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羅迪從小就有一個夢想，擁有一座很大的花園，里面種滿各色各樣的玫瑰，一到春天他們綻放美麗。

　�。�有呢？
　　山間的野花溢滿天空，母親失去血色地臉上有溫柔地笑意，他站在花叢里，歪著脖子認真地說道：“賣了！”

　�。悴恍奶蹎�？
　　他猶豫地點點頭，又用力搖搖頭：“等媽媽病好了，我再種。”
　　母親笑了，干癟地雙頰疊起深深地皺紋，黯然地雙眼有他讀不懂地光澤，銀藍色的長發(fā)被風吹亂吹散，一點點流失……

　　阿布羅迪睜開眼睛，蔚藍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清朗，身體靠在藤椅上，放眼望去滿園的花苞微風中輕輕搖曳，午后寧靜地陽光落在上面，為它們鍍上一層金輝，和夢中景象重疊在一起：多久以前的事了，日子太閑產(chǎn)生的幻覺？透過指尖陽光，一失神，恍若看到花海中年幼的自己，那個嘴硬逞強地小家伙，那個偷偷擦掉眼淚努力抬頭微笑的小鬼，那個跪在病床邊守候母親最后心愿的小小男子漢……

　　后背上傳來一陣酸痛，他回過神，懷中的散文集落了一地，伸了伸麻痹地胳膊，彎腰撿起，拂去上面的塵土，青草混合著泥土氣息迎面而來，空氣中慢慢散開，熟悉的感覺，自然特有的芳香……母親終究沒有熬到玫瑰盛開的季節(jié)，早春三月，她悄然離去。臨終前，她念念不忘地是玫瑰。他抱著母親逐漸變冷的身體，用力磨擦，緊緊溫暖，窗外風刮得好大，聽得到玫瑰哭泣的呻吟，他生氣地想，這點痛苦算什么？最后他累壞了，小小的身體躺在母親身邊，拉著她的手，盯著墻上陳舊的壁畫，說：媽媽，夜里太黑，看不到。等天亮了，等天亮了，我們就去……

　　嘴里突然一股咸咸地辛味，過久瞇眼仰望陽光，雙目有些干澀，淚順著眼角慢慢流下來。阿布羅迪起身從口袋里掏出絲帕擦去。到此為止，沉湎過往的人，感傷曾經(jīng)的人都是弱者，不配擁有未來。費伊已經(jīng)死了，他是阿布羅迪，所以到此為止。舒展了一下身體，拂去簇擁在額前銀藍色發(fā)絲，迎著滿園的暗香優(yōu)雅旋轉(zhuǎn)，簡單利落間卻是風華絕代。偶爾路過雙魚宮的修羅，怔怔地呆�。�

　　光不如他耀眼，月不如他冷艷，星不如他靈動，三千世界誰與之爭？

　　“真難看�！卑⒉剂_迪笑意盈盈，語氣一貫地刻薄。

　　掃了他一會，想從他眼中找到答案，修羅雙手抱胸，倚在最近的一棵樹上，認真地說道：

　　“你太大意，遲早會喪命�！�
　　“要死，也是你先死�！�
　　“不如說巨蟹宮在更前面�！�
　　“他敢死的話，絕不放過他�！�

　　狹長的眼里滿是不屑，修羅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他咄咄逼人的氣勢，目光飄向園中。
　　一顆顆花骨朵相嵌在綠林中，風拂，隱隱約約看得人心動，阿布羅迪嘴邊有難以察覺地笑意，走進花叢。

　　修羅突然開口：

　　“你的玫瑰從沒開過。知道什么原因？”
　　“季節(jié)未到。”

　　修羅冷笑，指向園中：

　　“這里的土不合適�！�
　　“這里的水不干凈�！�
　　“這里的光不溫暖�！�
　　“這里的五月不會來�！�

　　最后指向他：“這里的人不明白。”

　　阿布羅迪美麗的臉上是淡然，無痕，無情，像一具精致的人偶，捻來三支帶新露的玫瑰，彈指一揮：

　　“紅玫瑰是華貴�！保ň砣~，浪池飛濺；心亦絕愁；
　　“黑玫瑰是詛咒。”－芒光落影，煙消霧滅；身非己用；
　　“白玫瑰是奇跡�！保禄暌办`，殘月幻云；獨留空恨；

　　仙女島，遍地是橫尸。
　　阿布羅迪嫌惡地皺眉：惡趣味。
　　仙王座身中十四根毒針，沒有一針要他的命。撕裂，反抗，咆哮，掙扎，歷史的書頁上注定是用血蘸畫。任由腥味充斥感官，米羅嘴角上揚，笑得無情。揮手一甩，擋下一招；輕巧一閃，避開一波；他很快樂，許久沒讓他這般得意過。金色鎧甲張開貪婪的嘴，一次次從那具干枯的軀體里吸取精力，興奮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美酒。充滿不甘與憤怒的小宇宙，微弱地幾乎泯滅，卻讓它樂趣橫生。主宰者永遠喜歡聆聽獵物的哀鳴。

　　米羅看著對方蒼白的臉，一點點失去生命。然而，那雙漸漸失去神采地眼里有……越來越明亮地光澤——那是——信仰——他憎恨和妒嫉地力量。猩紅在他食指上若隱若現(xiàn)，若明若暗，始終沒有變長。天蝎的第十五針，是毒藥也是解藥，是懲罰也是救贖；米羅抬不起它，他不是上帝，他做不了審判，他是人，所以棄權(quán)。阿布羅迪聽到輕嘆，是米羅的無力還是自己的無奈；

