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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池遲左耳塞著耳機,另一邊耳機長長地垂下來直到衣角。像以前一樣,放假回家在家里宅一整天到傍晚的時候出來買泡面。上大學以后在外面呆久了回來這個小縣城好像真的有什么不一樣了,前幾天去她初中念的學?赐蠋,孩子們在辦公室外偷偷看池遲,老師笑著讓她下次來的時候簡單的學生頭就好,畢竟這里大多都是農村的小孩。其實一直短發(fā)的她第一次扎了個丸子頭,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大學生,但在老師的微笑里,她也笑著說了聲“好”。剛拉直的頭發(fā)飛揚在耳畔的風里,從南邊的城市回來覺得家鄉(xiāng)的冬天更冷了。
路口拐彎的時候對面的車突然打燈閃了池遲的眼,等她皺眉看向這輛暗紅色騷包的車時,車頭保時捷的標志張揚在淺灰色的馬路上,她撇了撇嘴,在這里看到這樣的豪車真不容易,緊了緊大衣,一路小跑回了家。
“我挺想娶你的,你愿意嗎?”面前的男人淡笑著看著池遲,很帥,小說里那種帥,池遲心想,然后她也笑著問他:“你有錢嗎?”
封臣這次笑出了聲,用很好聽的聲音說:“有,很多!
“好啊!比缓笏统鍪謾C,撥號的嘟嘟聲在海南的夜風里飄了很遠,撥通的時候,電話那邊傳來很溫和很輕快的男聲:“嗯?在呢!
池遲頓了幾秒,道:“季驍,我要結婚了!
掛斷電話的時候,池遲看著面前這個從頭到尾看自己把分手當電視劇來演的男人,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非要當著他的面跟季驍分手,電話那邊季驍從一開始的打情罵俏的語氣以為池遲在鬧矯情到后來沉默,再然后“祝你幸!苯Y束,池遲都很平靜,他也很平靜,在池遲跟季驍說“我傍大款了,他很有錢!钡臅r候,他都很安靜,池遲想,大約我這種撩漢的套路他見太多了早就沒什么興趣了?
偷偷摸摸從家里順走戶口本去登記的時候,池遲告訴自己,我老公很有錢。然后她跟自己關系比較好的室友在外面合租了一間房,佳佳家境殷實,不止一次說想和池遲一起出去租房子,六人間的宿舍太逼仄了。佳佳知道了她跟有錢人登記結婚的事,表達了震驚和羨慕之后,池遲覺得佳佳眼里多了某種堅定,佳佳的夢想是做個女強人,挑男人要求也很高,大約更加堅定了她要找一個有型有款的男人的信念。后來佳佳經常跟池遲說她在游戲里認識的土豪,巴拉巴拉講了一大堆后,往往得到的就是池遲淡淡的微笑,然后就笑池遲端貴夫人的架子。池遲說:“是啊,我就是在端貴夫人的架子啊,我以后是出入各大集團,身穿世界名牌,混跡高檔酒會的人啊,難道氣質不應該端莊高冷一點么?”佳佳白眼翻到了天花板上。
大學畢業(yè)的時候,封臣來把她接到了他的豪宅,真的很壕,池遲覺得自己在大學里拼命修養(yǎng)出來的貴族氣質在這個宅子面前,以咽口水的方式土崩瓦解。事實上婚后一年池遲除了生活水平的明顯提高,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封臣常年在國外走動,除了畢業(yè)典禮上開豪車來裝了一回逼,從來沒出現(xiàn)過,池遲也從來沒有打過電話給他,大約池遲也明白,封臣以突兀地方式出現(xiàn)在自己的世界,裹挾的是他自己的某種目的,從來不是對她的感情,這種感覺在她每次照鏡子的時候特別強烈,真丑。
池遲在豪宅里看到一張婚紗照,封臣抱著一個很嬌美的女孩,兩個人都笑得很幸福,眉眼里的喜悅池遲很熟悉,自己跟季驍在一起時也是這樣,大約是把自己因為想到季驍而略顯落寞的表情理解為看到這張婚紗照而難過,一直淡定紳士的封臣面部出現(xiàn)了一種叫嘲諷的表情,把行李交給了阿姨,轉身上了樓,池遲看著封臣的清冷的背影,想到了一種狗血的可能,在那張放大的婚紗照下站了一刻鐘,然后在阿姨的帶領下進了自己的房間。歐式水晶大吊燈發(fā)出的暖黃色的光把這個房間照的異常華美,一直在電視上看到的某品牌奢華床墊的廣告的背景臥室,成了我池遲的房間。池遲想,剛一畢業(yè)就這樣的高級待遇,真是氣死多少人,以前宿舍里開玩笑的時候,說誰以后嫁給了土豪記得在朋友圈里曬鴿子蛋鉆戒,私人郵輪,我曬個臥室是不是也不錯?畢竟我才剛畢業(yè),未來升職空間還很大,說不定什么時候,鴿子蛋也有了?郵輪也有了?
