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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三毛是我初中時代的伙伴,不是唯一的,卻是最重要的。
那套三毛,也是最珍貴的,80年代的版,湖南文藝出的,友誼出的,封面上的畫都用彩色的筆細(xì)細(xì)描繪,和著題目的意思,鮮活而美麗,內(nèi)頁的紙有些泛黃,細(xì)密的鉛字,那個的年代特有的充實(shí),現(xiàn)在是沒有了。后來三毛的書印了很多版,有綠色的,精選的(紫色的那套,封面上佳),小本的……但都不如這第一批,我是除卻滄海難為水了。
初見三毛,是《傾城》,然后才是撒哈拉,“傾城”兩個字我實(shí)在是愛極了,這次也是初見,也算是一種緣分。當(dāng)時沒翻后面的小說,只翻前面的童年故事。
我曾經(jīng)想,如果我先看的是撒哈拉,那我一定不會那么愛三毛。
因?yàn)槲蚁矚g的是那個先前十分奇怪的小孩,后來十分敏感的女子。
這個有著自閉癥的孩子,穿著鄰居家姐姐的綠色毛衣,腳下踩一雙柔軟的紅皮鞋,紅與綠,明亮而內(nèi)斂,沖突的直接,她說那是馬蒂斯的色彩,野獸派的色彩,這種直接的流露,正如三毛的文字。
“那么漫長的等待,是一個沒有盡頭的隧道,四周沒有東西可以摸觸而只是灰色霧氣形成的隧道,而我一直踩空,沒有地方可以著力,我走不到那個二十歲……!
“生命,在這樣荒僻落后而貧苦的地方,一樣欣欣向榮的滋長著,它,并不是掙扎著在生存,對于沙漠的居民而言,他們在此地的生老病死都好似是如此自然的事。我看著那些上升的煙火,覺得他們安詳?shù)媒鮾?yōu)雅起來!
上面那段來自傾城中《蝴蝶的顏色》,下面的文字來自《白手起家》,貼的時候我偷笑,覺得如此矛盾的文字,怎么會是一個人寫出來的。她一直在兩極間顛倒,每個字都是當(dāng)時所想,只是每時所想又與他時不同。所以文字間的情感總是飽滿,那些平凡的小事、生活的細(xì)枝末節(jié),縱然用最平實(shí)的文字寫出來,也映成了一個世界。正因只是自己的世界,不管她的文字里出現(xiàn)多少人,出現(xiàn)的感情仍然是孤獨(dú)與蒼涼。
她與鄰居太太拎水,她一個人畫石頭,她和荷西用棺材店抬來的木板做他們第一個沙發(fā),她遇見一個專門做心里測驗(yàn)的男子,他在馬德里街頭遇見一個希臘的男子,他給她一塊海水般的石頭。
一切人稱均是我、我、我(除銀湖以外)?v然荷西,也不過是個配角而已,又走的那樣的早,只覺得是,舞臺的聚光燈打下來,滿場亮堂堂的,臺下坐滿人,愛她的人,而她,是唯一的主演。
就如西沙看到她,宴終人散,看她一人在燈火闌珊處,黑發(fā)靜靜的浸在黑夜里,滿眼疲倦。她是倦了,累了,可她還得寫。
只寫真實(shí)的事情,對自己也是一種殘忍吧。那些本來不必要說出來的事,要寫下來,自己看一遍,編輯看一遍,印成鉛字,印成書,眾人手邊周轉(zhuǎn)著,人人都叫她“三毛”,這個她自己都記不住的名字。她的生活,她的喜悲,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所以當(dāng)我聽朋友說過三毛的事情是假的,是編的,全部不是真的時候。我默然,那些浸了全部感情的文字,怎么會是假的?
大眾關(guān)心三毛,多是關(guān)心她的傳奇,她的“堅強(qiáng)”。記得小學(xué)時候看花季雨季的時候,幾個人討論三毛那么堅強(qiáng)怎么會自殺,其實(shí),她不是堅強(qiáng),只是一種應(yīng)對生活的方式,她對生活的感情印進(jìn)文字里,曾有人說三毛是大地上的異鄉(xiāng)客,將千山萬水走遍。其實(shí)她一直尋找她的故鄉(xiāng),撒哈拉,她本想一直住下去,結(jié)果亂了;后來去加納利,可那里并不是他們的桃花源,武陵漁人終是又回到水里去了;臺北的幾棟公寓,南美,新疆……那么多的地方,被她找到了又否決。那些所謂流浪的往事,不過是想小孩子在找回家路,可三千里路云和月,那些前世往事,又怎能用一時的感動傾情解釋清楚。
還有一事,都說世人大抵八卦,三毛的異國情史,談過一出又一出,三毛傳,大體講情,我還看見有本書叫《三毛情史》的,當(dāng)時看見心里那叫一個寒。她的初戀,她的德國大使情人,她的荷西,那些人,她也是傻,一個個都說出來,任世人編排,還有王路遙,這些流言,都說是積毀銷骨的,可三毛連骨都沒了,卻仍不肯讓她清凈。
還有那些“三毛的足跡”的書,開篇講小鎮(zhèn)阿雍,看了只覺得好笑,商業(yè)化的東西,其實(shí)可以直接出LONELY PLANET,估計還好賣些。
當(dāng)三毛已成為符號,請不要叫她三毛。
三毛和荷西。
記得最清楚的片段,是第一次告別,在馬德里的火車站前,下著大雪,三毛與荷西說了訣別,荷西說好,站起來,在雪地里跑開去,他回頭向她喊:“ECHO,再見,ECHO,再見!
ECHO,再見……
每次下雪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這句話,條件反射的。那個關(guān)于六年的邀約,以再見為結(jié)束。
很想知道他瀕死的時候,在海里,眼里填滿似淚水般咸澀的海水時,是不是也在想著這句話。
ECHO,再見。
“My last salutations are to them
Who knew me imperfect and loved me.”
三毛不完美,她不是古中國的那些女子,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亦不是老上海月歷牌上的那種女子,細(xì)細(xì)的眉眼,微翹的嘴角,有專屬于女人的風(fēng)情。三毛不喜歡穿鞋,她喜歡赤腳,她不喜與陌生人交往,當(dāng)然在路上碰見的另說,不喜歡宴請,不喜歡百貨公司,喜歡撿破爛,她喜歡畢加索,甚至想做他的女人。她的美麗,只因?yàn)樗恼鎸?shí),她的矛盾。
這就是她與同嫁給外國人,也出書,最近忙著上電視的紅花教教主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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