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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惑與卑微
誘惑與卑微(1)
喜歡上周云致,方瘋覺得羞恥。
她每日絞盡腦汁地躲開他的時間段,唯恐與他面對面,被他逼問,為什么躲著我?
在慶幸他從不來臺里餐廳吃飯的時候,他端著餐盤和許開明坐在了她的對面,她正咀嚼的一塊糖醋排骨直接卡在了喉嚨里,咳得面紅耳赤。
許開明將她餐盤旁的養(yǎng)樂多打開,遞給她,對旁邊的周云致笑說,“你看你這尊大佛一來,把人都嚇成什么樣了!
周云致一貫面無表情,不置可否許開明的話,而是對方瘋下命令,“吃完來我辦公室。”
吃驚過度的方瘋,嘴里塞滿的米飯粒噴到周云致的餐盤里。
潔癖的周云致嫌惡地放下手里的筷子,將餐盤推到別有深意盯著他倆的許開明面前,“這個你解決!比缓笥謱⒈P里的養(yǎng)樂多扔給方瘋。
周云致走后,許開明追問方瘋,她到底闖了什么禍,要周云致親自來下命令,還單獨約在辦公室見?
方瘋抵死不認,去廣西取材因飛機延誤在南寧逗留的那晚,她跟周云致住在同一房間,然后借著雷聲和酒后的醉意,她跟周云致睡了。
她不是饑渴難耐,隨意放縱的人。她是喜歡周云致的,情何時起,大概是從他去學(xué)校做她們的實踐課老師開始。雖然他不茍言笑,刻板挑剔,但三十幾年的歲月賦予他的人生閱歷與積淀,讓他愈發(fā)穩(wěn)重,分享了她所未經(jīng)歷的趣聞還有生活中必經(jīng)的折墮。她崇拜他。
她確認,喜歡上他,是在去廣西南寧隆安縣籬落村的那個夜晚。
她睡在臨時搭建的木板上,屋內(nèi)潮濕霉臭的氣味讓她輾轉(zhuǎn)難眠。她抹黑拿出來前鄭俏俏給她塞進行李箱的零食,出去順便呼吸大山里夜晚幽涼的空氣。
村委會的石頭上,有個身影。方瘋打開手電筒照去,是周云致坐在石頭上抽煙。
她走去,與他并排坐在一起。
她將她愛吃的黑話梅餅干硬塞進了他嘴里,“在專業(yè)和人生,你是周老師。但有些東西我也可以做你的老師的,比如,你知道林宥嘉殘酷月光有多好聽嗎?你知道霉霉的現(xiàn)任男友是誰嗎?你知道跟SM公司解約的都有哪些中國明星嗎?”
“我不是搞綜藝節(jié)目的。”周云致掐滅半截?zé),借著手電筒的光在零食袋子里翻出一罐咖啡?br> “一點情趣和幽默感都沒有!狈蒋偞竽懙匾耘u的口吻說道。
他靜默著,抽煙喝咖啡。
她在他身邊嘰喳說個不停,從魯豫的白癡主持風(fēng)格講到她同住好友的戀愛史。
接下來的幾天方瘋因為水土不服,高燒渾身長滿紅疹,是周云致背意識模糊的她翻過兩座山去縣城的診所就醫(yī)打吊瓶。
她沒胃口吃不下東西,他跑了好多里路去小賣部買了幾袋榨菜給她下粥。
方瘋感動地昏天暗地,差點想說出以身相許的話。
可是她不能說,他家世背景極優(yōu)、事業(yè)有成、身材相貌絕佳,她就是塵土,連修整眉形,背包里除了帶相機和備忘錄外,多帶兩支顏色不同的口紅這種事都需要許開明提醒。
方瘋喜歡周云致,任誰聽了都是天方夜譚,并且難以置信方瘋的不自知。
方瘋?cè)巳缙涿偪耵斆У仃J完禍后才會羞憤。
在工作上,周云致確實對得起老師的職責(zé),不顧流言地幫她解決過很多次禍端,把拍攝素材弄丟,弄錯采訪稿,訂錯專家嘉賓的機票……
要不是導(dǎo)演周云致替她撐腰,她這個小實習(xí)生早就被開除一千次了。
方瘋?cè)菀妆皇抢蠋熞嗳缧珠L的周云致迷惑。
她的喜歡是塵埃,她忽然不敢毅然往前了。
況且,事后周云致沒有任何表示,就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這讓方瘋忽然質(zhì)疑自己,周云致一定會輕視她,畢竟那晚是她看到浴后裹著浴巾的周云致意識發(fā)了瘋,不顧羞恥地先吻了他,才被他反客為主的。
周云致的辦公室的門就像血盆大口,隨時要吞掉她的自尊心,方瘋在周云致門口徘徊了幾分鐘,最終還是理智的離開了。
遇到周云致,方瘋不敢隨意發(fā)瘋了。
誘惑與卑微(2)
方瘋想偷偷溜走,只是還沒走出大門口,就被周云致的車擋住了去路。
他一貫命令口吻,“上車!
