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戴四平八穩(wěn)的眼鏡，因?yàn)椋?guī)規(guī)矩矩上班族。

　　“喂。”
　　早上常常因?yàn)檫t到抄小道的男人被攔住。
　　“唰！”一張罰款單。
　　男人迷茫的眼陡然瞪得銅鈴般大：“啥，罰款十元！我做什么了我？”
　　環(huán)衛(wèi)大爺?shù)氖直蹜嵟粰M，男人就看見一條枯黃的路印在綠色招搖的草坪上。
　　“我……”
　　大爺抖了抖胡子，手臂呼嘯生風(fēng)，男人就看見一只只攝像頭黑洞洞的眼，嚴(yán)肅公正地盯著他，記錄他的一行一止。
　　“師傅，能不能高抬貴手呀？”我承認(rèn)那是我天天草上飛，但為什么功夫還在起步，永遠(yuǎn)原地踏步走。這十分讓人不解啊。
　　“十元貴嗎？”
　　“大叔，你看這……”
　　“好吧，你請我一斤豬肉得了�！贝鬆敽苤v義氣地拍拍男人的肩膀。
　　“十元，十元，大爺你拿好了，遵守公園紀(jì)律是每個公民應(yīng)盡的義務(wù)嗎�！蹦腥孙w快接單，交錢，以防大爺后悔。
　　這年頭，沒聽過流行金曲嗎：“昴貴的豬肉，像白云在飄蕩，在飄蕩，在飄蕩……”你吃得起白云嗎？

　　終于下班了。
　　“呼�！蹦腥擞趿丝跉猓龇鲅坨R，向左轉(zhuǎn)，習(xí)慣性地邁開腿。我走，我走，我快快地走……

　　“你不怕爺爺罰你一斤豬肉嗎？”軟軟的童音。
　　“呃？”男人一頓，轉(zhuǎn)頭一瞧，呀，一只超服超大的寵物狗。

　　男人相對弱智，一直想不起這狗啥品種，身體倍棒，毛蠻棒長，還留了長長的劉海，遮著狗狗憂郁的眼睛。

　　“它叫阿呆�！�
　　“呃？”男人呆了半晌，眼光右移45度，看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蜷著雙腿，坐在長椅上，黑黝黝眼睛望他。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AE編1�！�
　　“我叫陳大寶，”男人推了推眼鏡，眉頭皺了下，“你怎么一個人呆在這里？”
　　“啊，”男孩征了半晌，“我把阿一弄丟了，找不到，在這里等，它會回來找我。”

　　男人放下公文包，坐在小孩身邊，“要是永遠(yuǎn)都不回來呢？”
　　“我會一直等啊，一直等，阿一會回來找我，阿一一定會回來找我�！毙∧泻⒌哪樏浀眉t紅的。
　　“阿一回不來了呢。”男子輕輕在小孩的頭上拍著。
　　“為什么不回來？”孩子睜著黑黝黝的眼睛。
　　“呃。”男人翻翻眼睛，該怎么解釋那只倒霉的西伯利亞犬因?yàn)樘澇员灰粋�醉鬼撞飛了，over了，�；炅耍》昴翘炷持恍那椴缓�，無處發(fā)泄，一掌過去被秒殺了。

　　“為什么叫阿呆？”男人指指那只雪白的大狗。
　　“因?yàn)楹帽颗��！毙『焰溩右凰�，狗的身體一瑟，哀哀地叫起來，“一點(diǎn)都比不過阿一�！�
　　男人眼睛一瞇，笑起來，“可它呆呆的，好可愛呀。”
　　“叔叔覺得它可愛？”
　　“是呀，是呀，”呂人的眼睛彎成月亮，“把它送給叔叔好嗎？”
　　“不——！”孩子尖叫了起來，拽緊鏈子，大狗的身體緊繃，凄厲地叫起來，使勁地向前爬去，脖子上的毛被蹭出絲絲血來。

　　“你和阿一怎么認(rèn)識的？”男人偏過頭，摘下眼鏡，開始擦。

　　“很小的時候，”孩子安靜下來，“過四歲生日的那天，校長來巡校，我太餓了，眼睛都冒星星，沒什么吃，只好吃自己的手，我邊啃著肉邊喝著血的時候，校長出現(xiàn)了，打了我一頓。我暈了，但我想真好，這下不餓了。我在睡著的時候，有東西濕濕的，熱熱的，我，我一睜眼，就看到一只小狗，正張著嘴，它一定是太餓了，沒吃的。我把自己啃了一半的手遞給它，它嚇了一跳，阿一是條可愛的狗啊。它嚇壞了�！�

