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安非他命
安術溫柔地拍拍斐濟還在微微顫抖的背,輕聲問:“怎么樣,好些了嗎?”
斐濟趴在床上氣息奄奄,原本不可一世高高翹起沖天傲的短毛此時被汗水濡濕,蔫兒吧唧地搭在前額上。他有氣無力地掀起眼皮瞟了一眼坐在床沿上衣冠整齊精神十足的安術,想要諷刺他幾句,奈何有心無力只好作罷,懶洋洋地應了聲:“好多了!
安術像是松了口氣,后又用責怪的語氣道:“和你說了身邊多備著點兒,不夠了來向我要,你看你今天鬧得,要不是老任及時告訴我,你還不得疼死?”
斐濟實在沒有那個心情和力氣和他解釋,況且他的語氣還真的帶著幾分擔憂和心疼,便乖巧地點了點頭:“知道了,以后都聽你的!
安術伏下身抱住這個瘦高的少年,濕熱的鼻息噴在少年赤裸光滑的脖頸處,弄得他直癢癢,扭身想要避開。安術用雙臂錮住少年,在他耳邊呢喃:“斐濟,斐濟,斐濟,……”斐濟聽著他的聲音就不動了。他大睜著眼,瞪著床頭那一塊被剛剛發(fā)瘋的自己磕掉一塊漆的顯得有些突兀的地方,心里感到害怕。
害怕自己,害怕身后這個人,害怕未來。
斐濟是安術路邊撿來的。據(jù)安術說,他本來想給點錢就把這個又臟又臭的小孩打發(fā)走的,結(jié)果那個死小孩抱著自己的腿不放手,還大哭大鬧,惹得路人紛紛側(cè)目,自己嫌丟臉怕這樣下去沒完沒了才把斐濟帶回來的。斐濟每次聽到這個說法都會無語地天翻白眼,心想反正我不記得了你怎么說都沒法求證,再說了你還會在意路人眼光?但每次還是把話憋在肚子里。
后來,后來的事斐濟也有了記憶。他記得這個叫安術的男人對自己很好,不會讓自己挨餓不會讓自己受凍,還會教自己識字讀書。有一次,安術拿來了一堆粉末狀的東西給自己吃,那那時的自己對安術百分百信任,仰頭便吃了下去,一瞬間頭腦空白身子倏地變輕像飄在云端。之后自己每次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安術都會拿來給自己吃。等長大后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時,已經(jīng)離不開了。斐濟只能忍受著身體的痛苦聽從安術的吩咐將一箱箱“貨物”送到指定地點,然后回去復命,從安術手中拿到那“解藥”。他清楚這樣做是在將自己推入深淵,可就是戒不掉,不只是生理上的快感,還有心理上對那個男人的依賴。
安術察覺到了這依賴,但他沒有說什么,甚至是有些享受這種依賴。他對斐濟越來越好,溫柔寵溺;也不再利用毒品脅迫斐濟做什么事,非常大方地告訴斐濟沒了只管問他要。他漸漸減少了讓斐濟出面交易的次數(shù),最后干脆不讓他去,把斐濟養(yǎng)在身邊,養(yǎng)成了一個好吃懶做的少爺。斐濟也樂得輕松,整日在偌大的房子里瀟灑,享受安術給予他的似真非假的體貼,享受著如履薄冰的安逸。
斐濟見過安術的另一面,果斷冷靜,陰狠絕情。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不過是趁交易時偷偷會了會小情人,結(jié)果被廢了一只手。當時斐濟也在,還沒來得及求情就被凄厲的慘叫聲嚇了回去。他看看那個孩子右手手腕處的血肉模糊和殷紅了地毯的鮮血,再看看安術沒有一絲變化的表情,心里五味雜陳。晚上安術抱著他睡覺的時候,不由自主想到了白天的情景,然后聞到了安術身上濃重的血腥味——盡管安術并沒有親自動手——渾身輕微戰(zhàn)栗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動,悄悄脫離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安術一如既往地對他好,他也一如既往沒心沒肺地接受,但只有斐濟自己知道,對這種好他有幾分貪戀,幾分不安。
斐濟直覺出事了。
安術已經(jīng)將近一個禮拜沒有回來過了,連奉命照顧他的老任也不見蹤影。斐濟明白做這種生意的人腦袋都拴在褲腰帶上,高收益的同時也意味著高風險,但安術今非昔比,不再是十年前那個路邊上看見警察心尖兒都要顫三顫的新手了,F(xiàn)在的他是可以在飯局上和市里省里一把手談笑風生的老板,手下有無數(shù)像以前的自己一樣為他賣命的人,即使上頭查下來也可以找個替罪羊糊弄過去。但正是因為這樣,斐濟更加不安。
他一天無數(shù)次撥打安術的手機、辦公室電話,永遠只聽到冰冷的女聲。他想跨出這座大房子去找安術,才發(fā)現(xiàn)自己整天吃安術的用安術的,身邊居然沒有一點現(xiàn)金,更可悲的是他甚至連自己在那兒都不知道。
于是他只能整日在空空蕩蕩的房子里游蕩,像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癮上來了就忍著,忍不下去了就去書房找藥磕。
一天,他打開保險柜,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多少庫存,就知道完了。此時距安術失蹤已有十五天。房子里早已沒有糧食,斐濟餓得沒法了就去后院的溪邊喝水填肚子。所幸大多數(shù)時候斐濟都魂不守舍感覺不到餓,神志清醒的時候就是毒癮的時候,吞點藥下去整個人飄飄欲仙就感覺不到餓了。
可是現(xiàn)在連藥也沒了。
起初斐濟還苦中作樂,想著上次沒戒掉的毒癮這次總算可以順理成章得戒了,盡管沒有遵守對安術的承諾,可他現(xiàn)在連人都找不到了,承諾還值個屁錢?
