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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金妮·韋斯萊有很多理由可以后悔:后悔沒有更堅持地參加戰(zhàn)斗——沒能與她的所有家人和同伴一同奔赴戰(zhàn)場;后悔沒有緊跟在哈利身旁——沒能在長達(dá)一年的分別后陪伴他度過最后的時光;后悔……沒有多回頭看一眼。
真相無從知曉,但從事后的某個時間點起,金妮開始堅信自己的本能所感知到的。
對城堡的第一次蹂躪結(jié)束,伏地魔假作仁慈地給予了反抗者們一小時,用以“體面地安置死者,治療傷員”,于是所有人冷卻沸騰的熱血、停下沖鋒的腳步,審視周圍的滿目瘡痍。金妮記得自己拭去血污時牽扯額上傷口的痛感,她拖著沉重的身軀走過殘損的城堡——曾以為永恒的庇護(hù)所,視線所及遍布傷者與尸骸。
那是她這輩子最不愿想起的記憶。
她在那個受傷的女孩——她叫什么來著?莎拉?——身旁蹲下。莎拉的年紀(jì)比她還小些,側(cè)腹流著血,在疼痛和恐懼中抽泣,低聲呼喊著媽媽。
“我想回家。我不想再戰(zhàn)斗了!
這句話咒語般擊中了金妮,她瞬間瀕臨崩潰,蒼白的安慰哽咽在喉頭。
然后一股暖流注入她的身體,令她近乎荒唐地感到,一切都會好的。
她本該知道哈利就在不遠(yuǎn)處凝視著她,用那雙清澈卻飽經(jīng)苦難的綠眼睛。她本該起身呼喊他的名字,張開雙臂奔跑試圖從虛空中捕捉他的輪廓——他一定穿著隱形衣,這是她沒有找到他的唯一解釋。金妮從10歲起就能在擠滿人的熱鬧房間里僅憑直覺一眼識別出哈利的存在,這是她的超能力。但她當(dāng)時沒有理會自己的直覺,選擇了莎拉分享那股力量,因為后者比她更需要。她告訴莎拉大家都會沒事,這一切會很快結(jié)束,她馬上就可以去見自己的媽媽了。
金妮選擇了莎拉,而哈利注視著她,像一直以來那樣給她力量,然后在她度過難關(guān)之后走向了自己的終結(jié)。
獨自一人。
金妮從來沒有試過一個人做任何事。作為最受疼愛的小女兒和唯一的妹妹,她的家庭足夠大到使她在整個成長階段都有父母和兄長的陪伴;她漂亮又出眾,從不缺少好人緣;她飛行天賦超凡,深諳在球場上如何與隊友合作;她領(lǐng)導(dǎo)D.A.的戰(zhàn)斗,身邊有全部鄧不利多軍的成員支持。
她想過自己會死——這可是戰(zhàn)爭,誰沒想過呢?——可從沒想過獨自一人,所以她不去想哈利走向禁林時的情景,那會令她再度崩潰。
整整兩個學(xué)期,她記得自己是如何在卡羅兄妹整夜的折磨后顫抖著雙手翻開第二天的預(yù)言家日報,察看是否有哈利的訊息;一次又一次的一無所獲之后又是怎樣用堅定到虛假的聲音告訴周圍的人這代表哈利還在戰(zhàn)斗,伏地魔拿他無可奈何。
“他會回來的。”她一遍遍重復(fù)直到自己也如此相信,“回來帶領(lǐng)我們與把食死徒趕出霍格沃茨,拯救我們!
拯救我。
緊接著一切就在那晚結(jié)束了,哈利回來了,他死了。
金妮記不得后來的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一切似乎停止在了他自禁林深處出現(xiàn)的那一刻。哈利軟綿綿地躺在海格懷里,眼鏡歪斜,胳膊垂落下來晃動著。伏地魔血紅的眼睛和蛇一般的面孔、倒下的納威身上有火在燃燒、食死徒發(fā)出刺耳的嘲笑……這都無關(guān)緊要,只是模糊拼圖中的些許碎片罷了。
而她現(xiàn)在她還活著,沒有缺胳膊少腿;鳳凰社也還在,盡管失去了一半的核心成員。弗雷德的死帶走了全部的笑聲,可韋斯萊家卻是幸運的,他們在這場戰(zhàn)爭中只失去了九分之一。
很奇怪,從馬人和小精靈加入、戰(zhàn)局陷入僵持到金斯萊發(fā)出撤退的訊息,金妮沒有一秒想到哈利。她架著昏迷的丹尼斯到達(dá)鄧不利多為最壞情況設(shè)立的安全屋,隨后便忙于照料傷員。又過了一小時羅恩才鮮血淋漓地出現(xiàn),那時充滿她大腦的念頭也只有狠揍那個讓她險些以為自己又失去了一個哥哥的混蛋。
直到她看到羅恩死死護(hù)在懷里的東西。
“我不能把他留在那里,金妮。”羅恩啞著嗓子,湛藍(lán)的眸子周圍布滿血絲!拔也荒!
