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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說山水無情,人有情,而你的心,竟是石頭做的嗎?”悲傷與委屈在內(nèi)心深處翻涌,沐期許渾身顫抖,眼淚一滴滴的落下時,她竟是無知無覺。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百善孝為先,我,又怎能狠心去傷害我的父親、母親!睖⒄浔硨χ迤谠S,不讓她看見她眼睛里強(qiáng)忍住的淚。
“我與你大學(xué)相識,雖錯過了你之前的年華,但我一直在你的身邊陪伴了十年,十年的相處,你我情深意厚,沒想到,如今,竟落得個這樣的結(jié)局。孝珍,”沐期許上前想要攬過她的肩膀,伸出去的手卻在半路停住,最后還是無力的放下。
“孝珍,請允許我再這樣呼喚一次你的名字,我不是一個大度的人,所以,從今天起,你湯孝珍與我沐期許便了斷了今生的緣份,從此,生不相逢,死不再見!便迤谠S用力的撕碎手中的那張大紅請柬,然后將碎片狠狠的擲到地上。
大力的開拉門聲驚醒了悲傷中的湯孝珍,眼看著心愛的女子越跑越遠(yuǎn),湯孝珍淚如雨下,雙腳幾次欲邁出,可最終還是頓在那里,沒敢邁出去半步。
大婚的那天,湯孝珍沒有看到沐期許的身影,失落的心情她不敢暴露在臉上,卻用酒精麻醉了自己,那一夜,她醉的糊涂,嘴里喊著什么,她早已忘記,而貼心照顧她的丈夫李國學(xué)卻是聽的一清二楚。
看著喝醉的湯孝珍被李國學(xué)帶走,隱在暗處的沐期許才轉(zhuǎn)身離開。
夜風(fēng)很涼,涼不過沐期許此時的心。她將衛(wèi)帽戴上,遮住那一片喧嘩,而留下的清靜卻讓她想到了婚禮現(xiàn)場。
湯孝珍一襲白紗垂地,長發(fā)盤起,嬌媚的臉上淺笑嫣然,人都說,女子最美的時候,便是結(jié)婚的那一刻,而這所有的一切,卻都不是為了她。
看著她身邊站著的那個男子,沐期許的心中五味雜陳,那溫潤的男子和湯孝珍很相配,對湯孝珍也是格外的體貼、關(guān)心,如此,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呢?!
離開v城的時候,天空下著毛毛細(xì)雨,沐期許沒有打傘,任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去火車站的路很長,沐期許背著自己的小包,一路走來,穿著的衛(wèi)衣和長褲已經(jīng)被浸透,濕答答的貼在身上。她抹了抹額前掉落的那滴雨滴,抬頭看了看越發(fā)濃墨的天空,苦澀的笑顏如即將凋謝的曇花眨眼即逝。
時間的蒼茫帶著離別的愁緒,伴著沐期許在家鄉(xiāng)過了七年,得知自己患上絕癥的那刻,沐期許竟然釋然的笑了。
她去公證處將自己名下的一切都轉(zhuǎn)給了自己的父母,又去銀行辦了轉(zhuǎn)賬手續(xù)。一切都辦理妥當(dāng)后,她和父母吃了最后一頓飯,看著兩鬢斑白的父親和母親,沐期許將淚水和著飯菜一起咽下。
這一世,她活了三十五年,而這三十五年里,她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她的父親和母親。如今,即將死別,她在心中默默的許下了一個心愿:愿來生我們依然相遇,我依然是你們的女兒,那一世,便不會再為了誰,與你們生時相離。
重新回到v城,沐期許誰都沒有通知,無論是過去的老朋友,還是曾經(jīng)相處過的同事,她都沒有聯(lián)系。
坐在出租車上,她報了湯孝珍家的地址。
湯孝珍今晚加了一會班,回來的時候有點晚,人剛到樓下的時候,就有一個影子從樓道里竄出來將她抱住,“媽媽……”
那一聲呼喚,不僅軟了湯孝珍的心,也將沐期許一顆冰冷的心叫的瞬間融化。
躲在小區(qū)里的一顆大樹后頭,看著門廊下那對相擁在一起的母子,湯孝珍撫摸著兒子的那一抹溫柔,以及那被昏暗的燈光照射出來的暖暖笑顏,雖看的不甚清明,但沐期許還是感覺到了那蔓延在母子間的幸福。
“如此,便好!”
那一夜,沐期許守在樓下,一夜沒走,一如那十年間,她守在湯孝珍的身旁,從未離去過一般。
黎明帶著一絲光潤從東方升起,沐期許披著一身霜露跟在湯孝珍的身后,看著她將兒子送去附近的學(xué)校,然后再看著她驅(qū)車離開。
站在小學(xué)校外,看著在課間休息時,和同學(xué)一起踢著足球在操場上奔跑著的小小身影,沐期許冰冷許久的臉上,終于恢復(fù)了從前那溫暖的笑容。
感覺到身體里的變化時,沐期許苦笑了一聲,帶著身上早已融化掉的霜華果斷的轉(zhuǎn)身離去。原以為這一別,便會成為她和湯孝珍的永別,誰知竟讓她在臨死之際,見到了她心愛的那個人……
“為什么?為什么要沖出來去救他……?”
