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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想他
放學(xué)后的操場,兩個女孩坐在石階上聊著天,其中一個濃眉大眼的女孩忽然站起身,氣憤地把書中的信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狠狠地踩著,嘴里還念叨著:“騙人!騙人!騙人的混蛋!”
另一個長著一雙丹鳳眼的女孩笑看著她,說道:“你又不喜歡他,有什么好氣的?”
發(fā)泄完的女孩坐下來,把地上的紙團撿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之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說道:“我不喜歡他是一回事,但我怎么說也因為他這封信煩惱了好幾天,想著該怎么拒絕才不那么傷人,結(jié)果他倒好,才等了幾天,轉(zhuǎn)眼就跟其他女生好上了。我感覺我好像被耍了似的,白白浪費我的腦細(xì)胞。能跟其他女生好上,就不要跟我說喜歡,那都是狗屁!”
丹鳳眼女生眨了眨眼睛,順著她的話說:“那你就當(dāng)他是在放屁,你只是不小心走在他身后被熏到了。這種事見怪不怪啦,走開了不就行了。”
“話是這么說……”濃眉大眼的女孩深呼吸了好幾下,還是覺得不解氣,忽然對著操場吶喊了起來:“啊啊。
“哎哎哎,形象!形象!”
意識到其他人的視線,丹鳳眼女生連忙捂著她的嘴,把當(dāng)事人拖著離開事發(fā)現(xiàn)場,省得她繼續(xù)丟人現(xiàn)眼。
她們都不知道,這一幕落在了身后,依靠在樹干上等人的席子暄的眼里。他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哎呀呀,世紀(jì)大發(fā)現(xiàn)啊,清心寡欲的子暄居然躲在這里偷窺美女。 币幻麥喩砩l(fā)著陽光氣息的男生穿著一套籃球服跑過來,驚奇地調(diào)侃道。
作為男生來說,身子略嫌瘦弱的席子暄回過頭,解釋道:“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站在這里!
席子暄的死黨趙勛奇點了點頭,一副我了解的樣子,說道:“恩,我懂,光明正大的看美女!”
席子暄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決定不說話了。反正在趙勛奇聽來,所有的解釋都只會是掩飾。
“哎,其中一個女生我認(rèn)識,是小我們一屆的師妹,也是學(xué)生會的人,你是對哪個有興趣?要不我介紹給你認(rèn)識?”
席子暄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向著校門口走去。他等了一個多小時,有點餓了。
趙勛奇趕緊跟上來,纏著他說:“難道你兩個都有興趣?子暄,雖然你開竅開得晚,但是也不能想著一箭雙雕。窟@是不行的……”
席子暄橫了因為難得抓到機會取笑他而興奮不已的趙勛奇一眼,加快腳步,準(zhǔn)備遠(yuǎn)離這個損友。
這次之后,席子暄在校園中也遇到過這兩個女孩幾次,他發(fā)現(xiàn),如果那個濃眉大眼的女生有注意到自己的話,她的雙眼就會閃爍著莫名的光芒,異常的興奮,像是發(fā)現(xiàn)了小白兔的獵狼,然后就會揪著另外那個一臉無奈的女孩子,開始口沫橫飛。
席子暄對此感到很疑惑,直到大二學(xué)期末,趙勛奇真的介紹她們兩人給他認(rèn)識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她不是狼女,是傳說中腐女。
席子暄的長相清秀,身材又有些瘦弱,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而且他不怎么跟女生來往,跟陽光健壯的趙勛奇站在一起的時候,看在某些“腐化”的眼里,總有種莫名的登對。再加上他跟趙勛奇一直都沒有女朋友。所以在那些“腐化”的女生群中,期望他們在一起的吶喊聲越來越高漲。
而這一次見面,也正是袁熙兒這個堅持“腐文化”為正道的資深腐女,在知道她的好友孟恬跟趙勛奇認(rèn)識之后,逼迫孟恬介紹他們兩人給她認(rèn)識的結(jié)果。
席子暄看著偷偷摸摸溜到自己身邊,握著拳頭,對自己低聲說著“我支持你”的袁熙兒,一臉苦笑。
其實他有意無意之間確實有誤導(dǎo)別人,拿趙勛奇來當(dāng)擋箭牌的嫌疑,但面對著眼前這個女孩,他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句:“我跟勛奇沒有在一起!
