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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應是長相守
一
當小玲給我打電話問我是不是已經(jīng)與楊嚴分手了的時候,我其實是沒當回事的。
但是當大博也打電話問我是不是已經(jīng)與楊嚴分手了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是不是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跟楊嚴分手了?
有這么大張旗鼓么,我跟他明明是很安靜地和平分手啊。
大博解答了我的疑惑。楊嚴在朋友圈發(fā)了條消息——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情我便休。
真難為這幫閑來無事天天刷朋友圈的人類,竟然能從這么含蓄的字里行間看出里面隱含的種種。
不過,楊嚴這話聽來怎么像是我是那個先變心拋棄他的人呢?
我同楊嚴認識的時間也不算長,大約十年光陰。十年這個數(shù)整個擺在這里好像是很久很久一樣,其實日子天天那么溜過去,也沒覺得有什么。陳奕迅的歌中都說:十年之后,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
小玲和大博是我大學時候的室友,確定我分手的消息之后堅決要來看我。
我覺得倆人有點小題大做,畢竟現(xiàn)在三人的地理距離將近跨越了整個中國。于是我同她們說,你倆有錢出路費來看我,還不如給我多寄點好看的衣服或者零食什么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小玲堅信我現(xiàn)在是醉生夢死神游狀態(tài)。其實我狀態(tài)挺好,每天上班下班吃吃喝喝,連著體重都長了三斤。
然后小玲就自作主張遠程遙控出一個她以前的發(fā)小兼好哥們來照顧我。
美曰其名,肥水不流外人田。
韓旭就是那肥水。
她口中那位“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神級暖男”肥水現(xiàn)在就坐在我面前,而小玲的臉在那死氣沉沉得長方形的框中做出各種夸張的表情,就像是被擺放在桌子上的遺體照片。
她說怕我跟韓旭第一次這么正式地見面尷尬,所以要全程參與暖場。
“文子,韓旭是不是真得不錯!毙×岢姨袅讼旅,“要不要考慮考慮?”
我很尷尬。
我明白小玲的意思,她堅信在一段感情中受的傷,必須用另一段感情才能治愈好。
我覺得她這理念是讀起來好像有一定道理,但是行動起來就是歪理。
但是我不想反駁她真誠的好意,就打算陽奉陰違,陪她表面鬧鬧,讓她放放心。
韓旭的確是個優(yōu)質(zhì)男,幽默陽光又帥氣,還很有才,典型的小說男主角。這種人身邊不配一個貌比貂蟬的女生,都對不起我們這些單純欣賞他的普通女生。
我同小玲說,“你發(fā)小太優(yōu)秀了,還是你自己收入門下吧!
“別鬧,我有阿晨!
“我看阿晨沒有韓旭軟硬件條件好吧!卑⒊渴切×岬哪信笥选
“那怎么能比,感情這東西,喜歡了就是喜歡了。”
對呀,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莫名其妙的事情,跟他這個人優(yōu)不優(yōu)秀根本沒有關(guān)系。
“所以呀,小玲。我忘不了楊嚴,就讓我這么記著吧。我離開他會過得一樣好,我不覺得分手了是傷,也不認為他劈腿就該死。他給我的那些美好回憶,是別人代替不了的。我喜歡他,但是我現(xiàn)在不能喜歡他。就讓我回味著那些清甜的哭與笑依舊好好得過每一天吧!
電話那邊好像有輕微地抽噎聲音。
我握著手機扯起嘴角笑了笑,“被我感動了?我也覺得我說得很煽情,等著我寫進小說里!
“你得了吧,句句都是廢話!毙×犷D了頓,終是問出了她一直想問我的,“楊嚴為什么劈腿了?”
為什么劈腿?
我握著手機低下頭認真思索。
為什么呢?因為在一起的時間太長所以膩了么?因為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感情在不知不覺中用完了么?因為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人所以想換一個更優(yōu)秀的女友么?
我腦中閃過很多念頭,卻沒得出一個答案。
約莫著,這個問題得問楊嚴本人,才能得出答案吧。
二
我與楊嚴認識在初三,那個每天套著丑乎乎的校服,最大的煩惱就是期末考試的年紀。
他是半路插到我們班的轉(zhuǎn)校生。
我現(xiàn)在都清晰地記得那個中午,明明是令人昏昏欲睡的燥熱天氣,卻好像是通體吹貫過一股清風。
班任手搭在男生肩上,簡單地說了他的名字,然后就把他分配到了我旁邊,最后一排的唯一一個空座上。
“嗨,同桌。我是楊嚴,你是誰?”
