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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之失
“呵……是我又怎樣?”
“你這毫無人性的東西!”
“啊……是,不過我的意思是陛下要拿我怎么辦?”
“混……混賬!”
一卷書冊伴著憤怒的聲音向洛莫愔飛來,快速掠過的邊角在他的臉頰上擦出一道細痕,顆粒似的血珠慢慢變大最后滑下滴在地面上。
坐在案后的洛莫旸怔了怔完全沒料到自己出手會這么重。
“你……”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臉洛莫愔不可思議的看著指尖上的血“你竟然這么做!”
五皇子落莫愔現(xiàn)殷王的愛美之名天下皆知,其容貌被稱之為天下無雙。
一陣靜默后當今圣上打破了沉默“這又如何?”那如劍般的眉毛微微挑起臉上難得露出了譏諷的神色“你做得出弒父殺兄這種事,而連這都受不么?”
“……哼”冷笑一聲洛莫愔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殺兄之事不假但弒父……陛下是如何算到臣弟頭上的?”
“臣弟?”洛莫旸尾音加長似乎聽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反問眼中流露出深深地厭惡“你是朕的兄弟?哈……朕可不認!”
“不妨事的,陛下。日后臣……定當不會在碑上刻王爺二字!
那嘴角的一抹笑讓當今圣上感到極度煩悶。
“滾!”洛莫旸別過頭道“今后朕不在見你,你好自為之!
“陛下這就算了?”洛莫愔笑著一雙鳳眼緊緊地盯著洛莫旸“臣還會去殺掉您的好六弟,那時陛下該怎么辦呢?”
“你敢!那樣你也活不了!”那雙眼立刻轉(zhuǎn)過來惡狠狠地盯著他里面毫無溫情。
六皇子是當今陛下心頭的一塊寶,他從小知書達理、天真爛漫、待人極好任誰也是碰不得的。
“好啊,陛下到時候看著辦吧!
說完洛莫愔還煞有介事地向已經(jīng)氣得站立起來的洛莫旸行了一禮,而后轉(zhuǎn)身慢慢退下。
為什么會這樣?好好的六兄弟為什么會被變成如此的五弟弄成這樣,曾經(jīng)的一切都毀了啊……五弟。
跨出那扇門的洛莫愔再次撫上自己的臉,一邊走著一面拿出小巧的銅鏡照著自己的右臉,鏡中照出身后影影綽綽的走廊和那約莫一寸長帶著血跡的傷口,不大但是有些深并且還是在臉上!再次咬緊唇,看來今晚得讓澄用點好藥了。
第二日一早洛莫旸就被一個消息擾得煩躁不已,他的五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竟假作失蹤誣陷六弟禮王綁架還讓自己的人去搜,這無非是暗中派人在六弟的府中放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若不是附近的巡城兵及時趕到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當初太子栽過的跟頭他不會再讓自己的兄弟重蹈覆轍。
想到這洛莫旸沉聲對跪在不遠處的太監(jiān)吩咐道“把殷王府鬧事的人抓起來,鐘澄關(guān)在殷王府……再告訴六弟府中有不干凈的東西!
