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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 原作:電影《神奇動物在哪里》
* 克雷登斯中心,無CP,有私設
*
他呼吸著,胸膛卻沒有起伏,也不曾發(fā)出任何聲音,安靜得像是陰影的一部分。空氣被淺淺地攏入肺部,又被緩緩地擠壓出來。他不敢深呼吸,仿佛每一毫升空氣都會被用作燃燒他的性命。
事實也的確如此,連他自己都覺得活到現(xiàn)在是一個奇跡。
疼痛從脊背攀爬至后頸,傳遞到腦髓,細密如針刺一般。耳邊嗡嗡作響,摻雜著尖銳的鳴聲,像極了電路被干擾的劣質(zhì)話筒。
令人作嘔。
而他也確實這么做了。
只可惜貧瘠的胃袋里并沒有多少存貨供他浪費,他張開口,連一點酸水都沒能吐出來。陰影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嘲笑他,在說什么呢?
看啊,那個可憐蟲,連嘔吐都做不來呢。
他聽見了,覺得委屈,通紅的雙眼又開始發(fā)酸。眼淚沖刷過臉頰上的每一道傷口,愈是痛苦就愈是想哭,愈是哭泣就愈是痛苦。
那位青年——少年——不,應當說是孩童,那位孩童正深陷于沒有頭尾的死循環(huán)當中無法自拔。遺憾的是也沒有人想要來拯救他。
他隨著月光挪動到自己的床上。床鋪干凈而整潔,被子疊得方方正正。他擔心自己睡上去之后會把床鋪弄亂,所以從來都只是縮在床邊過夜。
可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得連控制自己軀體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是他頭一回在床鋪上舒展開肢體,抻出雙腿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張床原來早就適應不了自己的身高了。
他小心翼翼地側過身體,免得背后的血跡粘上床單和被罩。完成此項任務之后他無聲地呼出一口氣,脆弱的床腿嘎吱作響,伴隨著幾不可聞的吐息聲,成為孤寂月夜里的唯一伴奏。
“好疼……啊……”他聽見有人在低聲囈語,卻不知道是誰。
他半睜開眼。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它”。起初只是一團沒有形狀的黑影,包裹著不知道什么東西做成的內(nèi)核。隨后它抽出雙臂和腿腳,好比沒有五官和機理的人體模型,跟他以同樣的姿勢,面對面?zhèn)忍稍讵M窄的床鋪上。
“你也這么覺得嗎?”他用氣聲問道。
“你也……這么……覺得……嗎?”而黑影只是機械地重復著他的話。
他閉上眼,與自己的幻覺道別。
第二天起床之后自然是被母親又毒打了一頓。他不知道血液會順著傷口往下流,結果還是弄臟了床罩。
盆里的水很冷,不過比起前幾天下雪的時候還是溫和了不少。
穿著皮鞋的男孩從院子外經(jīng)過,朝他喊:“喂,你洗床單做什么?是尿床了嗎?”
“先別問這個,我們說話他聽得懂嗎?我還從沒聽他講過話呢,可別是個聾子!”另一個男孩隨口附和。
“哈哈哈,原來他不止是這邊有問題!”男孩壞笑著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旋即撿起地上的石子丟進院子。
小孩的力道不大,與母親的鞭笞相比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滾回地下室去!怪胎!”他們的言語卻比石子傷人得多。
他迫使自己把嘴巴張開,說出些什么來,什么都好。但他沒有。他復又抿起嘴唇,咬緊牙關,默默地把臉盆搬回屋子里。剛關上門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了下來,落進盆里,溫暖的液體將血跡洇開,也不知道會不會變得更難洗。
“!你干嘛用石子砸我!”隔著門板,他聽到外面的兩個男孩似乎起了爭執(zhí)。
“我才要問你干嘛砸我呢!你這呆子!”
“明明是你先打的我!”
隨后是肢體纏斗的聲音,叫罵聲,哭聲,再后來成年女子的喊聲加了進來,爭吵忽然就高了一個八度。
他將門打開一個小縫往外張望,然而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黑灰色的煙霧。
而后那團煙霧從內(nèi)往外翻出了一只巨大的眼睛,透過門縫注視著他。
他太安靜了,受驚嚇的時候甚至想不起來大叫,他只是關上了門,極輕地,極緩地。
“克雷登斯,怎么了?”拜耳本夫人自樓上踱步而下,用冰冷的眼睛俯視著他。
他伸手指指門外,一言不發(fā)。
拜耳本夫人打開門,仿佛那團黑影不存在一般,徑直穿過了它,走了出去。
黑影伸出一只“手”,拾起一塊石頭,作勢要向拜耳本夫人扔去。
“不——”他急忙上前抓住它的手。在觸碰到的那一瞬間,黑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石塊落進他的掌心,被他輕輕地放回地上。
他忘記格雷夫斯是什么時候找上他的了。但他清楚地記得,那時候,黑影的力量已經(jīng)強大到能夠破壞一整棟建筑了。
黑影越來越多地在對話中頂撞他,聲音低沉而沙啞,一點兒也不像他。
格雷夫斯幫他治愈了傷口、格雷夫斯送了他項鏈、格雷夫斯說今后他們可以肩并肩站在一起。
格雷夫斯、格雷夫斯、格雷夫斯。
他緊握著項鏈蹲在床邊默念那個人的名字,似乎這樣一來身上的傷痛就能被忘記。
“格雷夫斯。”黑影道破他的念想。
“對,格雷夫斯……先生!彼吂М吘吹氐吐曋貜,仿佛那個單詞從他口中說出即是一種褻瀆。
“但你對他又有什么用處呢!焙谟暗,“你連被帶走的資格都沒有。你沒有繼承到父母的任何天賦,而一切無能者的缺點,在你身上一應俱全!
本應是理所當然的話語卻深深挫敗了他。
“我不怕黑!彼麩o力地替自己辯駁,逐一點數(shù)起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很多孩子都怕黑!
“那只是因為你不配擁有光明!蹦锹曇魺o情地宣判。
空氣窒在喉嚨口,仿佛猛地被吊上絞刑架一般。
想要流淚,眼里卻干澀到近乎疼痛。想要說話,張開口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心中滿溢的情感——大概是痛苦,也可能是怨恨,又或許是羞憤——無論是哪一種,都在臨決堤的一刻堪堪止住,復又歸于波瀾不驚的、沉默的海洋。
黑影迫近他,伸出“手”,覆上他的肩背。
他對著空氣來了個虛無的擁抱,環(huán)過肩頭的黑影明明沒有分量,卻直壓迫到他的靈魂,重若千斤。
他看到污濁的玻璃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他雙臂交疊,緊緊環(huán)繞到自己的后背。
從來就沒有人愛過自己——不過這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他低頭望向自己的胸口,期待著能夠看到什么,哪怕鮮血淋漓,哪怕深不見底。
但那里什么都沒有。
他最后的一絲氣息總算悠悠地斷在了肺泡里。名為人生的劊子手終于結束了這場長達二十余年的處刑。
那個孩童虔誠地閉上雙眼,贊美命運對他的唯一一次垂憐。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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