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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每天晚上去大堂聽鋼琴的女鬼
這是小白的一次IMPSIBLE MISSION。
因為小白一直想要出趟差,所以被他煩得不行的上司終于答應(yīng)讓他去了。
資料很簡單,本次要帶回的女鬼,生前是個經(jīng)常會出差的白領(lǐng),死后還是喜歡飄來飄去,給死神的工作帶了不少麻煩,這次好不容易在一個地方呆上了四天,而且看起來還有繼續(xù)呆下去的可能,所以開始決定由總部的死神帶她回去。
夜幕降臨,小白走進(jìn)了資料上所說的賓館大堂,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不太顯眼但是正好可以看見前面的鋼琴。
那里有一片水池,池中一塊平臺,鋼琴就放在上面,背后一塊水墻。小白看了看表,時間快到七點了,也就是說,那位鋼琴師應(yīng)該還在后面什么地方換衣服。他又朝四周看了看,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那個女鬼還沒有來。
正當(dāng)小白四處觀望時,大堂里忽然響起了琴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小白看見了坐在水池邊上的女鬼。
那天我從這里路過,聽見了琴聲,于是我走了進(jìn)來,看見了彈鋼琴的他。
他有一雙好看的手,就像所有彈鋼琴的男生的手一樣,修長,有力。
鋼琴在大堂的一個角落,這里有一片水池,池中養(yǎng)著紅色鯉魚,鋼琴就放在池中平臺上,后面是一面水墻,琴聲就和著水聲柔和地回響在大堂中。
大堂里的人們來來往往,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他和他的琴聲似乎只是熙攘大堂的背景,而他也似乎甘于這樣的角色,和我默默注視他一樣,默默地彈著琴。
如果我還是人,我是不敢這樣看著他的。
鋼琴光亮的蓋子上不會有我的影子。
他彈完一曲,抬起頭來,我心里一驚,往后退了一步。
他是看不見我的,但是,他的眼睛看的方向正是我站的方向。
接著,他微笑了一下。
沖著我微笑的。
我不知如何是好,直到他又開始彈第二支曲子,我才匆匆退到池邊,找了個他看不見的位置坐下。
我似乎感覺到我的臉又開始發(fā)燙了。
我還是安心聽琴吧。
他彈到九點就下班。我看著他輕輕合上琴蓋,站起來,然后朝大堂后面走去。
我一愣之后,他已經(jīng)換了身衣服出來。
換上了休閑服和牛仔褲。
原來他不穿西服也很好看。
我正在想象他穿這一身走在大街上的模樣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走到前臺去結(jié)帳了。
然后他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忽然想,如果他看得見我……
還沒想完,我就感到自己哭了。
活著的時候我膽子就不大,死后還是一個德性,活著還有人看得見,死了就真的沒有人看得見了。
我越想越傷心,索性大哭起來,反正也沒有人看得見……
當(dāng)然,女鬼在哭的時候,不會看見遠(yuǎn)處坐著的死神白木,皺了皺眉頭。
“別哭了。”
我正哭得傷心,一個很冷的聲音響起來,就像是從水里直接進(jìn)到我耳朵了。
我嚇了一跳,哭聲就這么被嚇沒了。
死神?
看得見我的除了那些通靈就是死神了。
不過,當(dāng)我看清楚面前這個人的臉的時候,我覺得我渾身更涼了。
死神里最冷血的白木死神就站在我的面前,都派他來了,我看我是再也見不到彈鋼琴的小哥了。
“我讓你能被他看見,你答應(yīng)我別再哭了!
“誒?”