　　小孩的左手一直放在膝蓋里，大狗在右手鏈子那端呆呆地站著。

　　“后來，我逃出來的時候就把阿一偷出出來，爬了好長時間的洞，阿一太調(diào)皮了，喜歡叫，叫了一路，一下子把人引來了，我沒辦法，就跳下懸崖，逃到了林子�！焙⒆由艘幌�。

　　“林子？”男子停了一下。

　　“嗯，”孩子停頓著，“林子。林子很大很深，不知為什么月亮就升起來了。我看見白晃晃的海洋，像霧一樣，每個人都睡了，洋娃娃睡了，芳芳睡了，阿熊也睡了，怎么叫都叫不醒。阿寶也睡了。阿寶的樣子我都認(rèn)不出來了。”孩子看看天空的月亮，臉上疑惑不止，“阿寶的身體軟軟的，有很臭的味道，如果不是他胸前帶著他媽媽送他的哨子，我一定認(rèn)不出來他。”

　　“他們以前都消失了，不知道去了解哪里，原來他們在那里偷懶，睡覺。我叫了好多遍，他們都不醒來。我也躺了下來。看到美老師，她身上上面好大的一個洞，只有半條腿。沒有胳膊。，叔叔�！�

　　孩子忽然轉(zhuǎn)過頭，“你說，是不是很奇怪？美老師那么早起的人也在睡覺哦�！�

　　“阿寶很餓，可我找不到吃的。我就偷偷把洋娃娃的手撕下來給阿一吃。她一點(diǎn)都不痛，我就撕了小小的一根指頭，叔叔，叔叔，”小子顫抖起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一越來越餓，把洋娃娃吃完了，可它還很餓。我沒辦法了。阿一吃其他人，把其他人也給吃完了，最后那地方?jīng)]吃的了，我們就出來了。一直走啊走，后來，阿一總是吃不飽。后來，它就不見了。”
　　小孩微微抽泣。

　　“阿一啊，為什么叫阿一？”

　　“因?yàn)樗俏ㄒ辉谖疑磉叺�，我沒有爸爸媽媽，洋娃娃，阿寶都被阿一吃了，我來到這里，叔叔是和我第一個說慶的。而且洋娃娃，阿寶都被阿一吃了，他們一直和阿一在一起，只要阿一在我身邊，他們就在我身邊。”

　　“那你跟叔叔回去，叔叔會好好待你�！�

　　男子眼鏡控完了，，放下鏡布，慢慢轉(zhuǎn)過頭來。

　　孩子盯著男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孩子俯下頭，“可我要等阿一�！�
　　“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阿一了。”男人淡淡地說。
　　“叔叔連我這唯一的東西也要搶走嗎？”孩子抽泣著。

　　……

　　“我知道，”孩子的聲音冷淡起來，“我一開始就知道，阿一死了�！�
　　“你，果真能看清人的記憶啊�！�
　　“沒，是啊，騙你騙不過，都這么長時間了�！�
　　“跟我走吧。”男人伸出手。

　　“叔叔，我很喜歡你，因?yàn)槟闶沁@么長時間來第一個跟我說話的人�！�
　　“叔叔，我恨你，連我唯一的東西也奪走了。”
　　孩子大大的眼睛，亮閃閃的。

　　大狗歡快地哼了一聲，跑了。

　　PS一：“唉，大爺，那只天天在這一切遛達(dá)的大狗呢？最近好像都沒看到�！�
　　“那哪是好人家養(yǎng)的，是野狗，估計跑了。唉唉，帶眼鏡的，你給我站住，就是說你了，怎么又踩！”

　　PS二：一陣風(fēng)過。
　　“難得啊，居然勞動阿平你出馬。這小孩有什么厲害的�！�
　　男人帶上眼鏡，四平八穩(wěn)，因?yàn)�，天生陰陽眼�?br>　　“哪像我那個，他奶奶的，居然是個狗精，俗話說的好呀，這啥都不能過，一過可就麻煩了，看我身上這道傷口，阿平啊，你別走啊，給我治治�！�

　　“為什么叫阿呆？”
　　“因?yàn)樗舸舻�。一點(diǎn)也比不上阿一。”
　　“為什么叫阿一？”
　　“因?yàn)樗沁@個世上唯一我擁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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