我是誰?一般人都會問你叫什么,而不是是誰。
“我在學校是學生,在家里是女兒,在社會上是未成年,在大街上就是個普通初中生吧!蔽艺J真地說。
“噗,哈哈哈!
淡藍色的窗簾被涼風吹起,歡舞在空氣里,合著楊嚴的笑,好像有精靈在唱歌。
楊嚴是我見過把校服穿得最好的男生。
他高瘦且白,發(fā)型利索,衣領(lǐng)干凈整齊。很喜歡笑,經(jīng)常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像是下一秒就窒息而死的樣子。
那時候我在班級沒有什么朋友,總是獨來獨往,好似一只獨自穿梭在森林里的松鼠,默默地尋找食物,儲存食物。就這么一天天安靜地看過春夏秋冬。
楊嚴是我初中階段唯一的同桌。
因為那時候我個子長得快,排座總是在最后一排,班級人數(shù)是單數(shù),恰巧我被隔了出來。每次上課從教室的最后面看前面各式各樣的后腦勺,我都有一種同他們不在一個空間的錯覺。
也許就是因為想說的話沒有人聽,我特別喜歡寫東西,寫熱血江湖豪情萬丈,也寫悲情狗血瑪麗蘇女主。
楊嚴在我書桌里發(fā)現(xiàn)我專門寫小說的本子,抽出來問我這是什么。
我臉色一變,想立即搶下來,卻又擔心自己太大的反應嚇到新同學,于是伸出去的手就僵在半空。
“你的日記?”楊嚴見狀問。
“不是!蔽艺娴貌簧瞄L撒謊,要是當時我直接說是私人日記,以楊嚴的性格,他不僅不會偷翻還會替我保護好。
“那看看怎么了。”楊嚴不解道,“不方便讓我看?”
“嗯。”我點點頭,只希望他別聲張趕緊放下小說本子。
“里面寫的什么?”楊嚴好奇地來回翻看本子的外皮。
“是我……我寫的小說!蔽倚奶煤芸,咚咚咚響在腦海里。
“那讓我看看正好啊,我能做個評價,讓你進步嘛。”
是因為他說的進步兩字令我著魔了么?我為什么情不自禁地點了頭呢。
就像是把自己內(nèi)心最隱秘的事情完全攤開展露在楊嚴面前一樣,我把靈魂中最脆弱的部分放到了他手中,他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讓我整個人飛灰湮滅。
“寫得很好啊!
我松開緊緊攥在一起的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真的?”
“當然,借我看完好不好?”
“好!
楊嚴是我第一個讀者,他肯定了我幻想中那些人和事,肯定了我的世界觀。這對那時的我來說,楊嚴真的就是她們口中的優(yōu)雅王子。
是的,學校里的女生都背后管楊嚴叫王子。他是女生們一致認同的校草之一。當然,校花們都是誰我就不知道了,這得問男生們。
同一個校草做同桌是一件五味交雜的事情。
我因為楊嚴散發(fā)出的光,也開始被很多不認識的人記住。在走廊遇見過很多跟我打招呼但是我明明不認識的人,也被女生攔下過請幫忙給楊嚴傳遞東西。多數(shù)是巧克力零食,這些零食最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都到了我的肚子里。
楊嚴說他不喜歡吃這些東西。
他好像連飲料都不喝,我只見過他喝礦泉水。
如果是別的學生從來不吃零食不喝飲料,可能會被別人認為是零花錢少而買不起,到了楊嚴這里卻成了王子獨有的一種個性。
楊嚴與我,就像是一塊珍貴的美玉同遍地都存在的一顆沙粒,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準確地說,是同一階層的人。
青蔥年少的我,單純義無反顧地暗戀著楊嚴,明明知道未來不可能,卻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為他哭為他笑。在深夜中反復回味與他對話的字字句句,明明是一杯最常見的白開水,甜蜜卻溢滿整個胸腔。
三
我經(jīng)常在想,是不是真的有氣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過馬路次次都趕上紅燈的我怎么會升了高中還與楊嚴是同桌呢?一定是我人生中之前的好運氣都被用在了這里。
高中時代的楊嚴光芒不減,不僅是學校廣播站的常駐主播,還是文藝匯演上雷打不動的主持人。
而作為校園名人同桌的我,在學校里默默無名,就像是行道樹一樣吞吐著自己這一小片生活范圍的氧氣。但是我漸漸開始有了能說的上話的同學,也會跟女生一起結(jié)伴上廁所,能課間的時候湊在一起討論著校園八卦,而其中討論的最多的就是我那光芒萬丈的同桌。
因為我離傳說中的偶像距離最近,我說的話總是被瞬間接下去,經(jīng)常給我一種我也成為某個圈子中心的錯覺。
我最期待的就是上課,最喜歡的就是去學校上學。
因為可以看見楊嚴,而且可以自然而然地呆在他身邊。
“同桌,你的文章發(fā)表了?”某天早上,我坐好,楊嚴就湊過來問。
我點點頭。
“你也太冷靜了吧,怎么都不激動一下!
