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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
季顏第一次見到顧白那一天,下著小雨,天陰沉沉的,厚重的烏云仿佛隨時都可能傾然倒塌,他坐在咖啡屋的圍欄上,手上拿著一杯咖啡,遠遠地眺望遠處不得不暫時退離的攝制組。
身邊有人突然對他說話,他回眸,說話的瞬間,正對上一雙不安的眼瞳。
那是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小伙子,他的身形很瘦弱,窄窄的肩膀頂著一身并不相符的寬大白襯衫,順著他纖細的鎖骨往上看去,那是一張多么美好的臉龐,季顏在心里默默地咒罵了一聲“chris”,少年湛藍色的瞳孔就如同最清澈的泉水,從那雙眼中隱含著的恐懼和抑郁讓他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一股生人勿近的膽怯。
他的頭發(fā)是金黃色的,不同于麥田的燦爛,而是早上最接近天國的一抹陽光,淡淡的銀色渡在他原本應該燦爛的發(fā)絲之上,仿佛一塊被封塵多年的珍珠,蒙著灰,卻依然鍍著光。
他無法將自己的目光從少年身上移開,即便他穿著簡陋寬大的襤褸舊衣,但他偶爾對身邊人露出嘴角一絲絲微笑的弧度都讓人無法離開,季顏不曾認真看過誰,在這個浮華的演藝圈,俊男美女盡出的地方,他知道這些美麗的外表之下有多么丑惡的心靈。
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仔細的端詳一個人,就好像在看自己一生中最完美的一件寶貝般。
他不敢靠近。
生怕一靠近,少年就會離他而去。
“季顏?”同伴的聲音喚醒了季顏沉浸在少年身上的精神,他勾起笑容,攬過同伴的肩膀,不動聲色地從少年身邊經(jīng)過。
少年顯然是不太喜歡有人接近他的,他明顯地收緊了外放的手臂,把自己的雙手緊緊箍在身邊,用極小的動作讓指尖躍動地在面前的舊機子上打下文字。
他喜歡寫作,就像是漁夫熱愛魚群,農(nóng)夫熱愛麥田,人們熱愛陽光。
少年的手輕輕搭上下巴,他的肩胛骨從半露的肩膀上若隱若現(xiàn)起來,然而本人卻完全不自知。
他的指尖從未停止過敲擊,但也沒發(fā)出擾人的聲響。
咖啡廳里的人似乎都很喜歡這個小伙子,他們完全不在意少年的衣著和略顯抗拒的神情,依舊是笑著和他打招呼,樸實的笑容讓少年放松了與生俱來的緊張感,他雙手捧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苦澀的咖啡。
季顏向來是有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他覺得他不應該停步于此,所以他走出了第一步,他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搭在手上,一腳擦在吧椅下面,輕松地坐在少年身邊:“一杯冰咖啡!
少年的眉頭淡淡地皺起來,他不適應有人和自己坐得這么近,可他沒辦法換一個位子,咖啡廳里人滿為患,門上的風鈴不斷地叮當響著,處理好一切的攝制組也暫時進來避雨了。
“這天氣說變就變!闭f出這一句時季顏就后悔了,他惱怒自己怎么能用這么挫的借口來搭訕,可少年并沒有表現(xiàn)出嫌棄或是不耐煩的情緒,他握緊手中溫熱的咖啡杯,緩慢地點頭。
他顧不得想接下來要做什么,甚至連助理說等會兒的集合地點也只是恍恍惚惚地聽著,他的雙眼從沒有離開過少年,順著他帶著某種陰郁情緒的藍色眸子往下凝視,高高挺起的鼻子,完美的嘴型,小巧的臉。
“額,我剛剛在那邊拍戲,你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下半年上映!奔绢佫D(zhuǎn)身,面對著少年的側(cè)臉,第一次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展露他一向帥氣的微笑。
少年沒有回話,他安靜得就好像身處其他時空,靜默地放下咖啡杯,纖瘦的手指再一次觸上打字機。
這是個尷尬的氣氛,但是季顏卻沒有放棄,他靠近少年,假裝在看他的創(chuàng)作,實際上,卻是用自己的臉去感受少年身上的氣息:“你在寫作?”
“恩!边@一句話總算是把少年“開啟”了,他幾乎是施舍地回眸,謹慎的眼神在季顏身上一轉(zhuǎn)而逝,他忽然感覺自己有點冷,于是攏起衣服,將自己包裹地緊緊的,繼續(xù)沉默著。
季顏能感覺到少年對自己的靠近有著非一般的不安,他小而薄的嘴唇微微抿起,季顏甚至能想象到在他嘴唇上印下的牙印,那一定是有著疼痛和鮮紅的美。
“我們的劇本是B國戲劇大師安德羅寫得,不知道你有意愿讀一讀嗎?”
季顏忍不住自己的本心,他拋出了一根最能吸引少年的橄欖枝,即便他有可能因為提前泄露劇情而被告。
少年的眼瞳終于閃動了兩下,他仍舊沒有放松全身緊繃的情緒,可還是稍微偏過身子,不愿眼神接觸而游移的藍色珠子讓季顏更為迷醉了:“安德羅?”