可結(jié)果,配合著他苦笑的表情,聽到這句話的袁熙兒腦里聯(lián)想到的是他暗戀多年無果的劇情,當(dāng)場眨巴著濕潤的雙眼,抓起他的雙手,語氣堅定地說:“我會幫你的!”
席子暄看著她,動了動嘴角,還是把解釋的話給吞下去了。
此時的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但他已經(jīng)習(xí)慣性的在他們兩人之間劃下了一條線。日后想起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明白了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影響力,所以才早早的迷惑了袁熙兒,讓他能夠安下心來留在她的身邊。
席子暄對袁熙兒最初的印象是,這是一個天馬行空,活潑可愛的女孩子,所以當(dāng)他第一次看到她坐在鋼琴面前,沉淀了平時飛揚的情緒,一臉恬靜的樣子,她修長的指尖下彈奏出來的清靈而悠揚的曲調(diào)瞬間鉆進了他的心底,蕩漾了一片湖心。
所以當(dāng)她回過頭來,笑問他是不是沒想到她會彈鋼琴的時候,那個明亮得炫目的笑容讓一直以來善于隱藏情緒的他險些回不過神來。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單手彈了起來。
他說:“小的時候,我常常跟勛奇一起彈這首曲子,只是后來勛奇喜歡上運動,完完全全把鋼琴拋之腦后,我就再沒有彈過了!
聽他這么說,她的眼里閃過一抹心疼,她馬上說道:“這首曲子我會,以后我陪你彈。”
他轉(zhuǎn)頭看著她,輕輕地笑了,答應(yīng)著:“好……”
席子暄大四的時候,袁熙兒大三,開始忙著考各種各樣不知道有用沒用的證。沒有實習(xí)的計劃的他常常陪著她在圖書館一起溫習(xí)。
他記得那時是夏末,坐在一旁看歷史小說的他偶爾回頭看向袁熙兒,發(fā)現(xiàn)看書看得頭昏腦漲的她已經(jīng)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了。就這樣看著看著,也不知道是這夏日的微風(fēng)迷惑了他的神智,還是這午后的陽光模糊了他的雙眼,他的視線內(nèi)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仿佛這是獨屬于他們倆的世界,寧靜而溫馨。他忍不住抬起手,為她輕柔地撩起覆在臉頰上的長發(fā),然后鬼使神差似的,慢慢低下頭去。
就在距離袁熙兒的臉頰只有三厘米的地方,席子暄像是被定身了一樣停了下來,正在劇烈跳動的心讓他迅速回到了現(xiàn)實,他猛地站起身,不理會被他弄倒的椅子,臉色蒼白的奪門而去。
被椅子倒地的聲音嚇醒的袁熙兒眨巴著眼睛,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臉莫名其妙,等她回過神來追出去的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他的蹤影。后來他給她發(fā)了信息,說家里有點事,要回去幾天。她才放下心來,不再擔(dān)心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讓他生氣了。
袁熙兒是個神經(jīng)粗線的人,但她總是下意識的顧及著席子暄的情緒。只要感覺到他高興,她就一天都會有好心情,如果感覺到他情緒低落,她就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勁,只想著做點什么讓他開心。所以,當(dāng)孟恬和趙勛奇對他們宣布在一起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回頭看向席子暄。而當(dāng)她看到席子暄一臉平靜的表情時,她卻比看到他哭更加難過。她覺得在席子暄平靜的表情底下,是一顆雖然早有準(zhǔn)備卻還是碎成一片片的玻璃心。
所以,當(dāng)孟恬和趙勛奇手牽著手離開之后,她馬上沖上去抱著席子暄,跟他說:“子暄,你哭吧!你哭吧,我肩膀借給你,我不看,我真的不看!”