陸續(xù)下班的各部門的同事都互相熟知,方瘋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與顯眼的車里的車主僵持糾纏。
她不得不乖乖打開后車門,上車。
周云致啟動車子,調(diào)了一下后視鏡?吹搅朔蒋倧(fù)雜情緒的臉,周云致忽然想笑,終究是年輕,什么都可以顯露在臉上,不為過。
“不喜歡坐前面?”周云致問。
“是不敢。一個男人的副駕駛位置不是隨便哪個女人都能坐的!狈蒋傉Z氣酸酸的,甚至有些女孩子本性地計較周云致對睡過她之后沒任何表示。
雖然是她主動在先,但她是弱勢的一方啊。在他面前,她只能假裝強硬掩飾無所適從。
小女孩子的把戲,他不想去爭辯。一個副駕駛位置,上升不到感情深淺高度。
方瘋望著車窗外,大喊,“這不是去定福莊的路?!”
“望京。”周云致回答。
“我不要去你那里。”方瘋繼續(xù)張牙舞爪地喊。
過了紅綠燈,周云致踩了油門。
到了望京周云致的單身公寓,方瘋扒拉著車門死活不下車。周云致耐著性子下車打開后車門,暫時還能好言語,“聽話。”
方瘋就是沒有志氣,所有自以為的心理建設(shè)坍塌在周云致這兩個溫柔的字里。
印象里,他從來沒有耐著性子對誰好言好語過。
因為難得,所以方瘋覺得珍貴。
她順從地下車,乖乖跟在周云致身后進了他的公寓。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進到他住的地方,簡潔單調(diào)的陳設(shè),灰暗的色調(diào),讓方瘋一點都不意外,他討厭一切繁瑣與雜亂的色調(diào)。
所屬周云致的每一樣?xùn)|西,從顏色和設(shè)計,方瘋都細致觀察過后得出的結(jié)論。
周云致從玄關(guān)處鞋柜里拿出他的黑色拖鞋,放在她面前,然后去了洗漱間。
房間的設(shè)計格局是開放式,客廳臥室廚房酒吧臺一目了然。
以方瘋的性格當然是去他臥室好好參觀一下。
床頭的大幅的灰色印象派線條畫,好像一個人的腦線路也像一個的煩亂的心境,總歸是她這種頭腦簡單的人欣賞不來。
灰色的床鋪,雖然過于冷淡,但方瘋想躺下來試一試床感。
正嘲笑自己的思想齷齪時,身后周云致低聲問她,“要喝咖啡嗎?”
方瘋將思想歸零,“我要喝柚子汁!
“我這里不是超市,除了咖啡就是酒!焙芷婀,方瘋的小任性,他一點不覺得煩亂,反而受用。
“那我喝酒!狈蒋傋呦屡P室,去酒吧臺找酒,全都是外文的,她一個都不認識。
“你這就沒有點,老村長牛二之類的?”問完方瘋簡直想咬舌自盡,她就這么大老粗。提這些簡直侮辱周云致的身份。
周云致突然笑了,生活的樂趣也可以只因為一句不經(jīng)意的話。
方瘋的出現(xiàn),讓周云致對生活有了新的審視。
“旁邊的超市,我陪你去?”這是周云致第一次遷就一個人,還是異性。
“不用。你的洋酒我來嘗嘗吧!狈蒋偺袅艘黄慨a(chǎn)自意大利的,瓶面上的意大利文她只認識tiaom,為此她就選了這瓶用意大利文寫著我愛你的。
她跟周云致坐在酒吧臺上,開始喝這瓶藏著她心思的洋酒。
她酒量不高,這酒后勁大,一高腳杯就差點從高椅上掉下去。
微醺的她趁機裝醉,“我不回家!
