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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浮生
我的記憶不太好,很多東西都記不住,但我始終記得一件事,我總愛問忘川河畔的擺渡人一個(gè)問題:“擺渡,度過忘川河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他的回答我記不清了,至少今日的回答我是記住了:“是啊,我擺渡了幾千年,送了許多人回家,丫頭,你想家了?”
望著那淸淺的笑,我下意識的搖頭,做了鬼臉轉(zhuǎn)頭就跑,我早已忘卻在這呆了多久,我想我能在這種地方呆住,大概就是這里有擺渡吧。
不渡河就不能見孟婆,我逛了一圈,溜達(dá)到守門人那兒,他一見我就笑道:“小女娃,你又從擺渡那逃了?”
一聽他這么說,我有點(diǎn)不開心:“我才不會逃,他整天渡客,我無聊的緊。”
他像是什么知道般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小女娃,你為何不讓他渡你?”
我依舊搖頭,望向忘川的方向:“他渡了那么多人,怎么從不渡自己!
守門人苦笑地?fù)u了搖頭:“他啊,跟閻王有個(gè)約定,”不等我開口,又續(xù)到:“他在等一個(gè)人,用生生世世擺渡的條件換取再見那人一面的機(jī)會!
我一愣,心中不知為何泛著苦澀:“那……他等到了嗎?”
沉默了會,他才開口,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話:“算是吧。”
一時(shí)間氣氛有些沉悶,我揮手向他道別,我突然有些想擺渡了。
回去的時(shí)候,擺渡剛剛駛船歸來,想到守門人的話我有些同情面前總帶著淸淺笑容的男子,不覺間輕嘆出聲。
他聽見我的嘆息聲,打趣到:“丫頭,你出去一遭,人倒是變得陰郁起來了。”
現(xiàn)下的我決定對他好點(diǎn),也未還嘴,只道:“擺渡,我想去忘川河畔!
他一愣隨及笑道:“這不就是忘川河畔嗎?”
我搖頭:“是彼岸。”
他眼中溢滿我看不懂的悲傷,低頭呢喃:“又要走了么?”
愛笑的擺渡突然這般,我心下一緊,忙道:“我只是去看看,不會走的!
他沒接話,只是做了個(gè)手勢示意我上船,我跳上船渡到了彼岸,他卻未再說過一句話。
我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來到彼岸,只是看到沿岸的曼陀羅心里難受的緊,妖艷的花兒讓我意識到我以前應(yīng)該是常來。
順著沿岸一直走到奈何橋頭,我見到奈何橋頭的孟婆,她正給投生的鬼魂們遞送孟婆湯,回頭望向沒有跟我一起上岸的擺渡,他似乎在想著什么,望著看不到盡頭的忘川,我嘆了口氣,走向孟婆。
長長的隊(duì)伍不知何時(shí)才能結(jié)束,我自覺站在末尾,緩緩移動著。
到我的時(shí)候,孟婆的湯已經(jīng)沒了,她看著手中的碗,疑惑的自言自語:“怎么沒了呢,以往不是正好?”
當(dāng)抬頭看到是我,才明了,卻一臉惆悵的看著我:“丫頭,決定投生了?”
她的表情讓我想到了擺渡,我不免有些奇怪,于是假裝點(diǎn)頭:“嗯,我厭了這里,想到人間看看。”
晃了晃手中的碗,她道:“丫頭,你也見到了,湯沒了,明日再來吧,我定給你留一碗,現(xiàn)下孟婆我沒時(shí)間陪你,你去多多陪陪擺渡吧,畢竟以后再也見不到了!
見她這般,一時(shí)間也沒了玩鬧的心情:“你明明不希望我走的,為何要說這話?我是不走的。”
''唉,''她仍顯露出笑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丫頭,等將來有一日你覺得身子不適,便來找我,且記不可告訴擺渡……罷了你多半是記不住的,今日之話你便忘了吧。''
我鼓起嘴,對她的話很是不滿,我只是記憶不好,又不是失憶,瞪了她一會,返身去找擺渡,他一定等了很久了。
當(dāng)回到船旁時(shí),擺渡依然在出神,我耍著性子踢船,他這才回過神來,又恢復(fù)到以往的樣子:''丫頭,怎么?誰欺負(fù)你了?''
我坐在船頭不說話,他也未在問下去,劃著船槳向來著的方向駛?cè)ァ?br> 一路上,他專心劃船,似乎并不好奇,我時(shí)不時(shí)用余光偷瞄他,,最終……
“喂,擺渡,你為何不接著問?”我沉不氣了。
他放下船槳,任由船自由行駛,走到我身旁坐下:''那丫頭,到底是因何事?''