“諾”那個太監(jiān)回道畢恭畢敬地離去。
洛莫愔你終究還是太天真了,再好的計謀在皇家用兩次是行不通的。原本抿緊的唇放松了不少,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從自己眼前消失了。
兩年前四皇子被查出貪污戶部大量銀錢并私營黑火坊,皇帝一怒之下派太子處置此案。哪想一天夜里太子與四皇子獨處時忽遇大火,四皇子不幸葬身火海而太子僥幸逃脫。此事先皇本想派二皇子處理,怎料邊境來急情急之下便讓精于此事的二皇子前去。
那時洛莫愔主動請纓跟隨二皇子一同前去,皇帝見這個成天只在意自己容貌的兒子終于開竅,內(nèi)心欣慰不已雖不放心他去戰(zhàn)場歷練但己方有十萬精兵也就任他去了。
那一日帝王親自送行,洛莫愔跨坐于馬上甲衣精練目光傲然,無人映入他的眼中。二皇子洛莫麝在他身旁嘴角帶笑向父皇保證自己一定會保護好洛莫愔。
大軍去后不久京城郊外的一起被劫案受到帝王的重視。原因無他,其中被劫之人有一件皇室貢品。細查下來此物乃是正傷病臥榻的太子所有,查辦此事之人不敢怠慢急忙秘密稟報與圣上。
先皇立刻意識到其中必有蹊蹺,暗中派密使查辦。后經(jīng)查實此人乃太子黨的一名小吏,帶著東西是為出逃。
接下來的事實讓作為一位父親的帝王感到心寒,那夜太子與四皇子爭執(zhí)。失手將自己的兄弟砸暈而后太子竟點火打算燒死對方,卻不料四皇子卻突然轉(zhuǎn)醒把他也拖向火海。
皇家子弟孰不無情?出了這種事圣上不能無視,今日親手殺弟哪日就會將手伸向自己!于是帝王下令將太子貶為庶民,驅(qū)出京城。
而后,前太子現(xiàn)庶民洛莫瓀離京一月便音信全無。
風波過后平靜無波,這種安寧持續(xù)到三月后捷報傳來,因為同時來的還有二皇子命喪的消息。
五皇子洛莫愔回京后親自為兄長守靈三月,其間整日魂不守舍。
洛莫旸去看過,那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那時臉色蒼白。在看到他時眼中閃過一絲驚異,語氣卻十分淡然道“三皇兄你來了。”而后也不與他搭話自顧自地在一旁發(fā)呆,只是在分別時突然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胸前,那一抱抱了很久很久。當那個孩子抬頭時他那深色的外袍已經(jīng)濕了一片,而外人卻是看不出來有何異常。
洛莫愔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端倪,并露出了三年以來面對洛莫旸時第一個毫無異樣的笑容。那笑轉(zhuǎn)瞬即逝,而后洛莫愔轉(zhuǎn)身離開。
“說吧,他在哪?”洛莫旸看著癱坐在地的鐘澄冷冷問到。
“哪兒?”鐘澄轉(zhuǎn)過頭愣愣地反問道“誰?”
這個殷王府的大管家完全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fā),蓬頭垢面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
“你家王爺——洛莫愔!”
“王爺……王爺!你還我王爺!”聽到自家主子的名字時大管家瘋了似的向洛莫旸撲去卻立刻被人按倒在地面。
“你還我王爺,還我……求你了,求求你把王爺還給我,求求你……”
洛莫愔他裝得可真像,真不愧是你最好的狗,一個勁地污蔑六皇弟。
“把他關(guān)到自己的房間里去!崩湫σ宦暵迥獣D踢開那只抓住自己靴子的手,帶著抹嘲諷的笑轉(zhuǎn)身離開,洛莫愔你能搞出什么把戲?
鐘澄是被人扔進自己的房間的,房門緊閉窗戶也被上了鎖。他呆呆地看著放在書架上的一個盒子,那木盒雕工精美是王爺五歲過生時送他的禮物,上刻有搖曳生姿的蓮花和飛于湖面的蜻蜓。
當時那小小的孩子眨著水潤的眼看著他奶聲奶氣地問“你有沒有禮物送我?”
“啊?”
鐘澄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個粉雕玉琢的五皇子,他進宮不久無依無靠只是凌霞宮的一個小太監(jiān)怎么會有討好主子的東西。
“嘻,就知道你沒有。作為補償你幫我捉只蟋蟀好了!蹦陜H五歲的五皇子一幅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樣子拍著手高興到。
“五……五皇子殿……”
“好啦,快來。”洛莫愔拉著他的手向前跑去,鐘澄只好跟上。
“噓……小聲點,別把它們嚇跑了!痹跐M是蟲聲的世界里那個孩子把食指抵在唇上向他示意。
“殿下這有一只大的。”
鐘澄輕聲向蹲在草地上正用樹枝亂戳著土地的五皇子道,那孩子聽見后雙眼放光似的抬起頭,卻不敢出聲只好用眼神示意他動手
“抓到了!彼笾暗膬蓷l后腿向洛莫愔道。
“好棒!”臉上掛著燦爛笑容的孩子跑過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感慨道“真的好大!”這蟲頭呈純紫之色上有血紅斗絲,雙翅為赤金色,腰渾背圓尾端略長,好一個生猛!
