

　　晚上的時候，阿陵從房間里出來了，披著一件月牙白的衣裳。臉色依舊不大好看，卻比白日好些了，許是因?yàn)樵铝琳罩�，讓他身上染了幾分仙氣。仙人大約都是要白些的。
　　阿陵自個扶著附近的圍欄挪到桌邊坐下，理理衣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微微低頭地笑了。他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脑铝痢?br>　　月亮很大很圓如銀盤，掛在深沉的泛著幽藍(lán)的天空。
　　“今兒果然是中秋呢，月亮要比平日好看些�！彼穆曇艉茌p，輕到風(fēng)微微吹口氣就散在空氣里。十五的月亮照得半個園子都亮堂堂的。月色如水，瀉了滿園。我一直以為阿陵讀書時最好看，沒想到他一個人披著件袍子散著頭發(fā)坐在園子里發(fā)呆更好看。他整個人就坐在月光里，月色冷清，難免多了幾分冷氣。
　　我不喜歡。
　　阿陵收回思緒，目光放在面前的月餅上。冷透的月餅端端正正擺在白瓷盤里。
　　“月餅?zāi)亍！?br>　　阿陵微微瞇起眼，含著幾分笑意拈起一塊月餅。
　　這是阿陵第一次觸碰到我。他的手指和阿桐的很不一樣，修長，骨節(jié)分明，卻很瘦。動作也很輕，他掰了一小塊，放進(jìn)嘴里。
　　老實(shí)說，有點(diǎn)痛。但哪塊月餅不經(jīng)歷這種疼痛？從前和蛋黃聊天時談到過，但凡某個事物要想有意義和價值，就都得經(jīng)過一次痛苦。可能不止一次。比方說女子新婚破瓜之夜，再比方說女子懷胎十月一朝生育。我不知道為什么蛋黃舉例都舉女子的例子，也不想追究，反正它芯都是黃的。
　　似乎因著那痛，便顯得更加偉大。
　　現(xiàn)在的我應(yīng)該算是完成了心心念念的使命，我已經(jīng)成為了一塊不同于其他的月餅—被吃，被眼前這個人吃。滿足了他對于什么都渴望，或許是對阿桐。照理來說我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是很快活的。但現(xiàn)在我突然更關(guān)心另外一件事。
　　桂花和豆沙都喜歡蛋黃。
　　“五仁的啊……”阿陵微蹙眉。我莫名覺得有些煩躁。
　　“也很好吃�！彼皖^微笑。
　　我突然聽見了很多“嘭嘭”的聲音，外面的街道突然爆發(fā)出一陣一陣的歡呼聲。
　　有滿天的煙花開在黑夜里。
　　照亮了整個世界。

　　我一直在忽略的一件事。即使蛋黃給我講了冰皮的故事，我還是不愿意去面對。
　　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見到冰皮的時候。不是蛋黃他們以為的在這個園子里，還要更早一點(diǎn)，早到那時候只有我一個知道他。在我被做成月餅的前一天，那個晚上，月亮和今晚一樣好看，不，要更漂亮一點(diǎn)。冰皮躺在白瓷盤里，盤子邊緣是殷紅的花紋。它睡在月光里，像一塊冷玉，周邊鑲著一層淡淡的銀暈。
　　那個時候我就想，要是我可以把他暖起來就好了，他看著很冷。

　　大部分事情是可以因?yàn)闀r間的流逝和當(dāng)事人刻意的忽略模糊記憶而慢慢消失，而有些事情不會因?yàn)楹雎远�，只會在時光里愈久彌堅，熠熠生輝。
　　比方冰皮喜歡我，我喜歡冰皮。
　　冰皮一直喜歡我，從開始到最后。我一直覺得嫦娥很蠢，但我沒想到冰皮那樣玲瓏剔透的有天也會犯糊涂。他會為了一個遙不可及的答案而把自己折騰成一個鬼樣子。
　　冰皮喜歡我，冰皮喜歡我，冰皮喜歡我。
　　喜歡了很久很久。
　　它對我的那點(diǎn)心思終于有天被它自己擺上臺面。那點(diǎn)心思，在陰暗處如同巨大詭麗的植物瘋狂生長，長出一個散著異香的花苞，在開之前夭折。終于被照亮了。
　　我有時候覺得冰皮很可憐。它扭扭捏捏了那么久的，糾結(jié)的事。阿陵只一句話便一切都灰飛煙滅了，全都消失了。
　　全部的我都自卑和擰巴。
　　我忘了，我也是可憐的。也蠢，沒資格說冰皮。冰皮比我好。
　　我以為我不會喜歡別的餅了，一輩子也不會。然后任性的消磨著旁人的耐心和喜歡，我很不好。我曾經(jīng)以為我不喜歡冰皮的，盡管我很喜歡它。
　　月餅是沒有未來的，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觸碰遙不可及的答案。

　　我們失去了一整個中秋，
　　月餅存在的意義只是中秋。

　　煙花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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