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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來
似是故人來
風吹過樹葉的喧鬧聲,聒噪的蟬鳴,操場上籃球跳躍的聲音,心臟雜亂無章的跳動聲,耳朵里的嘶鳴,一深一淺的走路聲,我……在哪
入眼是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我抬起手遮了遮,看清了周圍的環(huán)境。白色的墻面,白色的被褥,看來,又進醫(yī)院了啊,我在被子下伸手撫了撫依舊不安的心臟,深吸了幾口氣,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一瞬間的眩暈過后,我看清了站在遠處的那個背影,白大褂,細瘦頎長,背對著陽光,渾身都暖融融的。
“嗯你醒了”那個背影似是聽到了聲響轉(zhuǎn)過了身,逆著光,看不清面容,但聲音溫柔關切,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人用這樣關心的語氣和我說過話了,上一次,真的過了很遠啊。
他走出打在他身上的那片陽光,我終于看清了他的模樣,二十七八的模樣,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屬框的眼鏡,長長的睫毛在陽光的投射下留下深深的陰影,嘴角掛著溫暖的笑意,原來剛才聽到的一深一淺的聲音是他的腳步聲,他慢慢走過來,距離不遠,但我還是看出了他的步子里的不協(xié)調(diào)。
“葉蓁蓁”他站在我的病床前俯下身雙手撐在膝蓋上平視著我,“你朋友以為你中暑了,就送到了校醫(yī)院,我檢查發(fā)現(xiàn)你是心悸加早搏,應該是老毛病了吧”
“是的,我已經(jīng)沒事了,麻煩老師了,我可以走了嗎”原來只是校醫(yī)院,我微微松了口氣,掀起被子,穿上了鞋子。
“當然可以,不過你最好回去再休息休息,平時不要熬夜,最近天氣熱不要做劇烈運動,喏,在這簽個字。”他直起身,拿出手里的檔案,遞到我面前,我拿起筆簽了我的名字。
“葉蓁蓁……”他看了一眼我的簽名,又抬眼打量了我一番,“照顧好自己哦,再見!
他的目光有探究和疑惑,但依舊溫暖,這種感覺似曾相識,竟讓我生出了一些留戀的感覺,我皺了皺眉,轉(zhuǎn)身離開了校醫(yī)院。
每年的夏天對我來說都很難過,天氣太悶熱,于是就在體育課暈在了羽毛球場,我也想好好的,但心臟卻總?cè)涡缘暮臀易鰧。不過……我的腦海里忽然回憶起校醫(yī)對我說這話的樣子,“照顧好自己”,我喃喃著重復,好像曾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很溫暖,回憶起就像腦海里自帶了陽光,可是,是誰呢。
沒想到很快我又遇到了那個校醫(yī),周五我準備坐公交回家,遠遠的就看見他和另一個男人站在公交站前的垃圾桶旁聊天,他換下了白大褂穿著休閑裝,一手提著一個塑料袋一手夾了一支點燃的煙明明滅滅,因為呼吸道的脆弱我向來不喜歡人吸煙,但他夾著煙吞吐的樣子我竟反感不起來。他抬起頭看見了走進的我,對我點了點頭笑了一下,然后把手里剛?cè)剂藳]多長的煙掐滅扔進了垃圾桶里,還看見他和身邊的友人說了什么,那個男人也笑著掐滅了煙。我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到了他身旁,問了一句老師好。
“葉蓁蓁,叫我尹赫就好,不用叫我老師,我就是一個下了班的校醫(yī),你身體怎么樣”他雙手抱胸,左腿作為重心站在公交站廣告牌下,周身在黑夜里散發(fā)著柔和的光亮。
“已經(jīng)沒事了!蔽也恢撛鯓討哆@樣的對話,回答了一句就攥緊書包帶低下了頭。
“你坐哪路車”遠遠的駛來一輛公交車,他探身看了看,問我。
“115路。”
“那一起走吧。”來的車正好是115路,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我走在前面,我上車刷了卡,回頭,恰好看見他提起右腿的膝蓋,把右腿抬起來放在臺階上,然后雙手撐著公交車的扶手,左腿跟著上了公交車,我盯著他上臺階過程中完全沒動的右腿頓住了腳步,他刷了卡,抬頭看見了愣愣站在原地的我,我飛快地躲開了他的目光,就近找了個雙人空座坐在了上面,他抓著公交車上的扶手,走到我身邊也坐了下來。
“蓁蓁,你是學什么專業(yè)的”蓁蓁二字從他的口中說出,在這個天色昏暗的悶熱夏天,像涼風一樣漾開,我的喉嚨一下子被哽住,雙手不住的撫著腿上的短裙。