周云致將她從酒吧臺抱到客廳的沙發(fā)上。
他放下她的時候,她故意拖著他的脖頸,臉頰紅撲撲的,“我是不是對你一點誘惑力都沒有?不對呀,我也是前凸后翹的,難道你不喜歡這樣的!
周云致眼睛深深地望著她,靜默之后,開口,“我不想靠再次睡你,證明,你方瘋的確蠱惑了我!
誘惑與卑微(3)
方瘋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周云致的床上。
她坐起來,揉揉發(fā)脹的太陽穴。不用裝腔作勢地掀開被單查驗,方瘋清楚,昨晚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
但她記得,周云致說的那句話,她誘惑了他。
她咧嘴笑著搜尋周云致的身影。
未果。
她看到床頭的木質(zhì)鬧鐘,九點十分。
靠!
周云致大概是已經(jīng)上班去了,在她的印象里,他從來沒有遲到過。
她摸出手機,上面有周云致發(fā)給她的短信留言:今天我準你假,在我那休息。下午回去看你想看的《他其實沒那么喜歡你》。
方瘋欣喜地將手機扔一邊,裹著被單在大床上翻滾。
她知道,這是周云致所能表現(xiàn)的最不像曖昧的曖昧。
但這也足以賦予她繼續(xù)喜歡他的勇氣。
她跑到衣帽間找了件周云致的襯衫,去沖了澡,將頭發(fā)吹干,又出去了趟超市。
她要做好飯等周云致回來,然后一起看她愛的電影。
這樣,是家了。
她做了最拿手的雞蛋羹、可樂雞翅、香菜肉絲、又做了一壇金針肥牛湯。
一切準備就緒,就差“一家之主”了。她滿意地自我肯定后點了從超市買回來的帶著歐式雕花的蠟燭,開了瓶紅酒。
心中有愛,方瘋忙得不亦樂乎。
周云致回來,還未來得及按密碼,方瘋已迫不及待地給他打開了門。方瘋跳躍著,“歡迎回家!
周云致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伸手摸了摸方瘋的頭,“等我去沖個澡。”
方瘋點頭。
周云致裹著浴巾出來,發(fā)絲濕漉漉的,無比□□。
方瘋盯著他,咽了咽口水。這家伙就喜歡用這招誘惑她。
其實,她小小的身軀里裹著他大大的襯衫,也很讓人想入非非。
她攤手,“一起吃飯?”
周云致看到餐桌上色澤俱佳的菜色,有些詫異。他以為,二十歲的小姑娘也是家里寵壞的上不了廚房的公主。
方瘋,總是帶給周云致意想不到。
周云致一一品嘗之后,表示了贊許。
因為歡喜,方瘋喝的嘴邊都是紅酒漬,周云致細致地給她擦掉。
氛圍融洽的餐后,他們一起收拾了碗筷,方瘋圍著圍裙洗碗的時候,周云致身后抱住了她。
沉浸在甜蜜中的方瘋忽然想到在某書中看到的一句話,如果有誰不知道幸福是什么,那么,這一刻請來拜訪我。
然后,他們一起窩在沙發(fā)上看周云致特意帶回來的影片。
方瘋忽然從周云致懷里起身,仰著頭說,“我覺得,你好像也沒那么喜歡我。都是我一廂情愿的倒貼。”
“我周云致從來不睡,不愛的女人!闭f完,周云致捧起方瘋的臉,吻了下去。
方瘋遇到周云致已經(jīng)用光了所有運氣。因此,上帝便開始剝奪她與他可以長久的權(quán)利。
她正在周云致的大床上歡呼跳躍的時候,門鈴響起來了。
不是周云致,應(yīng)該是快遞。周云致生日,她故意給他訂了情趣內(nèi)褲。她就是想捉弄他,看著他鐵青著臉又不忍發(fā)作的樣子。
開門后,她終于傻眼了。
方瘋見過他的未婚妻,在電視上,干練端莊的律政佳人。她專為弱勢群體打訴訟官司,而且戰(zhàn)績不俗。
方瘋佩服她,也羨慕她。她很恣意灑脫,能做自己想做的。
方瘋的夢想,除了想做戰(zhàn)地記者外,還想抽空去山村支教,但一樣未實現(xiàn)。她甚至忘想過,等跟周云致一起了,他一定會支持她的,那時候再做也不遲。
終究,是她想得太長遠了。
這不,好景不長,未婚妻就找上門了。
好的涵養(yǎng)讓門外的未婚妻做了自我介紹,“你好,沈淡然。早就聽聞,周云致金屋藏嬌,今日一見,是個清新脫俗的小姑娘!