鴿子蛋和郵輪沒等到,先在臉上挨了幾刀。
池遲的臉疼的不行,她以前跟季驍說過,要不是怕疼,自己早就去整容了。季驍,池遲愣了幾秒,得有好幾個月沒想到他了,看了看旁邊玻璃窗上映出的纏滿繃帶的頭,池遲把季驍?shù)碾娫捥柎a刪了。
封臣看到恢復完全后的池遲的神色反映了這次整容的效果,池遲所見的封臣的表情屈指可數(shù),淡笑和嘲諷,如果那張婚紗照也算,再加一個喜悅,就沒了。所以在封臣臉上一次見到這么多情緒真是十分難得,狹長的桃花眼里滿含深情和悲傷,池遲覺得如果自己這個時候配合一點也露出這樣的神情,活脫脫就是一出倩女幽魂,然后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默念,我是池遲,我是池遲,我是池遲。封臣的神情在最初的出神后慢慢轉為深晦如海的復雜,池遲恍然有種錯覺,一直以來眼中從來沒有過她的人,在她頂著他深愛的女人的一張臉后,反而在看她,看她池遲。
“過來吃飯吧!彼f。接過池遲手里的行李箱。
再看到那張婚紗照,池遲盯著許珊珊的臉出了幾秒的神,回過神看著把行李送上樓的封臣的背影,池遲的心情也有點復雜。
晚上池遲躺在在久違的大床上,前一段時間臉上疼整日整夜的睡不著,現(xiàn)在沾上床就很好眠。打開門看到封臣的時候,昏沉的池遲被撲面而來的酒氣熏醒了。
他眉頭緊鎖的時候比他平時疏淡的微笑更像他,池遲在他身下聽他叫了一夜的“珊珊”。
或許他娶她,他養(yǎng)著她,他讓她去整容,就是為了這樣瘋狂肆意的一個晚上。池遲不敢咬新整好的嘴唇,只好把指甲嵌進了手掌心。
池遲被曬到臉上的太陽烘醒,她看了看窗外,初夏暖情,好天氣。室內沒有殘留一分歡好了一夜的氣息,床單也換了,很干凈的房間,唯一不干凈的是她自己。洗澡的時候池遲發(fā)現(xiàn)手掌心被涂了一層很清涼的東西,大約是什么藥膏,被她沖了個干凈。
封臣好幾天沒回來,其實他之前回來的次數(shù)也不多,但池遲有點自戀的想,這次大約是因為自己?
封臣的司機劉叔過來接池遲的時候,池遲剛在網上投遞了一份簡歷給雜志社,佳佳說,豪門少婦一般沒什么事情干的話,就給雜志社當當編輯,寫寫言情小說,創(chuàng)造一些霸道總裁,鼓勵鼓勵女孩們勇敢追求豪門貴婦的生活,為社會傳遞正能量。坐上車時她想,也許豪門少婦該有一輛自己的豪車?