“建筑學!蔽业吐暬卮鹚
“蓁蓁你真的去畫畫了啊!彼恼Z氣輕松又透著熟悉,我疑惑的抬起頭看著坐在我身側(cè)的尹赫,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噗嗤一聲笑了出聲,眼睛瞇起來被睫毛擋住,嘴唇彎出好看的弧度,“蓁蓁你和我說話很害怕”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咬了咬嘴唇搖了搖頭,并不是害怕,而是緊張,我是一個乏味冷漠不會表達的人,我生怕我的沉默會讓他厭煩,因為我似乎忽然發(fā)現(xiàn)我的生活開了一扇可以照進陽光的飄窗,而他就站在那扇窗子前,明明只是一面之交,我卻從心底認定了認識他會給我的生活帶來不同。
原來尹赫家和我家距離這么近,我先他一站下了公交,慢慢在路上踱著步,打開房門,一室的冷清,我一路走進去打開了所有的燈光,又打開音響選了一曲熱鬧的交響,好像房間也有了人氣。把冰箱里上星期剩下的腐敗水果扔掉,拿了一小撮掛面準備煮,但看了看面前的鍋忽然覺得好疲憊提不起勁頭,就把面條放了回去,洗了洗手就仰面躺在了臥室的地板上。看著頭頂閃亮亮的吊燈,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尹赫在公交上被來往車輛的車燈晃著的臉。他笑的時候可以看到眼角的一絲細紋,不過在眼鏡的遮擋下,要不是坐的近我也看不到,他的呼吸聲好像還淺淺的在耳畔,他溫熱的體溫好像還貼著我的臂肘,可是下次相遇又不知在何時了。
日子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我無數(shù)次渴望再遇到尹赫,經(jīng)過校醫(yī)院會刻意放慢腳步,在公交站四處張望,但他好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我才發(fā)現(xiàn)我們不過是曾經(jīng)相遇,我只知道他的名字,我連哪怕一個他的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夏天和秋天過去,冬天來了,在我都以為再也見不到他的時候,他又出現(xiàn)了。
我依舊在公交站等車,風很大,我扣上了棉襖后面的帽子,公交車遲遲不來,我冷得直跺腳。忽然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了我的面前,車窗搖下,露出了尹赫的臉,一瞬間我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從腳底到頭頂整個人都被定住了一般。
“蓁蓁,上車!彼直鄞钤诟瘪{駛座位上,努力探著頭,揚起的唇角也透著驚喜,我順從的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回家嗎”他示意我戴好安全帶,我直直的望向他,沒做回答。
“尹赫,你去哪了”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是老師也不是醫(yī)生,而是他的名字,說完這句話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好像心里一直懸著的石頭終于可以落地了一樣。而尹赫聽了我的話也微微滯了一下,隨后臉上又綻出了笑容,他看到我攥著安全帶不安的樣子,抬起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
“蓁蓁,你任性一點也沒什么不可以啊。”
我感受到頭頂傳來的他的體溫,心臟傳來了一陣悸動,抬起頭看著他的眸子,我看到了鼓勵和認同,我……任性一點也可以嗎
“尹赫……”我輕輕地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就再說不出話來,扭過頭把臉埋在手掌里。從小父母就忙于生意,往返于全國各地,我一直和奶奶一起生活,但她不喜歡我,我也曾嘗試向她撒嬌,我努力考出漂亮的成績,努力做出乖巧的樣子,但我得到的不過還是和以往一樣的冷漠而已。于是我早早就明白了我應該怎樣生活下去,靠自己,不訴說,不請求,沉默就是我最好的保護色?墒且諈s對我說,任性一點也沒什么不可以,原來我也有任性的權利……
