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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se & Rosemary,玫瑰與迷迭香。一朵美麗卻帶刺,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朵馥郁迷人,親切平和卻始終有距離感。“這是我們家的兩朵姐妹花!比∶值睦畹母赣H,李玫的伯伯常不無得意地向人炫耀。李迭尚好,著迷于Rosemary的香氣,李玫卻總是抱怨名字俗氣,連帶英文的Rose也令人生厭,這種情緒直到97年《泰坦尼克號》電影的出現(xiàn)才有所平緩。誰不喜歡那英俊浪漫的Jack呢?
一個普通的周末下午,李迭與李玫逛街累了,便找了家咖啡館坐下休息。
“昨天江意遠來過我們學(xué)校!
“哪個?”李迭拿起勺子撥弄咖啡。
“哪個?李迭,別告訴我說你忘了。”李玫有些忿忿,略提高了音量。
“你不提我就真忘了!崩蠲的樕喜粍勇暽弥鬃拥挠沂中≈高是輕輕一抖。
故事最初是從一個玩笑開始的。那是一年前,李迭大學(xué)一年級,李玫則即將升高三。某天李迭正在房里整理衣服的時候,李玫突發(fā)奇想,硬要李迭換上以前的中學(xué)校服回學(xué)校玩。正巧下午第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老師從來就是打發(fā)學(xué)生們在操場上閑散。被同學(xué)們好奇的目光盯著,李迭真想扒條地縫鉆下去。
“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背美蠋熀啊敖馍ⅰ鼻暗睦兄v話,李迭偷偷地敲李玫的手。
“就一節(jié)課嘛,下節(jié)課你回家也行!
“穿這身衣服怎么走出校門?算了,下課后我躲圖書館去。”
其實李玫拖李迭來也是事出有因,剛上大學(xué)不久就傳出李迭高中時喜歡的男生有了新女朋友的事,饒是性情開朗的李迭也有點承受不住,一直悶悶不樂。然而李玫不知道的是,高考前李迭鼓起勇氣表白了自己的感情,也得到了回應(yīng)。兩人幸運的進了同一所大學(xué)原本讓她充滿期待,可沒想到他竟如此簡單地背棄了當(dāng)初的約定!凹s定”這個東西正是用來打破的,李迭自嘲。
趁下課人多,李迭偷偷鉆進了圖書館后面的樹林里。圖書館平時就沒什么人,樹叢里也更是隱密。李迭撫著以前常?恐拇髽洌昂镁貌灰,你還好嗎?”
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頭頂?shù)臉淙~在微風(fēng)中沙沙作響,仿佛在對她的問題作答。
“是嗎?你很想我?我也很想你。”李迭坐下來,背靠大樹?戳艘粫䲡]上眼睛打了會瞌睡。忽然李迭感覺有人靠近。誰?!可千萬別是圖書館的老師,不然尷尬了。以前常來圖書館借書的她可不指望老師們半年之間得了健忘癥。
呼,幸好,只是一個男生。
“同學(xué),你占了我的位置!彼櫭。
“誰規(guī)定這是你的位置了!蔽,小朋友,你學(xué)姐我三年前就是這里的常客了,她突然有了一夜之間長大成人的感覺。
“那我們只好擠一擠了!蹦泻⒙柭柤,作勢要靠過來,李迭慌亂地站起來,低聲說:“大家都是逃課,合作一點,別讓老師發(fā)現(xiàn)了。”
男孩坐下來,靠著樹干懶洋洋地說:“這節(jié)課只有我們班上體育課,你才是逃課的吧。真看不出來,你這么小個女生還敢逃課?”
李迭臉上一燥,硬著頭皮沖男生惡狠狠地說:“我逃課又怎么樣?你少管閑事!”
男生笑,拍拍身邊的草地,“坐吧。”然后自顧自拿出耳線把耳朵堵上了。
傻站了一會,李迭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她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腳下被什么東西一絆。“砰!”下巴著地,李迭疼得快哭出來。另一邊,男孩也手忙腳亂地摸著草地。李迭這才明白來原來是被他的耳線絆著了。
李迭擔(dān)心地問:“沒弄壞你的MP3吧?”
“MP3?”男孩攤開手,是一個超薄的CD機。
“現(xiàn)在還有人聽CD嗎?”
