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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東京往事
房檐上的雨,一滴,一滴地落,寂寞的,安靜地……如果這不是一個悲劇,只是一場午夜的夢,那么,這一生,就8不會,只是一個人,假裝習(xí)慣了這孤單的倒影……
院子里的櫻花又開了,繽紛絢爛,如夢如幻,陽光溫暖地照進走廊的木地板上,閃動著光暈,天空純凈得如同水洗過一般,微風(fēng)緩緩吹過,寧靜安祥得如同世外。
"又是一年了啊……"我輕輕搖了搖藤木的搖椅,端起陶制的茶杯,啜了一口已經(jīng)微涼了的茶,一股醇香瞬間彌漫著在口齒間,不禁感嘆道:今年新茶真不錯啊!
以前總是覺得只有叫得上名字的茶才算得上好茶,可現(xiàn)在卻覺得,自己親手采摘制作的初春第一批新葉遠(yuǎn)比那些名貴的盒裝品好得多,在鄉(xiāng)下住久了,大概愛好天然的本性就顯露無疑了吧!
是啊,我從前就很喜歡鄉(xiāng)下呢,從出生一直到十二歲,才離開這個地方去的城里,而我現(xiàn)在居住的房子,正是在原有的倒塌的老屋的基礎(chǔ)上重建的,完全根據(jù)我自身喜好建的,包括那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每一件物品,都是我親自挑選的,沒有一個人來干涉,沒有一個人來阻攔,自由自在,無牽無掛,無依無靠……
當(dāng)然,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只是寂寞了些,安靜了些,我的脾氣變得很好,鄰居們都很愿意和我交談,孩子們也非常親近我,按理說,這也是一段不錯的晚年生活了,只是,就像我上面說了的,沒有人陪我的時候,總是不可遏制地感到寂寞,以前那段日子就像在昨天一樣清晰地呈現(xiàn)在腦海,熱熱鬧鬧,情緒飽滿的昨天就這樣對比著如今的平靜寡淡,有的時候,做著做著事就會有一陣莫名的心悸,我想,大概是周圍太過安靜了,心臟都有些承受不了吧……
關(guān)于以前的事,總會不經(jīng)意地就會想起,比如當(dāng)我手法熟練地為摔傷流血的孩子包扎傷口時,那張純真的小臉就會一臉的驚訝……
"渡邊爺爺,您以前是醫(yī)生嗎?”
我邊微笑著點點頭,我那已經(jīng)皺縮的蒼老的手邊靈活地給他受傷的小腿打上一個收尾的蝴蝶結(jié)。
"好厲害!我以后也要當(dāng)醫(yī)生,這樣以后有人受傷了,我就可以幫他止血了!"
"好!那二郎以后就要好好努力了,當(dāng)醫(yī)生可是很辛苦的。"我笑著摸了摸他小小的頭道。
"沒關(guān)系,我不怕辛苦!"
這樣的話,我記得,我曾經(jīng)也說過。
我是為了什么而想要當(dāng)醫(yī)生呢?
我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記得了,我的記憶力很好,但這僅僅局限在一些具體事件上,比如我清楚得記得高中畢業(yè)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大得連雨幕里的人影都模糊了,但是大家的臉上是笑著的,我卻是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等他。
他是父親的朋友,忘年之交,父親是這樣對我說的:只有他能夠理解他的思想。他是一位少年成名的作家,同時也是全國有名的財閥的貴公子,我對他的全部了解,僅限于此。
關(guān)于他為什么會來到松崗,我沒有問過他,他也從來沒有說過,他只是會輕輕地?fù)崦业纳眢w,修長挺拔的身軀碰撞著我的,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的腦子就會一片混亂,羞恥感和快感交融,讓我暫時忘記了思考,直到這一切結(jié)束后,他靠坐在床上,點燃一支煙,慢慢地吸著,他的手指很修長,漫不經(jīng)心的拿煙的姿勢很酷,我依舊是冷著一張臉,站起身來去浴室沖洗,后悔又再一次為他所騙。
"等很久了吧!"挺拔的他從教室門口走了進來,越過講臺,來到我的桌前。
"沒有,"凝視著他,我淡淡地答道。
"回去吧!"
"去哪兒?"我警惕道。
"去我家。"他點燃了一支煙,慢慢吞吐著口中的煙霧。
"我要回家了!"我拿起桌上的書包,站起身來,準(zhǔn)備從課桌旁的另外一條過道繞開他走出去。
"跟我回家!"他平靜地道。我裝作沒有聽見。
邁步準(zhǔn)備走的瞬間,卻被他一把扯過,上半身被死死壓在課桌上,動彈不得。
"你想干什么!"