“想哭就大聲的哭出來,在我面前沒關系!倍呌謧鱽硪諟厝岬统恋穆暰,我忍不住讓淚水從指縫里流了出來,但卻依舊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就這樣,我在他的面前卸下了全部的鎧甲。他看到我聳動的肩膀,遞給我一盒紙抽,然后把車里的音樂打開,輕柔的音樂一下子把我環(huán)繞,那扇透著陽光的窗子好像被一雙手推開來,燦爛溫暖的照耀著我。我慢慢平復了心情,哭著哭著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我再睜開眼睛時,車里車外都已經(jīng)是一團漆黑,我坐直身體,發(fā)現(xiàn)尹赫并沒在車里,但車里的暖風還熱熱的吹著,我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他正站在車外,靠在車門上,手里忽明忽暗的應該是他點燃了一支煙,我放松下身體,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忽然他好像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回過頭來正好與我四目相對。
“撲通……撲通……”
這種心跳的頻率我感覺到陌生至極,不同于平時的心悸,這種頻率讓我耳朵都燒了起來。他看著我一動不動,唇角上揚,我能看到他的碎發(fā)在寒風里舞動,世界上好像除了風,只剩下我們二人了,我望著他,他望著我,我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也只有我。不知過了多久,他手里的煙慢慢燃盡,拉開車門,一下子冷空氣在車里肆虐,我脆弱的氣管經(jīng)不住刺激,咳了起來,我捂住嘴背過身子,于是就錯過了他笨拙的上車的模樣,感覺到后背被輕輕的撫摸,我慢慢平息了喘息。
“還好嗎”他的目光關切。
“沒關系沒關系。”我擺了擺手告訴他別擔心然后迅速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們現(xiàn)在在哪”
“嗯……我家樓下,我只知道你家的公交站點但不知道具體位置,看你睡的香,就只能先停在我停車位了,你家在哪,我送你。”他發(fā)動起車子,從停車位倒了出來。
“這么晚還要麻煩你,你……愛人沒關系”我定了定心,一咬牙問了出來。
“蓁蓁”,他忍著笑意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我今年32歲了,還沒結婚,也暫時沒女朋友,前一陣子我去進修了3個月,剛回來不久,所以,一點都不麻煩!彼Φ慕器铮腋杏X到一下子臉就變得滾燙。
車子很快就停到了我家樓下,我扣住車門準備下車,還是沒忍住回身問了出來:“要不要上來坐坐”
“今天太晚了你早點休息,改天吧,我把我電話給你,你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币账坪踹t疑了一下,但還是婉拒了我的提議,我微微有些失落,但一想到拿到了他的電話,又釋然了。
與他再次分別后,我又找不到見他的理由了,總不能真的邀請他來家里坐坐,我每天推翻無數(shù)個借口理由,但始終還是沒能踏出那一步。這時候我該感謝的就是我的智齒了,它忽然腫了起來,最先是吃東西會疼,后來發(fā)展到半邊臉都腫了起來,我毫不猶豫的跑到了校醫(yī)院。
校醫(yī)院一如既往的冷清,我敲了敲尹赫的辦公室門,等了很久也沒反應,就試探著推開了門。房間陽光充足,他穿著白大褂趴在桌子上曬著太陽睡著了,整張臉埋在手臂間,只給我留下頭發(fā)短短的后腦勺。我輕輕地坐在一邊的沙發(fā)上,看著熟睡的他。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了一下,他伸出手抓起手機,不情愿的抬起頭,然后一下子看到了坐在一邊的我。
“等了多久,怎么不叫醒我!彼鹱笫,看了看手表。
“你等我一次,我等你一次,公平了!蔽易剿k公桌對面的椅子上,把左臉偏向他,“醫(yī)生,我牙疼!
“腫的這么厲害!彼h遠的也看出了我兩邊臉的不對稱,“去診室看一下!彼f完話雙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走出窗前的陽光,我看到他的臉色很差,有著濃濃的黑眼圈,步伐也很跛,右腿無力的拖在地上。
“沒休息好嗎”我追上他,和他并肩而立。
“嗯,最近在寫一篇論文!彼χ戳丝次,然后戴上口罩和手套,示意我坐在椅子上,他站在我的面前,我自覺的張開了嘴。
