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罌粟
她生前一直沒有什么特別在意的事情,不論是自己的私事,還是有關(guān)拯救歷史的事情。她雖然一直把這些看得無關(guān)緊要,但仍然放在心底。只是,不明說,成了習(xí)慣。
在她生前有一個很懂她的存在,不能說那個家伙是人,也不能說那個家伙是神,不過是一屆神刀終得上天的眷戀,成了“神”。又不然,要靠他人成活,又能有多少神的本事呢?
她來到這個存在于空間之外的世界,這里就像是因為扭曲和放縱,而被傷害破壞的一個例外,無知的人不知道它,死去的人遺忘它。它有時也像一個無辜的孩子,沒能選擇,只能被動的等待著誰的拯救。
她在那里呆了三年,在那之間發(fā)生了很多事,侵占所謂的正確,驅(qū)逐所謂的錯誤,她有時向往去更遠(yuǎn)的地方,所以更愿意獨自待在那個空間,即使四處黃沙飛散,戰(zhàn)火的味道嗆出了獨特的味道。她喜歡著那樣的味道,像是對罌粟花本身的著迷。她一直想,那是一種更深的追求。
那個“人”說,她一直活在自私里面,想進(jìn)去的人進(jìn)不去,里面的人又不愿出來,這是怎樣的任性才能到達(dá)。
她只能微笑著伸出手,她推遠(yuǎn)了他。她不讓愛她的人靠近。
本丸的春夏秋冬一直由她操控,她是一個有著足夠力量的人,她想讓自己的生活過得足夠的自然,所以她遵循自然的規(guī)律。她從存在的世界帶來了一本多年前的臺歷,放在房間的茶幾上。
那是一本比她年齡還要大的臺歷,一月一頁。上面是日本一個不知名的詩人,出版的律詩。背面則是匡畫整齊的格子,供擁有者書寫一切。已經(jīng)發(fā)黃的紙張上,不知被誰寫用劣質(zhì)墨水寫上了一些已經(jīng)看不清的字。
她喜歡養(yǎng)花,在本丸她特意圈出了一個位置供她養(yǎng)植一些在那個時代才有的花。她總是喜歡在清晨,穿著潔白的里衣披上帛巾,也不再去管有沒有遮住自己的面頰,穿著木屐,一步一步踩在石子鋪成的小道上,直通那個她一直喜歡的地方。
她對這件事樂此不疲,即使下雨也打著一把應(yīng)該是比她成活的那個年代還要久遠(yuǎn)的油紙傘,一次次的往返去搬整她的花朵。臉上滿是平靜和悲傷。
那時他總是喜歡站在她身后,默默的舉著傘,他把自己暴露在雨水里邊,柔順的秀發(fā)已經(jīng)耷拉的不成樣子,外衣已經(jīng)可以輕易的浸濕里衣。可是他還是能夠堅持在下雨時幫她舉著傘,即使自己站在傘外。
在他來到這個地方的那個夜里,天空下起了大雨。夏夜總是燥熱潮濕,讓人瘙癢的無法入眠。他來到檐廊站立著看著黑蒙蒙的天空,下雨的夜找不到月亮,他愣神的想著那個冷淡的不成樣的審神者,搖著頭心里滿是玩味的悲涼。
檐廊邊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木質(zhì)的地板變得潮濕,味道就會濃厚起來。他的鼻尖縈繞著泥土和木檀的味道。他閉上雙眼倚靠著支柱,靜靜的聽著雨聲。雨像是打在他的心上,又像是打在他的記憶里,仿佛除了睡意,其他的都是不真實的。
在他睡意漸濃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一陣木門摩擦?xí)r發(fā)出的聲響,常年戰(zhàn)場上的鍛煉,他的警覺性能夠讓他發(fā)現(xiàn)這些聲響,他睜開眼看到轉(zhuǎn)角的另一邊有一道瘦弱的身影。
女子穿著雪白的里衣,披著披肩好給她飽足溫暖。穿著松垮的木屐,打著一把年代應(yīng)該有些久遠(yuǎn)的油紙傘,走向草叢的另一邊。好奇心迫使他走向了那轉(zhuǎn)角,雨水打濕了他的肩膀,金色的雙眸里映出了她忙碌的移動著花壇的背影。雨水浸濕了她的披肩。