“殿下請小心一點!辩姵文憫(zhàn)心驚地看著,生怕一個不小心這嬌嫩的小皇子被蟲弄出血。
“我看看就好,沒事的。”
洛莫愔似看出了他的擔心安慰道,肉乎乎的兩根手指輕輕地捏著蟋蟀健碩的后腿,眉目間滿是興奮。
那只蟲被洛莫愔的視線掃過無數(shù)遍,之后又被他放入草叢中,一眨眼的功夫它就遠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鐘澄再次不可思議地看向五皇子,這個轉(zhuǎn)折他完全沒有料到。
“今天謝謝你了。”糯糯的童音在陽光下甜得讓人感到溫暖“鐘澄,你的生辰是多久?”
“我……奴才不知道。”
“那和我一天好不好?”
“呃……嗯!
“和我一天生辰就不要用那兩個字了,皇兄說那是有距離的意思。”
“我送你一個禮物吧!甭迥獝掷氖窒蜃约旱牧柘紝m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們以后就一起過生日,不過你得給我送禮物。嗯……我也會給你準備的。”
“好。”
“王爺沒事的,沒事的!蹦菚r鐘澄緊緊地抱住洛莫愔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一遍遍安慰到“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許久之后洛莫愔才安靜下來只是把頭埋在他的肩上,有東西不斷浸濕他的肩頭。
“來,把喝了藥。”鐘澄從一旁端起盛著黑褐色藥汁的薄瓷碗,勺起一匙送到?jīng)]有神采的殿下嘴邊。洛莫愔順從地張開嘴把藥液咽了下去,不一會兒藥就被喝完。
“睡吧、睡吧,醒來就什么都沒有了。”
為洛莫愔蓋好錦被,鐘澄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就像以往洛莫旸給自己的弟弟一個睡前最好的問候般。
無法原諒!這種事怎么能夠被原諒!
他站在床邊握緊的雙拳指節(jié)發(fā)白,有血緩緩從拳上滴下,內(nèi)心有不可抑制的憤怒,卻……無處發(fā)泄。
他就那么維持著被扔進房內(nèi)的樣子呆呆地想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然后就見洛莫旸推門而入。
“冷靜下來了?”洛莫旸見那人聽見聲音后立刻轉(zhuǎn)過頭來似乎已經(jīng)正常了不少“洛莫愔到底在哪?”
“在哪……在……哪?”鐘澄反復地咀嚼這兩個字而后笑了“陛下,您當真不知?”語氣充滿了諷刺。
“哼!朕怎會知道?”
“陛下……那是您的親弟弟!”鐘澄看著洛莫旸笑著卻語帶凄然有淚順著臉頰滑下“洛莫瓀、洛莫麝、洛莫琀、洛莫瞀真的比王爺還重要嗎?”他一字一字地念出幾個名字表情無比認真。
“多說無益!”
“無益?”
“哈哈哈,無益!”鐘澄大笑王爺以前說過,我是他的親弟弟可他還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哥哥……皇兄最是無情了呢。
“是……是無益,陛下您除了王爺還有很多兄弟呢!
“閉嘴!”洛莫旸不想聽“洛莫愔到底在哪?”
“之前在禮王府,現(xiàn)在……應該在其他地方吧!辩姵晤D了頓接著道“也許禮王已經(jīng)把王爺送到城外了。”
“朕問的是洛莫愔躲在哪!”
洛莫旸十分煩躁,這個人還是堅持那套說法,此時鐘澄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再接話。
“……將今日出城的車輛都追查一遍!”
“太晚了……”
如亡魂一般的聲音在背后幽幽響起。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洛莫旸將那具如今已經(jīng)冰冷的身體抱在懷里毫不在意上面還有新鮮的泥土,只是妄想著讓這個愛曬太陽的孩子暖和一些“這就是你的計劃?嗯?”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你為何真的死了?”
當收到消息的洛莫旸趕到時見到的便是那個孩子被找到他的人用一件外袍裹著放在一塊木板車上,那是一具赤裸著沒有任何聲息的尸體,上面各種痕跡皆而有之,正在下著的雪落在他的身上永遠也不會引起任何的反應了。檢查過這孩子身體的太醫(yī)說他約莫在一天前死去,而那時他正和被他困在房內(nèi)的鐘澄談話。
前一天晚上被他砸出的傷還在,不過那已經(jīng)不引人注目了。有一道用刀劃過的痕跡從右眼角穿過挺拔的鼻梁到達左邊的嘴角旁,皮肉翻起鮮血淋漓,那張惹人妒忌的臉如今讓人感到可怖。
“王爺!”落后他一步的鐘澄也趕了過來,摔倒在地痛哭不已。
“果然晚了……”他抓住洛莫旸的衣襟怒吼“明明還有一年時間啊!你就……如此恨他?”