　�。瓑蛄耍�
　�。S金圣斗士的驕傲已經(jīng)被你拋棄！
　�。赏踝淖饑酪呀�(jīng)被你踐踏！
　�。覀冊缇蜎]有退路！
　　－我們早已失去選擇！
　　－到此為止！

　　吸血玫瑰出手，沿著既定的方向永不回頭。
　　風過，聞到一片花香，米羅止步，低頭看著血跡斑斑地圣衣，有人代替他做了裁決。
　　阿布羅迪看著白玫瑰插入仙王座的心臟，一點點蛻變，慢慢從純凈化成妖嬈。
　　目光自始至終都在玫瑰上，無言，無聲，靜默等候，當最后一片白瓣融入血色，他轉(zhuǎn)身離開。

　　教皇廳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地方。陰郁，肅穆，冰冷，與死亡貼得那么近。就是這樣暗塵，卻有一處叫人心動。通往教皇廳的石階上種滿了紅玫瑰。與雙魚宮的花一樣，都是從未燃燒過。沒有人尋找過原因，他們的主人阿布羅迪也從不在意。然而有個人卻經(jīng)常站在階梯的頂端俯瞰，像是等候玫瑰盛開，又像是等待它凋零。

　　脫去沉重的面具，藍發(fā)飛揚，紅眸隱現(xiàn)，他深深地呼吸，這里的空氣稀薄，混濁，陳舊，帶著古老的滄桑，讓他窒息。有時他走下幾步，彎腰在玫瑰叢里獲取自由。有時阿布羅迪站在最近的階梯處仰望天空�？傆心膫校簤虿坏�。兩人無聲面對，與其說他們在揣測對方，不如說在尋找自己。一樣的驚人，一樣的自負，一樣的任性；但是整整十三年，撒加的步伐從未踏下過最后一層，那是一道禁忌。就像阿布羅迪從來不踏上階梯，那也是一道禁忌。上帝創(chuàng)造了亞當和夏娃，原本渾渾噩噩地幸福，然而……一旦夏娃吃下第一口蘋果，他們就會永遠失去伊甸園。撒加還是阿布羅迪，誰都不愿觸碰，誰都不想打破，心里卻都清楚，努力維系地終究是一道水月，風過即碎。所以他們覺得對方太天真�；蛟S就如阿布羅迪所說的“季節(jié)未到”，他們才沒有揭穿彼此。長長地階梯阻隔了教皇廳與十二宮，遠遠望去教皇廳孤零零地背負女神。有幾次阿布羅迪看著撒加往回走，那孤單的身影讓他看上去蒼老了許多，二十八歲的青春卻是八十二歲的蹣跚。

　�。倒鍨槟愣N。
　�。㈤_如殘血殷紅。
　�。蛄闳缧腔痫w濺。
　�。銦o罪，該懺悔是你背負的。

　　花園里有一陣陣芳香，由淡漸漸化濃。阿布羅迪輕輕地摸過一朵朵花苞，一片片花瓣，欣慰一笑，花兒仿佛感受到他的情緒，微微地搖曳，回應(yīng)他的溫柔。天空有一道金色流星飛過，隔著夜色的星辰，映上滿園的玫瑰，璀璨浩瀚。

　　－忘了嗎？
　　－血是最好的養(yǎng)料。
　　－可惜，你看不到。

　　瞬息，流星一點點燃盡，一點點消失，天空暗了下來，四周又恢復(fù)了寧靜。然后兩個貿(mào)然地小宇宙闖入……

　　阿布羅迪冷眼，綠發(fā)少年稚嫩雙肩顫抖，瘦弱得身體能輕易地捏碎。他艱難地爬起，脫去圣衣，倔強地臉上布滿了丑陋的傷痕，那是玫瑰留下的杰作。

　�。�不放棄嗎？孩子。
　�。磥聿皇悄阆胂蟮那缋�。

　　雙魚座的白玫瑰再次綻放，仙女座的星云風暴初次席卷，緊接著紅玫瑰，黑玫瑰數(shù)不盡地飛向少年。仙女座身上有似曾相識的力量，金色，如晨曦地太陽刺眼，也如冬夜地星月寒冷；阿布羅迪清楚地看到奈姬露出舔唇誘人地笑容。漸漸地，金色越積越多，風暴越卷越快。
　　滋長－少年慢慢失去控制力；
　　蔓延－仙女座慢慢淪陷其中；
　　爆發(fā)－奈姬化身，勝利在握；
　　紫色的唇在他額上留下深深地吻。多么熟悉的溫度，千年輪回，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畫面一疊疊交織，尸體，血色，碎盾，沙石……前塵往事來回地折磨他，短短數(shù)秒，他體會了無窮絕境與憤恨，每一次都使他冷汗泠泠，精疲力竭�？啾M蒼涼誰來終結(jié)？

　�。黾印�
　�。A不了。
　　－我……累了。

　　玫瑰花被一片片撕去，一片片擊潰�；ㄩ_花飛飛滿天，阿布羅迪突然想起母親過世第二天，大片大片地玫瑰在雨中怒放，向世人證明自己不只擁有美麗。他們倔強，任性，用利刺保護驕傲，用鮮血捍衛(wèi)尊嚴，可是他們終究是自然的產(chǎn)物，他們破壞不了自然循環(huán)地規(guī)則�；ū伙L雨沖散開，漫天的碎片肆意飄舞，任意凋零……

　�。M伊……
　　睜開眼睛，母親站在雙魚宮的花園前，美麗的臉上有欣喜地笑容：
　�。憧础�
　　母親側(cè)身，他看到花園里紅色，黃色，黑色，粉色，白色，在一片幽綠中，一朵又一朵玫瑰盛開。

　　『完』

《播種計劃（愛隨風番外）》
展言留風影，莫道水月空，玉壺亦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