“我激動了,我很激動,只不過激動得比較不明顯!
“噗。哈哈哈!睏顕肋是像以前一樣喜歡大笑。
我經(jīng)常在雜志上發(fā)表短篇算是只有楊嚴知道的一個獨屬于我的秘密吧。
高三一轉(zhuǎn)眼就溜到眼前了,像是踩著滑板來跟你嬉鬧的一個調(diào)皮孩子,不跟你打招呼就魯莽地撞上了你。老師們比學生更緊張,剛剛送走一批打完仗的學生,轉(zhuǎn)身就要投入下一場戰(zhàn)役。
授課老師們也被換了一批,都是常年在帶高三畢業(yè)班的資深講師。
“你想考哪個大學?”楊嚴問我的時候我正埋頭于小說中不可自拔。
“沒想過!备杏X考大學距離我還太遠。
“努力考同一所大學啊。”
我盯著面前的文字,像是要印到心底,人在原地傻掉了一樣。
“喂,說話啊。”楊嚴用胳膊碰了碰我。
“別打擾我看書!
“切,一直這么冷冰冰呀!睏顕勒f。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心口生疼,眼中的文字越來越模糊。我瞪著眼睛,嘴上說道,“看累了,我休息一會!比缓蟀杨^埋進胳膊里,微薄的幾滴眼淚瞬間被寬大的校服袖子吸干了。
“怎么了?不舒服?”
我抬起頭,是一張干干凈凈的臉,“別吵啦,我就休息一下啊!
楊嚴,我不是冷冰冰,只是不知道應該怎么表達自己的情緒。我不知道如果展露真實的自己,會不會讓別人覺得反感。如果有一件事情令我不高興,我表現(xiàn)出來別人會不會覺得我脾氣很怪。如果我因為一件事情笑,別人會不會覺得我小題大做。
我一直如履薄冰。
你對我說的那句“寫得很好啊”,是我長這么大,收到的分量最重的贊同。
高三下學期來臨,我就像是變了個人,把小說本子鎖進抽屜,雜志也不看了,每天抱著習題冊啃。因為我是半路出家,學起來感覺頗為費力,幸好我近水樓臺先得月,有楊嚴這半個老師做一對一指導,進步勉強算是神速。
班任沒想到我的成績就像做了小火箭,嗖嗖嗖就竄到了學年前面,她說,“楊嚴很會輔導嘛,明天就跟王平一桌吧,也帶帶她。”
我有一種被天降隕石砸中的感覺。
“我不行的,萬一我沒輔導好還會算到我頭上。”楊嚴說得一本正經(jīng)。
班任仔細想了一下覺得好像也有一些道理,這座就沒換成。
我有一種大赦天下的感覺,因為楊嚴一句輕飄飄地拒絕輔導別人,好長一段時間,半夜我都會笑醒。
四
你在烈日下騎過自行車么?
周圍一點風都沒有,皮膚被陽光烤得發(fā)燙冒油。你只能通過騎得快一點來帶動一點涼風降溫。你不能減速或者停下,因為一旦停下,剛才那些被壓蓋的熱量就會爭先恐后地涌出來。
你只能不停地加速。
到你體力耗盡,腿硬得彎都彎不了。
高考前期的備考,我就是這么一種狀態(tài)。我那么渴望同楊嚴考進同一所大學,一邊狠狠地鞭笞著自己,一邊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雙重壓力令腦門上冒出了好多痘。
“喏,給你這個!睏顕肋f給我一管蘆薈膠。
“給我這個干嘛?”我莫名其妙地接過。
“你把這個涂腦門上能消痘痘!