被拉去做了一身造型的池遲出現(xiàn)在聚會上的時候,確實造成了一翻轟動的影響。她看見好幾個男女灑了手中的酒,但那個表情,池遲終于還是沒有違心的想是因為驚艷。據(jù)說這是封臣的豪門朋友圈聚會,所以那個表情,是因為許珊珊。池遲在封臣介紹自己的時候有些神經質地想,封臣會不會跟大家說她就是許珊珊,當初假死騙了大家,現(xiàn)在病好了回到了自己身邊。等封臣說出池遲的名字的時候,池遲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很好,自己已經有了一顆言情的心,大約也能編出一些豪門故事來應付應付雜志社,至于故事的邏輯性。。。。。。也許沒有邏輯的故事更吸引人?
池遲終于收獲了一個豪門閨蜜。
盛蕙如端酒杯的姿勢十分好看,她說:“你真的和許珊珊很像!
池遲微笑:“是,我也覺得。”她后來總是下意識不去看墻上的許珊珊,她還是想記住自己的名字。
盛蕙如呡了一口干紅,口紅的顏色和酒融為一體,很有感覺,她細細地又看了一遍池遲:“也許你整容之前,更像!
池遲對這個話題有點意興闌珊,但還是端出了友好的笑容回了句“也許吧”。盛蕙如卻好像興致更甚:“許珊珊認識封臣的時候在念大學,封臣少年時很有些叛逆,遇到許珊珊正是他毒癮起來的時候!彼A艘幌,看了看池遲的神色,又說:“你是不是以為,許珊珊幫助封臣度過了毒癮發(fā)作期?”
池遲看她把目光轉向了封臣,封臣在不遠處和兄弟們喝酒說笑,好像心靈感應般把目光投了過來,盛蕙如挑了挑眉,封臣保持著方才的淡笑越過她看向池遲,池遲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自己眼神表達的意思,這個女人在說你的情史,你要不要阻止一下?封臣收回視線接著和別人聊天,池遲喝了一口果汁,果然上過床也還是沒有一點默契可言。
“她站在封臣車外,旁觀了封臣整個毒癮發(fā)作的過程,然后,走了!
不用想也知道這兩位后來如何的纏綿悱惻。盛蕙如沒有接著說封臣和許珊珊的故事,而是又對池遲說:“你和她一樣很安靜,但你又比她更安靜,這是許珊珊的幸運,卻是你的不幸!
拋去盛蕙如說話時總有點神經質式的矯情這樣的毛病,池遲后來還是跟她處的不錯,池遲問過她怎么對許珊珊的過去如此了解,她甩甩頭發(fā)拽拽地說:“我就是傳說中的心機女二,深入了解女一號是我的職責!背剡t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我就是傳說中女一號的替身,遲早要炮灰的!
盛蕙如瞇了她一眼:“失去了愛上別人的能力,但愛上與愛人如此相似的人似乎又不費吹灰之力。誰是誰替身,誰又搞得清楚。”池遲回頭就把這句話寫進了言情專欄狠裝了一回逼。
封臣確實是變了,他會主動叫池遲吃飯,會在參加各種宴會之前陪她做造型,她下班的時候會開車去雜志社接她,他們像夫妻一樣一起過著日子,但在池遲眼里又是一起過日子的陌生人。
進門的時候池遲第一眼看見墻上的婚紗照不見了。她盯著空白的墻面愣了一愣,回頭問了一句事后想起來十分白癡的話:“照片拿去修了?”