"渡邊,我喜歡你!"呢喃間,他的臉欺了過來,唇上一片柔軟的觸感,鼻間有香煙的味道,我其實并不反感,甚至有些依戀這份親密,但是我怎么能允許自己就這樣任他為所欲為呢?我跟他,其實本來就是不可能的,是啊,兩個男人,一個二十八歲,一個十八歲的男人,無論是從性別上,還是年齡上,完全是兩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我跟你說。〗衲甑漠厴I(yè)聚會班長準(zhǔn)備在the moons辦呢……"
"是嗎?那就太好了,我喜歡那里的甜點……"
走廊外面有說話聲傳來,我聽出來是同班的井上惠和相澤美子,慌忙地推開他,他也順勢放開了我。
"渡邊,你還沒走?"井上惠走進教室來,和我打招呼道,然后望了望我身邊站著的他道:"高橋先生您又來接渡邊啦!你們的感情還真好呢。"
他笑了笑,答道:"是啊!下這么大的雨,我想渡邊應(yīng)該是希望我接他回去的。"
我未置可否,只是禮貌性地朝井上惠和相澤美子道了別,出了教室門。
"你想跟我說什么?快點說完吧!"坐在高橋的法拉利上,我面無表情道。
"一點也不可愛!"高橋邊開著車邊感嘆道。
"高橋,請你認(rèn)真一點!我是說真的!"
突然,唇上有一片柔軟的觸感,"我也是認(rèn)真的!"
我看到他的眼睛,深邃而溫柔。
"渡邊,我喜歡你,所以,跟我回去吧!"
我瞥過頭去不看他,心里一陣慌亂,怎么能就這樣輕易被蠱惑呢?
我推開他,望著窗外的雨幕道:"分手吧!我真的厭倦了!"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只有雨點敲打車窗的聲音。
"不是跟你解釋過了?田中只是我的高中同學(xué),我跟他沒有什么。"
"我知道!"
"那為什么要分手?"
"我們……果然……不合適,"我輕聲道。
"不合適?呵呵!渡邊,太晚了,無論合不合適,我都不會放開你!"
"不會放開你!"這句話如果是現(xiàn)在來聽,那該是多么美好。∥亦。
高橋,當(dāng)初你說不會放開我,為什么我就當(dāng)真了呢?
那一晚,你抱著渾身濕透的我,修長的手指劃過我的脊背,你的唇溫柔的徘徊在我的頸間,我的身體因為你的撫觸而微微顫抖著,心臟像是要爆裂一般地疼痛,我努力克制住我的喘息,可我卻克制不了想要擁抱你的沖動,你那么溫暖,像一團火,熾烈的感情燃燒著我,讓我本來堅硬冷漠的心也變得遲疑起來,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害怕自己就此淪陷,害怕失去……
"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嗎?你不過只是他無聊時候的消遣罷了!不要自作多情了!小孩!"
"你的父親如果知道了你跟他的關(guān)系,你覺得事情會怎樣發(fā)展呢?"
"況且,如果你們的關(guān)系曝光了,你以為你不會給他造成困擾嗎?你不是愛他嗎?為什么不能替他想想?"
……
那個田中的男人這樣跟我說過……
可我,卻還是不想放開他,不!是放不開,他銬上了我的手,我掙脫不得。
我們在屋子里,窗外是漆黑的夜和冰涼的雨,肢體交纏著,熱烈的侵略著對方,我們的舌頭交纏在一起,我們的身體合二為一,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愛與渴望,這種因為心中澎湃的情感迸發(fā)出的熱情足以使人忘記欲望的丑陋,只有在他的懷抱里,我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灼熱。
"我喜歡你!"記得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他是這樣說的:"渡邊,和我交往怎么樣?"
如果是平時的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不僅因為對方是我才見過寥寥幾面的人,同時也因為對方是個男人,可是在面對他時,我卻遲疑了,因為他是高橋介,我最喜歡的作家,還有,他有一副讓我臉紅的外貌,我甚至無法直視他,只能在他每次造訪時故意躲在房間避免與他正面接觸。
可這一天,我卻跟他在父親的書房碰了個正著,準(zhǔn)備進門的我一看到他也在里面,轉(zhuǎn)身就要走,可他卻一手將我拖了進來,把我圈在墻角,然后就說了這樣的話。
"我喜歡你,跟我交往吧!"他重復(fù)道。
"高橋先生……你先放開我好嗎?"十五歲孱弱的我完全無法抵抗。
"你先回答完我的問題,我就放!"
