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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顏
潺潺溪流像一條綢緞柔順的映射出陽光的色澤。小溪旁是一大片空地,只有一棵孤零零的參天大樹,有兩個人挨著樹休息。
靠著坐在樹下的是一個一無所有,正在被追殺的落魄藍衫少年,沈宴。
斜躺在枝丫上,晃蕩著一只腳的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紅衣古怪少女,展顏。
在一次喊打喊殺的圍剿中,少女蒙著面沖進了刀光劍影中,替少年解了圍。
“你跟了我一路了。”沈宴嘆了口氣,終于還是忍不住去問頭頂那個一直默默跟著自己
的紅衣少女。
“是啊。所以你快動手啊,或者攻擊我也行,隨你選一個。”展顏撇著嘴,漫不經(jīng)心的
說著,把手里的一顆小石子丟了出去,只聽得濺起一聲細小的‘撲通’聲。
“不選!鄙蜓缦胍膊幌搿
展顏捏著手里剩下的石頭,從枝丫上坐起,她歪著頭疑惑的瞅著沈宴,半晌,蹙眉搖了搖頭,憂愁嘆道,“你不是據(jù)說殺人不眨眼么?怎么婆婆媽媽的。這么久也沒見你下過手,你這樣子我還怎么成就大事!
“成就大事?” 沈宴疑惑的問道。
“對啊,你殺了人,然后我把無惡不作的你當場制服了,回去看那些小乞丐們哪個還敢小瞧我!鄙倥穆曇羟辶枇璧模瑲g喜的說道。
可原本以她的武功,根本不用在意那些乞討的孩子的看法。
“那我束手就擒好了。”
“喂,做人有點骨氣。好歹是個染了滿手血,聲名在外的壞人!
展顏似乎不高興,用力踢了一腳樹干。幾片葉子從樹上悠悠落下,一片掉在了沈宴頭上。
“噢,那你制服我的時候,我配合下,寧死不從吧!鄙蜓绮粍樱瑧械萌ツ玫纛^上的葉
子。用描述溪水清澈的語氣,慢慢的道。
活著的這些年,沈宴一直一個人,要不是展顏當時出手,他必然就死在當場。其實,在
他心中,覺得死在哪里都一樣。
但現(xiàn)在,沈宴認真考慮了一下,覺得死在這個紅衣少女手里也不錯。
“你很奇怪啊!
沈宴聽到樹上的展顏兀自嘟囔的聲音,他笑了一下,“你也很奇怪。你是第一個不怕我
的人!
展顏似乎是聽到了什么很是好玩的事情,一時間忍俊不禁,哂笑道!芭履?哈——笑
話!我長這么大還沒怕過什么呢?我怕你什么?怕你長得一副人模狗樣的?”
氣氛靜了一下,沈宴沉默了一下,才繼續(xù)說道,“……我的眼睛…”
“很漂亮啊。盈盈的綠色,像黑夜里螢火蟲的光。哦,還像鬼火!
沈宴一愣,他的一雙綠瞳自小被視為不詳詛咒,為人厭棄恐懼,身為一流刀客的父親可能也是因為自己這雙不祥的眼睛才早早死于一場比斗?傻搅苏诡佭@里,卻有了不同。他忍不住抬頭去看樹上晃蕩著雙腿的少女,頭上葉子落下的時候,他見她朝自己扮了個鬼臉。
“對了,你為什么不殺人?”看似不經(jīng)意,實則展顏又契而不舍的轉(zhuǎn)回了話題。“你之
前已經(jīng)殺死一個了。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難不成你前邊殺人只是為了拿他來磨磨你這把刀?”
“我也不知那人怎么就死了。其實與其殺人,我寧愿被殺。不過,若說是我殺的,便算我殺的好了。” 他搖著頭,好像是說這一件別人的事情一樣,語氣平淡無謂。
展顏一怔,“你真的這么想的?”
“如你所見!