“智齒發(fā)炎了,你這個還不能拔,得等消炎了再拔,我先給你開點消炎藥吧,等過幾天我?guī)闳メt(yī)院拔掉就好了,這幾天吃的清淡點!彼x我那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說話時聲帶的震動,被口罩擋住半張臉的他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本來清澈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額頭上還有剛才睡覺壓出來的壓痕,忽然好想環(huán)住他就在我眼前的腰身。
“我會好好吃藥的,你注意休息,別太累了!彼犃宋业脑捫α似饋恚对谕饷娴难劬澚藦。
我謹遵醫(yī)囑按時吃藥每天飲食清淡,沒幾天腫真的就消了下來,牙也不那么疼了,但一想到拔牙的疼痛,我就退縮了,于是一直沒去找尹赫,誰想到他還記得這事,電話顯示的尹赫二字讓我愣了一愣,接起來真的是他的聲音。
“消腫了嗎怎么沒來找我”他好像正吃著什么東西,聲音含糊又溫柔。
“消了……”我弱弱的回答了一句就說不下去了。
“在學校嗎今天我休,帶你去醫(yī)院!蔽抑缓庙槒牡穆犓陌才,從宿舍樓下來后看到他的車時心情有點微妙。他開車帶我直接到了全市最好的醫(yī)院,也沒掛號就直接上了三樓,敲開門我看見里面是一位頭發(fā)花白的爺爺級醫(yī)生。
“尹赫,你小子這是終于把徒媳婦帶來給我看了”我走進屋里還沒站定,就聽見爺爺醫(yī)生說的話,然后眼睜睜看見尹赫沒走穩(wěn)絆了一下,我在他身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他站穩(wěn)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醫(yī)生,把我推到他身前。
“這是葉蓁蓁,這是曾經(jīng)教過我一學期課的老師,陳教授。”陳教授站起身背著手走到了我倆的面前,笑著打量了我一圈,然后點了點頭。
“教授好!蔽壹t著臉小聲的問了一句好。
“好好好,來,去診室,我看看牙。”教授率先開門走了出去,我感覺到身后的尹赫長長的吁了口氣。
“陳教授有點為老不尊,不過技術肯定沒得說,我特意找的他老人家。”耳邊一癢,原來是他俯下身在我耳邊小聲的說話,我訥訥的點了點頭,搔了搔紅透的耳朵。
“你坐這兒看著!苯淌谥噶酥敢贿叺囊巫樱展怨缘淖诹松厦,我發(fā)現(xiàn)在教授面前他就變成了言聽計從不敢頂嘴的小孩子,我偷偷的抿了抿嘴。
“躺好,一會我先給你打麻藥,然后把牙齦切開一點,把牙拔掉,再縫上,別怕,不疼!贝魃峡谡值慕淌诤鋈粐烂C起來,我乖乖的躺著,張大嘴,閉上眼。
打麻藥的時候很疼,我把衣服的下擺都捏皺了,忽然感覺雙手覆上了一只溫暖的大手,那只手把我緊緊攥著衣服的手松開撫平放在自己手心,還輕輕捏了兩下,好像是告訴我疼了可以捏他的手。我的手安靜的蜷在他的掌心,大概是注意力轉(zhuǎn)移,當我再反應過來時,疼痛已經(jīng)減輕了很多。
“最近天氣冷了,腿疼沒疼!痹S是最關鍵的工作完成了,陳教授和尹赫閑聊了起來,我豎起耳朵認真的聽,他的腿天冷時會疼嗎
“我好著呢,倒是您,少喝點酒。”他語氣中有關切。
“好好好,回去告訴你爸,有時間約著喝酒……不對,喝茶呀!标惤淌谧杂X失言,馬上改了口,尹赫的爸爸和陳教授很熟嗎
“喝茶我倒是可以幫您聯(lián)系聯(lián)系,喝酒就免了!币盏脑捓飵еσ。
“好了丫頭,要看看你的牙嗎”我正全神貫注聽他們兩人說話時,教授撤下了他的雙手,我撇到了他手里的一抹紅,趕緊搖了搖頭。
“醫(yī)囑什么的就由尹赫給你下吧,消炎針要打幾天,你在尹赫那兒打就行,休息休息可以走了!蔽易鹕,看到陳教授正對著尹赫擠眉弄眼。
麻藥勁兒還沒過,我哼哼唧唧的道了謝,就穿了外套尾隨著尹赫走了出去。他俯下身子與我平視:“要不要休息一會”我點了點頭,跟在他的身后在醫(yī)院里穿行。
“尹赫”忽然身后有人不確定的叫了他的名字,他回過頭,然后表情由迷茫變得驚喜。
“杜航!彼麑χ莻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快步走去。
“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舍得從資本主義國家回來了”兩個人抱在一起,互相錘著后背,尹赫打趣的問道。
“回來不久,準備結婚之后就不走了!倍藕絺子沒尹赫高,看起來也比尹赫成熟,但結合尹赫的真實年齡,兩人應該是同學。