“怎么沒有?”男孩沒好氣地說,“這個耳線很貴的,同學(xué)。”
”對不起,”脫口而出的瞬間,李迭忽然反應(yīng)過來,她一瞪眼,“同學(xué)!我被絆倒了你還沒給我道歉呢,毀容了怎么辦?”
“那就整容,整成韓國明星。”男孩促狹地笑。
“你才要整容呢!”李迭瞪他一眼,轉(zhuǎn)過頭不理。
男孩偷眼瞄她,有些尷尬,“咳!開個玩笑,別生氣。我叫江意遠,高二(1)班的,你呢?”
“我……我叫李玫。”李迭含糊地回答,看了一眼手邊的CD盒封套,轉(zhuǎn)移話題,“你聽古典音樂?”
“嗯,我拉小提琴!
“哦?”李迭稍感意外,學(xué)校的文藝方面的表現(xiàn)平平,沒想到后面兩屆里還有能人!皶√崆俚暮芏,你拉的怎么樣?”
“很好!
李迭等了一會,江意遠似乎不準(zhǔn)備就這個問題多加幾個詞,她探頭看了一眼江意遠手里的輔導(dǎo)書,數(shù)學(xué)?真討厭。李迭吐了吐舌頭,縮回了腦袋。困意重新上涌,李迭閉上眼睛,用手臂擋住穿過樹影的陽光。
“鈴……”糟糕,要遲到了!李迭猛地睜開眼,咦,草地?她坐起身,一件校服滑落下來。旁邊的石塊下壓著一張紙條:“衣服就放在這里,放學(xué)后我會來拿!
原本安靜的校園此刻喧鬧起來,李迭仿佛還未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她怔怔地看著自己身上的校服,忽然眼淚就落了下來。原來淚腺功能還未失靈,李迭捂住臉,半晌才站起身來,平靜地朝校門走去。
江意遠只來得及看見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墻的拐角,他張了張口,不好意思叫住她,只好任她去?傔能再見吧,這個叫李玫的女孩。校服已疊好放在草地上,他的指尖觸到衣料,上面仿佛仍殘留著女孩的體溫。他回想起女孩的睡顏,回想起她卷翹的額發(fā)在風(fēng)中微微顫動。因呼吸不暢,她的嘴唇總是半張著,時不時伸出舌頭快速舔一下有些干裂的唇。居然就這樣睡著了,在自己身邊,江意遠煩惱地?fù)项^,這女孩還真是沒有防備之心。
“李玫!老師找你!碑(dāng)“李玫”的名字再次被提及,操場上女生尖利的嗓音好像唯恐不傳到江意遠耳朵里。
他前面走著的兩個女生停下來了,高個扎馬尾辮的扭頭回答:“哪個老師找我?”
江意遠脫口而出:“你是李玫?”
“我是,有事?”女生轉(zhuǎn)向他。
這完全是兩個人!江意遠張口結(jié)舌一時詞窮。難不成是同名同姓?這個念頭剛在腦中閃過還不及細(xì)想,預(yù)備鈴響了。
可打聽下來……
“你說的是三班的李玫?那個女生很漂亮,你怎么認(rèn)識她的?”
“我問是的有沒有人和她同名。”江意遠拿這個和她擠眉弄眼一臉壞笑的同桌沒辦法,偏偏他是班上消息最靈通的,也只能由得他一張臭嘴亂說了。
“沒吧,好歹也是;壍拿琅型奈疫能不知道?重點是你這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小子怎么也關(guān)心起她來了?”
“劉東磊!這個問題你來回答。”
很不幸,對話是在上課期間進行的,被老師逮著的某“消息靈通人士”只能停止了對江意遠的逼問。
另一邊,才下課,三四個女生便圍了過來,李玫幾乎招架不住。
“聽說那個江意遠找你講話了?”
“那個人還蠻帥的!
“什么,一般啦。就氣質(zhì)不錯!
“拉小提琴的時候簡直是王子!”
“你要喜歡就去表白啊。”
“等一下,”李玫做了一個STOP的手勢,“你們說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拜托!大小姐,你關(guān)心一下周圍的同學(xué)好不好?好歹大家同學(xué)一場。”劉俐剛做完痛心疾首狀,又繼續(xù)裝恍然大悟腔,同情地拍拍李玫的肩,“哦對了,今年的元旦晚會你沒參加。那個江意遠表演了小提琴,王子得一塌糊涂。現(xiàn)在后悔了吧,誰叫你不去!