守衛(wèi)立刻上前把兩人分開,抽出腰間的短刀抵在鐘澄的脖子上以免他突然暴起傷了皇上。
“什么……一年?”洛莫旸看向這個已經(jīng)瘋狂的男人顫抖著唇問道。
“一年……王爺他應該還能再活一年啊……”鐘澄看向那具放在枯枝落葉上的尸體喃喃道“王爺,這個人根本不愛你……他想你死!為何……”下一刻他怒視著當今的圣上“現(xiàn)在你開心了吧?你當皇帝了!他把皇位給了你!”
初春,冰雪初融萬物復蘇;蕦m大院內(nèi)一處小湖上的亭子內(nèi)有兩人坐在小桌旁博弈,一旁的青衣侍者正沏著茶。
“呵,你有又輸了五弟!
“皇兄下一盤必須讓我贏,對吧澄?”
“嗯,是的。”青衣侍者將瓷杯遞給二人抿著唇輕笑“三皇子,這是身為兄長的責任。您可不能光顧著自己贏啊。”
“唉,這可有點難!甭迥獣D微微皺著眉然后笑道“鐘澄你來吧,這樣簡單些!
“皇兄!”
“嗯?小愔怎么了?”
“哼!沒什么。澄你來,一定要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好”
“你們竟然又合起來欺負我一個!”洛莫旸做出十分傷心的樣子指責道“這么做是不對的!
“哼哼,你不仁在先就別怪我不義在后!
五局下來洛莫旸只勝了一局,而洛莫愔這邊勝的幾局沒一次光彩。鐘澄棋藝雖比洛莫愔好上那么一點但在洛莫旸面前就差上了不少,所以每一步鐘澄都是和洛莫愔商量著下的。
一個太監(jiān)小跑著到了亭外向洛莫旸道“三殿下,陛下有事找您!
“啊……又有事!甭迥獝质氐拖骂^看著棋盤問“皇兄下次多久能來?”
“盡快吧!甭迥獣D揉了揉洛莫愔的頭在他額角印下一吻“小愔回去把棋藝鍛煉一下好嗎?”
“壞皇兄!我……我不會想你的!边@個還未到十三的孩子扭過頭滿面通紅。
“殿下,柳笛。”
“澄,你好能干!”
“是啊,我最能干了!辩姵慰吹侥莻沮喪的孩子拿到那片被刻上狐貍紋路的柳葉后就開心起來時唇角不禁加大弧度“最近我又學會一種點心的做法,嗯……我怎么這么能干呢?”
“當然了,澄是我的人!”
一人從遠處的小徑走來向洛莫愔行了一禮道“五殿下,二皇子請您去蘭香樓喝酒!
風月場所!這怎么可以!鐘澄剛想拒絕就見自家的殿下一臉希冀地望著自己,呃……去見一下世面也是好的,有二皇子在應該……不會出什么事的。
“洛莫瞀!你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皇兄,這不是我做的!惫蛟诘厣系穆迥M臉淚水一個勁地晃著頭“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們都招了,你……還在狡辯什么?”洛莫旸失望地看著這個六弟“我原以為……沒想到你不僅殺了他還……”聲音哽咽著,他不敢向那些方面想。
“我沒有、我沒有、我真的沒有……皇兄……”洛莫瞀哀求著,皇兄一定舍不得把自己怎么樣的,畢竟皇兄很討厭洛莫愔的。
洛莫旸左手壓著自己的太陽穴,擺了擺手道“我說過……他若是殺了你,他決活不了,F(xiàn)在……他死了,你……也去死吧!
那哀哀的哭聲立時止住了,一片死寂。洛莫瞀雙眼大睜不可置信地看著洛莫旸,半晌才吐出一個字“不。”
“拖下去!
“皇兄!放過我吧!放過我……”呼聲漸漸遠離。
“陛下真是愛護禮王!”滿滿的全是諷刺。
“……還能怎么辦?”洛莫旸面無表情地看向被兩個侍衛(wèi)按在一旁無法動彈的鐘澄,這個人眼中滿滿的都是怨毒。
“扒皮抽筋都不會嗎?”
