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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道路的兩旁橫臥著覆蓋著莊稼的大地,在如沸水般涌動的霞輝中,閃閃如油光水滑的野獸皮毛。
落魄的人走在大道上,在傍晚的熏風中,麥子們不斷地向這個過路人點頭致意,仿佛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將軍或是別的什么王親貴眷。
然而他什么也不是。形容憔悴,衣著邋遢,渾身散發(fā)著瀕死之人的氣息。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因為流浪,他已許久未曾吃過飽飯。
幾只禿鷲在暮色四合的天野徘徊,虎視眈眈的盯著這個瀕死之人。
終于,他倒了下去。只是還未等禿鷲們一呼而上,從大道的另一頭,又顯出一個人影。滾圓如粗桶的腰身,豐滿健壯的體態(tài),是個與旁人別無二狀的村野農(nóng)婦。
那農(nóng)婦瞧見了這個落魄之人,顯然嚇了一跳。只是她卻在遲疑了一會兒后回身,顯然是在召喚另一個人。
于是從遠處,又逐漸走近了一個人影。身材壯實,孔武有力,是個種莊稼的一把好手。他顯然也看清了地上的情形,卻不愿接濟,不一會兒,兩人便爭辯了起來。
太陽抱住他滾圓的腦袋往西邊去了,漸漸黑沉的天色幾乎吞沒了那幾只禿鷲的身影,他們躁動不安的徘徊著,既不敢落下也不肯離去。
終于,那個莊稼漢,心不甘情不愿的,扛起地上的人就往農(nóng)莊走去。
昏暗如夜的小室里,一豆燈火努力散發(fā)著更多的光亮。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蒼白如紙,不斷的虛汗打濕了紙面,顯出幾分不詳?shù)乃罋。他的雙唇不住地上下蠕動,反復(fù)咀嚼著一個名字:“伊蓮娜!蹦鞘撬某鯌偾槿耍粋天真活潑的少女,也是他寧愿流浪也要至此的理由。
莊稼漢正坐在門檻生著悶氣,任他婆娘忙里忙外的服侍著床上的小白臉。
陰沉的夜雨淋濕了璀璨的星光,洇出團團模糊的光輪,莊稼漢只覺得淅瀝的雨聲敲得他心煩,便折身回屋看看那小白臉怎么樣了。
偷溜進屋的夜風也想窺伺屋中的情況,不住地逗弄著油燈。搖曳不定的燈影之下,床上的人已然睜開了眼睛。雖然被灌了一肚子的稀湯,但好歹挽救了幾分他的精神,拭去了塵穢的面容上顯出一派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氣度,狹小的屋室硬生生被襯成了寬廣宮殿。此刻,他正噙著優(yōu)雅的微笑向那村婦致謝。村婦的手緊張的扭搓著圍裙,臉卻不可避免的紅了。
莊稼漢的面色陰沉得仿若夜雨,他大步上前,正巧聽到兩人談話。
“還未請教您的姓名?”
彬彬有禮的京城口音,帶了莊稼漢嗤之以鼻的虛偽腔調(diào)。
村婦漲紅了臉,從牙關(guān)里擠出三個字。
“伊蓮娜!
雖聲若蚊吶,但問者顯然是聽到了。吃了一驚后,他旋即再復(fù)笑道。
“真是個美麗的名字,十分適合您。”
莊稼漢見不得他婆娘那扭捏作態(tài)的態(tài)度,直接上前便要趕客。
自然,被他婆娘駁了回來。兩人就此問題爭辯的激烈程度,絲毫不亞于第三次大戰(zhàn)的爆發(fā)。
只是當他們回過神時,那位“客人”已自行下床,走到了門邊。
夜雨停了,月亮羞怯地從云后探出半張臉來,將脈脈含情的目光投向那位來客。
他手上仍捏著一頂破爛不堪的帽子,探身上前執(zhí)了那位村婦的手,行了個吻手禮后溫聲說道。
“再見了,伊蓮娜,替我向家父問好。”
說罷,也不去看旁邊莊稼漢的臉色,邁開大步走了。
伊蓮娜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淚水不覺蓄滿了眼眶。多年以前,仿若也是這么個月夜。應(yīng)召入伍的情人面對著仍是少女的她,重復(fù)了同樣的動作與話語,只是他在末尾多加了一句。
“等我回來!
如今,他已歸來。
落魄的人走在大道上。夜風中,麥子們不斷地向這個挺起胸膛的過路人點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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