他走上前拾起被她收好放在一旁的雨傘,重新打開遮在她的頭上。后來他想,她應(yīng)該是感覺到了背上變小的疼痛,才會轉(zhuǎn)過身來看他。
她的眼神明亮,有著和這個世界不一樣的光,栗色的眼眸閃著就像是戰(zhàn)場上的火把,炙熱迫切。他看到了那張常被她用白紗遮住的臉。雨云散去,月亮被放了出來,光輝灑得到處都是,他借著月光仔細(xì)的端詳著她的臉龐。那是一張美麗的臉龐,眼角的黑色淚點長得恰到好處,給她本是有些妖艷的臉龐,硬生生的生出了一些楚楚可憐。
他想,在他的那個古老陳舊的年代,這樣美麗妖艷的女人,如果被奉上給皇主,家里一定會被封賞得一筆不小的財富。
她的睫毛很長,垂下時擋住了她滿是話語和淚水的栗色雙眸。她垂著眼看著他握傘的手,她把木質(zhì)的花盒抱在手里,看起來有些可憐。如果她后來不笑的話。
他能清楚的看到她仰頭看他時嘴角的笑意,朱唇輕起“這么晚了,即使是神,淋雨也是會感冒的!边@時他才知道,那不是笑,是嘲諷。
他從別的付喪神的嘴里聽說這個審神者不喜歡他們,即使出席會議也只是死板的講著要點和事項,短刀們怕她,打刀們恨她,肋差們躲著她,太刀們無視她。即使她是做著這樣的事,他們還是愛她,他們也知道她愛著他們。即使嘴角的弧度是嘲諷,可她有一雙總是留著淚又會說話的眼睛。
她在白天用白紗擋住自己臉頰,唯獨留出一雙最會說話的眼睛,她把她身上最誠實的地方給他們看。所以他們知道,她愛他們。
她從不隨他們出陣,她說沒有規(guī)定審神者一定要隨付喪神出陣戰(zhàn)場,所以她不去。但她總會準(zhǔn)備好一切等他們回來,他不知道這是她的孤獨,還是她的高傲。那時,他還不夠懂她,就像不懂那時的人心,他現(xiàn)在也無法通過她的雙眼看到她的內(nèi)心。
她的房間旁有一個小房間是她的工作室,里面有很多的書籍和畫。他做她的近侍時,除去吃飯和睡眠的時間,大多數(shù)時間都呆在那個有些狹窄卻光線良好的小房間。房間里的文件經(jīng)常被她扔得到處都是,他和她一起找一張薄紙已經(jīng)成了平常的事。
后來他開始幫她收拾房間,幫她整理好被她弄得雜亂不堪的文件,幫她處理一些他也能處理的文件,她的工作量就減少了下來。
春天,她打開木窗,抬頭就能看到窗外四月開繁的櫻花,花瓣被風(fēng)吹得到處都是,飄飄灑灑,總能讓他想起第一見面時的,那個被淋的濕漉漉的人用包含情緒的雙眸看著他,嘴角擒著笑,模樣被記憶美化得已有了千種風(fēng)情。
夏天,陽光通過敞開的木門的照射進(jìn)來,打在地板上的位置滾燙就像是她看他時,他的心和他的手。滾燙,灼燒著他自己。
在他來到這個本丸的第二年的秋天,也許是秋天。他看到工作室門前木桌上那個舊的紙張軟化嚴(yán)重的臺歷,她聽取了他的建議,把臺歷移到了工作室。那一頁上面的11寫的很大,紙張上的配圖已經(jīng)看不出是什么顏色,只有日期好像是新的一樣。
現(xiàn)在的天氣不像是秋天,時冷時熱讓他有些詫異。他知道她一直都控制的很好,四季分明。突然間的驟變讓本丸里的付喪神們都嚇了一跳,而她還是一如平常的,不說多余的話語。
那又是一個雨天,他拿起房間里的傘,漫步般隨意的走到花壇,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她沒有出現(xiàn)。
第二天,花被雨和風(fēng)打爛得到處都是,他沉默的看著這片狼藉。彎下腰一片一片的把壞的長相奇怪的碎片隨便收集起來,放在一旁的編織袋里。
他提著手里的狼藉和愛來到工作室。她正認(rèn)真的讀者手里的文件,認(rèn)真專注。她今天沒有戴白紗,而是涂上了胭脂粉末,看起來驚艷又迷人。她難得在日常里不戴白紗讓他有些意外,一時間他忘記了自己的憤怒和想找她對峙的決絕。
從前,她告訴他有一種花,能制成讓人上癮瘋魔的毒品,這種花艷麗不凡,她喜歡這種花,就像是喜歡別人為她瘋狂?墒撬植辉竸e人為她上癮瘋魔,她只想普通的被愛。他知道了,她比任何人都還要迫切的渴求著愛和溫暖。