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高估了自己。
他的頭疼得像要炸開一樣。千萬把斧子沖著他的腦袋一刀刀地砍,砍得腦漿四迸鮮血直流,然后又拿過磨石狠狠地碾碎頭骨磨碎腦漿。他想抬手敲打頭,身體卻抖得不成樣根本無法控制。他在空無一人的房子里嘶吼,痛苦,扭曲,瘋狂,但沒人來在意他。
沒人在意我?
為什么沒人在意我?
那個叫安術的混蛋呢?
不,他不是混蛋,至少面對我的時候不是。他對我那么好……他愛我……
他愛你?哈!他愛你?!你別他媽的搞笑了!他這種人會有愛?他是在利用你!養(yǎng)在身邊給一巴掌給顆糖,養(yǎng)得忠心不二的一條狗!
你滾開!你懂個屁!
我是不懂,但也好過你被騙不自知!哈哈,還當自己是個寶……傻子……
滾。!他媽的給我滾。!
斐濟憤怒地在空中揮舞雙手。他不知道自己在憤怒什么,安術一直對自己很好不是嗎?還在憤怒什么?
憤怒什么?
還是惱羞成怒了?
思念成疾了?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去死吧!!
墻上開出絢爛的花,旁邊倒著不成人形的斐濟。
安術喜歡斐濟,他一直知道。
但當他看見骷髏般的斐濟倒在地上,身上、四周的血都凝固成塊的時候,他才知道那不是喜歡。
“斐濟,不夠了問我要,不要讓自己難受!
那種明明想讓他擺脫毒品卻不忍心看他疼得要哭又拼命忍住樣子的心情。
“斐濟,陪我看電影好不好?……恩,要超大份爆米花……不要可樂!……”
那種和他一起就能忘掉臟東西只看到快樂的心情。
“斐濟,如果我沒錢了你還愿意跟我嗎?”
那種想要放掉手中骯臟血腥和他安穩(wěn)過一輩子的心情。
“斐濟……看著我……不知道接吻的時候要專心嗎……嗯?那我現(xiàn)在教你……”
那種只想看著他也只想讓他看著自己的心情。
斐濟,斐濟。
不是喜歡啊。
“斐濟,斐濟?我是安術!
“藥!給我藥!”
“斐濟!沒有藥了!我陪你把它戒掉,好不好?”
“戒不掉!我戒不掉!我會疼死的!”
“別怕,別怕斐濟,我陪你!
“疼……安術你個王八蛋!……你存心想我死!……”
“沒有,沒有……斐濟……”
“……憑什么是我在疼?……安術這他媽明明是你的錯為什么是我在疼?”
“是我的錯……對不起……斐濟……斐濟!別撞墻!”
“可是我疼啊安術,好疼……”
“斐濟……斐濟……。
安術腹部的繃帶滲出血色。
“疼嗎?”
“斐濟……”
“沒我疼啊……安術……”
斐濟沖安術腹部又踹了一腳,又突然后仰倒頭,抱著腦袋在地上翻滾。
“斐濟?”
“不要再叫我了!”
“斐濟……”
斐濟疼得開始用頭撞地,抱著頭的雙手關節(jié)處已露出森森白骨。
“斐濟……”
突然,地下室的鐵門被強行撞開,刺眼的光照進來,顯出室內(nèi)的破敗狼藉。為首的人抬手就對著斐濟就是一槍。
“老大,這小子半死不活的,還留嗎?”
“嘖嘖,安術也會有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留著吧,反正也活不長了!
斐濟……
有人提起腳尖將斐濟的臉翻了過來:“這就是他養(yǎng)的小白臉?死了可惜了。”
“走吧,有進氣兒沒出氣兒了,也算完成任務了。”
室內(nèi)恢復黑暗。
安術掙扎著爬過去,顫抖著手合上了斐濟的眼,再握住他的手,想要湊過去吻他,卻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對不起啊斐濟……”
靠在斐濟頸窩處,安術輕聲道。
“斐濟……我愛你!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