我一時間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跟我來。”
說著,白木就把我拉了起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為了我出門方便,白木只讓我在夜里能被人看見。
當(dāng)我在水里又看見自己的影子時,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难劬。我一直提醒自己,現(xiàn)在他看得見我了,看得見了。
所以我挑了個他看不見的位置——鋼琴的側(cè)后方,我能看見他的側(cè)臉,但是他要想看見我是很難的,除非他轉(zhuǎn)過頭來。換句話說,我就可以呆在這個角落的角落里盡情地聽琴兼看這個彈琴小哥了。
他今天戴了副眼鏡,這讓他本來清秀的面龐顯出幾分雅致,他的沉默也似乎完全凝聚在那副黑邊眼鏡上了。
琴聲和著水聲真的是種美妙的聲音。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讓我想起無數(shù)面龐瘦削目光有神的鋼琴大師,比如蕭邦,以及關(guān)于鋼琴曲的無數(shù)神秘的故事,對我來說,鋼琴就像是上帝最神秘的啟示,能夠彈奏它們的人總是蒙著一層神秘的光環(huán)與面紗,并且從來不肯輕易以真面目示人。是的,鋼琴小哥現(xiàn)在就是上帝的代言人,那塊平臺就是上帝神圣的祭壇,我就是惶恐不安的朝圣人。
我是如此想要踏上那塊神圣的祭壇,和上帝的代言人交談,但是現(xiàn)在的我連靠近他的可能都沒有了,如果我依舊是不能被看見的鬼,那我還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到他的旁邊,但是現(xiàn)在,大堂里所有的人都看得見我了,包括他,我怎么可以主動地靠近一個男子,就是為了和他說話,告訴他我有多喜歡他的手?
而且他一到九點就下班了,去到后面換上他來時穿的衣服,到前臺結(jié)帳,他甚至和前臺小姐都不多說一句寒暄的話。
我就這樣坐在水池邊上,裝著看池中的魚和自己久違的影子。
白木似乎并不是來帶我回去的,他也天天來聽琴,不過他是住在這里的。
彈鋼琴的小哥到了七點就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鋼琴旁,開始一個晚上的演奏,雖然只有兩個小時,但是對我來說,似乎從很早之前,他就已經(jīng)坐在那里彈著,然后等著我的到來。
我坐在后側(cè)繼續(xù)偷偷看著他,他彈鋼琴的時候總是那么投入,好看的手指有力又靈動。
時間馬上就要到九點了,眼看那塊祭壇即將關(guān)閉,我又感到了沮喪?吹剿鹕碜呦聛,我連忙把臉轉(zhuǎn)到一邊。
但是,沒想到,上帝的代言人竟然坐到我對面,我抬起頭時,他正好展開笑顏,對我說:“嗨!
面對這從天而降的恩賜,我按奈住心里的喜悅,努力裝出平靜的樣子,說了聲:“嗨。”
“你不是本地人吧?”
小哥微笑著很肯定地說。
“不是!
“你是山西人吧?”
聽他這話我不由得暗自驚訝,他雖然沒猜出我現(xiàn)在是哪里人,但是卻把我祖上所在給猜了出來。
看來他很厲害。
“我是內(nèi)蒙的。”我說。
“哦。內(nèi)蒙哪里呢?”他問。
“赤峰!
“你會彈鋼琴?”
他忽然問。
“什么?”不知他怎么會有這種判斷。
“不然你老看我手干什么?”
我頓時狼狽不堪。
“不是不是!蔽疫B忙解釋起來:“我只是覺得會彈鋼琴的人都很神奇!
他噗嗤笑出來,說:“我們有什么神奇的?”
“就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啊,從小我就覺得會樂器的人特別神奇,尤其是彈鋼琴的!銖椀煤芎寐牎!
說完,我就覺得自己說外行話了。
他笑了笑,說:“我以前大學(xué)是學(xué)鋼琴和作曲的,但是后來都沒好好練啦!
“啊!
我就說呢,原來他真的就是學(xué)這個的。
我情不自禁地高興起來,心情也似乎一瞬間膨脹了起來。我說:“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他點點頭,說:“我是中原人!
我又快活了幾分,果然我的眼力還是不錯的。
“你來這里做什么呢?”他問。
“我啊!蔽铱偛荒苷f我是鬼吧,也不能說是來聽他彈琴的吧,雖然事實如此。于是,我說:“我是到這里來出差的!
“哦!彼芟嘈诺攸c了點頭。
“那你呢?”