我靠……
楊嚴激發(fā)了我身體深處隱藏的暴躁因子。
在別人眼中昏暗的高考備戰(zhàn),在我的記憶里卻是粉紅色的,似多彩的棉花糖。
走出考場的時候,我覺得整個人好像卸掉了什么重石,同時又像是撿起了什么更沉重的包袱。我任性地把志愿都填成楊嚴想考的那個城市的大學,盡管老師跟我推薦了很多更好更適合我的學校保底,我還是義無反顧。
因為我不能接受努力了這么久卻四年還是看不到楊嚴的結(jié)果。
沒有撕書也沒有徹夜狂歡,同學們都很安靜地一起聚會一起唱歌,互相問考得如何如何。
我對于多人聚會這種事情一直是抵觸的,因為不知道該說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該干什么。但是因為楊嚴在,就算我在角落里從頭坐到尾,也是開心的。
“同桌,來。”我正坐在沙發(fā)上走神,冷不丁被楊嚴從麥克風里傳出的聲音嚇了一跳。
“來,跟我一起唱歌。”楊嚴把一個麥遞給我,屏幕上出現(xiàn)的歌是《廣島之戀》,周圍全是起哄的聲音,我耳中嗡嗡嗡得,鎮(zhèn)定地接過麥克風,一臉認真地跟著楊嚴合唱。
楊嚴唱,“你早就該拒絕我,不該放任我的追求。”
楊嚴唱,“二十四小時的愛情,是我一生難忘的美麗回憶。”
楊嚴唱,“為我證明我曾真心愛過你,愛過你。”
我心跳得異常響,嗓子緊緊得,聲帶好像就要繃緊斷裂一樣,我回,“愛過你!
楊嚴,你給了我太多別人替代不了的記憶,你讓我整個青春都閃閃發(fā)光。所以當看到你站在大學門口玉樹臨風地專門等我的時候,我覺得我上輩子一定拯救過世界。
“蘇文,恭喜咱倆又是同學!睏顕佬Φ醚劢嵌汲霈F(xiàn)了小細紋,“做了這么久的同學關(guān)系,要不要變一下?”
“變什么!边@是楊嚴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地叫我的名字。
“當然是升華一下!睏顕罍惤业亩,他呼出的熱氣呵在我耳朵上,“做我女朋友吧,我等了很久了!
大學四年,好像活在童話里,每天都那么不真實,但卻實實在在地發(fā)生著跟楊嚴一起經(jīng)歷的種種事情。
楊嚴帶我去鳳凰古城,他拉著我站在石板老街上,他說:“文文,我要背著穿婚紗的你走一整條石板老街,踩上每一塊青石板。”
他拉著我上了城樓,迎著樓上呼呼刮過耳畔的風,他對我說:“文文,我好怕以后不能和你白頭!
“怎么會!蔽艺麖埬樅孟穸荚诎l(fā)光,握著楊嚴的手,笑得像是擁有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楊嚴,你的確是沒有跟我一起白頭,除非你去染發(fā)。
五
清晨,我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眼淚浸濕了一大片枕巾。我瞪著眼睛看著手掌下的淚跡,想從眼中射出兩條光線把這脆弱的痕跡烤干,瞪著瞪著,鼻頭卻開始發(fā)酸。
剛剛開始實習的時候,我過得很是辛苦,工資少路途遠還總加班。楊嚴總是說讓我辭職將來做一個全職太太。
每每我都被他那太太兩字弄得滿臉通紅。
可是楊嚴啊,就因為你身上的光芒這么多,我才會這么努力呀,我不想讓別人覺得咱倆是王子找了一個民間的灰姑娘啊。
可是當我終于站穩(wěn)腳步可以在這個社會上獨立、可以完全掌控自己人生的時候,你為什么就放手了呢,你為什么突然就轉(zhuǎn)身走掉了呢。
楊嚴呀,當你跟我說分手,我感覺心跳都頓了一下。
我問,“你在跟我開玩笑?我知道網(wǎng)上最近流行一種連說三次分手看對方反應的游戲,你在……”
你打斷我,“我認真的!