“杜主任,有手術。”兩個人正聊著時,有一個護士跑來叫杜航。杜航從衣兜里拿出手機,“留個號碼,有時間出來聚!币瞻炎约旱氖謾C號碼打在他的手機上,然后直接撥了過來。
“那我們再約,帶弟妹一起來啊!倍藕绞掌鹗謾C,急匆匆的走了,沒給尹赫解釋的機會。
“杜航,我大學同學,讀完研就去美國深造了,沒想到還真回來了,現(xiàn)在都是主任了啊,真好。”尹赫看了一眼杜航疾走的背影,轉(zhuǎn)過頭看到我好奇的目光,就向我解釋,他的語氣有高興,但我同樣在他的眼神和語氣里聽出了淡淡的羨慕。
尹赫念書時成績應該也不差,不然怎么會和教授有這么親密的關系,但同齡的他的大學同學都已經(jīng)做到了全市最好的醫(yī)院的主任,而他卻只能委身在我們大學做一個閑散的校醫(yī),是因為他不健康的右腿嗎,那樣一條腿站手術臺會很辛苦吧,所以他放棄了醫(yī)院高強度的工作,放棄了上手術臺的機會。心臟忽然感覺酸酸的,像浸了檸檬水的棉團,沉重又酸澀。
我已經(jīng)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門診大樓,我的視線移到他的右腿上,那條腿步伐僵硬機械,他的狀況比那天稍好一點,但還是一眼就看得出有問題的右腿。
“蓁蓁,好點了嗎”他忽然停住腳步問我,我快速的把目光從他的右腿移到四周,這一眼卻讓我生生頓住了步伐。
“這里我記得,以前中間不是一個魚池嗎”我指著現(xiàn)在的小花園問他。
“對,那是很多年前了,早就改造了!彼h(huán)視了一圈,然后目光聚集在我的臉上,眼睛溢著期待。
原來那不是夢,是我記憶里真實存在的事實,我來過這里,那我本以為在夢里的那個男孩,也是真實存在的嗎
回到學校后我開始每天按時去校醫(yī)院打針,牙疼的厲害,我每天只能吃流食,粥,牛奶,麥片之類的。每次我打針時尹赫都在一邊陪著我,他看書,我就畫畫,如果正趕上中午他就買來粥,看我呲牙咧嘴的吃下去,而他在一邊吃香喝辣的誘惑我。
打針的第三天下了初雪,我在雪地里玩了痛快才去的校醫(yī)院,但我坐了很久,也沒看見尹赫來,就抓住一個護士問。
“尹醫(yī)生請假了,今天下雪了,應該是身體不舒服吧!甭犕曜o士的話我忽然想起陳教授說的,天冷他會腿疼。我再也坐不住,滿腦子都是他自己在家里沒人照顧想喝水也沒人拿的場景,我把流速調(diào)到最大,匆匆打完消炎針,背起包包打車直奔尹赫家。
得益于我強大的方向感,那天車停到了他家樓下,我順利的找到了那棟樓,并在樓下看到了他的車,可是一棟樓這么多戶,是哪個屋子呢我在樓下一戶一戶辨別,最高層是8樓,8樓的落地窗前掛著幾件衣服,但距離太遠看不清。我先上了對面的樓,在走廊的窗子向尹赫家的樓看,8樓窗子前掛的衣服我竟然都認得,一件白襯衫,一件藍襯衫,一件藍色條紋的毛衣,這些尹赫都穿過,我興奮的下了樓,坐電梯來到8樓尹赫家門前,但伸手敲門時我又退縮了。
我為什么要來呢我來能干嘛呢他自己就是醫(yī)生,難道還照顧不好自己嗎他是獨居嗎萬一他和父母住在一起怎么辦我來了要說什么,說尹赫我很擔心你我來照顧你嗎我以什么樣的身份說這樣的話呢我放下準備敲門的手,剛剛的興奮也冷靜下來?墒牵液貌蝗菀渍业竭@里,推理偵查各種手段都用了,如果就這樣離開,我不甘心。我咬了咬牙,敲響了門。
第一次敲完后沒反應,第二次敲過后我聽見屋里有些細微的聲響,第三次敲門聲后,我聽見了擰動門鎖的聲音,然后門打開了。
“尹赫,聽說你請假了,我來看看。”我迫不及待的說出了我來的原因,說完話才定睛看了看站在我面前的尹赫。沒戴眼鏡,雙眼通紅,頭發(fā)凌亂,一副被我叫醒的樣子,上身穿了件寬松的白T恤,下身……
“尹赫……”我輕喃了一句,眨了眨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尹赫的腋下夾了兩支拐杖,下身穿了一條籃球短褲,而本該是右腿的地方卻空空如也,從走廊吹過的風從門打開的縫隙一直鉆到他空蕩蕩的短褲下,微微的顫動著像一面無依無靠的旗幟。
尹赫長長的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撐著拐杖讓出了進屋的路:“進來吧,外面冷。”他轉(zhuǎn)過身去,走進玄關,撐著拐杖時兩肩高高聳起,兩支拐杖和一條左腿交替。雖然早就對他的腿有所猜測,但真正看到這個事實時,還是很難接受。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想從背后抱住他的沖動,靜悄悄的隨他走進了房間,風吹動大門,“砰”的一聲關上,我們兩個都被嚇得一抖然后從各自的沉思里被喚醒,尹赫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