一方面為了轉(zhuǎn)移話題,一方面也是我想知道。
“我是來投親戚的。”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也讓我明白過來他說話時那種感覺的由來。
同在異鄉(xiāng),也難怪他能一眼看出我的來由。從中原到這里也是不近的距離,看起來他比我要年輕一些,但是說起話來卻不是這么回事了。
“是什么親戚呢?”
“一般的親戚!
他簡短地回答了我。
“哦,那你現(xiàn)在準(zhǔn)備這樣還是?”
“慢慢來吧!
他忽然變得滄桑起來,弄得我不好再接著往下問了。
“我該回去了!
我正在不知該說什么的時候,他說。
說著,他就很有禮貌地站了起來。
“明天見!
他說。
“明天見!
我就像被他牽引著,說。
晚上我住在白木的房間。
看著窗外依舊輝煌的燈火,我想,哪一盞燈火是屬于他的呢?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睡下了還是在做別的事呢?他和誰在一起呢——
想到這個,腦子忽然清醒過來一般,我再沒有昏昏的感覺。
今晚是他主動和我搭訕的,也就是說他早就看見我了——
我“哎呀”一聲,捂住了臉。
我真是幼稚,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還在暗中得意呢。
想到這里,我覺得難堪起來,站起來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最后坐到床上,想:“完了!
事實證明我想的沒錯。
第二天我故意等他開始工作了才去聽。他正埋頭彈得陶醉,我想這是個好機(jī)會,于是快步朝后面走,但是我還是忍不住要看他。
這時,他彈完一曲,抬起頭,看見了我,便沖我一笑。
我想我的臉又紅了。
他歇了片刻就又開始彈起來。
“他已經(jīng)看見了”,這個想法讓我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安靜下來,聽著他和著水聲的鋼琴。
彈完最后一支曲子,他又走了下來,說:“我要回去了!
“你就要走了?”
見他又要走,我脫口而出,直直看著他。
他笑起來,說:“那我再彈一首《送別》,是你沒聽過的版本哦!
說完,他又走上去,坐下來,掀開鋼琴蓋子,醞釀了一下,然后將手指放了下去。
旋律隨著他的手指流瀉出來。
時間已經(jīng)過了九點,這支曲子是額外的。
我真希望他一直彈下去,沒有時間地彈下去。
然而他終究還是彈完了。
“我走了!
他笑著對我說。他笑起來特別好看,仿佛有什么忽然舒展開來,像北方明凈的天空一樣。
我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
我的話沒有說出來,他也就看了我一會兒,也許是一秒,也許是幾秒。
我知道心理時間永遠(yuǎn)大過物理時間,尤其是在這種時刻。
他最終還是走了。
我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
一回房間我就無比沮喪,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還有三天時間!
白木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
“什么三天?”
我迷惑地問。
“還有三天,他就又會看不見你了。那種玩意兒只有七天效用!
白木的口吻依舊很冷。
小白看見那個女鬼的時候,差點沒跳起來。
“該死的木木!毙“琢R了一句。
為什么沒有人告訴他白木又亂用職權(quán),讓女鬼顯身,這下可好,還要等上三天才能帶人了。
雖然可以因此多玩兩天,但是他不爽的是白木的這種隨便的做法。休假比他休得長不說,休假還要妨礙他干公務(wù)。
小白自認(rèn)了倒霉,也就無心聽什么鋼琴了。他本來就和白木不是一個類型的。
白木沒有告訴我另一個死神的事。
我依舊去那里聽他彈鋼琴。
現(xiàn)在他一看我來就笑起來,仿佛很開心的樣子。但是我又覺得那種笑是在說,真的又來了。
其實,就算是這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還想知道關(guān)于他更多的東西,而且,以我現(xiàn)在的身份,就算是做出點什么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我只有三天時間了,還有什么好顧慮的呢,以前遇見了也放棄了,也不是沒有覺得后悔過,看著別人成了雙,自己還得自我安慰。
我想著想著,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了。
“你要走了?”
他彈完后,又下來和我說話。
“什么?”