“因為,他是你的兒子,我便不許,他有事!
“你為何,如此的傻。俊蹦悄┪舱Z調(diào)的彎轉(zhuǎn),訴說著二人之間多少的離愁別緒,那悲傷的淚水,一滴一滴滑下,掉在沐期許的臉上,流進(jìn)她的嘴里,嘗到了那份苦澀,讓她一把攥緊手里那只冰涼的手,一眼望進(jìn)她的眼中時,看著那里從未變化過的情感,沐期許欣慰的笑了,然而這一笑,便成了她們倆的訣別。
沐期許死后,湯孝珍沒有把消息告訴沐家二老,與李國學(xué)一起,為沐期許辦了一場簡單的喪禮。
在喪禮結(jié)束的時候,湯孝珍抱著沐期許的骨灰盒去了墓園,她很想拒絕李國學(xué)的跟隨。
然而李國學(xué)卻說,“她是兒子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此時你抱著的就是咱們的兒子,就為這,我理應(yīng)送她最后一程!
李國學(xué)的話讓湯孝珍沒有辦法拒絕,“嗯!睖\淡的回答,讓李國學(xué)繃緊的心瞬間回落。
墓園的風(fēng)冷的凄涼,吹著湯孝珍的心跟著沉到谷底。她為沐期許選的是一個可以合葬的墓穴,墓碑上沒有刻上名字,角落里除了一張小小的照片外,正中間偏左的地方只有四個嫣紅的字,“痛失我愛”!
李國學(xué)看著墓碑,心中雖然有很多疑問,但他選擇了不問。
沐期許死后的日子,湯孝珍的心徹底陷入了一灘死水中,再無悲無喜,無嗔無怒,平靜的讓李國學(xué)一度認(rèn)為,湯孝珍的心也隨著沐期許一起死了。
李言諾十八歲生日那天,湯孝珍帶著他去墓園見了沐期許。
“還記得她嗎?”
“記得的,媽媽,”李言諾看著墓碑上的那張小小的照片,沒用湯孝珍說什么,便跪了下來。
“那時候我雖然小,但那一幕,兒子從不敢忘記,如果沒有沐媽媽,我早已經(jīng)被碾在車輪底下,是沐媽媽又給了兒子一次生命,以前您沒帶兒子來過,今天來了,那么從此以后的每一年,兒子都會來拜祭我的沐媽媽!
話語聲隨著微風(fēng)飄遠(yuǎn),輾轉(zhuǎn)間,又轉(zhuǎn)回了墓碑后的小樹上,那里停留的鳥兒撲棱了幾下翅膀,飛走時,便沒有再飛回來。
“你以前常說,如果有來世,你愿意變成一只小鳥,撲棱著雙翼,在天空隨意翱翔。如果它是你,那么,期許,我想告訴你,你在那冰冷的地下呆的太久了,可覺孤獨、寂寞?好在,再過幾年,我就可以來陪你了……”
李言諾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一家外企找到了合適的工作,又過了兩年,便和一個很好的女孩訂了婚。
李國學(xué)還記得那一天,那一天天氣很好,湯孝珍請他去咖啡店喝了一杯咖啡,隨后兩人又去了附近的公園散了會步,回來的時候,湯孝珍告訴他,她有些累,想回房間睡一會兒。
從中午十二點到下午三點,這期間,李國學(xué)一直聽著臥室里的動靜,直到五點的時候,他有些坐不住了,他快步起身,推開房門,房門被推開的那一刻,看著床上躺著的那個安靜的女子,他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床頭柜上留著一封寫給他的信,還有一份文件。
李國學(xué)拿起信,打開,信不長,內(nèi)容也很簡單。
“國學(xué),離婚協(xié)議已然簽好,看在沐期許救了言諾的份上,請,放我自由,讓我有資格去見她!
李國學(xué)忍住沒哭,盡管淚水濕了眼眶,但他還是忍住了。在他倆結(jié)婚那天,他就知道湯孝珍的心里有一個人,只是他一直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直到沐期許出現(xiàn)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妻子心中的那個人竟是一個女子。
“早知如此,我該早放你自由,也不會有今日的結(jié)局……”
李國學(xué)悲傷過后,通知了自己的兒子過來,李言諾跪在湯孝珍的床前哭了很久,哭過之后,便和父親一起商量了湯孝珍的后事。
墓園內(nèi),在沐期許的墓前,父子二人垂目而立,看著那塊墓碑時,李國學(xué)才知當(dāng)日湯孝珍的做法是為何了。
“你既早有心愿,我便和兒子將它一起完成。如今你和期許合葬一處,生不能共寢,死后,你二人可以同穴了。這是我和兒子為你們做的唯一一件事了,愿你們在那邊一切安好。離婚協(xié)議我已經(jīng)簽上了名字,稍時,我便將它給你‘送’去!
“媽媽,碑文我和爸爸想了好久都不知怎樣而立,‘期許已落,孝相隨’,這幾個字,愿您和沐媽媽能夠合心合意!”
一陣風(fēng)吹來,葉子落在了李言諾的肩膀上,看著那片樹葉,李言諾再次流下眼淚。
花開沐期許,葉落湯孝珍,
來生修白發(fā),可待日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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