那時,他擁抱了她,那是他第一次抱她。她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孱弱和單薄,他不敢用力去抱她,他只能輕輕地把她圈抱在懷中,給她溫暖給她愛。
「昨天下雨了啊,你沒去收拾花朵,他們都被打碎了,我把碎片收了起來,你應(yīng)該還需要吧?」他歪著頭直視她的雙眼。她看著他手里的袋子,沉默就像是冬日的霧氣,彌漫飄散把他們之間隔開,生出了朦朧。
「不......不需要了。壞了,扔掉吧!顾匦氯タ词掷锏奈募辉倏此退膼。
他突然松開手,手里的碎片從袋子里散了出來,撒了一地。艷麗的暗紅色花瓣筑成了一攤干涸的血液,觸目驚心。
「為什么?」他坐到她的身后,伸出手去擁抱她。他把頭埋在她的背上,雪白的秀發(fā)散開在她的背上,與她的里衣融合到了一起。
「......」
他沒有看到她的眼睛,那雙會說話的吸引著他的栗色雙眸被她隱藏了起來。之后的每個日子,她都沒有出現(xiàn)在飯廳和會議室,她把一切都交給了他。
季節(jié)錯亂變得嚴(yán)重,木質(zhì)的房屋因為多變的天氣,開始老化的嚴(yán)重,付喪神們因為這樣嚴(yán)重的驟亂慌忙起來,他指揮著他們開始修理和維護(hù),這之間她竟一次也沒有出現(xiàn)過。
得知她已經(jīng)病的很重,是在一個風(fēng)雪交加的寒夜,大雪把院門的屋檐壓斷,他聽到聲音焦急的起身去查看情況。他的房間臨近她的,他在她的房間駐足片刻。微弱的呻吟聲穿過房門,進(jìn)入他的雙耳。
他輕聲喚著名字,盡管她的回答聲微弱。他奪門而入。
汗水已經(jīng)打濕了她的黑色長發(fā),耳發(fā)和留海被汗水黏在她的臉上,背上滿是汗水,白色的衣服緊貼著她瘦弱的身體,纖細(xì)易碎的身體正在臨近崩潰。她緊抱著自己,為了在這樣的寒冷中給自己溫暖。
他關(guān)上門就沖上前去抱住她,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用力,她顫抖著捏住他胸口的衣服,她祈求溫暖,渴求他的擁抱。
「鶴丸......」
「......」
「鶴丸......我病了」
她說,鶴丸。我病了,在來到這里之前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才能沒有顧慮的生活在這里。這里很溫暖,是我記憶中的世界......不是醫(yī)院那樣令人窒息的恐慌。
在那里的每一天都令我窒息,讓我瘋狂。我傷害自己,我欺騙醫(yī)生。我求他們放我走。他們說我命不久矣,他們說我是一個需要醫(yī)治的精神病人。他們說我不要命。
鶴丸,在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做自己。你們一定覺得我是一個冷淡該死的人吧。即使你給我擁抱,你給我溫暖。你把你的愛給我,可我依然不能回應(yīng)你,我只能用力的抓住你胸前的衣服。
我只有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自己,只有遠(yuǎn)離才沒有傷害。
說喜歡罌粟是真的,說希望得到愛也是真的。我沒有說出口的都是真的。我愛你。
也是真的。
她是在一個陽光正好的上午離開的,那天很久沒有開花的櫻花樹終于開滿了花,花瓣掉落在地上,風(fēng)把花帶到檐廊,帶到房里,帶到她的身前。
她就像是熟睡一般趴在她喜歡看文件的那個木桌前,臺歷被她移到了這張桌上,月份還停留在11月沒有翻動。他小心的把外套蓋在她的背上,用手溫暖她已經(jīng)冰冷的手上。
他看向窗外的櫻花樹,視線隨著櫻花花瓣飛向遠(yuǎn)方。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