這四個字就像是推我上斷頭臺的圣旨一樣。金口玉言,駟馬難追。
你承載了我整個十年的記憶,現(xiàn)在我連偶爾回憶一下曾經(jīng)都不知道該想起什么,因為所有的點點滴滴都有你的身影,而一想起你,我就心痛到裝裝笑都不可以。
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強大并且無法被傷害的,現(xiàn)在才明白,那是因為你占了我心中最軟弱的地方。你在,我就強大;你不在,我可以被任意傷害。
我一直在說服自己的心,試圖催眠自己,誰離開誰都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但是等我的意識沉睡的時候,我的心就帶著我的整個身體開始釋放悲傷。
記得有一次,一個同事想借我電腦發(fā)一個資料,他說他的電腦突然卡住了而郵件需要立即發(fā)。我電腦里的重要文件都上了鎖,于是就放心的借給了他。結(jié)果我的電腦最后中了病毒打開就是藍屏,我當時手頭的項目因此被耽誤,沒有在截至日期前交到客戶手里。
那個下午,我在辦公室被上司劈頭蓋臉地罵,我解釋了一番,上司說,“你能怪誰?決定還不是你自己做的!”
狼狽地出了辦公室,那個同事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沒說。
他眼紅明明入職時間比我早,他卻沒有接到那么好的項目。
我沒有抱怨也沒有覺得有什么好傷心,只是默默地又趕了一份親自送到客戶手上道歉。雖然在客戶那里也是被狠狠甩了冷臉,不僅沒有提成還扣了工資,我也沒有覺得一丁點委屈。
因為我知道,出了公司的門,就會看見楊嚴的笑臉,他是我堅強的后盾。
我這一段十年的感情,磕磕絆絆,曾經(jīng)以為的永遠,到了現(xiàn)在終于看到了最后的結(jié)局,那就是一拍兩散。
韓旭找到我的時候,我正趴在燒烤店的桌子上握著空酒瓶發(fā)呆。
“你怎么來了?”我口齒清晰。
“小玲說打你電話一直沒人接,她不放心就讓我出來四處找找!表n旭看著桌上的酒瓶,“喝這么多?”
“啊,沒辦法,我酒量好!边@家燒烤店是上大學的時候我跟楊嚴經(jīng)常來的一家,他不喜歡吃油膩鹽多的東西,這家燒烤店原汁原味,東西干凈清淡,是他唯一能入口的一家燒烤。
楊嚴一直都是這么挑剔,看電影的時候從來不吃爆米花,實在無聊就買個水果杯帶進去。
他的這些小習慣從開始被我嫌棄,到后來我也變成跟他一樣的喜好,一點點滲透進我的血液中。
韓旭說,“要不要這么醉生夢死!
“今朝有酒今朝醉,還看今朝!闭f完抬起頭就看到了剛進門的兩個人。
楊嚴,以及他的新女友。
這是一種什么感覺呢?太復雜了,只知道我的心跳停了一下又一下。
“巧啊!蔽医柚⑽⒌木苿畔认驐顕来蛄苏泻。
“巧!睏顕傈c頭回應,依舊風度翩翩。
我看著服務生擺在他桌上的那一道道菜,都是以前我們來必吃的。
現(xiàn)在他準備開始用與另一個人的經(jīng)歷來覆蓋我與他的曾經(jīng)了么?
楊嚴的新女友,楊月。
剛開始我聽到名字的時候還很狗血地想,是不是楊嚴有什么不得不離開我的難言之隱,所以找他的妹妹來騙我呀。不過事實證明,現(xiàn)實是殘酷的,楊嚴不再喜歡我是板子上釘釘?shù)蔫F證了。
楊月是那種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生,妝容和穿著都很考究,皮膚吹彈可破的樣子,舉手投足之間都讓人覺得舒服沉迷。
楊嚴選了他,說明他不瞎。
韓旭都說,“他選得新歡的確令人垂涎,大多數(shù)男人都會選一個家境豐厚長得又漂亮的女人!
我苦笑一下,的確,我身上的資源沒有楊月頭頂?shù)呢S富。
如果楊嚴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變心,那我真是無話可說,以及心服口服。
好吧,不管楊嚴是因為什么原因而放手這段感情,我都心服口服,因為沒有辦法挽留。
心都變了,還要人干什么。
六
前臺打電話跟我說公司樓下有人找,我想了很多可能在這個時間點找我的人,獨獨沒有想到是楊月。
她找我干什么?
楊月在公司附近找了家咖啡館,看這場面我預感這會是一場兩個小時以上的談話。
“本來我是不想找你,但我又覺得這種事情太狗血,還是跟你說一說比較好!睏钤碌拈_場就讓我想入非非。
“我們兩家聚會的時候,我跟他都喝醉了,發(fā)生了一些事。”她的聲音平平淡淡。
“之前家里就希望我跟楊嚴能湊到一起,這件事情之后就順理成章了!
