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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道檻
我是一道檻,一道普普通通的檻,唯一一點與其他檻不同的,大概就是我有了意識,能聽懂其他種族的語言——也就是人類說的成精,雖說建國之后不準成精,但是我還是成了,因為一個人。
在沒有成精前,我碌碌無為,從未絆過一個人,也不想去絆人,我是一道極其失敗的檻,別的檻在聊天時一提起我不外乎是“那道從來沒有絆過人的檻”、“檻不絆人何以為檻”、“他就不是一道檻”、“簡直丟了檻族的臉”等等。
我不在乎他們的評價,每天想著絆人有啥好驕傲的,看著人類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有什么好笑的,又聽不懂人類的語言……
不知過了多久,我所在的這戶人家的女主人生了個女兒,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人類的嬰兒,那么小那么瘦弱,似乎很柔軟,如果我有手就好了,好想戳戳她的小臉蛋。
她會“咿呀咿呀”說話了,雖然我聽不懂,我記住了發(fā)音并開始模仿那樣的發(fā)音,想著也許我記住的音多了,總結(jié)出規(guī)律,也許有一天我就會懂了。
他們嘲笑我異想天開。
總結(jié)的發(fā)音多了,我覺得有些奇怪,她的發(fā)音似乎與其他人類不一樣,其他的人真的能聽懂她說的話嗎?
她會爬了,她似乎特別喜歡在我身上爬來,爬上爬下,她軟軟的,雖然沒有手,但是我觸碰到她了。
但是我并不能經(jīng)常觸碰到她,每次她爬到我這時,女主人就會把她抱走,我這里太接近樓梯了,每次見到她爬向樓梯時我總擔心害怕她會掉下去……
慢慢地她開始會走路了,雖然走得踉踉蹌蹌,但我依舊聽不懂她說的話,她的發(fā)音也在改變著,變得有點像我以前聽到的人類的發(fā)音了。
她絆倒了,摔到地板上,哇哇大哭,我不想要她哭,我不想做檻了,檻會絆倒她。
“乖,不哭。”
女主人哄著把她抱走了。
好一會我才反應(yīng)過來,我能聽懂人類說的話了。
我竟然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了,不過我依舊聽不懂她說的話。隨著時間流逝,我才慢慢聽懂她的話。
原來,她是在學說話。
她慢慢長大,身量慢慢拔長,說話也越來越流利,走路也不再踉踉蹌蹌,可是每次走到我這兒時,總是會絆到,因為絆得的多了,她很快掌握好平衡不讓自己摔倒。
我想,這就是人類所說的命中注定吧。
不然為什么只有她會被我絆到,每一次她經(jīng)過時,我都盡力讓自己變得更低,可是她總是絆到。
她上幼兒園了,我不能再常?吹剿。
周末了,她再次被我絆到了,她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大腳趾,眸子閃著淚光,她很疼。
我聽到她用著軟軟糯糯的聲音,對著一旁的女主人說:“媽媽,為什么家里會有這道檻?可以不要他嗎?”
她不想要我。
我很難過。
我想,我不要再喜歡她。
“可是只有你才會被絆到,你走路應(yīng)該注意點!
“不能把他弄平嗎?被撞到好疼!
“不能!
但是聽到這些,我更難過了。
我的小女孩,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不是圍著她轉(zhuǎn),包括她的父母,她不是世界的中心。
女主人沒有扶起她沒有抱她也沒有哄她,只說了一句:“自己起來去擦藥!
那天,她趴在我身上,拿著鉛筆畫來畫去,“臭檻,壞蛋......”
她睡著了。
別睡,會著涼的。
我想變成被子,給她溫暖。
可是我只是一道冰涼的檻。
那之后她生病了,在床上躺了許久。
她是個早產(chǎn)兒,受不得涼。
如果我有體溫......
如果我不是檻......
如果我是人類......
可是我沒有體溫。
可是我是檻。
可是我不是人類。
沒有如果。
她上小學了,她似乎很喜歡數(shù)學,也很喜歡看書。
她現(xiàn)在不怎么會被我絆到了,每次走到我跟前她都會,停下來認真地看我好一會,然后小心翼翼跨過去。
我喜歡她的眼睛,喜歡她的眼睛中有我。
只有我。
那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因為每天總有一段時間,她的眼中只有我。
她上初中了。
她去了離家有三個小時車程的海邊小鎮(zhèn)讀書,一周回來一次。
她是不是每天都會看到海。
大海是什么樣的?
