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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無題。
阿誠說,一幅風景畫而已,不需要什么題目。
那這也不過是不為人知的過往而已,也不需要題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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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上海
是時隔多久才再次回到這里,阿誠沒去細算。冬季的風把街道也吹得冷清了許多,阿誠裹著件風衣,冷風瑟瑟的刮過臉頰,也沒覺得有多冷。到底是離家越近便越覺著溫暖,阿誠是個戀家的人。
新政府的辦公廳里坐著是新政府經濟司的要員——明樓。于公,這是阿誠的上司,于私,這是阿誠的大哥。
汪曼春曾這樣評價過倆人的關系——銅墻鐵壁。
可銅墻鐵壁之間卻也有秘密,阿誠于明樓的秘密叫做素素。
阿誠第一次見素素是替明樓辦完事回家的路上,他本開著車,卻冷不丁的從巷子里跑出個人,靈敏的反應讓阿誠立馬踩了剎車,可那人卻還是倒在了阿誠車前。阿誠自認為自己的開車技術是撞不到人的,當然事實也是如此,那人是餓暈的。
這個暈倒在阿誠車前的人,便是素素。
阿誠本就心善的人,倒在自己車前也沒有不管的理。只好買了些吃的,讓素素填飽肚子。原本想著事也就這么過去了,可第二天開著經過哪里時,卻見著素素還是蹲在昨日的角落里,被風吹的瑟瑟發(fā)抖。
本就是戰(zhàn)時,無家可歸的人不算稀奇,可見素素的穿著卻不像是乞丐,多半只是貧苦人家跑出來的孩子。戒備的心理讓阿誠沒打算停車,可素素見到阿誠的車經過,卻像打了雞血似地,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恩公”素素攔在阿誠車前,喚他恩公。
阿誠從車里探出頭來“有家就回家去,現(xiàn)在這年月就別出來亂跑!
素素聽了阿誠的話,點了點頭,卻優(yōu)立馬搖了搖頭。道“恩公,我有家,可我不能回去,我回去會被我父親折磨死的……”
阿誠沒有說話,素素便繼續(xù)說著“父親眼里只有弟弟,我在家里干各種累活重活,父親卻連飯都不讓我吃一口,每每醉酒后還得那我出氣,我是是在過不下了才跑出來的……”說著說著聲音也越來越小,眼淚也嘩嘩的流了出來“恩公,求求您好人做到底,賞我口飯吃,收我做個丫鬟吧……”
丫鬟?自己又不是誰家少爺,哪里需要丫鬟?阿誠這樣想著,卻又狠不下心就這樣走掉。
像,她和小時候的自己太像了。
家里肯定是不能帶回去了,阿誠只好找了間小房子讓素素住著。若是讓大哥知道自己在外面養(yǎng)了個小丫頭,說不定真會打斷自己的腿呢。
阿誠不清楚素素的底細,自然不能帶回家里,只好抽空時就去看看素素,一來想弄清楚她的身份,二來也是帶點吃的和錢。
素素總是喚阿誠“恩公”,阿誠聽著也奇怪,便告訴素素自己叫明誠,她可以叫他阿誠或阿誠哥都可以。
“明誠?”素素念著阿誠的名字,她的聲音軟軟的,像過年時吃的糍粑。“你姓明?”
“嗯,姓明”
“我只讀過半年書,我記得夫子說過,與暗相對,行事磊落者,方為明……只是這明姓我聽說過的少之又少……”素素邊說邊掰了掰手指,像是在數(shù)些什么。
光明磊落嗎?阿誠心里想著,本是行走在黑暗里的人,那他現(xiàn)在所做的事,豈不是辜負了這個姓?
“我記得,以前我爹工作過的場子女老板是姓明的…還有…”
“那是我大姐!卑⒄\接過話
“大姐?”素素有些驚喜“那是你家的場子?”
“應該算是吧…”
“你是明家的少爺嗎?”素素問道。
“不是!
“唉?可你姓明呀…怎么…”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卑⒄\沒想著與她解釋過多,便起身離開。
明這個姓是大哥給的,他是明家人,但又和大哥大姐還有明臺不一樣。
每每去看素素,總會聊上幾句,素素愛說話小丫頭口無遮攔慣了,阿誠卻也愛聽。他本就喜歡直白的人,怎料被這世道磨成了自己這八面玲瓏的樣子。
素素愛說她小時候的事,那時候素素的娘還在。家里住在鄉(xiāng)下的小河邊,有山有水,還能和村里的孩子上樹掏鳥蛋?墒呛髞砟镒吡,爹就變了。
素素說,她總是會夢到以前家里的樣子,但夢醒了卻又什么都沒了。
終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說著說著素素低下頭可哭了起來,阿誠一時卻說不出安慰的話,只好輕輕的拍了拍素素的肩。
阿誠原本想著,等過段時間和明樓說說,把素素帶回去給阿香打下手的。
一次任務后,手腕輕微的受了些傷。被素素瞧見了,讓素素心疼得不行,嚷著要幫阿誠重新上藥和包扎。
“你一個秘書,怎么干起了這么危險的事…”素素便上藥邊說著。
“小傷,現(xiàn)在這個時期,新政府總有些上不了臺面的事要做,你小丫頭不懂”阿誠解釋道。
“那怎么偏要你做,你大哥怎么不自己做,你是他弟弟呢!
