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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求凰
司望是在琴坊遇見亓元的。
彼時他坐于琴前,信手撫了一曲《逍遙嘆》,一曲終了,才發(fā)現(xiàn)門口立了個人,見他停手,那人開口:“小子,可有興趣做老夫的徒弟?”
聞言,司望垂首,斂去目中神色:“無名小子,不值先生如此厚愛。”
亓元嘆息:“琴乃好琴,技亦是好技,只是這撫琴人的心緒…配這《逍遙嘆》怕是低了些!碧_出了門。
司望拭琴的手頓了頓,起身關(guān)門。
此后,亓元每日都會來琴坊聽琴,再給些聯(lián)系,一來二去,二人倒也成了朋友。
一日,亓元同往日一樣來了琴坊,不是來聽琴而是來告別的。亓元告訴司望,自己是宮中掌管舞樂的,此次出宮,是為了籌辦當(dāng)今圣上的壽宴尋一名琴師。
司望沉默良久,問:“那琴師可曾尋到?”
亓元搖頭。
司望起身,撩起衣衫下擺,跪于亓元身前:“求先生帶我入宮,我愿拜入先生門下!
亓元嗤笑一聲:“你當(dāng)老夫非收你這個弟子不可么?”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在看見司望眼底的堅決后,化作一聲長嘆:“罷了,你明日隨我回宮罷!
“大恩不言謝,先生以后有用的到司望的地方,盡管開口,司望…萬死不辭!”
馬車走走停停,十日后便到了京城。在進(jìn)宮時,亓元本以為司望會被這皇宮的巍峨與氣派所震撼。豈料他眼中一片平靜卻又隱隱透露出幾分激動。
天子壽辰是在一月之后,亓元安排好了他的住所,但并未告知司望需要做什么。問起時只答:“等過幾日,自然有人來告訴你。”
果不其然,幾日后,一名宮女帶著琴譜進(jìn)了司望的屋內(nèi)。告訴她這是樂妃娘娘在天子壽辰上所跳之舞的伴奏,叫他好生聯(lián)系,切莫出了岔子,還叮囑了許多注意事項,幾個兩個時辰后,宮女離開了。
司望看著樂譜,手撫上雙目,有晶瑩的液體從指縫流出,打濕了手中的樂譜。
呵,樂妃娘娘…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當(dāng)今圣上最寵愛的妃子,為了博她笑顏,圣上把能找到的所有稀奇珍寶皆送往她宮…念及此,司望突然大笑出聲,她終究背棄了他們的誓言。
一月時間一晃而過,轉(zhuǎn)眼就到了天子的壽辰,壽宴的前奏不過是些臣子上前說些體面的客套話諸如龍體安康,一統(tǒng)天下云云。司望坐在庭后出神,忽然有人催他準(zhǔn)備出場伴奏。
司望定了定神,攜琴從場后走出,朝天子行了個禮,遂坐于一旁,手撫上琴,清脆的樂聲從他指間流出,一名身著艷紅舞衣的女子行至庭前,隨著樂聲翩然起舞。依舊是記憶里的眉眼,小巧的鼻,回憶便如潮水般涌來。
“阿望,你看我做的點心好不好吃?”
“阿望,你看這個花燈好不好看?”
“阿望,我穿著身衣裳美不美?”
“阿望,我馬上就要及笄了,你打算送我什么禮物?”
……
最清晰的是那次,她羞紅了臉來問他:“阿望,等我及笄了你可快來我家提親啊,本姑娘可是很搶手的!”
一支舞的時間,他的眼從未離開過那女子,忽略了年輕帝王看他時那探究的眼神。
舞畢,女子坐于帝王右手邊。司望正打算行禮離去,不想那年輕帝王忽撫掌大笑:“世間竟有琴技如此精湛之人,當(dāng)真應(yīng)了那句‘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這才配得上朕愛妃的舞蹈!”頓了頓,又開口,“這支曲的曲名是什么?”
司望附身抬手,用寬大的袖袍遮住唇邊苦笑,奏了上千遍的曲子,為她伴了上百次,叫他如何奏不好?“回皇上,此曲名為《鳳求凰》”
“哈哈,好一個《鳳求凰》,司望,你今日怕不是來為朕祝壽,而是與朕來搶人的吧!”
司望一驚,正欲開口,又聽庭上之人道:“也罷,朕今日就將朕最喜愛的妹妹許配與你,你可愿意?”
司望抬頭,看見皇帝左手旁的瑾和長公主正羞紅了臉看著他。而右座之人,卻面無表情!安菝裆矸荼拔,怕是配不上長公主。”
皇帝像是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般開口笑道:“寧國候之子若還稱身份低微的話,怕真是沒多少人能配得上了!
司望對上帝王那雙似笑非笑的眼,塵封的往事一點點在眼前浮現(xiàn)。
是的,他是寧國候司溪的兒子,與當(dāng)今的樂妃娘娘林玥本是青梅竹馬。他幼時常隨父親進(jìn)宮面圣,也就是當(dāng)今圣上的父親。后來因為某些變故家中落道榮華不再。
本來他以為有她一直伴在身邊也不錯,后來新帝繼位。又忽傳出她被選秀進(jìn)宮的消息,他無力阻攔,便與她約定,這支舞,她從此不再舞給他人看,這首曲,他從此不再撫與旁人聽。此次入宮,不過是想著那些老臣退位,新帝與他不熟,朝中無人識得他的面目,便冒險進(jìn)入宮中看她一眼,卻不想親眼見她背棄了他們的誓言。
那天她打扮成宮女與他說的言猶在耳。幼時是我不懂事,那些玩笑話你別放于心上,與你交好不過是看中了你家的財富。后來你家道中落,我又有什么理由守著一個窮小子過日子呢?選秀入宮不是家中逼我,而是我主動要求替姐姐入宮,如今我已找到了我的良人,你休要再糾纏于我。
司望忽然笑了,朝帝拱手:“臣榮幸之至,愿迎娶長公主!
帝笑:“你把朕最重要的妹妹搶了去,定要好好待她,萬萬不能負(fù)她。你可記住了?”
司望答:“臣謹(jǐn)記!
數(shù)月后,挑了個好日子,司望與瑾和長公主完婚。漸漸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女子的好。有時他也會想,竟然玥兒已經(jīng)找到了屬于她的幸福,那他應(yīng)該祝福她的,而他也在奔向幸福的路上,而且啊,不遠(yuǎn)了。司望看著身邊熟睡的妻子,露出了淡淡的笑。
三年后,一家說書館中正道著寧國侯之子在皇帝壽宴上以一曲《鳳求凰》贏得瑾和長公主的芳心,最后終成佳偶的故事。
臺下一名客人提著酒壺?fù)u搖晃晃的走出了門?谥朽哉Z:“呵,都是癡兒,若是不癡,那皇帝豈會容樂妃那般胡鬧,還把自己最喜愛的妹妹搭了上去。若是不癡,那樂妃豈會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拋棄心愛之人自請入宮,親自為他挑了相伴終身之人,并讓皇帝幫忙演了那樣一出戲……”
看那人容貌,分明是當(dāng)年受樂妃之托帶了司望進(jìn)宮的亓元。
只是這些,司望永遠(yuǎn)不可能知道了。
注:樂妃卒于司望大婚之后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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