我哼了一聲,把剛剛的事給他訴了一遍,當(dāng)然孟婆不讓我說的自然沒說,他聽后,笑著摸我的頭:''你呀……''
被突然摸頭,我一下僵住無法動彈,眼光不由的望向別處:''我只是不太愛記事,其實(shí)我想記還是記得住的。''
“是呵,你只是把不想記得事給忘了。''
……
在那之后,我沒再去找孟婆,她的話我卻記得很清楚,守門人那我是常去,他告訴我很多關(guān)于擺渡的事,還有這地府。
他說,擺渡是個(gè)可憐的人,他等的人從未記得他,他每次將那人度過忘川河,總要在彼岸站良久,他從未上過岸,擺渡人是無法上岸的,陪伴他的只有那浮生舟,他渡過許多人卻無法渡過自己,這是他的孤獨(dú)。不過,在這地府誰不都一樣呢,生生世世呆在這陰暗的地府,分不清白天黑夜,日復(fù)一日,每日只知又有人去投生了。
沒過多久,孟婆的話應(yīng)驗(yàn)了,我的身子越發(fā)透明,也越發(fā)愛睡覺了。我讓擺渡帶我去找孟婆,他只當(dāng)我與往常一樣是找孟婆聊天,并未多問。
孟婆見到我,只是嘆氣,嘴里不停的念叨孽緣啊,孽緣……
她送完最一碗孟婆湯,讓我跟在身后,一盞茶的功夫,我們到了一塊巨石旁,她讓我現(xiàn)在石頭的面前對我道:''這是三生石,可照前世今生,剩下的你自己看吧。''
說完,便走向不遠(yuǎn)處等著我,我疑惑的看著面前的石頭,手剛放上去,一幅幅畫面涌入腦海,陌生而熟悉。
原來,我已不是第一次見到擺渡了,在我還活著的時(shí)候,我與他已有婚約,他是一位將軍,在我們即將成親那年,帝都收到消息,邊關(guān)流寇擾民,民不聊生,皇上派他出征邊關(guān),誰知這一去,回來的便是裝有他的棺槨,他和上萬將士的血換來一國平安。
后來,我瘋了,我爹把我許配給他人,死后投生神志不清的我再也認(rèn)不出他,卻喜歡跟在他的身后。即便是鬼魂也不可能一直在地府待下去,終究是要投生的,當(dāng)時(shí)我的狀況與現(xiàn)在一般,他送我至奈何橋頭,看著我喝下孟婆湯,我想當(dāng)時(shí)的他一定很難過吧。
往后幾生,我都會在地府陪著他,直至我的身子變差,他再送我上奈何橋,我不知道他等了幾世,在忘川河畔呆了多久,可他臉上的傷痛卻讓我忍不住流淚。
我看完后,走向孟婆,我問孟婆為何這么多世,只有今生會讓我照三生石?
她說,她不希望這一世他等來的還是無果,至少讓那個(gè)人知道有人用了永生在等她,他太孤獨(dú)了。
我聽后沉默了會,求了孟婆一件事。
回去后,我裝作無事般向他告狀,他寵溺摸著我的頭,我知道他現(xiàn)在很開心。
我沒在去找守門人,我把所有的時(shí)間花在擺渡身上,陪他擺渡浮生舟,渡了一批又一批的鬼魂。直到有一天我告訴他,我想家了,我想回去。
他一愣,用笑意眼底的悲痛。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可我還是發(fā)現(xiàn)了。
上了彼岸,我沒有回頭,我知道他在看,沿岸的曼陀羅依舊妖艷,只是不知為何多了些許落寞。
孟婆看到我,將碗遞給我,我對她感激的笑了笑,把碗放置嘴邊,過了許久,她說他走了,我放下碗,回頭看向沒有他的河畔,空曠致遠(yuǎn)。
我跟著孟婆到了閻王殿,我看見了閻王,那日我求孟婆帶我去見閻王,孟婆沒多問,只是搖頭。
閻王的臉被面具遮擋住,守門人曾告訴我,閻王的臉至今沒人見過,只知幾千年前,他出了趟地府回來便曾這樣了。
他看到我,好似早知我會來,并不驚詫。
即便隔著面具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冷笑,他說:''怎么,不好好去投生,來這做什么。你要知道,這地府可不是隨意來去之地。''
我前一步,來這之前我已有了決定:''閻王,我是因擺渡的事前來。''
他一甩袖,慵懶的躺在椅子上:''小丫頭,看來你是想起來了。呵~他若走了,誰來替我擺渡浮生舟。''
''我。''
他因我的回答一愣,隨及笑開:''你?有趣,你們當(dāng)我這閻王殿是什么了?小丫頭,你可知道,當(dāng)初若不是為了你,他下一世一生榮華,何苦受這罪。''
''就是因?yàn)檫@樣,我才要換他,''我望著一個(gè)地方出神,''他不該是這樣的結(jié)局。''
''是嗎,那你可能忍受這永生的孤獨(dú),要知道,他將來也會如你一般忘了你。''
舔了舔發(fā)干的嘴角,笑道:''能的。''
他不再說話,良久,道:''你去準(zhǔn)備下吧。''
……
擺渡一如往常坐在浮生舟上出神,她又走了,下一次見她不知是何時(shí)。
突然一個(gè)鬼差叫他,跟他說他可以去投生,他不肯,鬼差便說,這一世可見到他想見得人,他想到剛投生沒多久的她,便帶著鬼差渡過忘川河,這一次,他不渡他人,只渡自己。
喝下孟婆湯的時(shí)候,他嘴角揚(yáng)起,這一切終于結(jié)束了。
……
我站在不遠(yuǎn)處,看他喝下孟婆湯,直至被鬼差帶走,孟婆看見我,問我值得嗎?
我沒回話,只是走向浮生舟,拾起船槳,駛向彼岸,擺渡,今后,換我等你。
……
后記:我向往常一般,望著看不到盡頭的忘川河,這是那個(gè)人常做的的事,以前我不知道那有什么可看,現(xiàn)在我才知道,那只是一個(gè)念想,希望這忘川水能將自己的思念傳達(dá)。
身后穿來聲響,我回頭,看到那人,揚(yáng)起嘴角低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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