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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從成人形那刻開始,她便一直默默跟著他,給他想要的陪伴,走過歲歲的春夏秋冬。
她是沒有名字的,他便叫她閑冬。
“閑冬,你說等我金榜題名那天便去李府上門提親可好?”溫潤如玉的白皙手指握住一根碧色毛筆,身穿粗布的男子身材修長,一雙甚為清澈的桃花眼看著手中的毛筆滿意笑著離去。
閑冬看著那道離去的身影,已經(jīng)走的很遠(yuǎn)了,但妖的視力總是格外清楚。她還能看得到他用白綸巾挽住的發(fā),在微風(fēng)中揚(yáng)起。他總是喜歡將頭發(fā)梳的平整,那李家小姐說好,他便那么做了。
閑冬走向簡陋的書桌,摸著那只用了一塊木板搭成的書桌,回想著他每一次因?yàn)楸硶鄣剿斓臉幼印ie冬見桌子上放著泛黃的宣紙,想著應(yīng)是剛剛蘇謙用自己寫下的,只見那張黃舊的紙上寫著一行漂亮的小篆:喃謙十五間,稚子初心動(dòng)。
不知怎的,閑冬忽然覺得心上似空了一塊又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吱的一聲房門被推開。
閑冬立即縮回桌上變回那根碧色毛筆,只是在筆鋒處出現(xiàn)了條裂痕。
走進(jìn)來的是一位身穿鵝黃緞子的妙齡女孩,她踮著腳走進(jìn)來,臉上還帶著點(diǎn)嬰兒肥,笑盈盈的輕聲喊著“蘇謙?”
想來這就是那位李家小姐吧,閑冬看著那女子走進(jìn)來尋不見,嬌俏的小臉上寫滿失落的做出屋子。
那晚蘇謙是帶著傷回來的,閑冬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的嘴角在流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手上也破了好幾處。
沒有多余的錢買藥,他在井里打了一盆水,橫倚在樹下對(duì)著滿院的月光發(fā)呆,然后緩緩把手帕浸濕,上午還拿著自己練字的手掌早已是斑斑紅痕。用濕毛巾蓋住臉,蘇謙靠在樹下聽著夏蟬低鳴,不一會(huì)便抽搐起來。閑冬知道蘇謙哭了。
在閑冬的印象里,蘇謙從未袒露過自己的脆弱,即便再窮困潦倒,即便被別人說是個(gè)沒人疼沒人要的臭小孩。
那時(shí)候的蘇謙什么都沒有,除了祖母留給自己的這所院子和一只碧色毛筆。
發(fā)泄完情緒的蘇謙拿下遮臉的粉色手帕,他的眼睛還帶著血絲,看著手帕上繡的鴛鴦,繡工青澀但仍能看得出那李家姑娘定然是廢了很多心神的。蘇謙的笑意滿滿爬上嘴角,伸了個(gè)懶腰,疼得直咧嘴也甜進(jìn)了心頭,把手帕寶貝的放入懷中。徑直走進(jìn)屋子書桌旁看書,他答應(yīng)喃喃要取她過門!