腳下的地面分崩離析,一切都結(jié)束了。再也沒有人會出現(xiàn),會拯救。
再之后,確切來說,她此時此刻是在安全屋里一個簡陋的獨立房間。這里只有一個人、一具軀體、以及一盆清水。金妮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硬要接下——甚至可說是搶過——這個任務(wù),也許是因為想要強迫意識的每個部分相信這個事實吧?尚Ч⒉凰愫,至少她腦子里塞滿的這所有念頭,沒有一個與死亡相關(guān)。
她脫去哈利的袍子,動作莊嚴(yán)而神圣,心里想的卻是哈利該會有多么窘迫。少年瘦削而蒼白的身體裸呈在她的眼前,被她持著浸了清水的軟布用近乎愛撫的方式擦拭,細(xì)數(shù)上面的每一處褶皺和傷疤。她記得兩人交往的那短短的幾周里,哪怕她是在那些最親密旖旎的時刻將手伸進(jìn)他的襯衫,哈利的臉都會漲得通紅——說實話,這也是她如此熱衷于那樣做的原因之一。而且她知道,那絕對不代表他不喜歡。
她用手指清理比記憶中長了一些的黑發(fā),拂去上面的沙土,再游戲似的試圖把它們壓服下去。它們彈起來,仍不屈不撓地支楞著,組成了她熟悉無比的輪廓。金妮笑了,她想如果這個發(fā)型能挺過他姨媽的剃刀、自己母親帶水的梳子和魁地奇球場上的暴雨的話,那一定也不會被死亡所打倒。她記得他們熱吻時自己是怎樣同等地抱怨和喜愛著它們在自己額頭和手掌下扎人的觸感,程度也許只略低于他不時就忘了刮的胡茬。
她給哈利穿上鳳凰社能找到的最好的衣服,將他的雙手交疊在胸前。等她離去社員會用咒語保存他的身體、加固整個房間,確保他能安睡直到他們將他送回父母的身邊。他是那么想念他們,那思念強烈到她時刻能從他的臉上眼睛里看見它留下的刻痕。
最后,她吻上那兩片已經(jīng)褪去血色的唇,與他前額相抵。這是個純潔、綿長、安慰似的吻,她感覺哈利的嘴唇逐漸溫暖起來,因干燥而有點粗糙,卻十分柔軟。金妮一直相信人的品質(zhì)與這個人的嘴唇有著某種神秘的聯(lián)系,哈利則是最好的論據(jù)。生活在他身上強加的太多苦難與責(zé)任給了他間歇性的暴躁和嚴(yán)厲,可他內(nèi)里卻仍舊柔軟,準(zhǔn)備好了接納、付出感情……和犧牲。
他、羅恩和赫敏在長達(dá)一年的流亡時間里究竟做了些什么仍舊只有少數(shù)人得知,在人心惶惶、希望盡喪的時刻也從不缺對曾經(jīng)偶像的誹謗。金妮知道自己何其幸運:她仍舊堅信英雄為何獻(xiàn)出生命,明白愛與信仰的永不消亡。
金妮離開了哈利的雙唇,最后一次深深注視著他。絕不沉湎于無止境的殺戮和瘋狂,也絕不為了厭倦爭斗而投降——她知道支持這誓言的一份平靜來自何方,有的東西生離帶不走,死別同樣。
轉(zhuǎn)身打開門鎖的剎那,低語在她的耳邊響起。
“如果這一天真的到來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一定要和愛你的人在一起,活到很老很老!惫耐孪е柟獾呐夂陀旰笄嗖莸姆曳,黑湖在他專注的綠眼睛里投射出粼粼波光。
“因為不管多久,我都會等著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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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筆舊文,和Light Will Guide You Home差不多同時寫作,有重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