"好……"不知道在怎樣的心情下,我居然答應(yīng)了他。
然后在一個星期日的下午,我去了他家。
我的人生在那一次就發(fā)生了巨大的反轉(zhuǎn),從此,我便從一個極端走上了另一個極端。
在他的家里,他睡過的床上,他褪去了我青澀的外衣,從此,我的空白的感情世界全部被他填滿。
他抱著我,我不敢看他,他親吻我的嘴唇,我卻僵硬撇過頭去避開他,他鍥而不舍地追逐著,然后直到感覺到他身體的律動我才發(fā)覺我那一晃神卻已經(jīng)錯了好遠(yuǎn)……
兩個男人的感情,不可思議到令人難受……
從此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上了高中,我堂而皇之地住進了他的家,理由是他家離學(xué)校近,他時常開著他的法拉利來接我,我也漸漸習(xí)慣了周圍的目光,可我最最害怕的,是夜晚的來臨,我怕他擁抱我,我怕那種無力的墮落,在我這樣的年紀(jì),就已經(jīng)深諳個中之道,實屬罕見,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男人……
簡直不可思議。
高橋,如果當(dāng)時我不是那么依戀你,或許我早就離開了你,可誰叫我惦念你給我的那一份溫暖的陪伴呢?
只要與你睡一起,早晨,我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溫柔的臉,聽到你的問候,那時候,這是一種怎樣的幸福與滿足啊!
寂寞了太久,突然有一個夢想的人陪伴,還有什么能夠比這個更令人滿足呢?
圣誕夜的煙花很絢爛,我許了一個愿望,一個渺茫的愿望,永遠(yuǎn)在一起!
你說我是不是很傻,一方面說想跟你分開,一方面又想跟你永遠(yuǎn)在一起……
我到底是為什么想要當(dāng)一名醫(yī)生呢?
等到春天都快過去了,我還是想不起來。
這天,整理舊書的時候我在書堆里翻出一堆信件,其中大都是父親的筆記,一封一封地拆開,又粘好,放進抽屜里,當(dāng)我翻到一封信封上沒有寄件人的信時,心里微微詫異了一下,扶了扶老花鏡,取出信封里已經(jīng)變脆的紙張,攤開來看。
渡邊
在大學(xué)一切都好嗎?最近松崗天氣變得很冷了,或許沒有幾天就會下雪吧!你先前說想要分開,我考慮了一下,果然還是不行,就算是你離開的這樣幾天,我都會想你想得工作也無法完成,我已經(jīng)決定好了,我要來東京,你就等著我跟你一起去泡溫泉、賞櫻花吧!
×年11月20日
高橋介
這是高橋寄給我的最后一封信,也是唯一的一封,他曾說過,日常的工作是寫作的話,如果并非必要的話,其余時間都不想動筆,說這話的時候我記得是他在收到一個重量級的作家的來信后,對著不斷催促他提筆回信的編輯說的,我當(dāng)時正在他的書架上找書,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因為我對他傲慢的性格早就習(xí)以為常了,可我卻這樣清晰地記在了腦海,因此,上大學(xué)以后,我也從來不給他寫信,每隔三天,我都會在上午9點準(zhǔn)時拍一封電報到他的公寓,我了解他的習(xí)慣,上午9點準(zhǔn)時起來,吃早點,喝咖啡,然后開始一天的寫作,直到下午四點結(jié)束,有時候,寫著寫著,他就會忘了午飯,長此以往,落下了胃病,后來,我住進了他的家,這種情況改善了許多,因為我總是留心提前替不善于生活的他準(zhǔn)備好午餐放進冰箱,十二點的時候準(zhǔn)時打電話提醒他吃飯,后來上了大學(xué),無法替他準(zhǔn)備午餐了,每次打電話的時候說起,他總是敷衍地說:"知道了,知道了!要是你真的擔(dān)心我的話,你就快點回來照顧我!"