我想和她一起去看海。
她會想起我這道讓她絆了無數(shù)次的檻嗎?
第一天的晚上,我聽到了女主人給她打電話。
她宿舍的電話號碼為8—2—3—2—3—2—3—0,如果我有手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打電話給她。
為什么?我不是成精了嗎?我聽說人類的志怪小說里,成精后一般可以化成人形,可是我沒有。
所以,我是不是成精失敗了,還是我根本就沒有成精,我只是學會了一門外族語言。
不,我一定是成精的檻,以后我一定能化成人形。
聽說化成人形,要修煉,可是要怎么修煉呢?
我去向那些廢棄的老檻請教,他們知道很多東西,許多關(guān)于人類的事都是他們告訴我的,我曾經(jīng)問過他們是不是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他們否認了。
但對于我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他們卻一點也不驚奇。
自從她不再被我絆到后,其他檻對我的稱呼又改變了:
“那道只絆過一個人的檻”。
“他終于是一道合格的檻”。
“那檻又絆不到人了”。
“真可憐好不容易成為一道合格的檻”。
“但又不及格了”。
真是奇怪的言論。
檻到底是為了什么存在的呢?為了絆人嗎?
如果是為了絆人,那人類為什么要造出我們這些檻?
于理不合。
所以我相信檻肯定不是為了絆人而存在的。
周五了,她要回來了。
第一次這么久沒見她,她是不是又長高了?
對了,我的性別是男。
有什么根據(jù)呢?
因為她是女孩子。
而我想要當一個能夠保護她的男人。
事實上,檻族并無性別之分,但是在知道人類有性別后,我就明白了我自己的性別。
人類有句話叫做“男女授受不親”,其實有那么一瞬間我想當女生,這樣子我就可以抱她。但是我內(nèi)心有個聲音告訴我,我應(yīng)該選擇成為一個男人。
于是那天我有了性別認知,我是一個男性。
當然這都只是我的選擇,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化形。
她到家了。
她慢慢走到我跟前。
要停下來看我了嗎?
只看我只看我只看我!
她沒有看我。
她沒有向我投來一絲的視線。
她毫無猶豫地跨過了我,仿佛我不復(fù)存在。
我好難過,我不開心。
為什么她不停下來看我?
為什么她就這樣跨過了我?
為什么?
她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肯定不是的。
她只是太累了。
對,她剛從學校回來,肯定還沒有完全適應(yīng)。
可是第二天她依舊無視了我。
第三天依舊如此。
她回學校了。
第二個周末,她回來了。
沒有停下來看我。
第三個周末,她回來了。
沒有看我。
第四個周末,她回來了。
沒有。什么都沒有。
第五個周末……
其實她早就忘了我。
她早就不記得我了。
人類里有一句話:有志者事竟成。
我是檻族里最最最清新脫俗的那道檻。
她肯定會記得我。
就算忘記了,也肯定會再次想起來的,我怎么能放棄呢!
對,我不能放棄。
該怎么讓她想起我呢?
人類一般會怎么樣才想起檻呢?
如果我絆倒她,她是不是會記起我?可是她會不會很疼?我不能絆倒她,我不想讓她疼……
她過來了。
怎么辦,好緊張!要不要絆她?
絆不絆?絆不絆?
她過去了。
她過來了。絆不絆?又過去了。
……
她要搬家了。
她要搬去另一個城市了。
我,終究是一道碌碌無為的檻。
一道聽得懂人類語言卻沒有什么用的檻。
她走了。
只剩下我,待在這棟空蕩蕩的房子。
隔了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終于有人再踏進這棟房子。
是她嗎?
我滿心的歡喜與期待,換回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我修煉出了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修煉的,大概是我太渴望成為一個人了。
那一天女主人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男主人,她沒有回來。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偶然得知了她的手機號碼,趁著男主人和女主人外出,我使用了我剛化形出來的手,打了那個手機號123—1231—2310。
“媽媽?”
話筒里傳來她的聲音,可是她聽不到我的聲音。
“還是爸爸?”
“喂?還在嗎?怎么不說話?”