這句話的后果就是繼上一次后池遲第二次被封臣睡了。
這是第一次池遲看見封臣的睡顏,棱角分明的臉,還挺年輕但在劉海之下的眉間卻有了淺淺的“八”字細紋,原來他還有吸毒史,不過也許因為許珊珊的出現(xiàn),池遲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看見吸毒者殘留的陰翳。池遲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到衛(wèi)生間,白熾燈下身上的吻痕十分扎眼,鏡子里那張漸漸習慣的臉此刻又覺得有點陌生。
池遲覺得這輩子有兩個電話她永遠忘不了,一個是在她上大學的時候家里來電話說父親被查出腎癌晚期,一個是她剛剛接到的電話,父親病危。
池遲真的吐了。
回家的長途汽車真的很臟,或許說,奢侈過的池遲覺得很臟,再次身處這種臟亂差的環(huán)境,不適的感覺遠遠超過當年那次回初中的時候。池遲沒有很難過,也許大約是早就知道腎癌晚期即便做了手術也只是拖時間而已,又或者她本來就是一個冷情的人,她沒哭。身邊的大叔似乎在趕時間一路上罵罵咧咧嫌司機開得太慢,池遲緊靠著窗邊帶著耳機聽著各種各樣情緒的歌,唯獨自己沒有情緒。
醒來的時候離到家還有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池遲伸直微酸的腰,偏頭扯掉耳機的時候,視野里撞進路邊的一對并肩走著的小情侶,男孩突然側身到女孩前面蹲下來給女孩系鞋帶,女孩低頭看著男孩癡癡的笑,她看著那個短發(fā)的小女孩,緊咬嘴唇,卻突然淚如雨下。似乎很久以前,有個人也這樣愛過一個矯情的女孩。
池遲點燃了手里的煙,電話那頭盛蕙如問她在哪:“你也浪了好幾年了,是時候該回來給封臣一個交代了吧,老爺子的死真不能怪到封臣頭上,當年如果不是封臣只怕老爺子后來那幾年還要受點罪!
池遲知道盛蕙如看不見,但她還是點了點頭:“說真的如姐,我從來沒為這件事怨過封臣!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池遲吐的煙圈緩緩消失的時候,盛蕙如道:“那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池遲右手的打火機一個開合:“如姐,當年你為什么說我或許整容之前跟許珊珊更像?我的安靜為什么是我的不幸?”
這次池遲吐了兩個煙圈電話里才有了聲音:“我剛剛其實就是試探試探你而已,現(xiàn)如今女一死了,女一的替身走了,正是女二應該橫行霸道的時候吧!
池遲笑了笑,道:“大約經歷過的人說話都有點神經質式的矯情來體現(xiàn)自己很上道?”
沒等盛蕙如說話,池遲又道:“一般女二橫行霸道的下場都不太好,容易炮灰!
“去你的!你才上道而已,不要挑戰(zhàn)道上的大姐大!。。。。。。。
掛斷電話,池遲對著寫了一半的小說沒再敲出半個字。那次回家之后她再也沒有見過封臣,這個故事在池遲眼里開始地莫名其妙,結束地悄無聲息。甚至故事里的人的眉眼她都沒有記得清晰,恍然只是馬路邊一個打過來的車燈,兩道目光的相遇而已。至于其中的情分,池遲想,如果一個人愿意,她總能在無數(shù)細節(jié)里發(fā)現(xiàn)另一個人的深情,也同樣能在無數(shù)畫面里判斷他的無情,而她自己,連發(fā)現(xiàn)和判斷的欲望都沒有。
“嘶!比急M的煙頭燙到食指,池遲自嘲地笑笑,這里又沒有旁人,你裝給誰看,你的記憶里不是刻意避免了封臣的花天酒地和冷漠么,他上流社會的習氣都有沾染,不是什么多獨特的男主角,正如你自己也確如朋友圈的同學們傳得那樣,是個傍大款被拋棄的人而已,不是什么灰姑娘。
電腦單曲循環(huán)的“熱戀過后”在這個旅館的小房間似乎有些落寞,池遲想,婚紗照被拿走的那天晚上,封臣的無數(shù)俱句“珊珊”中那一句“池遲”是不是口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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