他王子關(guān)我什么事,李玫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女生們的八卦,托腮望天百無聊賴。
大一剛開學(xué)那會,學(xué)校曾定了幾天讓各個社團在廣場上招人。李迭捧著一疊宣傳單趕集似地看過來,也沒感興趣的。這個學(xué)校太假正經(jīng)了,李迭在心里嘀咕,除了學(xué)校自己的合唱隊,一個音樂社團都沒有。動漫社團?更別提了。
“沒有喜歡的就自己組建一個吧!辈恢朗钦l先說的。向?qū)W生會遞交了申請后,居然很快就批下來了。一開始還只是借用視聽教室看Live Show,漸漸的有了自己的雜志,學(xué)會了自己用電腦錄音刻盤。再接下來學(xué)校零散的幾個學(xué)生樂團也掛在了社團名下。眼看時機成熟,策劃已久的活動“音樂狂歡之夜”也接著拉開了帷幕。
想到這個點子還是由一次調(diào)查開始的。從爵士到搖滾,從西方古典到民樂,從港臺流行音樂到日本動漫音樂,社團里每個人的對音樂的口味不一。李迭在網(wǎng)上隨便放了個調(diào)查,很巧有人回貼說不如把各種音樂來個大雜燴,也許會挺好玩的。當(dāng)晚,大家干脆認(rèn)真的策劃起了活動,甚至連誰做舞美誰做服裝,定哪個表演廳,哪首歌用哪種方式演奏比較好都討論到了。于是以這個貼子為基礎(chǔ),李迭做好了一份企劃書。時間定在了大二剛開學(xué)的九月底。
炎炎烈日下,李迭結(jié)束了最后一場考試。她伸伸懶腰,暑假來了。
李迭的任務(wù)是內(nèi)勤與聯(lián)絡(luò),厚厚的聯(lián)絡(luò)本上小提琴手的數(shù)量只有五個,糟糕的是才聚會一次,一個小提琴手就因臨時有事不能參加表演。先前能找的都找過了,這會兒是暑假,要找人更是難上加難,李迭只能到處托朋友找外援,連周末回家也電話不斷。
活動的策劃過程,李玫一直是清楚的,知道李玫在找小提琴手,她心中一動。
“如果是小提琴手的話,說不定我?guī)偷蒙厦!崩蠲嫡f,“同學(xué)里有人會拉小提琴!
“高中生,能行嗎?”李迭看到了一線希望,可仍舊擔(dān)心。
“能力是沒問題,他去年市里比賽得過二等獎,就是你也知道,我們今年升高三,暑假也要補課,他不一定愿意參加。我?guī)湍銌枂栐僬f!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江意遠的電話號碼。
“江意遠。”她叫著對方的名字,臉微微發(fā)紅。李迭敏銳地注意到了。
絮絮地說了一會,李玫放下電話,“他答應(yīng)了。”李迭興奮地?fù)ё∷,“太好了!”一邊偷偷地咬耳朵:“說,這個人和你關(guān)系不一般吧!
李玫躲閃著,臉上卻不掩得意之色,“還好。”
李玫和江意遠約的是第二天見面。
“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李玫徑直在江意遠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并向他介紹李迭。
江意遠卻忽然站了起來,不知所謂地伸出手又收回去,來去之間桌上的可樂倒了,褐色的液體淌出來,他慌亂地抓起餐巾紙擦拭。李玫把薯條拿開在他耳邊說些什么,李迭和李玫又說了些什么,然后兩人笑起來。他心不在焉地擦著,直到李玫又塞給他一張餐巾紙。
“好了好了,把手擦一下吧,又沒倒出來多少。”
“哦,好!彼S口應(yīng)了一句,終于從恍惚的神情中清醒過來。
“聽玫玫說你的小提琴拉的很好?”