方瘋一時語塞。畢竟,從意義上講,她才是小三。
并且名正言順的未婚妻找上門,還夸贊了她?磥,是她級數(shù)不夠,不知如何招架。
方瘋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閱人無數(shù)的沈淡然笑笑,“不必介懷,我只是奉周云致母親的意思,來給他帶個話,今晚家里聚餐,請他務(wù)必回去。他不在,你告訴他也好,那么,再見!
沈淡然走后,方瘋胡思亂想起來。她以為,刻意回避他的家世,他二十歲就訂下的婚事,一切都可以不復(fù)存在了。
她錯了。
當晚,方瘋逼周云致回了家。她將在周云致那里放著的東西,也收拾了。
方瘋辭職了,之后在一家做地鐵美食節(jié)目的小工作室里做編輯。
周云致找過她,但她避之不見。
她知道三十幾歲的周云致不再有二十歲沖動不肯罷休的個性了。
他從來都不是勉強之人。
相隔與周云致最后一次見面十日后,周云致的母親秦女士找到了方瘋,約她在工作室樓下的咖啡廳見面。
風(fēng)韻猶存的臉上帶著冷淡與鄙夷。她直接甩出方瘋一封信封,“二十幾歲的小姑娘,想要做鳳凰,不為過。但這種事我決不允許它發(fā)生在我兒子身上。我們已經(jīng)縱容他做了幾年自己喜歡的事了,之后他會到他父親的政界位置。而與他站在一起的,必須是家世背景、職業(yè)涵養(yǎng)與他同等的。其他我不多說,好自為之。如果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找個好的靠家,真的只是喜歡周云致,放棄他,去其他城市!
方瘋深吐一口氣,擠出僵硬的笑,收下了信封,“謝謝。我正好缺錢。后會無期!
方瘋拿著錢先行離開了,只剩周云致母親一臉氣憤與慶幸。
隔日,方瘋告別好友,拖著行李箱,帶著周云致留給他的最后念想,去了廣西南寧。
去隆安縣籬落村支教的時候她遇到了同樣去支教的林遇。
他是個斯文溫和的人,在南寧自主開了一家軟件公司。他們公司偶爾會給貧困村普及電腦知識。
恰去籬落村的時候遇到了方瘋,被挺著肚子的她所吸引。
堅韌的她,看起來有故事。
坐林遇的車回南寧時,方瘋接到了周云致母親的電話,她不奇怪僅有朋友和家人知道的號碼,秦女士怎么會知道。周家不是簡單的家族。
秦女士開門見山,“周云致如約和淡然結(jié)婚了。但他從來不跟淡然同房,周家不能沒后,我知道你懷著周云致的孩子。我也知道上次那筆你捐給了支教基金,所剩不多。這次多少,你開價。”
秦女士調(diào)查的沒錯,方瘋確實留了一筆,作為未出生孩子長大的費用。不然她一個人根本沒辦法撫養(yǎng)孩子。
方瘋冷笑,“這次我不會妥協(xié)。我一個平民百姓是對你們無能為力,但如果你們強迫我,那我就掐死這孩子。我想,周云致一定不會怪我,他那么理智,一定會知道,是你們將這個孩子逼死的!
方瘋掛掉電話,哭了,這半年的委屈,她終于發(fā)泄了一小部分。有家不能回,還未婚先孕讓人指點。
要不是愛周云致,她早就將孩子打掉了。
哪怕她對周云致的愛是卑微,低到塵埃里,她也要讓它生根發(fā)芽,開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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