“哦!
“其實楊嚴忘不掉你,如果你不介意,你倆可以繼續(xù)在一起!
介意?呵,介意什么。
“我不介意!蔽翌D了頓,“因為楊嚴跟我現(xiàn)在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哦,說起來算是校友吧!睆奈易炖锿鲁鰜淼淖趾孟袷卿h利的刀刃,割傷了我的嘴唇,也也割碎了我面前的畫面。
后來我就完全沒有這兩位璧人的消息,等我看到楊嚴給我發(fā)的郵件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年后。
那時候,我身邊也有了另一個可以逗我笑的男生。
“文文,對不起。
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吃麻辣燙的時候是不是還會把湯汁濺到衣服上,是不是巧克力還是整塊整塊地吃,是不是一緊張還會瞪眼睛。
你還記得我跟你的第一次見面么,我問你是誰,你竟然給了我一串那么哲學的回答,現(xiàn)在想起來我都忍不住笑。
你看起來安安靜靜,內(nèi)心卻那么奇異有趣。有時候我在想,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緣分呢,茫茫人海上天把你安排在我身邊。
在這個世界上,我獨獨對你食了言。
我多么想一直牽著你的手走人生這條路,互相扶持互相嘲笑,等老了可以數(shù)對方臉上的皺紋打發(fā)時間,一定很有意思吧。
有時候我很不甘心,我擁有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上天是公平的,也許很多人羨慕我,但我在遇見你之后,只想過最普通最平淡的日子,只要能活到老就好。
從以前的同學那里聽說你現(xiàn)在過得很好,我很高興,也很嫉妒。有時候我陰暗地想,為什么我要獨自承受痛苦,為什么不拉你一起在黑暗中哭泣。
可是我真的不能忍受你難過的樣子。
我知道,就算我跟你分手,以你的性格,你也會讓自己看起來很好。你只會藏起傷口默默舔舐。
這樣也好啊,總比跟在我身邊長時間疼痛要來的好。
可是,我還是不甘心吧。
明明說好不讓你知道的,卻在最后忍不住要打擾你一下。
其實,我只是想讓你腦海中的我形象更高大一點吧,我想變成你心里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那個。
文文,多希望能背著你踩過每一塊青石板!
楊嚴這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
我淚眼婆娑地瞪著電腦屏幕,心酸酸得,眼睛酸酸得,手指也酸酸得。我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機想打個電話,卻又不知道該先打給誰,該說什么。
小玲的電話在這時打進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說,“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楊嚴死了。”
手機那頭長長地吸了口冷氣,無言。
真TM狗血。我傻傻對著電腦,第一次哭得無所顧忌。
在逗我么,是不是老天爺高處不勝寒到太無聊所以給我編排了這么一個劇本。
我沒想到第三次見楊月是在這么莊嚴的場合,她一身黑衣,還是我之前見到的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她看到我,對我說,“你到底是知道了,辛苦楊嚴瞞了這么久!
我沒有說話。
她自顧自地說,“楊嚴小時候出過一場意外,鋼管……直接戳到他身體里。之后他膽的狀態(tài)就一直很差,不能吃油鹽,嚴重的時候肉也不能吃。剛開始小楊嚴可抑郁了,那時候他就像只鬼。后來漸漸習慣他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就是天天白開水過日子么。再后來,應該是他大學要畢業(yè)的時候吧,他膽器官開始衰竭,然后他找到我,說讓我?guī)鸵粋忙。但是他猶猶豫豫,又熬了兩年,然后跟你說了分手!
楊月低下頭,“他其實挺幼稚的吧。呵。我問他為什么不在最后的日子跟你開開心心得過!
“他說,文文就是喜歡這種獨自承擔悲痛的男孩子啊,她小說里的男主角都是這個樣子的啊!
楊月捂住臉,“真傻!
“是啊,真傻!
“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情我便休”的意識就是指的這個么?
我時長會夢到教室里窗簾被風吹起的那個中午,陽光干凈的味道,少年清澈的笑容,還有空氣中那些隱隱而來的歡快歌聲。
當我獨身穿著婚紗慢慢走過一塊塊青石板,我不自覺地笑了。
楊嚴,你的確下的一手好牌。讓我想裝一裝忘記你都做不到。
那就這么記著吧,我會帶著你,一起領(lǐng)略大河山光、各式人群。將你寫成每一部小說里的男主角,讓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此情應是長相守,我要與你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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