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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
白楊又看見她了,她坐在較遠的一張桌子那,右手端著一杯奶茶,神色優(yōu)雅。
魏小梅正在和她的一幫朋友一起在遠處的一棵大槐樹下照相,絲毫沒有注意這邊。
她似乎還是記憶中的模樣,熨燙平整的鐵灰色套裝完美的套在姣好的身材上。她保養(yǎng)的很好,臉上的妝容大方得體,甚至看不見臉上的細紋。只是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泄漏了年齡的秘密。那些曾經(jīng)烏黑順滑的發(fā)絲現(xiàn)在被仔細的在腦后挽了個髻,被一根烏木的發(fā)簪固定住,只是現(xiàn)在這些頭發(fā)中偶爾有幾絲銀發(fā),流光一現(xiàn)。
她看見白楊了,朝他這邊一笑,微微頷首。又是這樣的笑容,多少年了,白楊總迷失在這樣的笑容里,無法自拔。
他記得第一次是見到這樣的笑容是十年前,也是在頭上挽了個髻,穿著一件素雅的流蘇洋裝,邁著自信和從容的步伐走進教室,手上拿著的講義往講桌上一放,然后帶著微笑環(huán)視教室,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他的臉上。
他永遠記得這個笑容,它使他存在十六年的心臟第一次劇烈的跳動,他忘了那天他的臉紅沒,也忘了接下來課程究竟講了什么,只記得她說她叫林柳。
那在黑板上行云流水的兩個字永遠像烙鐵一樣烙進了自己心里,燙得心差點停止跳動。
現(xiàn)在,他仍然對這施了魔法的笑容沒有絲毫抵抗能力。腳自動的朝她的方向走去,他告訴自己不可以,可是已經(jīng)站在了她的桌前。
“恭喜!彼纳裆珱]有改變,伸出手,對自己說出最得體的話。
今天他聽了無數(shù)遍這句話,每一位對他微笑的人第一句都會是,“恭喜”,沒有意外。因為,今天是他的婚禮,他和魏小梅的婚禮。
因為魏小梅的堅持,婚禮舉辦成西式的Party,每個人都在一片公園的草地上自由的活動,自由的取食,自由的對話。現(xiàn)在,他和她在一起,沒有人注意。
他應該說些什么呢?他咽了一下津液想濕潤一下干澀的喉嚨,可是喉結(jié)翻滾了一下,仍然干痛。
應該說,“謝謝你能來參加我的婚禮!本拖駥γ恳晃毁e客的回禮一樣,這句話他也說了無數(shù)遍。
“我沒想到能收到你的請?zhí)。”她垂下眼臉,低低的飲茶,睫毛蓋住了眼睛里的神色。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您!
這是實話,可是也是最后一個落實到賓客。那幾天,他反反復復想了很久,最終在最后一張喜帖上寫下了心里珍藏許久的名字,林柳。
她會傷心嗎?他想著,可每一筆都像是在自己的心里刻下血痕。
原來是他很傷心。
“那真是要謝謝你!彼缡钦f,語氣如她的人一般風輕云淡。
“這是應該的。畢竟,您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她是他高中的語文老師,卻是他人生的啟蒙老師。她為他開啟了藝術的殿堂,也告訴了他人生的真實,甚至是初識人事,都是在她的指導下完成,對了,還有痛苦,對世界的絕望。她教了他一輩子。
“是嗎?這是我應該的!彼K于又把眼睛望向了他,可是里面沒有一絲波紋,“對了,新娘呢?”
他向魏小梅的方向張望,她仍和她的朋友在槐樹下,只是她好像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正準備提著裙擺走過來。
“她來了。”他轉(zhuǎn)過頭看了林柳一眼,又迅速的轉(zhuǎn)向魏小梅,伸手指著她。
今天的魏小梅很美,其實每個新娘都是美麗的。潔白的蕾絲婚紗墜到地上,剛剛蓋住小巧的芭蕾舞鞋,手里的白玫瑰捧花散發(fā)出浸人的清香,裸露的圓潤肩膀散發(fā)著年輕的氣息,平時柔潤貼服的黑色長發(fā)今天在腦后盤了個新娘發(fā)髻,露出潔白修長的脖子宛如天鵝。
沒有人會說魏小梅不美,可是這些白楊都看不到,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魏小梅臉上陽光般的笑容。這笑容與林柳的不同,如果說林柳的如醇酒,使人迷醉,那么魏小梅的就是他白楊救命的稻草,能拉他出水面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他在水底下呆得太久了,僅有的稀薄的空氣被壓力壓出了肺部,他覺得自己要死了,這是他遇見魏小梅之前唯一的想法。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十年時間,他與大他二十歲的林柳之間亦師亦友,更是情人的曖昧關系早已被傳得沸沸揚揚。旁人有色眼鏡的看待,親友有意無意的暗示明示,他知道,可是他無能為力,因為他愛她。
他以為一輩子就這樣過去,輿論巨大的壓力,偷偷摸摸的歡愛,還有哪一天無可預知的死亡。
可是他碰見了魏小梅。
這個女孩有著年輕美好的身體,純真甜美的笑容,最重要的是,他們可以擁有世人祝福的婚姻。
他想他是瘋了。
當他第一次攜手魏小梅站在眾人面前,他沒有感覺到鄙夷,唾棄和背后的竊竊私語。那時,他感覺到自己突然浮出水面,肺部盈滿了新鮮甘甜的空氣,然后是世界無比真切的聲音。
于是,他瘋了,瘋狂的想抓住魏小梅。
他知道自己不愛她,他知道會毀了魏小梅的一生,他知道這樣做對這個美好的女孩不公平?墒撬由挠侨绱藦娏,不惜犧牲一切。
可是,現(xiàn)在林柳又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像著了迷般,心痛不已。這個女人,才是他真正愛著的,他真正想要的,她在他懷里哭泣的眼淚已經(jīng)在他的胸口燙出來疤痕。
取消婚禮吧,取消婚禮吧,一切還來得及,拋棄世俗的偏見,帶著她離開。心里的魔在叫囂。他覺得自己又沉回了水底,慢慢的聲音消失了,空氣消失了,他慢慢的下沉,蕩漾的微波,映出殘陽,美麗的如絕世的紅蓮,驚心動魄。
就這樣死掉吧。
“老公。”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帶著雀躍和嬌羞。
是誰?是誰?
然后他看見了魏小梅的笑容。
溫涼的手臂滑進他的臂彎,半邊的身子輕倚著他,她看著他笑,“老公,這位是?”
一個東西咯著了他的大腿,他知道那是一枚精美的鉆戒,今天,他要為他的妻子戴上一生的承諾,扛起一世的責任。
而他的妻子,這個叫他老公的女人,站在他的旁邊。
“這是我最尊敬的林老師!彼盒∶沸α耍X得她的笑容又救了他一命。
可是,在于魏小梅對視的他沒有發(fā)現(xiàn),一直保持風度的林柳眼里狠狠的劃過受傷的痕跡,只是,這是一瞬間的事情,當他再次轉(zhuǎn)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
“謝謝林老師對白楊的栽培!蔽盒∶飞斐隽耸,巧笑盈盈。
“這是應該的。”林柳禮貌地握住了魏小梅的手。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白楊第一次發(fā)現(xiàn)林柳變得如此蒼老。在魏小梅年輕的如上好的白色汝瓷的右手的映襯下,那雙無論再怎樣保養(yǎng)的手終是留下來歲月給予的頹敗。
叮的一聲,白楊聽到了自己心里什么東西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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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一段時間看來一篇報道后突然想寫的文章,本來關于魏小梅還有一段,但覺得有些事情需要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