雖然被看了出來,我還是努力保持著平靜。
“你今天看起來很不開心。也不看我彈琴了!
“我有那么明顯嗎?”
我又很傻地問了一句。
“搞藝術(shù)的直覺都很敏銳,就像女人的第六感。”
他說。
雖然這話聽起來很臭屁,我還是得承認(rèn),我就是這么干的。
“工作做完了吧?”
他問。
“差不多了!
“哦。那應(yīng)該輕松一下了!
他說,仿佛在安慰我。
但是我想聽的不是這樣的話啊,他就不能說點別的東西嗎?
“還有兩天了!
我忽然鼓起了勇氣,看著他說道。
我希望他能明白我這話的意思,從來沒這么希望過。
“真是可惜啊,我又要少一個知音了。”
“我是外行!
不知為什么,這種時候我就是會冒出些很不合適的話。
“是不是只有彈琴的人才知道哦!
他又笑起來。
我的心緒忽然一動。
“唔——”
我是不是該問他一些東西?
“你還想聽什么?我可以再彈一首。”
“你必須這么早回去嗎?”
我問。
他臉上似乎掠過一絲異樣的表情,沒有回答我。
“我給你彈首《星空》吧!
他說著,又站了起來,回到了他神圣的祭壇上。
接下來的兩天,他都只和我說些不要緊的話。第三天晚上,我果然再也看不見我的影子了。
小白恢復(fù)了死神模樣,準(zhǔn)備過去叫還在水邊聽琴的女鬼。
但是當(dāng)他靠近水池的時候,他卻忽然發(fā)現(xiàn)他過不去了。
“木木!你給我出來!”
面前擺明被下了結(jié)界,并且以他的能力是沒有辦法過去的。
“不要以為仗著上面寵你,你這是妨害公務(wù)!”
“不是我下的!卑啄韭霈F(xiàn)在小白面前,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不是你是誰?”
“她!
白木朝女鬼看了一眼。
“什么?就憑她能下這么強(qiáng)的結(jié)界?”
“當(dāng)然可以。”白木冷冷說道,“她一個人可能不行,不過,加上鋼琴的聲音就可以了。”
“什么?”
“說了你也不明白,音盲!
“白木!”
小白最討厭的就是白木這一點,傲慢、自大、目中無人。
“九點之后,你再試試吧!卑啄菊f完就消失了。
他又彈完了。沒有馬上起來,而是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我知道現(xiàn)在在他眼中,我這里空空如也。
但是他的眼神明明就和我是對著的。
他休息了一下,似乎說了句什么,我沒聽見,只是看見他又將手放到了琴鍵上。
是《獻(xiàn)給愛莉絲》。
我再也控制不住,又哭了起來。
“你怎么又哭了?”
白木問。
他永遠(yuǎn)也不會懂,這個冷血的家伙。
“你就這么煩看女人哭嗎?”
我哭著向他嚷了一句。
他似乎被我說中了心事,一言不發(fā)地走開了。
而鋼琴聲也在此時停止了。
小白見琴聲停了,準(zhǔn)備再次去叫女鬼。
沒想到還是過不去。
“白木,木木,這到底是為什么。俊
小白很沮喪。
“麻煩!卑啄緡@了口氣。
“哭完了嗎?”
白木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已經(jīng)傷完心了,現(xiàn)在就是有點悵然若失。
“他已經(jīng)走了。”
白木果然是個冷血的人,這么殘忍的話他居然說得這么平靜。
“把結(jié)界打開。我有個同事等著帶你回去交差!
“結(jié)界?”
我迷惑地看著他,我沒有設(shè)什么結(jié)界啊。
“你自己看不見嗎?”
白木說著,將手一揮。
小白終于將女鬼帶了回去,為此他不得不把自己家里最好的紅酒給了白木。
那天,我看見了許多玫瑰,它們環(huán)繞著我,散發(fā)著迷人香氣。但是,不知為什么,我心里很清楚,即使如此,我的手也觸碰不到它們。
我這么想著的時候,玫瑰花忽然掉落了下來,在我的腳邊鋪了厚厚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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