“閉嘴!奔词挂獨⑺膊辉赣眠@種殘忍的手段對自己兄弟。
“哈哈哈……哈!”
“你在這假仁義做什么?啊?”鐘澄狠狠地盯住洛莫旸“那個東西做了什么你沒看見?”
“他把王爺怎么了你不知道?”聲音越來越激烈“他用刀劃了王爺?shù)哪!他在王爺身上用了那么多下作的東西!他還……”這最后兩個字卻是突然無力,鐘澄哭了起來像個無助的孩子。
“王爺很喜歡曬太陽,王爺很在意自己的臉,王爺是個很干凈的人……”鐘澄望著他眼中卻沒有神采,似是透過他在看什么。
洛莫旸和洛莫愔雖是同父同母卻長得不太像,一個像父親英武霸氣,一個像母親陰柔美麗,要將他們認錯很難。
于是鐘澄很快清醒了過來,沉默許久他道“放開我吧……我把王爺?shù)倪z物整理給您!
穿著盔甲的侍衛(wèi)在洛莫旸的示意下立刻放開了他,鐘澄拍了拍衣服的下擺卻拍不干凈,他也沒管便向著門外走去。
鐘澄送來的是幾本厚厚的冊子,按著封面上的數(shù)字排序里面的內(nèi)容越來越簡練,楷體也不再幼稚而是愈加秀美。
“好好看看吧!辩姵螌⑦@些送來時直勾勾地盯著他“王爺本是要我在他去后把這些燒了的!鳖D了頓又接著道“陛下若是想要治王爺?shù)淖飸{這個再好不過了!
洛莫旸沒有答話,在鐘澄走后遣退所有下人閉好門窗,連政務也沒有管。
里面記錄的是一個孩子成長中重要的事,起初每日都記了一大篇但過了幾日便開始減少量,足以見出寫作者的懶散。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堅持寫了十幾年。
‘皇兄是個壞蛋,總是說我笨,還說我老是記不住東西。還是澄好,說寫在紙上就不會忘了。今天澄做了很好吃的點心,我給皇兄留了一碟。但他欺負我,所以我把他的那一碟點心吃了一塊。今天大將軍的小兒子帶了一只小貓到書芳齋來,他一直問我漂不漂亮。哼!怎么可能漂亮,明明我才漂亮!’
小愔果然一直都是個愛漂亮的孩子。
……
‘澄今天終于做了那種顏色粉粉的東西了,以后我再也不吃御膳房的點心了。我還給皇兄留了點,他很高興。今天太子從宮外給我買了一些木頭做的東西,一點都不好玩。二皇兄又來了,討厭!’
至那以后小愔真的沒有再吃過御膳房的點心。
……
“今天父皇說皇兄必須出去住了,我怎么說都沒用,太過分了。澄說他會一直陪著我的,也許是真的吧!
那一段時間父皇被小愔天天纏著,那時也是父皇第一次拒絕小愔的要求。
……
皇兄很久很久都沒來了,只有澄陪我下棋、畫畫。澄做的東西越來越好了,只是每次給皇兄留的東西都被二皇兄搶過去吃了。
在搬出皇宮的那段日子他很忙,沒有時間進宮見小愔,那些東西真是可惜了。
……
洛莫麝必須死!
洛莫旸愣住完全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句。
后面就是洛莫愔與鐘澄一起密謀各類事件的概括。洛莫旸把這些反復讀了幾遍仍舊找不出事情如此發(fā)展的原因。
為什么小愔要殺洛莫麝?為什么鐘澄說小愔只能活一年?這些里面通通沒有提及。
洛莫旸來到殷王府,入目是一片蕭瑟。府中的積雪已經(jīng)堆得很厚樹枝早已被壓的彎曲,卻沒有人打掃。殷王府內(nèi)的所有下人都被鐘澄遣散,他不愿有人見到王爺如今這個樣子。
四周如黑暗的牢籠,只有正堂中閃著幽幽的燈光,洛莫旸揮退所有人徑直走去。
門無聲地被推開,風夾雜著雪猛地灌進去。鐘澄沒有回頭,只是半趴在沒有合蓋的棺材上一動不動地看著被他親自整理好形容的孩子。
“來了?”他依舊沒有轉(zhuǎn)頭只是道“要問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洛莫旸看著棺材中的人不知是在向誰發(fā)問。
“想知道?”鐘澄轉(zhuǎn)過頭看向他眼中無悲無喜“讓我把王爺帶走就告訴你。”
洛莫愔被身上的冷水澆醒時感到后腦很疼,身上猶如被針扎無處不疼。
“痛嗎?五皇兄?”一個聲音響起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來,我給你揉揉!蹦莻聲音又說,隨后一只手狠狠地扯住他的頭發(fā)。
“啊……”洛莫愔呻吟了一聲,睜開眼借助微弱的光終于認出是誰,那個人的好六弟——洛莫瞀!