“還可以。參加過一些比賽。”他聽見自己無比鎮(zhèn)定地回答。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握李玫的手,直到李玫疼得叫出聲來。
李迭只是興致十足地看著他們,微笑。江意遠忽然明白了,不,她一點也記不起來了?赡墚(dāng)天晚上就把碰到自己的事忘記了。也許她說的是“李迭”,自己當(dāng)時只是聽錯了。但是當(dāng)走出麥當(dāng)勞的大門,江意遠終于還是忍不住提醒李迭:“你看上去很眼熟,說不定我們以前在什么地方見過。”
“要搭訕也得趁我妹妹不在的時候吧!崩畹ζ饋。
在人流中穿梭著,江意遠突然回想起李迭躺在樹下微翹的額發(fā),那時光仿佛已十分遙遠。他明白自己將再次被那成熟中帶點天真的笑容蠱惑,他心不在焉起來,直到聽見李玫的抗議:“喂!前面是紅燈!”
在江意遠正式加入后,音樂會的排練正式開始。同學(xué)們好奇李迭與江意遠的關(guān)系,雖然李迭一直強調(diào)他只是自己高中的學(xué)弟,可是這強調(diào)仿佛此地?zé)o銀三百兩,再加上李迭過于敏感地回應(yīng),大家逗弄她更加厲害了,常常讓她哭笑不得。江意遠倒是應(yīng)付自如,李迭向他討教方法,他一邊擦拭小提琴一邊說:“沒什么,選你愛聽的聽,不愛聽的就假裝沒聽見!
李迭想了一會,側(cè)頭笑:“這個是老人家的智慧吧,像我奶奶的耳朵就時好時壞的。你學(xué)那么老氣做什么?”
江意遠把小提琴放好,夸張地長嘆一聲:“沒辦法,有的人就是未老先衰!彼噶酥肝枧_一側(cè)的臺階,“坐下來,我給你說個故事!
李迭忽然覺得臉龐有些發(fā)燙,她避開江意遠的目光,“不聽,肯定很無聊。”
“那么借你耳朵一用!
李迭本想打趣,卻察覺氣氛有些沉重,她安靜下來。
“我爺爺去世前有段時間住在我家里。他得了老年癡呆癥,常常反復(fù)地叫我去打開電視,過了一會卻說‘你干嘛開電視,快關(guān)掉’,再過一會又讓我開電視。有一次我真的煩了,沖他發(fā)了火!苯膺h說到這里,停住了,仿佛回到了某個時光的片斷。
李迭靜靜地等,她直覺后面還有故事。良久她輕聲提醒:“后來呢?”
“終于老爺子被送進了醫(yī)院,偶爾清醒的時候他總念叨他的孫子?墒钦娴任胰タ此臅r候,他卻認(rèn)不出我,拉著我的手說他的孫子有多么調(diào)皮。”
江意遠的手尋求幫助似地握住了李迭的,李迭本能地想抽出。他像沒有注意到李迭的動作,繼續(xù)說,“真是個狡猾的老人,不想記著的東西都給忘了,只有我還記著。他不會責(zé)怪我,也不會原諒我,因為他都忘了!
李迭的心一軟,手松了,就這么牢牢地被江意遠握在手里。
李迭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同學(xué)”、“學(xué)弟”或者“妹妹的男同學(xué)”也是如此曖昧的一個稱呼。早知道該假稱“表弟”了,過去常結(jié)為姻親的,如今卻是撇清關(guān)系最好的托詞。李迭想笑卻笑不出來。她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江意遠。
離演出只有兩個星期了,李迭他們終于進入了最后的彩排。這天是李玫的生日,幾個好友送上了小禮物,手機短信也響個不停。
“我看你今天真是短信收到爆……你怎么了?”正說笑著,王宣文看到李迭忽然捧著手機一言不發(fā),臉色變了。
“沒,沒什么!崩畹掖沂掌鹗謾C,重新堆上笑臉,“這幫家伙光知道發(fā)短信,也不知道寄禮物過來!
“人家記得就不錯了,再說不在一個學(xué)校也不方便送禮物嘛!
“記得什么!要不是我早早地在□□簽名里寫了,他們哪會記得!”
“你有什么好氣的……”王宣文重重地在她背上一拍。
舞臺上正在排練,身邊沒有一個人,李迭頓時感覺無限寂寥。太吵了,這里太吵了,我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她坐在安全門外最后一階臺階上,把身體蜷縮起來,仿佛這樣能帶給她安全感。她把頭埋在膝蓋里,感覺眼前一片黑暗,嘈雜的聲音從厚厚的門背后似有若無,催人入睡。她漸漸有了睡意。
“我……”他紅了臉,紅到脖子根。
心仿佛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她繞著手指,不敢抬頭看他。
他的呼吸仿佛在耳邊起伏,低低的:“我也喜歡你!