可我怎么能就這樣回去呢?我的學(xué)業(yè)還沒有完成,我決定好了的,要成為一名出色的外科醫(yī)生,成為能與他并肩的成熟的大人,如果就這樣半途而廢,我想我可能沒有勇氣能夠再次去面對這世間重重的阻隔,我不想,永遠(yuǎn)只是生活在他的蔭蔽下,永遠(yuǎn)想不通一些事情,永遠(yuǎn)在矛盾中徘徊。
我還是沒有想起我為什么要成為一名醫(yī)生,或許這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念頭,可為什么我卻偏偏要選擇醫(yī)生這個職業(yè)呢?為什么不是律師,老師或者像他一樣,成為一個作家。
我笑著搖了搖頭,年少的心情已經(jīng)被破壞地七零八落了,再怎么樣,也無法像當(dāng)時那樣偏激地思考,也不知是好是壞,草率的一個決定,幾乎毀滅了我的后半生,然而,現(xiàn)在想來,卻又并不曾后悔,大概是人老了,萬事看開了……
某一日,這是一個盛夏的傍晚,我院子里的幾株水仙突然綻開了花苞,驚喜之余又不免失落,這樣的圣潔美好,一向總是轉(zhuǎn)瞬即逝,就像曾經(jīng)有過的短暫的幸福,在那一場半夜的暴風(fēng)驟雨里凋殘殆盡。
高橋是在那場事故里離開的,他的藍(lán)色法拉利泡在冷水中,他在車子里,給我最后一個電話:"渡邊,我愛你,但是,我們果然還是不能夠在一起……"他的聲音夾雜在風(fēng)暴的呼嘯聲中,斷斷續(xù)續(xù),剛下完晚課的我接到電話,就聽到他這樣的一句話,本來滿心歡喜地等待剎時變?yōu)闈M臉地驚慌。
"喂!高橋,你在哪里?"
"喂!高橋,……"
然后,電話里,是一陣"嘟嘟嘟"的忙音,二十八歲的你,消逝在那場一意孤行的旅途中,令我痛不欲生。
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jīng)不再是你,恣肆任意的你,怎么能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一具冰冷的棺木里,黑白照片上的你也不是你,我的高橋是生動而飽含著色彩的,他給予我熾熱的愛情,溫暖的懷抱,溫柔的撫慰,使我忘記,幼時慘遭拋棄的孤獨與恐慌。
可是你,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離開了我的生命。
年輕有為的作家高橋介為尋找遠(yuǎn)在東京的戀人,不顧眾人勸阻將車開上了沿海的環(huán)城公路,二十八歲的人生就這樣戲劇性地消逝在"rita"風(fēng)暴里……我還記得,當(dāng)年東京報的開頭是這樣寫的。
我還是想不起為什么要成為一名醫(yī)生。
可是想不起來又有什么緊要呢,人這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有什么決定非得要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才能做呢?
冬天的早晨,迎來了初冬的第一場雪,雪花紛紛揚揚地落到地上,要不了多久,院子里就會有一場厚厚的積雪,我透過玻璃窗望向外面,松樹枝頂已經(jīng)變成了白色,露臺被冰晶凝成了透明的顏色,我的幾盆花,都被搬入了室內(nèi),院子里空蕩蕩的,頗覺寂寥。
我翻了翻日歷:12月23日,還有一天就是平安夜,本來這種西方的日子我向來不太關(guān)注,只是四十多年前與你度過那一平安夜,令我久久不能忘懷。
松崗的煙花很美,我?guī)銇淼轿业睦衔,我破舊的老屋,兩個人守著一盆炭火,靜靜的談著天,十七歲的我拿起了你的酒杯,你溫和地拒絕,但我是這樣的固執(zhí),固執(zhí)地把自己灌醉,我記得你無奈的搖了搖頭,寵溺而溫柔地朝著我微笑,你說:"渡邊,要是能一直這樣還多好!"
我醉得迷離地說:"怎樣?
"
"要是你一直都這么可愛的話多好啊!"
"廢話,不覺得我可愛為什么要喜歡我。"
"是!不覺得你可愛我怎么會喜歡你?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想:你是多么漂亮的一個孩子啊!漂亮得讓我想要犯罪?墒牵腋鼝巯瘳F(xiàn)在這樣愛著我的你,渡邊,再說一次:你喜歡我,好嗎?"
"我喜歡你,喜歡你,一看到你我就什么都忘了,只想要陪著你,看著你,你的每一本書我都看過,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我怎么會這樣喜歡你呢?喜歡你……"
或許我是不會記得我說過這樣的話的,只是后來在高橋的復(fù)述中得知一二,頓時漲紅了臉。
"胡說,我怎么會說這種話?"
"事實是,你確實說了,"高橋一本正經(jīng)地坐在他的辦公桌桌前,厚著一張臉皮道。
"無聊,醉鬼說的話你也相信嗎?哦,對了,今天老師說讓我們寫一張職業(yè)規(guī)劃,我可從來沒有寫過啊!"