“有這么舒服嗎?五皇兄?”洛莫瞀臉上帶著瘋狂“一會還會更舒服的,哈哈哈哈!”
“你瘋了!”
“我瘋了?”洛莫瞀斜著眼看他搖搖頭“我清醒得很!
說完他一腳踢在洛莫愔的腹部留下一個清晰的足印。
“五皇兄怎么不叫了?不舒服嗎?”
“呵……”洛莫愔深吸一口冷氣道“你的皇兄可是對兄弟殘殺厭惡至極的,你……不怕?”
‘啪’
一個耳光扇在他臉上“你不會有機會說出去的。”說完洛莫瞀伸手摸上洛莫愔的胸膛不斷地來回。
“惡心。”
“皮膚真好。”洛莫瞀沒聽見似的自言自語“啊……對了!萬一你咬舌自盡怎么辦?”然后他對洛莫愔微微一笑用布團堵住了說出對自己不屑之語的嘴。
“來吧……五皇兄!币呀(jīng)發(fā)狂的人邁著輕快的步伐來到一旁拿出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笑著回到洛莫愔面前向那潔白無瑕的肌膚緩緩印去。
“唔……”洛莫愔猛的睜大眼睛卻喊不出聲。
“放心五皇兄沒人會來的,皇兄的人根本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彼H為得意的說“而你的人會以為你在皇兄那,況且……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jīng)死過三個皇子,一個王爺失蹤實在算不得什么。知道嗎?上天都在幫我!”
烙鐵被移開,洛莫愔的胸前留下一個毫無美感的焦黑三角形印記。
“吹吹不痛哦!甭迥Π杨^湊近那塊傷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嗯,好香的味道!”
“知道嗎,洛莫愔。幾天后坊間就會有各種說法,比如殷王被江湖人士暗殺不知所蹤,再比如殷王和某個男人私奔!敝讣廨p輕地摳下那被燙得焦黑的皮膚,他舔了舔下面已經(jīng)熟透的肉“味道果然不錯!”
“總之零零總總多得很!
洛莫愔的臉完全失去了血色,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連悶哼也沒有。這一切真的沒有在他的計劃內(nèi),他從不知道洛莫瞀比他想的還要蠢。不過報應不爽這發(fā)生在他身上應該也不算過分吧?
“笑什么?你笑什么!”洛莫瞀看見他發(fā)出悶笑般的聲音立刻丟掉手上的烙鐵,使勁地掐住他的脖子。烙鐵掉在地面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悅耳動聽。
掐了一會后,他又松開手道“你不過就是臉長得好看一點,憑什么從小就得到父皇的愛?你不過比我大幾天!你才是個錯誤!”
六皇子比五皇子晚出生兩天,自他們之后先皇便再沒有要過孩子。五皇子乃是周貴妃所出,而六皇子不過是一個宮女與皇帝醉酒時發(fā)生的意外。
周貴妃意外難產(chǎn)去世,在頭一兩年里先皇是把三皇子和五皇子兩兄弟帶在身邊親自教養(yǎng)的。而六皇子的母妃不過被皇帝封為良娣。
所有人都說六皇子是個錯誤,是本不該存在的。
洛莫瞀捏著洛莫愔的臉又看了一會,忽然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一把刀就這么貼在了洛莫愔的右眼角“這樣就沒有愛你了,對吧?”