“李迭,你怎么在這里睡著了?”
她抬起頭,江意遠正看著她,她有些迷惘,記憶仍停留在夢中。
原來只是夢。過去的那些,是夢。那個時候他說的話,是夢話。
江意遠伸出手,快觸到李迭的臉時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碰觸了。女孩的眼淚落在他的手上,熱熱的。仿佛一個重重的砝碼突然加了上去,天平向一端傾斜了。胸口酸得發(fā)疼,他把手縮回來握住,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擁抱她的沖動。
“我沒事,你回去吧!崩畹粮裳蹨I,站起身來。
“我借耳朵給你!
“沒事,真的沒事。好久不見的同學(xué)發(fā)了短信給我,有點感動而已。”李迭努力擠出笑容。
“真的嗎?”
在他的逼視下,李迭像被卸下了面具,她終于忍不住朝墻踢了一腳,低聲咒罵:“分手了還發(fā)什么鬼短信來祝賀生日!過好你的小日子就可以了,還來煩我做什么!去死啊你這個王八蛋!去死去死!”她突然抱著腿跳起來,“哎喲,痛死了!
江意遠笑起來。
“都是這個混蛋害的。”李迭嘴里還在嘀咕。江意遠突然出人意料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生日快樂。”他說。
推開門的手僵住了,李玫從沒在江意遠臉上看到那種表情,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常常心不在焉,是的,江意遠很成熟很出色,同學(xué)們都羨慕她。可是只是自己知道一直以來自己有多么的不安。而這份不安在看到眼前的兩個人時終于化成了恐懼。
不要,不要是姐姐。什么人都可以,千萬不要是姐姐。一想到是自己把江意遠推到了姐姐身邊她就全身顫抖起來。
“玫玫,什么時候過來的?”李迭首先發(fā)現(xiàn)了門邊呆立著的李玫。
李玫振作了一下精神,力圖使聲音平靜下來。
“姐姐的同學(xué)說你在這里,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特意過來了。生日快樂!”李玫低頭翻包,“我把禮物帶來了!
“不用這么急,出去再給我吧!
“就這里吧,我還有事,得馬上回去!崩蠲悼焖俚貜陌锬贸鲆粋小禮盒,遞給李迭,眼睛卻一直沒有看旁邊的江意遠。
“我送你出去!苯膺h伸手去拉李玫,李玫卻忙后退一步。她推開門,江意遠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誰也不想先開口,李玫走得飛快,江意遠卻毫不費力地跟著。
“不要跟著我!”李玫略微提高了音量。
江意遠只是淡淡地回答:“我送你去站臺!
李玫倔強地咬住嘴唇,干脆跑起來了。江意遠這才大聲叫她:“李玫!等一下!崩蠲祬s頭也不回地往站臺跑,剛好有一輛公交車開過來了,江意遠來不及拉住她,李玫跳上了車。她揀著空位坐下,把頭轉(zhuǎn)向窗外。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緊緊捏住的拳頭快把掌心劃破。
演出倒計時一個星期,社團開始在食堂前公開售票。半個月前貼出的四副不同風(fēng)格的海報早就吸引了許多人駐足觀看,演出曲目沒有列出來,但陣容強大的樂手名單已足夠使之成為當(dāng)月的話題。
演出是周四晚上七點,周二就接到電話說某校領(lǐng)導(dǎo)也要來觀看,……天!李迭幾乎一夜白頭成伍子胥,最初只是自娛自樂,可如今大家都認(rèn)真起來了,李迭這個主持人也感覺壓力倍增。幸好演出中沒有出什么大差錯,頂多是話筒突然失聲讓李迭在臺上表演啞劇或者是某個搖滾樂隊主唱HIGH過頭反倒把觀眾逗樂之類的小事。
于是,終于迎來了落幕。震耳欲聾的掌聲快要掀翻了屋頂,觀眾們跺著腳拍著手喊“安可!”。借來演出的多功能廳只能容納400人,不少人被音樂吸引,更是把門堵得嚴(yán)實?催@架式不再來一首怕是結(jié)束不了。躲在后臺的李迭又驚又喜,排練的時候沒想過安可曲目,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遲疑間,小提琴聲響起——《水調(diào)歌頭》!懊髟聨讜r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江意遠拉起了手里的小提琴。