拿了筆便抄著,黃舊的宣紙上出現(xiàn)一個(gè)一個(gè)漂亮的小篆,蘇謙沒有注意到筆上的裂縫,就連閑冬自己,怕是也未曾在意。
蘇謙總是對(duì)自己想要的東西拼命努力,閑冬看著他趴在桌上睡熟的模樣,想用手摸摸臉上的淤青,心里感嘆道,都不好看了。
剛剛把手放在臉上,蘇謙卻傳來沙啞低沉的聲音“喃喃”
閑冬把手放下,原來他將深情一分不落的都只留給了她,就連在夢(mèng)里念的也是那個(gè)叫喃喃的姑娘。
輕嘆了口氣,閑冬就這么看著蘇謙的臉,知道天蒙蒙有了亮的蹤跡。碧色的窈窕身影消失不見。
過了一刻,那道身影又出現(xiàn)在蘇謙面前,揉著頭道“最近怎么記性越來越差”,一會(huì)衣袖,書桌前憑空多出一瓶藍(lán)綠色玉瓶。
蘇謙揉了揉眼睛,從睡夢(mèng)中醒來,打著哈氣瞧見桌上的金瘡藥愣了愣,隨即抓著藥奪門而出,片刻后又略顯失望的撓了撓頭說道“喃喃為什么來過的我怎么不知道”他并未瞧見書桌上的閑冬閃著幽光嗡嗡作響。
院子里,蘇謙正在給花澆水,那是喃喃親手種下的合歡。做完這些,見陽光正明媚,蘇謙半靠在樹下,從懷中拿出昨晚用過的粉色手帕放在鼻尖仿佛還能聞得到少女的幽香。蘇謙想象著李喃一針一線繡手帕?xí)r的嬌羞模樣,不自覺的便笑出了聲。
蘇謙又睡著了,陽光透過稀稀疏疏的樹葉打在他臉上,光影浩渺。
離科舉只剩半月有余,旁人都是越來越緊張惆悵的,唯有蘇謙每天只是澆澆花,下下祺,偶爾睡上一下午子的覺兒,但每每在午夜里的蘇謙都深鎖這眉頭。
閑冬想那時(shí)候的蘇謙也是緊張的吧,畢竟事關(guān)李喃。
今日便是連三天的科舉,蘇謙早早便起來繞著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知道太陽示威般的高高升起。他看著東面盡頭處的光,耀眼的生生把淚都閃了出來,他用手擋住部分的光,那手掌上還殘留著半月前的傷痕,蘇謙不再看向遠(yuǎn)方,把手放下,輕勾嘴角,有意無意的瞄著那道傷痕。
今年是他第三次參加科舉,三次滿懷期待帶給他的只是三次失望,蘇謙只是憑著那點(diǎn)執(zhí)念,對(duì)李家小姐的那份深情。
蘇謙始終都是有才華的,早在第一年科舉就該高中的他只因得罪了考官,三年落榜。
從出生到現(xiàn)在,蘇謙沒有過一天舒心日子,也只在拿起閑冬時(shí)心頭有過片刻安寧。
直到遇到李喃。
那是一個(gè)天氣昏暗的正午,下著毛毛細(xì)雨,空氣中也能聞得到潮濕的味道。蘇謙剛挨過夫子的責(zé)罵,心中甚是委屈,沿著湖岸走向碼頭,忽然有個(gè)手掌大小的熒黃袋子滾到腳邊,他甚是好奇沒見過那么好的料子撿起來想細(xì)看一番眼前卻多出一只白皙的手,手腕上還帶著只碧色手鐲。眼前的少女怯生生的看著他說道“能陪我玩一會(huì)么?”
將閑冬輕輕放下,看著答滿的上好宣紙,蘇謙帶著俠客收劍的驕傲信步走出考院。
一月后,那位曾讓蘇謙三次落榜的主考官因貪污被遣送回鄉(xiāng)。
那一年他第四次高中,圣上親見蘇謙,風(fēng)光無二。
那一年蘇謙被封尚書院一品院士。
那一年蘇謙以命為聘迎娶李喃,那巷子紅妝十里。
那一年,閑冬碎了。
閑冬為蘇謙的孤獨(dú)而生,在他功成名就迎娶佳人時(shí)悄然離去。
有些人能陪他走一段已是有幸,閑冬笑著看見蘇謙輕挑起他心愛妻子的頭蓋。
自始至終,蘇謙都只知閑冬是自己用了數(shù)十年的毛筆,卻不知那毛筆曾為他而生。
四年后
“娘,這跟筆好漂亮”
一個(gè)三四歲的小兒用胖嘟嘟的手掌拿著那根筆笑著對(duì)李喃說。
那小孩唇紅齒白,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起破有幾分蘇謙當(dāng)年的味道。
“晨兒喜歡,晨兒喜歡”那孩子摸著母親的手,用糯糯的聲音撒嬌道。
“那是你爹很重要的東西,你若是弄壞了,看他今晚回來不打你屁股”那女子身著鵝黃緞子,一如當(dāng)年。
碧色的幽光一閃,蘇晨擦了擦眼睛,想道:爹爹的不就是我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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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給閑冬一個(gè)幸福的結(jié)局,但閑冬的幸福就是看著蘇謙和自己愛的人相濡以沫白頭到老,讓他不再孤單。
我想,這大概才是閑冬,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