“疼,輕點”阿誠自然不能告訴素素自己和明樓真正在做的事,叫了句疼算是把話題扯開了。
素素也沒再說話,一心給阿誠包扎傷口。
等包扎好了,才開口說到“什么新政府,什么上不了臺面我不懂,我只知道不在意就可以做任何事情。爹爹心里沒有我,所以臘月里才讓我跪雪地里向別人家借米,因為他不在意我,所以我怎么樣他都無所謂!
“素素!
“我有沒說錯!”素素嘟囔著“你大哥不也一樣嗎?因為他也不在意你,所以才什么危險都讓你去!”
“夠了!”阿誠第一次在素素面前發(fā)怒,也是第一次開始懷疑素素的身份。她剛才那一番話到底是無心之談還是有人教唆阿誠不知道,但是,現(xiàn)如今,想離間他和明樓關系的人不少,可為什么會是素素?她到底是哪里的人?
阿誠調查過素素,沒有查出任何一點可疑跡象。可就如明樓所說的,越是完美的掩藏,才越值得懷疑。阿誠再一次對素素起疑是在南田洋子被刺殺之后。
南田洋子死后,阿誠和明樓要演的戲又多了起來,等好不容易有所緩和也是在十多天后了。阿誠帶著素素愛吃的糕點去見素素,剛進門,卻見素素焦急的跑了過來。
“阿誠,阿誠,你受傷了!重不重!重不重?”
阿誠沒心思再去猜測素素滿臉的焦急是真是假,自己受傷的事,除了大哥和明臺,就只有黎叔那邊的人知道,汪曼春不知道,藤田更是不知道,南田洋子的人知道的都死了,素素為什么會知道,她到底是那邊的人?
盡管心里有著種種猜疑,阿誠也沒表現(xiàn)在臉上,也沒點破素素的話,反而順著她的話往下說“貫穿傷而已,無礙。”
“怎么會無礙呢!怎么會呢!你疼不疼?疼不疼?”
“不疼。”阿誠看著素素眼角蘊著的眼淚,輕撫著她的頭,像是在哄一個孩子“真的不疼,你別急。”
阿誠知道,她是真緊張他,也是真心疼他?伤秊槭裁淳推恰@個時候,阿誠不知道到底應給給素素冠一個什么樣的頭銜,但是阿誠知道,他們兩個絕不會是一個陣營的。為什么偏偏是素素。
阿誠下定決心時,是在死間計劃開始之前。為了這個計劃搭上太多人的性命了,甚至連明臺也都搭上去了,這個計劃必須做到萬無一失。不管素素是哪邊的人,都是不能留的。
阿誠背著明樓出門的,素素的事明樓不知道,那就永遠不要知道好了。
阿誠出門后,在街邊買了素素愛吃的烤鴨,以往每次去都帶了些他愛吃的,這次……這次也不要例外吧。
天氣回暖了,素素的小院里開出了幾朵野花。被風微微的吹著。
阿誠將烤鴨提到桌子上,烤鴨的香味頓時彌漫在小房子里。“之前…”阿誠先開口到“我畫了幅畫,就是你說的你在鄉(xiāng)下的家那樣的,本來想送你的,不過被我大哥掛客廳了,等有機會再給你畫一幅!
“好啊”素素笑道。
“你還想吃些什么?我去買…”
“不用,夠了”
平日里都是素素在說,阿誠聽著。阿誠今日想和素素多聊點什么,卻也不知從哪里說起。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素素正巧這時候開口。
“阿誠,其實我之前就想問你了”
“你說”
“阿誠,你的家在哪里?”
阿誠不明白素素話里的意思,道“明家就是我家”
素素了搖頭“阿誠,你不是叫明誠嗎?有名有姓的,可有幾個人叫你是叫明誠?”
阿誠不接話,素素便繼續(xù)說著。
“阿誠,在你說的家里,你是什么?那個家里有大小姐,大少爺,有小少爺,可是沒有你不是嗎?”
阿誠看來看窗外,道“素素,我從未和你說過我家里的事啊,你怎……”
“你未同我說過,可我知道”素素不緊不慢的說著“阿誠,那個家是他們的家,不是你的家…”
“…”
“阿誠,我給你個家好不好?”
阿誠看著素素,她云淡風輕的說著,像是在說晚上要吃些什么才好一樣。
“你到底是誰?”阿誠問道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嗎?”素素笑著說著,就像是平日里再普通不過的談話一樣。
“我想知道你是哪邊的人?”阿誠又道
“阿誠,你要知道,像我們這種人,身份暴露了就都得死,我是那邊的不重要”
“可我想知道”
“阿誠,你帶槍了嗎?帶了就快點殺了我吧”
阿誠從風衣里拿出槍,抬手指向素素。阿誠不是第一次殺人,卻發(fā)現(xiàn)自己絲毫沒有了先前的果斷。阿誠知道的,如果素素不是真關心他,真在意他,真為他受傷而著急,他是發(fā)現(xiàn)不了她的。沒有哪個間諜會在這么明顯的地方暴露自己,除了素素。
“阿誠,你不殺我嗎?”素素閉著眼睛,問道。
“不,我會殺你的!
“你會不會恨我騙了你?不過我也沒騙到你什么,不是嗎?”
“你還有什么話想說嗎?”
“算有吧……”
“說吧,我等你說完”
“阿誠,我什么都在騙你,可鄉(xiāng)下的家是真的…..”
“完了?”
“嗯!
砰——
阿誠撇著頭,扣動扳機,他聽見素素倒地的聲音,也聽見素素用微弱的聲音說著:
我想給你個家,也是真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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