這首《水調(diào)歌頭》曾改編過一小段,后來還是舍棄了,演奏到一半啞掉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李迭趕忙拿起話筒快步上臺并邀請校領(lǐng)導(dǎo)致結(jié)束辭,同學(xué)們這才不敢繼續(xù)鬧下去。就這樣,排演了兩個多月的音樂會順利落下帷幕。
抬手看表,已晚上九點半,李迭再次檢查了一遍禮堂。她把笨重的大門推上鎖好,慢慢地往大樓外走。恍惚間,她注意到柱子旁長長的影子。
“誰?”李迭的聲音有些顫抖。
“別怕,是我。”
“還不回去?再晚就沒車了!笔墙膺h的聲音,李迭放下心來。這些天來她一直不敢與江意遠正面接觸,還好演出終于結(jié)束了,想到這里,她竟有些惆悵。
“再過一年我就能考大學(xué)了!彼咽植逶诳诖锏偷偷卣f。
“那又怎樣?”李迭不關(guān)己事般地轉(zhuǎn)身要走,但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手臂就被拉住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說才會明白?”江意遠的喉頭有些發(fā)緊。
“前幾天玫玫和我大吵了一架,她哭了!崩畹⒅膺h的手,沒有抬頭。
“如果不和她分手,我就沒有資格喜歡你。”
他終于說了“喜歡”二字,李迭心里微微一震。
“玫玫說她無法原諒是她自己把你推到我身邊。什么人都可以,你明白嗎?什么人都可以,但不應(yīng)該是我。”
“我知道你早就忘記了。早在認(rèn)識李玫之前,我們就見過面了。如果不是你說自己叫‘李玫’,我想我也不會注意到她!苯膺h的聲音有些苦澀,“但如果不先和李玫交往,也許我不會再次見到你!
電光火石之間,李迭記起了那段被她掃落到記憶角落里的小事。她猛地抬起頭看著江意遠,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你放心,我沒有告訴她那件事!
“你有喜歡過她嗎?”李迭輕輕地握緊了拳頭。
“有,但不夠多!
……
“等我一年!
“什么?”李迭不知道自己是否聽錯了,追問了一句。
“一年。畢竟我還是高考生!苯膺h無奈地笑,“就怕下次見面,你又會把我忘掉!
“有可能!崩畹α似饋恚蝗挥X得與這個人的對話荒謬至極。
終于,江意遠把李迭摟進懷里,李迭可以感覺到從他手臂傳過來的熱度和急速的心跳,她甚至知道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1、2、3、4、5……”,她在心里默數(shù)到59,江意遠放開了手。
“再見!彼麤]有再看李迭一眼,轉(zhuǎn)過身大步往前走。
寂靜的操場上只有零星的腳步聲和偶爾呼嘯而過的自行車。李迭攤開雙手仰望天空,讓那熱度消散。一年嗎?春去秋來斗轉(zhuǎn)星移,一年里什么事都可能發(fā)生。她自嘲地拍拍臉頰,李迭啊李迭,你居然還有一瞬間的心動。約定這種東西,就是拿來打破的,你忘了嗎?
“姐,那本《香水》給我看看。”
“嗯?”
“又走神了?”李玫指指李迭身邊的書,“就是那本!
李迭把書遞給李玫,“還記恨他嗎?”
“誰?江意遠?”李玫輕“哼”一聲,忽然笑起來,“姐你還記得那天你和我說的話嗎?‘我保證一年后你會忘了這個名字。’‘要是一年之后我還記得呢?’‘我請你吃大餐好了!崩蠲蛋迤鹉,學(xué)起李玫說話的語調(diào)。
“所以晚上這頓你請了。”隨即又恢復(fù)了輕松的語氣,看不出有絲毫傷心。
“沒問題。”
李迭和李玫一擊掌,余光掃過落地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街角。李迭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一年之后,我還記得你,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李迭低下頭望著自己交叉的十指,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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