“真是個怪人……”展顏兀自嘀咕了一句,瞥了眼遠處,忽然往后一仰,像是個猴子一
樣倒掛在枝丫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沈宴,思索著說道,“你是不是在找一個人?一個…能置你于死地的人。”
……
“我能幫你的。”展顏說著,在沈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拉過他的手,卡住自己的脖子,整個人一下子從樹上重重的摔了下來。
沈宴一驚,瞬間想抽回自己的手,卻發(fā)現(xiàn)展顏力道大得驚人,按住他的手怎么也動不了。而自己手下那個少女面色已然漲的通紅。
“好哇,你這惡貫滿盈的狂徒,讓我逮個正著!朗朗乾坤下,你就敢明目張膽的逞兇。看我今天不殺了你,替天行道。”
一面寒光閃閃的大刀,舉在半空中。握刀的是一個虬髯大漢,怒目圓睜就要沖過來。
忽然,沈宴覺得手上一松,轉(zhuǎn)瞬自己隨身的那把刀便不知怎的握在了手里。背上忽然受力一重,自己整個人就被推了出去。待到反應過來,自己的刀已抵住了對方的攻擊。
………(刀劍聲)
“哧,以為自己是神了?還替天行道?小心被天上一道雷劈死!闭诡伵ち藥紫伦约旱牟弊,坐在一旁沈宴坐過的地方,臉上還有少許紅潮的余暈。她一手托腮,悠哉的轉(zhuǎn)著手中的石子,觀戰(zhàn)。
眼見他不敵,落于下風。便立刻拈住一枚石子,指尖靈巧的一彈,石子迅疾的飛了過去。
打斗中的虬髯大漢瞬間只覺膝蓋猛地一痛,站立不住便要栽倒。好在他下盤十分有力,手下登時又迅速變招,反手架住了對方劈空而來的一刀。
沈宴手腕靈活翻轉(zhuǎn),刀轉(zhuǎn)瞬落向大漢的頸側(cè)。然而那一刀卻沒有下去,兩人仿佛靜止一般不動了。
展顏看得無聊,心想著接下來必定又是一番義正言辭的無聊說辭,她掏了掏耳朵,于是又是一顆石子過去,擊在了沈宴的手肘上。
一道血污劃過半空。
這是第二次,他失手殺了人。同樣的招式,這并不是巧合,沈宴轉(zhuǎn)向了展顏。
展顏把玩著手中的石子,抬頭向沈宴露齒一笑,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般。
沈宴不動,他手中的刀刃上還在緩緩低落溫熱炙紅的新鮮血液。
忽然,展顏瞳孔微縮,只見數(shù)道白光于半空飛速掠來,只覺臉頰邊涼風貼面拂過,繼而耳邊‘奪、奪、奪’幾聲響起。
鏢并不是沖著她來的。
展顏看了眼樹干上深深插入幾只飛鏢,所及之處,已是隱隱黑色,顯然鏢上淬了劇毒。她臉色一變,“呸,狗屁正道,卑鄙齷蹉!
她轉(zhuǎn)眼,只見身旁的沈宴果然躲閃不及,背上已然中了一只鏢,把刀插在地上勉力支撐。
那毒,展顏認得,名為飼時。不出一個時辰必然死亡。
“三腳貓的功夫,擋得掉這毒鏢才怪。遲早被這群偽君子拿來祭刀,換取聲名!闭诡伬渲槪а篮藓薜。
她轉(zhuǎn)向一側(cè)慢慢現(xiàn)身的幾個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眼中閃過一抹戾色。手腕一轉(zhuǎn),從袖子中落出兩顆黑色的珠子。迅速往前一扔。
只聽得幾聲爆破后,煙幕四起。
等四周再恢復清明一片時,展顏和沈宴已經(jīng)不知所蹤。
“……你醒了?”