“對不起,我不該擅自過來!蔽也话驳牡拖骂^,局促的說。
“哎,過來。”尹赫又嘆了口氣才開口說話,我疑惑的抬起頭,發(fā)現(xiàn)他微微張開雙臂,目光柔和的看著我,我遲疑了一下,慢慢走上去,抱住了他。他的身上有甜甜的煙草的味道,我貪婪的在他的懷里呼吸著,感受著他的手一下一下在我的后背的撫摸,然后本來糾結心疼起伏不平的心,慢慢寧靜。我不舍的從他的懷里退出來,才想起來我來尹赫家的初衷。
“你哪里不舒服嗎正在睡覺被我吵醒了嗎”尹赫家暖氣燒的很足,又開了空調(diào),我一進屋就開始冒汗。
“沒事,昨晚腿疼一宿沒睡好,今天就想補個覺,你是怎么找過來的。”他微微彎下身子打開鞋柜,示意我自己找拖鞋,我找到了一雙粉色的拖鞋,詢問他能不能穿。
“這是我媽的鞋,你穿吧,我家就這一雙女鞋。”他笑盈盈的看著我換上了拖鞋,引著我坐到了沙發(fā)上,又撐著拐杖給我拿回了一罐橙汁,然后把拐杖靠在單人沙發(fā)的扶手上,自己扶著扶手也坐在了沙發(fā)上。他一坐下,右腿褲腿瞬間癟了下去,直到大腿根部才有了起伏,我本就不安跳動的心臟又狠狠地被抓了一把,我悄悄的把目光移開。
“上次你送我,把車停在了樓下,我記住了樓的位置,然后我看見了你掛著的衣服!蔽一卮鹬麆倓偟膯栴},用手指了指窗前他曬著的衣服。
“福爾摩蓁!”他驚訝的感嘆道。
“對了,你吃飯了嗎腿還疼嗎”我偷偷撇了一眼他用手覆著的右腿,短褲下還能看到末端一下一下的抽動。
“不疼了不疼了,飯還沒吃,一直睡覺來著。”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一眼就看出了他在說謊。
“你接著去睡一會吧,我去給你做飯,我也還沒吃呢!蔽艺酒鹕,挽起袖子。
“我們出去吃吧,做飯多麻煩。”他也隨著我站了起來,我看到他站起的瞬間皺起了英氣的眉毛。
“你不信我”我神情倨傲的問他。
“我當然信你”他似是無奈的說。
“那相信我就快回臥室歇著,飯好了我叫你!蔽夷闷鹚吭诜鍪稚系墓照冗f給他,然后輕輕推著他的腰把他推到了臥室門口,他只能無奈的妥協(xié)了。
其實我很會做菜的,畢竟一個人生活久了,生活技能也就滿點了。我打開他的冰箱,還好,雞蛋青菜什么的都有,冷凍室里也有肉,我規(guī)劃了一下,很快一道青椒炒藕片,一道蛋角煲,一道冬瓜汆丸子湯就呈上了桌。
他的房間沒關門,我望進去,他正靠在床頭的靠墊上打著電腦,看到我走進來就把電腦放到了一邊坐直了身子。我環(huán)視著他的臥室,干凈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柜,床頭是木頭打的置物架,放了幾本書,置物架最頂端一層放了一個俄羅斯套娃和一只棕色的小熊毛絨玩具。那只穿著背帶褲有些陳舊的小熊吸引了我全部注意,電光石火間好像那段模糊的記憶終于被擦拭干凈,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2001年春,單人病房里陽光明媚,照耀在病床上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女孩身上,她雙眼緊閉,左手吊著輸液瓶,睡的極不安穩(wěn)。
門外護士站的護士們在閑聊。
“3床那孩子家長還沒來”
“就見孩子她奶奶來過一次,天天這么燒著也沒人照顧,估計那心肌炎都是家長給拖出來的!
“真可憐啊。”
“可不是!
“尹主任的兒子也夠可憐的。”
“照你這么說,住院的哪個不可憐!
“也對,護士長來了!
幾個女孩四散開來,住院部4層又恢復了寧靜。
幾天后。
“小哥哥”一個穿著不合身病號服的小女孩,赤腳坐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她有一張圓圓的蘋果臉,披散著長長的頭發(fā),兩只粉嫩的胖腳丫晃啊晃。
“你迷路了嗎”和小女孩說話的是一個16、17歲的少年,他也穿著和女孩一樣的病號服,坐在輪椅上和女孩平視,本來該是右腿的地方卻只有藍白條病號服褲子的堆積,露出了醫(yī)院公共輪椅的坐墊。
女孩搖了搖頭,迷茫的看著他。
“你怎么鞋子都不穿,到哥哥這兒來。”男孩不熟練的把輪椅對準小女孩,張開雙臂,女孩看了看面前長的好看的小哥哥,乖乖的向前蹭了蹭身子,男孩一把攬住女孩,把她抱起來,放在輪椅上右腿缺失的地方。
“你坐穩(wěn)了,我?guī)闳フ易o士!蹦泻⒏有⌒囊硪淼膭澲喴,還要時刻看著坐在身體右側(cè)的女孩的情況,只見她好奇的四處張望著,一會摸摸輪椅扶手,一會摸摸屁股下面的坐墊,男孩無奈的笑了笑,真是個小迷糊。