鋒利的刃口慢慢在那張精致美麗的臉上斜斜劃過,刀口很長很深直達左嘴角深可見骨。
血從傷口處涌出,順著洛莫愔的臉頰流到胸前,滴在由堅硬青磚鋪就的地面上。劇痛及屈辱讓他憤怒的顫抖,可身體卻被牢牢束縛在冷硬的鐵架上絲毫無法動彈。
“哈哈哈!看看哪!”洛莫瞀興奮的手舞足蹈“洛莫愔你真該看看,看看你這該死的樣子!
“只是可惜,不能再劃了!彼圃谕锵裁础安蝗荒切┤丝吹侥氵@張臉嚇得不敢碰怎么辦?”
洛莫瞀打量了幾眼一旁鐵架上的東西,想了一會拿起一根帶著細小倒刺的長鞭來到洛莫愔面前用力地揮去。
那倒刺在鞭子沾身時沒入肌體,而后瞬間拉扯著皮肉遠離,不一會洛莫愔便有些撐不住了。從兩年開前他就希望自己死時能輕松一些,不過依照現(xiàn)在看來那只是妄想罷了。
嘴里的布團被人拿下,然后一股苦澀的液體被強行灌入口中,原本漸漸模糊的神智又開始清晰起來,接著嘴又被堵上。
“這樣你就不會昏過去了呢,五皇兄!甭迥υ谒亩吅φf到。
接著又是一頓毫無意義的泄憤,洛莫瞀什么都用上了,拳打腳踢、剃肉、斷骨。
“五皇兄好戲才剛剛開始呢!”他獰笑著拍了拍手從,幾個光著上身的壯漢從外面走進來。
“洛莫愔好好享受吧……”
“為什么?”洛莫旸看著那雙空洞眼問到。
“王爺要求的,他……不想看再見你!辩姵紊斐鍪謸嵘瞎字腥说哪,遮住那道長長的傷痕“而且……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待在這里了!蓖鯛斠恢毕肴ネ饷嫱嫜。
到了年齡搬出皇宮的王爺趴倚在陛下親賜府邸的一扇窗旁看著外面道“澄,我想出去玩。”那雙近乎透明的手在陽光中追逐著灰塵。
“我去收拾東西!辩姵挝⑽⒁恍Π岩粔K糕點遞給王爺,這是個好現(xiàn)象。
“可是……已經(jīng)出不去了!”有淚滑過洛莫愔蒼白的臉“皇兄他不會喜歡我的……”
“王爺……等他們都死后就好了,三皇子是您的親兄長不會因為那些對他心懷不軌的外人就不喜歡你的!
“是么……”洛莫愔接過那塊粉色的點心輕輕一咬,口中頓時彌漫著股淡淡的桃花香。
“澄,只剩下洛莫瞀了,以后我們就到外面去,到一個桃樹成林的地方,你天天給我做吃的好不好!
“好”幾天前他對著王爺這樣回答。
“到時就我們兩個,誰也不要!
為什么會這樣呢?那么美好的生活為什么會有一年那么短的期限?
“那日陛下回宮向先皇稟報閬州知府一案前先與王爺下了一番棋!辩姵螛O為緩慢的道出五年前的那一件事“之后二皇子請王爺喝酒,在……蘭香樓。”他說話時加重了那個名字的力度帶著深深的恨。
“后來我被二皇子的人告知府中出了一些事便先回府,留了二人等候王爺!
那些事猶如在眼前重現(xiàn)般一一閃過。
“事情不大卻很棘手,等處理好已經(jīng)是第二日清晨。那時……王爺還沒有回來。只有那兩個人回來了,那兩人被我派人殺了沒人知道。”
“我去了蘭香樓,王爺卻不在。后來……我在瑞王府把王爺帶了回來!
這話沒有明說卻已經(jīng)把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王爺堅持要去找您,在您的府前遇見了那個東西!蹦莻東西很顯然指的是洛莫瞀。
“他說您已經(jīng)睡了,王爺一天到晚都去找您……有失皇家顏面!边@一句卻是比原話委婉了不知多少。
“那幾日您的確很忙,王爺便走了!辩姵蔚穆曇粝褚粋怨鬼,怨恨著洛莫瞀,怨恨著當初洛莫旸為何不把王爺放在心上。
“太子雖與二皇子爭奪皇位,但他們有同一個母妃。”
聽到這話洛莫旸胸口升起一股難言的痛,那張英俊的臉微微扭曲,而他什么話也說不出。
“我們讓四皇子找到了一個極賺錢的方法,原打算是讓混在里面的人趁他在時放把火,沒想到太子會親自做!
