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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
一念起,千山萬水;一念滅,滄海桑田。
時隔九百年,百里屠蘇再次踏上了這塊土地。蓬萊故國,所有的一切,都曾在這里,走向終點。
時間,似乎已經(jīng)把這里遺忘了,九百年的光陰沒能在這留下一絲痕跡。入眼的,依舊是叢生的雜草,殘垣斷壁。
如果沒有焚寂之火留下的灰燼,以及因為那場打斗變得更加破敗的建筑。百里屠蘇甚至可以告訴自己,當(dāng)初的一切并沒有發(fā)生。身邊仍陪伴著成熟穩(wěn)重的紅衣劍靈、活潑可愛的黃衣少女,嘮叨聒噪的藍(lán)衣書生、灑脫的千殤、天真的晴雪,以及,那一襲溫和淡雅的杏黃。
可惜,終究物是人非。
問這世上,何物可得長生?是深入骨髓的執(zhí)念?斬不斷的人心?又或者,只是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思念。
蓬萊國最深處的宮殿里,百里屠蘇愣住了。
長發(fā)、黃衫、廣袖、寬袍。眼前那與記憶中別無二致的背影,竟讓他一時間分不清是幻是真。
黑夜與白晝的更迭,過往與現(xiàn)世的交織。今夕何夕,如幻如夢。
眼前的身影,就那樣靜地的佇立著。仿佛是在等待著什么,透過層層斷壁,望眼欲穿。
仿似心有所感般,男子慢慢轉(zhuǎn)過了身,懷抱著九霄環(huán)佩琴,他望向屠蘇,淡淡的笑了。
在褪去了一切瘋狂與偽裝之后,那是一種釋然的笑,發(fā)自心底。雖只淡淡一抹,卻足已讓天地盡失顏色。
記憶里也曾是這樣的微笑,屠蘇想起,明滅的火光掩映著那人蒼白的容顏,恍惚曾聽聞彼時的他說了些什么。
“這樣……也不錯。”
真的不錯么?那為何在自己復(fù)生這近百年的時光里,心依舊會如此的痛?
半生殘月兩難圓,相思如雪漫天邊。天地間,仿佛之余彼此。
良久,男子緩步走近屠蘇,猶豫著伸出了手,繼而又慢慢地放下,如此反復(fù)多次,他終是撫上了他的臉。
面頰上的觸感來得有些不真實,屠蘇看見對面的男子微微張大了雙眼,似乎是難以置信般的輕聲呢喃。
“這次……竟是……真的。”
身影似有片刻恍惚,屠蘇微微退后了半步,輕聲喚了句:“歐陽……先生!
時隔九百年,當(dāng)初的種種,在腦中清晰得一如昨日。
翻云寨的邂逅、琴川的花燈、安陸的約定、青玉壇合奏、以及,蓬萊的……殊死相搏。
無限思念,千言萬言,都只化作這句輕聲的呼喚。
歐陽少恭收回手笑了笑,淡淡問道:“百里少俠,這是從何處來?”
“桃花鄉(xiāng)!
桃花谷,桃花香,聽到這名字不由自主的就想到那位大方灑脫少女,亦是愛百里屠蘇至深的姑娘。
少恭并沒有答話,他只是靜靜的望著屠蘇,似要將他的一舉一動深深印刻在心底。
還是屠蘇先打破沉默:“不知這九百年先生過得可好,今次也是恰巧回蓬萊嗎?”
九百年?原來……都已經(jīng)……這么久了。
雖然像這樣一直看著很失禮數(shù),但歐陽少恭沒有收回目光。
“我,并沒有離開過!边@是最后與你分別的地方。我走了,你回來又將去何處尋我……
聽了少恭的回答,屠蘇有些驚訝,九百年,他竟一直留在這。
“先生,不必如此。當(dāng)初那一劍,我們的恩怨已經(jīng)清了。你不欠我什么,也不欠世人什么!闭娴,不必如此的啊……
終于,歐陽少恭收回了目光看向地面:“少俠,當(dāng)真毫無介懷?”
面對這樣的少恭,屠蘇不由心痛,他微微點頭,問道:“先生何不四處走走?”
“若是有機(jī)會,我也想和少俠一同走去很多地方,踏遍天涯海角,看那滄海桑田。”少恭說著,聲音里帶著些微笑意,淡淡的及不真實。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少恭,以前的先生或是虛偽做作,或是瘋狂偏執(zhí),像個刺猬一樣用一身尖銳的刺把自己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知不覺中傷人傷己。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不可挽回的深淵。
“先生若想結(jié)伴亦無不可。”如果自己一直陪在他身邊,就不會如此了吧。
“得少俠此言,榮幸之至!毕嗤脑捳Z,不同的心境。歐陽少恭轉(zhuǎn)身渡了兩步,揮手化出琴臺。
“久別重逢亦是緣,少俠可愿聽在下彈奏一曲?”
“自然!
九百年,榣山遺韻再度響起,曲調(diào)依舊清雅從容,悠然淡泊。
百里屠蘇坐于墻邊的碎石旁。望向完好無缺的九霄環(huán)佩,努力地壓下了心中那一絲迷茫和不安。
醉夢靈歸沐雨處,千年輪回共嬋娟。多么美好的心愿呢。
可惜心愿再怎么美好也只能是心愿。當(dāng)初的我是半縷殘魂,如今的我是一絲執(zhí)念。又能以什么和你走遍萬水千山?
泠泠琴聲宛轉(zhuǎn)悠揚(yáng)。伴隨著少年的睡顏,青年的微笑,緩緩的消散于蓬萊故國。
“能夠再次見到你,真好。我的……屠蘇!
靜靠在石壁邊的少年無聲地勾起了唇,夢中,他正在和那襲溫柔的杏色賞虞山的落花,看琴川的燈會。
那里,沒有烏蒙靈谷的血海深仇,沒有琴川的瘟疫,沒有玉衡,沒有焦冥。
有的,只是彼此。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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