“是的,安德羅!
應該可以吧?這可是安德羅,沒有任何一個寫作的人能抗拒安德羅的魅力。季顏失笑,他自詡魅力之大,卻也比不過文字的旎旋。
但出乎意料的是,少年拒絕了。
他用他雙眼中的情緒顯而易見地反對了季顏的情緒,然后把自己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投注在打字機上。
可是他的速度卻因為這一系列的變故而慢下來,甚至每一個字,敲擊得就像是在敲擊自己的心。
“我,我很抱歉。”季顏懊惱地抓了一把頭發(fā),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少年的表情,又一次發(fā)出了邀請,“你想去嗎?今晚在布達爾斯飯店,有一場宴會。”
少年纖長的睫毛扇動著。
“安德羅也會參加!
少年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停止了。
“我可以帶一位朋友去!
少年無神的眼瞳中散發(fā)出驚人的光芒。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宇宙那么大的星空,季顏微笑地望著少年,他緋紅的臉頰,他低垂的眸子,他吐出的白氣。
季顏摘下自己白色的圍巾,戴在少年細長的脖子上,用最虔誠的心直視著少年的眼睛。
“我,我可以...”
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在季顏心中的地位。
說話的人就好像用盡了一生的力氣,他掙扎著抬起頭,用那雙迷人而不自知的眼睛盯著男人:“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
“當然!蹦腥松斐鍪,低頭彎腰,如同對待女皇一般牽起少年的手,“這是我的榮幸!
季顏覺得自己一定瘋了,他居然把才第一次見面的人帶到舞會上,不僅僅是引薦給了安德羅,還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少年此時是屬于自己的。
用冰冷的香檳碰觸額頭,季顏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少年,不管他是坐立不安地站在陽臺,還是如同迷路的孩子四處亂竄,他都是如此為少年著迷。
“你認識那個孩子?”翻譯來到季顏身邊,舉杯碰飲,笑容里是苦澀。
“我覺得他很有才華!奔绢伝貞浧鹕倌甏虺龅奈淖郑⒎钦遄贸鰜淼,而是從他的天賦中自然而然寫出的字句,就在下一刻,扣下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是個演員,他見過很多劇本,他現(xiàn)在拍的更是戲劇大師安德羅的劇本。
可他就是在第一眼愛上了少年的文字。
翻譯的視線跟著季顏轉(zhuǎn)動,喉結(jié)蠕動,道出了一段不為人所知的故事:“他叫顧白,是ZB混血,看不出來吧,感覺完全沒有繼承父親的血統(tǒng)。”
高高舉起的香檳杯透出少年的身影,他戰(zhàn)栗的肩膀,都映入季顏的眼簾中。
他呼了一聲,挑眉問道:“哦,是么?”
“就是因為這樣,才是個小可憐。”翻譯從侍者的托盤上取下另一杯紅酒,舉在顧白的身影前晃動,紅酒高高地晃動在杯壁上,如同絲綢華美,“他的父親認為他不是自己的兒子,從小就虐待他,他的母親不堪重負離開了那個家庭,卻沒有帶走他!
故事就是這樣狗血,在他眼里倍受上帝寵愛的孩子,實際上只是個貧民窟最常見的例子。
“他就這樣一天天被虐待,鄰居們不敢過多地幫助他,其實他們也無能為力,貧民窟,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高高在上的語氣讓人惡心,可季顏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
“他逃出來那個地方,卻得了抑郁癥,只能靠撿垃圾為生!狈g雙手倚在護欄上,酒杯傾斜,醇厚的紅葡萄酒被他毫不吝惜地灑在草坪上,“而你,卻把他帶來這里,季顏,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沒怎么想,我只是覺得,他不應該在那個地方,穿著別人不要的T恤,吃著別人吃剩的披薩,臉上滿是傷痕和痛苦。
高腳杯被放在托盤上,季顏的微笑從來都不會褪去,他佯作輕松地聳肩:“Z國有句話,明珠蒙塵,我覺得我不應該讓這樣的人被埋沒!
他盯著少年震驚的眼神和同少年交談的安德羅,心中已有定落。
男人的腳步就像是一劑鎮(zhèn)定劑讓少年從無盡的漩渦中解放出來,他有些激動地站在男人的身后,還是有禮貌地沖安德羅點頭。
“季顏,你的這位小伙伴很有才華,很有想法!眱H憑三言兩語,老道的大師也能琢磨出顧白內(nèi)心的上帝。
“是的,他當然很有才華!奔绢佄站o顧白的手,將瘦弱的手腕高高舉起,炫耀地在少年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你不知道,顧白是個Gay!
“那又怎樣,我也是。”
“這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呢?難道只有功成名就高高在上的人才可以將自己的一切公之于眾而不受非議嗎?難道每天為了生計不得不用盡各種方法賺錢的人,就不可以坦誠的告訴別人,He is。帷。纾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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