“我后來讓幾個人去殺了被剝奪太子之位的洛莫瓀,你知道的那很簡單,只要有錢就可以做到!
鐘澄撫上洛莫旸的腹部,雖然隔著布料但洛莫旸知道那里有一個舊傷,找到小愔時他就知道了。
“我沒能護得王爺周全,這次如此當初在戰(zhàn)場上也是。王爺受了很重的傷,即使我在太醫(yī)院學了很多年也只能讓王爺再撐三年!
“王爺很害怕,這幾年來您與他越來越疏遠對他的不滿越來越重,而與那個家伙的關(guān)系也愈越來越好。所以他一直拖延時間,但現(xiàn)在王爺……實在是沒有時間……只剩下一年了!
洛莫旸的臉色極其難看,他一直相信兄友弟恭這種事的存在,他一直認為小愔是為了皇位才做這些事,他一直以為小愔是造成這一切的兇手。
而小愔明明是一個很乖很乖的孩子,為什么自己要這樣對他呢?他明明是自己的親弟弟!他明明只是希望自己能陪著他一起下棋一起吃鐘澄做的點心。
“皇兄以后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
那時鐘澄第一次做點心原本想要偷偷倒掉但被小愔發(fā)現(xiàn)后大呼小叫地硬是留了下來,三個人坐在開滿桃花的大樹下,有陽光透過樹葉照下來。那點心很硬顏色是粉色的而且并不甜,算是洛莫旸吃過最難吃的那一類,但那天很開心。
“會的,一直會這樣的。”洛莫旸摸了摸那個吃得滿臉都是殘渣躺在草地上的孩子的頭答到,鐘澄坐在一旁一臉生無可戀地啃著手里的糕點。
“但是……萬一好的東西像點心一樣吃完就沒有了怎么辦?”
“不會有那種萬一的!甭迥獣D笑著,堅定地告訴這個總喜歡多想的弟弟。
“我以后天天給殿下做點心吃!辩姵渭泵ρ氏伦炖锏臍堅WC道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會比這次的好吃很多!
“那……一定要是真的啊!
那時候的小愔明明只有六七歲卻擔心著不切實際的東西,自己給了他保證卻沒有實現(xiàn),在他絕望的關(guān)頭反而毫不猶豫地將他推入深淵。
“陛下可知君無戲言?”鐘澄問到卻沒有等他回答只是自己接了下去“陛下想必是不知道的,不然為何您對王爺總是失信呢?”
“因為王爺是您最親的人就能任意欺騙嗎?因為王爺不會真的恨你就能隨意傷害嗎?”鐘澄再次暴怒起來“為什么你對那些人要害你的人那么好,卻一再傷害愛你的人!”
“為什么我細心守護的珍寶卻被你如此對待?”
“為什么?”
“你……憑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甭迥獣D呆愣地搖頭有淚不斷地流下“我是一個失敗的兄長……我不配當他的兄長!
“我……愿以死向小愔賠罪!
“做夢!”鐘澄瞪著他“你這種人就該一輩子活在愧疚中,永遠得不到解脫。”
隆冬過去,百姓終于迎來了春天。
離京城有一百里遠的地方有一個無名的山坳,四周沒有一戶人家。此中粉色迷蒙竟是桃花爛漫,其間除卻綠色草地、褐色樹干甚是少有他色。
“如此盛景王爺可是滿意?”
一青衣人抱著一個外雕十里桃花盛開圖的木罐坐在一棵桃樹下淡淡地問,他瞇著眼靠在樹干上望向遠處的美景,零碎的陽光從四處散射而來讓人感到十分溫暖。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放在腿上,風吹過吹開了紙張露出里面粉色的點心。
“王爺這點心可是才做好的,很好吃。”青衣人喃喃著似睡非睡。
“殿下如今可會吃膩?”青衣人抿唇輕笑“應該不會吧,畢竟殿下已經(jīng)吃了十多年,若是吃膩應該在十年前!
“不過那樣也沒關(guān)系的殿下,如今我又學會了許多東西的做法,一年里不重樣都行。”
“殿下,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我死后也會和你在一起,沒有其他人來打擾我們,相信我……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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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名字真的不是亂取的,嗯……希望有人能把這篇文看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