沈宴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得眼睛一陣陣的刺痛。他閉了閉眼,再度輕輕睜開眼。目光里看見了一個面色蒼白,目光冷淡的黑衣男子。
“這是哪里?”沈宴開口,聲音嘶啞而虛弱。
“我的藥舍。你的毒雖被逼到眼睛進行了摘除,但還沒徹底清除,還有殘余,需要靜養(yǎng)幾天,否則會落下終生的病根!焙谝履凶迂撌终驹谝慌,不動聲色的看著沈宴,說道。
“摘除?”沈宴一愣,下意識抬起手,放到眼前看了看。
“小顏把自己的眼睛換給了你!
沈宴一怔,忽然想起了那個古怪的紅衣少女,心中不知為何忽然有些不安,“她人呢?”
黑衣男子看著沈宴緊張的表情,略一沉吟,“走了,去五岳山巔了。今日正是江湖五大高手討伐天魔嶺妖女的日子。她迎戰(zhàn)去了!
“天魔嶺妖女……是展顏?”沈宴心中明白,但還是不自覺的問喃喃問道。
那黑衣男子沒有回答他,一雙漠然的眼睛盯著沈宴的臉,用冷淡的聲音,自顧自的說道,“天魔嶺是一個殺手組織,展顏自小生活在修羅場內(nèi)。至五年前脫離組織,刺殺任務一直是不露聲色馬腳的完美。她本已是棄子被組織追殺,這次身份又被認出,甚至主動前往迎戰(zhàn)。小顏向來惜命,這一切我想必都是因為你!
沈宴卻聽得面色發(fā)白,原本就虛弱的他看上去幾乎一碰就倒。
“你要去?”黑衣男子冷聲問道。
“她有危險!鄙蜓绯蹲”蛔,他掀了兩下,才掀開被子,顫巍巍的下床。
“以你的功夫幫不上她!
沈宴咬牙,“那也要去。”
“你可能會被當成同伙,被殺死。”黑衣男子繼續(xù)道。
“去!鄙蜓缁卮鸬臄蒯斀罔F,眼里有決絕的火焰在燃燒。
“為什么一定要去找小顏。留下來養(yǎng)病保命不好么?”
沈宴忽然安靜下來,似乎也在想自己從心底升起的強烈執(zhí)著意愿到底是為了什么。
黑衣男子不說話,靜靜觀察著沈宴眼神的變化,只見他忽然目光一凜,看向自己,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并不重要!焙谝履凶永潇o從容的回答,“重要的是,先不說你沒本事救她,現(xiàn)在以你的身體也根本來不及趕到五岳山,決戰(zhàn)午時三刻開始!
沈宴聞言,眼神頓時有了絕望。
黑衣男子見了,唇角卻是微微一動,“我這里有一株藥草。吃了它,就是以十年壽命換取你身體的立刻恢復。你,要是不要!
沈宴趕到山巔時,只見滿地斑駁的鮮血和凌亂的兵器。
唯獨,沒有任何人。
只有碎石的縫中卡著的一塊染血的手帕,上面繡著一個宴字。
——那是沈宴母親尚在世時,親手繡的。
‘她說一定要讓你活著!谝履凶釉谏蜓珉x開時對他說。
當年十歲的她執(zhí)行任務染了一身鮮血,在巷子里躲雨的時候,意外碰到了一個同樣躲雨
的綠眼睛的小男孩,那個男孩看見她滿臉的血污,便拿出一塊手帕,微笑著遞給了她。
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好像盛夏草叢中螢火蟲的尾燈。漂亮干凈,令人心生向往。
那是唯一一個親近她,對她露出笑容的人。
然而,雨還沒停,呼和叫喊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她眼神一冷,忘記還了手帕,便沖入了
雨中。
再后來,她也來過這個小巷子,卻再也沒有見過這個綠眼睛的小男孩。直到幾年后她脫
離組織,遭到組織派出的殺手追殺。
那一次躲在一顆繁茂的大樹上,樹下卻上演了另一場追殺。
那次以寡敵眾的打斗中,一個藍衫少年似乎沒有求生的欲望,隨意的招架格擋了幾下,眼見就要被絞殺當場。
她意興闌珊的看著,忽然瞥見了那一雙湛碧的眼眸,那一瞬間,心中有什么早已死亡的東西又活了過來。
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撲下了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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