"職業(yè)規(guī)劃什么的我也沒有寫過哎,"只見他若有所思道。
"什么?你們都不要寫?"
"是!"
"為什么我們高中生就要寫職業(yè)規(guī)劃了呢?搞不清楚相澤老師是怎樣想的。"
"相澤鈴?"
"嗯,是的。"
"離他遠(yuǎn)點。"
"為什么?"
"我不喜歡他!"
"為什么一定要讓你喜歡?"
"我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搶走你,我不會允許的!"
"你簡直太無聊了吧!根本沒有的事情,被你說得這么一本正經(jīng)!"
"不要掉以輕心,渡邊,你根本不會了解我對你的重視。"
"好好好,你對我很重視,那能否請你給予我一點你寶貴的意見呢?"
"沒有!我不在乎你做什么職業(yè),我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就好了。"說完,他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敲打著電腦的鍵盤。
早知道就不來問他了,我在一旁泄了氣,來到客廳,茶幾上擺了一本他新出的樣品書,隨手翻開,就是書中男主人公說的這樣一段話:從前,我一直認(rèn)為醫(yī)生是最神圣的職業(yè),撫慰人的傷痛,解除人的痛苦,沒有什么能比看到病人舒心的微笑更使人振奮了,因此,就一直向往著這個職業(yè),只是后來由于種種原因,使我與這個目標(biāo)漸行漸遠(yuǎn),未嘗不是一種遺憾啊!
在這一本類似于高橋自傳的文集里,我捕捉到了我想要的信息。
"醫(yī)生嗎?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啊!"在聽到我的決定后,高橋淡淡地道。
在我經(jīng)過一夜的慎重考慮后,我正式確定了我的目標(biāo):成為一個頂尖的外科醫(yī)生!
我要讓他看看,我是如何實現(xiàn)他未完成的一個夢想的,然后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邊,照顧他。
是這樣嗎?難道我就是這樣確立了我的人生目標(biāo),這對于一個未成年人來說,不可謂不是一個三分鐘熱度的決定啊!難得的是我竟堅持了這么久,我微微笑道。
"渡邊先生,身體還好嗎?前一陣時間聽到你入院的消息。"村口的住戶小澤先生看到正在村口散步的我,親切地問候道。
"小澤先生,您好啊,是啊,我最近幾天才從醫(yī)院出來呢,人年紀(jì)大了,總會有各種毛病,不過除了心臟,其他還好,應(yīng)該還可以輕松地過幾年呢。"
"我也看您很精神呢,上次在東京報上看到您新發(fā)表的文章,很好呢,是寫您以前的事情吧!"
"是呢,除了這些,我也不知道有哪些可以寫了呢?"
"哪里,您太謙虛了,我看您的評論也相當(dāng)精辟呢?"
"您過獎了……"
不知從哪個時候開始,我開始執(zhí)筆寫作,剛開始的時候,總是寫不好,后來,修修改改地,也逐漸發(fā)表了幾篇文章,再后來,由于一次事故,我徹底放棄了我醫(yī)生的職業(yè),同時跟結(jié)婚十年的妻子分了居,一個人搬到這個偏僻的鄉(xiāng)下地區(qū)住下了,寫作便成了我的日常了。
過著這樣深居簡出的生活也未為不可,只是仍是會覺得寂寞,畢竟,總是一個人啊,然而,當(dāng)我的生命中有其他人的參與的時候,我卻抑制不住地想要逃離,我大概是接受不了任何人了!然后時間就在這樣平淡的日常里漸漸逝去,關(guān)于生命,我沒有太多的苛求,我從來不想擔(dān)心明天的事,即算是老了,我也不畏懼死亡,總覺得,死亡就是一種生來的使命,沒有結(jié)束,也就沒有開始。
又是一年花開,和風(fēng)伴著香氣飄進我的屋子,此時的我,正提筆寫一篇隨筆,下筆十分流暢。要說,熱愛的話,我此生唯一熱愛過的,只有書籍,如果說我為什么偏執(zhí)地選擇了醫(yī)學(xué)這一條路,或許,只是因為,我想在他的身邊,照顧他,就這樣看他寫一本一本我喜歡的書,那就足夠,然而,他卻過早地離世了,我再也等不到,他新編的故事,所以,在這個垂垂老矣的年紀(jì),我只好自己提筆寫下我和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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