“晴姐,我在走廊撿了個孩子。”男孩把輪椅停在護士站,費力的抬頭看。
“蓁蓁!你怎么又亂跑!你病還沒好,亂跑又要發(fā)燒的!”護士董晴看到蓁蓁一臉迷茫的樣子,絲毫生不起氣來,她走過去抱起坐在輪椅上的女孩,一下子男孩腿部的缺失就明顯的呈現(xiàn)了出來。
“尹赫,這是住在你隔壁的蓁蓁,心肌炎入院的,一直發(fā)燒,這幾天才見好就往外跑,住了大半個月了家里人都沒來看過。”最后一句話護士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說給男孩聽,尹赫抬頭看了看趴在護士肩膀上的蓁蓁,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
護士把蓁蓁抱回了病房,在她們身后的尹赫正好看到她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純真又充滿了期待,他忽然感覺心下一動。
“爸,今天我見到隔壁住的蓁蓁了。”尹赫回到病房,正好看到查房來的尹醫(yī)生。
“葉蓁蓁嗯,怎么了”尹醫(yī)生扶著自己的兒子小心翼翼的從輪椅轉(zhuǎn)移都床上,卷起堆在一起的右褲腿,露出了纏著白色綁帶的殘腿。
“她家里為什么沒人來”尹赫看到爸爸認真的檢查著自己那條已經(jīng)不能叫腿的腿,撇開了頭,看著桌子上放的鮮花。
“聽孩子的奶奶說,孩子的爸媽一直忙生意,老太太又是南方鄉(xiāng)下人,重男輕女的厲害,把孩子送到醫(yī)院就再也沒來過了。”尹醫(yī)生檢查完又把褲子一點一點卷下來,看到兒子臉上落寞又強顏歡笑的表情,拍了拍尹赫的肩膀,“你沒事可以去隔壁陪她玩玩,那孩子很乖的。”尹赫沉默的點了點頭,錯過了尹醫(yī)生眼中跳躍著的希望。
第二天打完針,尹赫就轉(zhuǎn)著輪椅到了隔壁,發(fā)現(xiàn)蓁蓁還在床上昏睡,蘋果臉紅紅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尹赫轉(zhuǎn)著輪椅湊到床邊,伸出手摸了摸蓁蓁的頭,果然滾燙,于是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晴姐,蓁蓁又發(fā)燒了!
“沒關系,已經(jīng)給她加了退燒的藥了,溫度慢慢就會降下來的!弊o士見沒什么事,就又關門出去了。
尹赫看了蓁蓁一會,像是決定了什么的樣子,劃著輪椅出了病房進了尹醫(yī)生的辦公室。
“爸,一會中午你去對面的超市幫我買一個玩具好不好!币沼行╇y為情。
“什么玩具”尹醫(yī)生好奇的看著自己兒子,已經(jīng)17歲的尹赫不像是忽然想玩玩具的人。
“買……買只玩具熊吧!闭f完話尹赫的臉刷的就從脖頸一直紅到了耳根。
“給蓁蓁這得你自己選!币t(yī)生一下子就識破了兒子的想法。
“可是……我沒辦法去啊。”輪椅上的尹赫攥了攥拳,低下頭看著自己那截丑陋的斷腿。
“怎么不能,中午我和你一起去,你來選,我付賬,你要是不去我可不幫你買!币t(yī)生掩飾住眼中的心疼,堅定的說。
“那……好吧!币摘q豫了一下,還是咬著牙答應下來。
中午尹醫(yī)生來到病房時,看到的是已經(jīng)換好衣服的尹赫,格子襯衫,牛仔外套,腿上的牛仔褲整齊的疊起來堆在輪椅上,左腿安靜的踩在踏板上。尹醫(yī)生看出了尹赫的不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推著輪椅走了出去。
這是尹赫自截肢以來第一次下樓,第一次出醫(yī)院,他看到來自四周關注的目光恨不得掉頭回到醫(yī)院,至少在那里沒人盯著他無處躲藏的好笑的右腿看,他恨那場車禍,讓他失去了右腿,也失去了自信。尹醫(yī)生推著尹赫來到了醫(yī)院對面的綜合超市的玩具架,讓他自己挑選,他艱難的抬起從出了醫(yī)院就一直埋在胸口的頭,打量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玩具。忽然他被角落里一只棕色的穿著牛仔背帶褲的毛絨小熊吸引了目光,那只小熊憨態(tài)可掬,兩只耳朵圓潤可愛,肉肉的腿滿滿的塞在背帶褲里。
“爸,我要那個!必浖芎芨,坐在輪椅上的尹赫根本夠不到,只能指著那只小熊讓尹醫(yī)生來拿。
“是這只嗎”售貨員先一步取下了那只小熊,遞到尹赫手里,他把那只熊抱在懷里又低下了頭。