我說了,我很想你,可是你聽不到。
吱呀吱呀。
樓下傳來鑰匙轉(zhuǎn)動開鎖的聲音,然后是上樓的聲音,我趕緊按掉電話,放下話筒,把手縮回來。
“奇怪,話筒怎么跑出來了?!迸魅肃止局。
聽到這話我開始緊張起來,剛剛太匆忙沒把話筒放回原位,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聽說人類發(fā)現(xiàn)了妖精鬼怪的話會請道士來,我要被除掉了嗎?可是我還沒有跟她說過話……
“老家伙忘性又大了,打完電話也不把話筒放回去,這樣子別人怎么打進來,不行,我得好好說說他!
一陣嘈雜。
好在沒有被發(fā)現(xiàn)。
叮玲玲叮玲玲,電話響了。
女主人停下對男主人的嘮叨,走過來接電話。
“媽,剛剛是你們打電話過來嗎?有什么事嗎?”
“沒有,我和你爸剛回來!
“哦,那應(yīng)該是我看錯了。”
……
是她打回來的電話,她會想到我嗎?會懷疑是我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年?兩年?三年?四年?
也許是更長的時間,也許并沒有那么長,只是我度日如年……
我修煉出了人形,我可以在這棟房子里隨意行走,可以在這個小鎮(zhèn)隨意行走。
房子里的電話已經(jīng)不能用了,我偶爾趁著別人不在家時偷偷去他們的房子,用電話打給她,只是聽聽她的聲音,但她總是很快就掛斷。
但是慢慢的我不再滿足于聽她的聲音,我想和她說說話。
“喂?你好,請問你是?”
“浙浙,我是……我是……”
我總不能說我是一道檻……主人家回來了,我趕緊放下電話,跟她說話的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沒有名字,也從來沒有人為我取過名字。
對了,雖然我可以化成人形,但是還是沒有辦法讓可以讓人類能看見我,我想是我修行不夠。
我曾經(jīng)想過去找她,她的父母回來時好幾次我都坐到了車上,可是車每次一駛出小鎮(zhèn),我就會渾身發(fā)疼,特別疼,醒來后我又回到了這棟房子。
我嘗試了好多次,每次都這樣。
我去請教老檻們,他們說可能我只是需要一個契機。
契機契機,到底什么是契機?
我最近很煩躁,因為她不再接電話了,我連她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我開始心灰意冷,不再想著怎么打電話,不再琢磨契機,也不再化成人形。
我就安安靜靜地當一道檻好了。
不生不死。
無畏無懼。
普普通通。
只是道檻。
吱呀,門又開了。
然而我早已沒有了期待。
行李箱輪子“轱轆轱轆”的聲音蓋過了腳步聲。
然而人停住了,剛剛,是有人,撞到了我?
是她,她回來了。
不疼嗎?為什么她的臉上沒有以前絆到時的那種表情,也不再用手捂住腳趾頭。
她長大了。
她慢慢蹲下來,“又撞到了你,我記得我早就不會再被你絆到。”
她……她在,跟我說話嗎?
“呵,我這是怎么了,竟然跟一道檻講話!
哼!檻怎么了,我可是一道可以修煉出人形的檻,雖然別人看不到。
她慢慢坐下來。
開始一個人自言自語:“我總覺得我應(yīng)該回來看看,很可笑是吧,就好像這里有人在等著我,實際上沒有人等我,什么也沒有,你…也沒有等我。”
她不開心,為什么要不開心呢,我一直在等你,可是我不是人。確實沒有人在等她,低低沉沉、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聲傳來,“只有我一個人!
她哭了很久,我幻化出人形,抱著她,我想給她溫暖,我想安慰她,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沒辦法開口說話,我在害怕,我怕把她嚇跑了,又留下我一個。
不要難過,我的浙浙。
“我要一個人,去旅行了,你要不要跟著我?”
要。
“呵,我真傻,哪來的你!
你不傻,我一直都在。
我可以離開這個小鎮(zhèn)了。
原來老檻們說的契機就是浙浙。
我跟著浙浙一起去旅行,我附在了浙浙的電腦上,成為了新系統(tǒng),浙浙給我取名了。
我叫,沙茶。
總有一天,我會修煉出可以讓浙浙看到的人形。
-END-
插入書簽
取名無能系列,沙茶只是因為當時手上有包沙茶醬【這是一個倒著的微笑】
其實,原本設(shè)想的結(jié)局:最后,我成為了她的Siri。
但是我手機的Siri一點也不可愛。
所以還是叫沙茶,沙茶醬的存在感比Siri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