愣住的席子暄感受著懷里的溫度,緩緩地,緩緩地伸手抱住袁熙兒。緊緊的,緊緊的,把她圈在自己的懷里。當(dāng)他把頭靠在她的肩窩的時候,他忍了二十年的眼淚像是脫韁的馬一樣爭先恐后地奪眶而出。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有自信可以不再流淚的自己會在她面前這樣的脆弱,可他就真的抱著她哭了,盡管她并不知道他哭的真正原因。
袁熙兒畢業(yè)的時候,不顧家里人的反對,留在了本地找工作。當(dāng)她把簡歷海投了整整三個月才終于找到一份文員工作的時候,她拎著一袋啤酒跟孟恬一起來到了趙勛奇和席子暄合租的房子里慶祝。
那天晚上,袁熙兒倒了一杯啤酒,豪氣萬丈地一干而下,卻在第二杯還沒喝完的時候,就倒下了。
席子暄知道了袁熙兒的酒量差,卻沒想到她的睡相更差。他只想把她抱到床上睡覺,她卻像一只無尾熊抱著樹干那樣雙手雙腳纏上了他。
孟恬和趙勛奇朝他擠眉弄眼了一陣,識趣地離開了。席子暄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在袁熙兒的身邊睡了下去。
其實只要他有心,是可以掙脫開袁熙兒的束縛的,但他選擇了欺騙自己,因為這樣子兩人相處的時光,他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次。他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但是他珍惜著懷里的這個女孩,珍惜到疼痛的地步,僅僅是這樣抱著她,他已經(jīng)很滿足了。所以,當(dāng)袁熙兒帶著她的男朋友介紹給他認(rèn)識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他能夠完美的壓抑住心里翻滾的酸澀,維持著嘴角那抹一如既往的笑容,沒有一絲抖動。次數(shù)多了,他心里的疼痛也越來越麻木了。
袁熙兒的戀情總是不長久,最長的也不過半年。有一次,孟恬實在忍不住,問了出口。
“熙兒,我看不出來你是這么花心的人啊,怎么換男朋友比我換偶像還快呢?”
“什么花心?我從來都是被甩的那一個好不!”
“為什么呀?”
“他們說我太過保守,太過嚴(yán)格了!
“什么嚴(yán)格?”
“我規(guī)定要戀愛滿一個月才能牽手,三個月才能擁抱,半年才能親吻,一年以上才能OOXX!
“呃……好吧,我對你那些男朋友們表示深沉的同情……不過話說回來,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喜歡MAN一點的肌肉男呀,怎么我覺得你現(xiàn)在找的男朋友個個走的都是文雅路線啊?”
“這個理由可以參考你換偶像的標(biāo)準(zhǔn)!
“……”
跟袁熙兒談過之后,孟恬忍不住跟趙勛奇研究了起來。袁熙兒自己或許沒有發(fā)現(xiàn),但他們都覺得袁熙兒的男朋友們都跟席子暄的氣質(zhì)很相像。他們都知道席子暄是同性戀的事情,全世界也就只有袁熙兒一個人深信不疑。那如果她知道席子暄不是同性戀的話,是不是他們就會有可能?
孟恬把自己的考慮告訴趙勛奇,卻被趙勛奇阻止了,他說這件事要讓席子暄自己去解釋。孟恬多少察覺到席子暄有些隱情,但她沒有繼續(xù)追問,選擇了尊重。
她想,如果袁熙兒可以不那么一根筋的話,也許她跟席子暄之間早就修成正果了。但當(dāng)袁熙兒真的改變了的那一天,孟恬卻巴不得她還是那個一根筋走到底的女孩。
那是袁熙兒被家里的老母親以斷絕關(guān)系相逼,被迫回家相親的事情。
當(dāng)她在跟一個文學(xué)青年裝文盲的時候,孟恬的電話來了。
“喂!喂?孟恬?”
“熙兒……”
“怎么啦?聲音啞成這樣?”
