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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咒
一
一泓月光落在棙橋下的池塘里。仲春的輕風拂開了扶疏的花草,從紛紛疊疊的櫻花叢中吹過,落在了廊內。
櫻花瓣飄落在酒碗中,浸潤了清亮酒水中的一層淺淺淡淡的月色。稀薄的丹唇離開了酒碗,窅遠而漆黑瞳仁里浮現(xiàn)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神采,穿著白狩衣的清雅男子擱下酒碗,目光最終落在了與他面對面坐著的男人身上。
“已經連續(xù)七天了嗎?”晴明用纖細的手指摩挲著酒碗邊緣,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
源博雅點頭,眼中有一絲焦慮:“每晚都是如此,總覺得有個白色的身影在我耳畔喚著一個名字?墒俏衣牪磺迥莻名字,也看不清那個身影的面容!
“這是咒!
“咒?”博雅立即繃緊了身子,“是那種咒嗎?”
“不是那種咒,那種也不是咒。咒是一種言靈,就像我之前和你說的‘名字’一樣,咒不會害人!鼻缑餍ξ⑽⒌卣f。
“言靈?可那是夢,夢里有一個人,還有一個名字。”博雅解釋道。
晴明低下頭,月光照不清他的面容,從博雅那處看去,只能看見他仍舊淺淺笑著的嘴角。
“咒有很多種,可以看不見摸不著,也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就像夢是前一種咒,名字又是后一種咒。”晴明看著飄落在酒碗里的櫻花瓣,對博雅解釋道。
“若是你說的咒,那是哪一位陰陽師落下的咒呢?”博雅鎖緊了眉頭,他在回想平安京陰陽寮里他見過的陰陽師們,可并沒有夢中那個白色的影子。
晴明抬起眼,而后又低下了頭。
“博雅,你現(xiàn)在可以睡一會了!
“現(xiàn)在?”
“對,就是現(xiàn)在,F(xiàn)在正好!鼻缑饔痔痤^,嘴角勾起的弧度更翹了些。
博雅茫然地問:“為什么要我現(xiàn)在睡覺?”
“你不想祓除這個咒嗎?”
“可我也想知道夢中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還有那個名字!
“那你就睡一覺,我?guī)湍阏艺夷莻人,以及那個名字!
“你有辦法?”博雅將半個身子傾向晴明,期待地問道。
二
“有!鼻缑鼽c了點頭,然后他抬起了右手,豎起食指與中指,在虛空中畫了一個指訣。
淡淡的光華從他的指縫間躍出,瞬間落在了地上。博雅目光追著那道淺淡的光芒,光芒落地后驟然變大,而那道光芒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等光芒逐漸退去,博雅才看清楚了那東西的模樣。
“這是一只豪豬嗎?”博雅訝然。雖然這東西與豪豬體型相似,但皮膚厚韌,毛被稀少,鼻長如象,與豪豬又有些差別。它的身上纏著一圈守護結紐,脖子下系著一個鈴鐺,顯然這應該是屬于晴明的式神。
晴明仍是笑微微地看著博雅,然后搖了搖頭:“食夢貘,如果你不想再做那個夢,我會讓它將你的夢吃掉!
“吃了我的夢?”博雅重復道,他有些猶豫。
“是,只要你在夢里說一句‘我不想再做這個夢’,那么纏繞在你身上的咒就會被解開!鼻缑餮壑械纳癫刹辉亠h忽不定,他看著博雅說。
博雅躲不開晴明的目光,他點了點頭:“那么就拜托你了!
“嗯!
三
月光被收在了棙橋下的池塘里。仲春夜晚的暖風輕柔地擦身而過,博雅站在棙橋上吹著朱雀門之鬼贈予他的“葉二”,笛聲悠揚而婉轉,漫天的櫻花瓣飄飄揚揚,灑落在池水中,飄落在博雅的衣衫上。
院落里的花木隨意地生長,整間院落除了這座棙橋,所有的景致好似是被此地的主人漫不經心地從哪里挪來的拼湊在一起?墒,這樣隨性而任意的庭院里,多了一個穿著白狩衣的清雅男人,又讓人覺得該是這樣的布局。
晴明緩步走上了棙橋,來到了博雅的身邊。他嘴角微微翹起,淺淺地笑著。
博雅的側頭看了一眼晴明,而后繼續(xù)吹起了“葉二”。
“博雅!鼻缑骱傲艘宦暡┭牛迩宓穆曇,似又夾雜著如今夜暖風般的溫柔。
博雅沒有停下吹奏,貼著笛身的嘴角彎起,他對著晴明也是微微一笑。
“你要忘記這個夢嗎?”晴明問。
博雅搖頭。
站在博雅身邊的晴明笑微微地指著棙橋下水中兩人的倒影:“水里有月光,還有我們的影子,是不是?”
博雅點頭。
“博雅,你還要忘記嗎?”
博雅再次搖頭。
“那么,我可以讓食夢貘回去了!鼻缑鞯穆曇舨凰茝纳磉厒鱽恚孟袷谴┻^了水面才傳入到博雅的耳中。
博雅一怔,松開了手,葉二從他的手中滑落,就要落入水中。博雅大驚,忙要跳下棙橋去撈葉二,卻被一雙手拉住了衣袖。
“博雅,葉二在這里!
博雅猛然回頭,就見原本該與自己站在棙橋上的人此刻正支起一只腳,后背貼在廊柱上,月光落在了他清雅的面容上,他笑微微地看著博雅,手里有博雅的葉二。
“我……”博雅恍然回過神來,他剛才入夢了,夢里有晴明。
“是你!辈┭挪豢芍眯诺乜粗缑。
晴明嘴角彎得更深:“是我,還有你的名字!
“是你給我下了咒嗎?”博雅追問。
“你是這么認為的?”
博雅一時語塞。
四
“并不是我,”晴明捧起落了一瓣櫻花的酒碗,淺淺地呷了一口,“咒可以來自別人,也可以來自你自己!
“是我給自己下了這個咒嗎?”
“是。”晴明點頭,“想要忘記這個咒,只能靠施咒人自己。”
“可我不想忘記。”博雅握緊了葉二,對晴明說。
晴明低下頭,從博雅處可以看見月光下,那兩半稀薄的丹唇抿在一起,勾出了深深的曲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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