“這是最后一只了哦,你可一定要看住了!币諏ぶ圬泦T的聲音看過去,看到的是一張帶著溫和笑容的臉,他心中一暖,點了點頭。回醫(yī)院的路上,尹醫(yī)生發(fā)現(xiàn)本來把頭埋得很低的尹赫,慢慢可以直視四周了,他懷里抱著小熊,表情如臨大敵,但終歸不在怯懦。
尹赫回到醫(yī)院直接去了蓁蓁的病房,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醒了過來,但還在輸液,蓋著被子,圓溜溜的眼睛不住的四處打量,聽到開門的聲音,轉(zhuǎn)過了頭,發(fā)現(xiàn)是尹赫,本來沒有表情的小臉瞬間綻出了笑容。
“小哥哥!”脆生生的童音蕩漾在安靜的病房里,尹赫也不自覺被感染著笑了起來。
“這個給你!币瞻研⌒苓f到蓁蓁沒扎著針的那只手里,蓁蓁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從漂亮小哥哥的臉上轉(zhuǎn)移到軟軟的小熊身上。
“給我”蓁蓁伸出小手想觸摸,但又遲疑。
“小熊會保護你,讓你馬上好起來!币湛吹捷栎栊⌒囊硪淼臉幼樱苯幼プ∷峙值男∈,把小熊送到了她的手里。
“謝謝小哥哥!”蓁蓁高興的把小熊抱在懷里,捏捏耳朵,扯扯背帶褲,蒼白的小臉也泛出了血色。
接下來的日子,尹赫每天都會來陪蓁蓁,最開始蓁蓁燒的迷糊,尹赫就給她念故事書,哄她睡覺,拿水彩筆教她畫金魚,看她自言自語的玩著小熊。后來蓁蓁漸漸好了起來,病房已經(jīng)困不住她了。
“小哥哥,我想去看魚。”蓁蓁扒著窗戶踮著腳往外看。
尹赫把輪椅也劃到窗邊,看到住院部樓下是一個小池塘,他看了眼踮著腳站不穩(wěn)還一直努力往外望的蓁蓁,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哥哥帶你去看魚,但你不能亂跑好不好。”尹赫把蓁蓁抱下來,讓她騎坐在自己左腿上。
“好!”蓁蓁高興的抱住了尹赫的脖子,用自己肉肉的小臉蹭著尹赫,他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
尹赫找出來蓁蓁的棉襖,把她包裹的只剩下一雙滴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然后抱她到輪椅上本來該是右腿的位置,小小的人兒乖乖的坐著,懷里還抱著那只小熊不撒手。尹赫劃著輪椅來到住院部樓下的池塘邊,把準備好的面包給蓁蓁,教她掰碎面包來喂魚。蓁蓁學著他的樣子,看到池塘的魚慢慢向她聚攏,也不到池塘邊去,真的像答應尹赫那樣不亂跑。
后來,尹赫又用輪椅帶著蓁蓁來了幾次,看魚看花,蓁蓁總是乖乖的坐在尹赫的右腿處,然后笑著叫他小哥哥。再后來尹赫要轉(zhuǎn)到康復醫(yī)院去了,去配假肢,然后繼續(xù)回去上學。他來和蓁蓁道別那天,蓁蓁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哭的差點背過氣去。
“蓁蓁,照顧好自己哦!币账砷_蓁蓁的手,親了親她飽滿的額頭。
“小哥哥,小熊會保護你,讓你馬上好起來!陛栎杪畔颅h(huán)住尹赫脖子上的手,最后把那只自己一直抱在懷里的玩具小熊塞到尹赫的懷里,就哭著跑回了病房。第二天,本來已經(jīng)幾天都沒發(fā)過燒的蓁蓁,又是一場高燒。而拿到了小熊的尹赫,順利的回到了學校,高考后念了醫(yī)學院。
“小哥哥!蔽野涯抗庖频阶诖惭氐囊丈砩。
“嗯,蓁蓁!蔽抑,此時的“蓁蓁”不是現(xiàn)在的蓁蓁,而是15年前那個叫他小哥哥的蓁蓁,5歲時的記憶一直支離破碎的存在于我的腦海,我曾以為那份溫暖不過是我太過渴望才會出現(xiàn)的臆想,但此時我終于記起,曾有一個人給過我真真切切的我不斷想求得的真實的擁抱,那個人多年后又出現(xiàn)在我身邊,他帶來的不止有我一直模糊不清的記憶,還有我生命里最璀璨的陽光。
“小哥哥。”我再次輕喚。
“嗯,蓁蓁!彼俅涡χ貞。
“小哥哥!蔽蚁胍恢边@樣叫著他,我想今生都這樣叫著他。
“嗯,蓁蓁,過來。”他笑著回答,然后張開雙臂,我慢慢的走上前去,左膝跪在他本來該是右腿的地方,右腿微曲,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他捧起我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和著咸咸的眼淚和甜甜的喜悅。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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