“子暄……子暄死了……”
袁熙兒猛地站起來,整整呆了好幾分鐘,才忽然轉(zhuǎn)身沖向門口,完全不顧被丟在地上的手機和那個一臉茫然的男生。
席子暄被趙勛奇拉出去逛街散心,被一輛失控的車當(dāng)場撞死。
席子暄死了之后,袁熙兒呆在席子暄的房間里,整整一個月沒有出門。除了孟恬和趙勛奇勸她喝水吃飯之外,其他的時間,她就一直坐在席子暄的床上發(fā)呆。
最后,趙勛奇看不下去,把席子暄的秘密說了出來。
席子暄從小就有先天性心臟病,醫(yī)生說他可能活不過三十歲,所以他從不交女朋友,不對誰動心,卻遇上了誤打誤撞撞進他心里的袁熙兒。
為了斷了自己的心思,他特意誤導(dǎo)袁熙兒以為自己是同性戀,想方設(shè)法隱瞞了他患病的事情。
他剛過了二十九歲的生日,他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能過三十歲的生日。他決定任性一次,在他三十歲生日的那一天,跟袁熙兒告白?芍S刺的是,他沒有過上三十歲生日的原因,不是因為他的病,而是因為這樣一次意外。
趙勛奇說:“他愛著你,珍惜著你,他最希望的就是你好好的,快樂的活下去。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而原因還是因為他,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聽完趙勛奇的陳述,袁熙兒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們以為她根本沒有聽進這些話。
忽然,袁熙兒猛地抬起頭看向孟恬,她動了動唇,用著沙啞的嗓子說著:“你們是我這輩子最好最好的朋友,可有一件事我從來沒有向任何一個人說過。這么多年來,我一直……一直愛著一個男人,可我以為他不喜歡女人,所以我謹(jǐn)守著朋友的身份,除了偶爾找借口占占他的便宜,我小心翼翼地從不敢逾越半分。我企圖用朋友的身份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可那天早上,當(dāng)我睜開眼睛看到他就睡在我身邊,被我緊緊抱住的時候,那一刻我忍不住偷偷親了他一下,很輕很輕的一下,然后淚流滿面。那一刻的幸福是我長久以來的奢望,卻仿佛有著我生命所不能承受的重量。我開始害怕自己隱藏不住會被他察覺,所以我開始找男朋友,可我卻發(fā)現(xiàn)我無法忍受除了他之外的男人觸碰我,所以我一個一個的換,可每換一個,他在我心中的存在就越明顯。所以我才答應(yīng)回去相親。”
“我不想跟其他男人結(jié)婚,可如果那是我唯一可以永遠(yuǎn)留在他身邊的方法,我愿意。但為什么……為什么我還是失去了他?如果我們注定了要錯過這么多年,那么一開始為什么要讓我們相遇?既然讓我們遇上了,即便他真的三十歲就會死去,為什么還不讓我們擁有多一點幸福的回憶?”
“孟恬,我不懂,不懂什么才是緣分,我不懂為什么我跟他只能擁有這樣的緣分!為什么不能分給我們多一點點的快樂?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問什么,真相是什么,一切都不重要,可你告訴我,你教教我,我要怎樣……我要怎樣才可以不再想他?”
孟恬看著袁熙兒痛苦掙扎卻流不出一滴眼淚的雙眼,不知道可以怎么回答。她只能緊緊地抱著她,代替她哭出來。
“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孟恬拼命地說著,像是只要這樣不停地說,她就能夠說服自己,說服她去相信一樣。
三年后。
一條洋溢著圣誕輕快氣氛的街道上,一名長相清秀的男人捧著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單膝跪在地上,臉上掛著一抹大大的微笑,對著眼前的女人深情款款地說:“嫁給我好嗎?”
女人看著他,愣在了原地。光影交錯,眼前的臉又跟記憶中的那個人影重疊。這個場景她曾幻想過無數(shù)遍,熟悉到讓人以為還在夢里的地步。
好一會兒,當(dāng)男人開始不安的時候,女人的眼淚忽然像斷了線的珠串一樣,一滴一滴止不住地往下掉。
晶瑩的淚滴在昏黃的燈光下流轉(zhuǎn)著縷縷悲戚的光芒。
在男人不知所措的時候,女人忽然蹲下身子,抱著頭痛哭出聲。
她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我可以,可原來,我想他,我還是想他……”
開了燈,眼前的模樣
偌大的房,寂寞的床
關(guān)了燈,全都一個樣
心里的傷,無法分享
生命,隨年月流去,隨白發(fā)老去
隨著你離去,快樂渺無音訊
隨往事淡去,隨夢境睡去
隨麻痹的心逐漸遠(yuǎn)去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卻不露痕跡
我還踮著腳思念
我還任記憶盤旋
我還閉著眼流淚
我還裝作無所謂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卻欺騙自己
我好想你,好想你
就當(dāng)作秘密
我好想你,好想你
就深藏在心
--蘇打綠《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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