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直等，等你來……
　　一直等下去……
　　在左邊等著……

　　淡落的風致，劍眉星目，削利的臉龐，你帶給我的第一印象。雨天里略濕的頭發(fā)，俊朗但不可侵犯的神情，威嚴自知。寬寬的褲腳，長長的配劍，一臉的不愿意。
　　“為什么跟著我？”他嚴厲地問。
　　我有點害怕，低著頭，只敢偷偷瞄向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徑直走過來，不耐煩地問：“你是誰，小鬼，為什么跟著我？”
　　我緊張得心直跳，根本無法開口。
　　他似乎有些惱怒，轉(zhuǎn)身大步走開，不再理我，而我再次不知所措地跑著跟上去。他沒有再問我，但明顯在故意想甩掉我。終于在一所木屋前他有停下來。
　　“最后問你一次，為什么跟著我？”這是最后通牒的語氣。
　　“我……我……我叫……沖……田總司�！蔽抑嶂鸱撬鶈�。
　　我看見他無可奈何的一嘆，凜冽不再：“跟著我要有代價的，再問你一次，要跟著？”
　　我羞澀地點點頭。
　　他在我面前打開了那扇木門，上面寫著“壬申狼”。
　　那年我７歲，他１８歲。

　　“總司，你在嗎？”他狠狠敲著我的門，“回答我。“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莫名其妙�！遍_門就看見他兇神惡煞的臉。
　　他陰著臉：“就知道你一定睡過頭了，今天要搬家，知道了就快點。”
　　“真的嗎？”疲倦一掃而空，興奮莫名。
　　薄暮時分，終于走到了京都，在鎮(zhèn)里我看見了新的總部“新撰組”。那一刻，我開心得像個孩子。
　　我的房間是倒數(shù)第二間，而最后一間，也就是我左邊的那間，是歲三的。
　　土方歲三就是那天我跟著的人，明明是個挺溫柔的人，卻總是擺著一張撲克臉。也許是因為他是第一個理睬一個人的我的人，在組里我只依賴他一個人，盡管都是朋友，但他是唯一特別的。
　　無論在哪里，歲三的房間總是在我的左邊。知何時起的，以前就有習慣，在半夜無人時偷偷溜到他的房間，蜷在他身旁。聽見他的呼吸我會很安靜，不再害怕。歲三的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那么多時候過來，我早已熟悉了那種氣味，所以阿歲永遠躲不過我，只要他在，我都能找到他�，F(xiàn)在，從７歲變到那年阿歲的年齡，但習慣依舊沒有變，在他面前，我永遠都是孩子。
　　但是２０年后的我開始無端地咳嗽，他告訴我沒關(guān)系只是風寒，我知道，不是。然后一發(fā)不可收拾，甚至在任務時也會因此耽誤，還有胸痛也漸漸明顯起來。他會很緊張，很擔心。他不知道，用那種眼神那種表情說著“沒關(guān)系”是多沒說服力，但我會笑著告訴他我相信他。只要是阿歲的話，即使是謊話我也相信。
　　也許這是上天的懲罰，浴血的我終會因此付出代價，一介劍士竟要在病榻上終了一身。但我并不介意，死在決戰(zhàn)中還是死在夢中我都無所謂，我只希望最后一刻他會在我身邊，讓我安靜的睡去。一個人孤獨地待在房中時會害怕，害怕突然死掉，再也見不到阿歲，沒想到，殺人無數(shù)的我也會害怕。
　　池田屋一役，在最后關(guān)鍵的時刻，忽然發(fā)作的咳嗽差點害我被殺。但是被譽為“天才劍士”的我怎么會被這種事打擾，依舊凜冽，依舊勢不可擋，依舊是那個“人斬”�？蛇@種倔強加速了我的病情，阿歲怪我為何如此拼命，我沒敢說：我怕他會看不起我，如果我不再擁有這種天分，他會不會不再重視我，畢竟自從我進了壬生狼，成為劍士，成為一隊隊長，成為敵人聞風喪膽的“人斬”——沖田總司，我從沒讓他失望過。如果我不再有用，他會去找一個人代替我嗎？我怕自己會傷心，會絕望，比起這樣，我寧愿受傷。
　　診斷書終于出來了——肺癆。
　　時日無多。
　　有生以來的我從來沒有過這么大把大把的時間揮霍，想一些從來沒有想過的事，心情復雜。阿歲的工作量因為我而忽然變多，但他依舊陪我，讓我枕著他的手臂入眠，從不埋怨我半夜咳出的血染紅他的衣服。直到那刻，我才明白，他不會離開我的，不管我是不是那個“天才劍士”。雖然他從來未對我說過。
　　“總司，不要離開�！�
　　我笑了，他的確從未對我說過，但自從診斷書出來后，他新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就是夢話說得非常清楚，像是故意說給我聽的一樣。于是不再害怕，不再難過。
　　阿歲，謝謝你讓我幸福。
　　那一天，陽光明媚得讓人心痛，泛著蒼白的光芒。我清醒著，安靜著。夠了，阿歲能陪我那么久，真的夠了。害怕、恐懼什么的，這些無用的情感早就被我拋棄了，我想現(xiàn)在我可以平靜地走掉了。
　　喉口有些熱，又有一口血涌上來。
　　“總司�！彼@慌失措地跑過來，抱住我，“你怎么了？”
　　我淺笑看著他急措中丟下的碎了一地的茶盤，茶水和我的血混在一起。然后血的顏色變淺，水的顏色變深。
　　“我是不是很難看，這種樣子�！�
　　“怎么會……”
　　“那就好，不至于死得很難看。阿歲，我是不是該死了？”我看著他的臉誠實地問。
　　他沒敢看我：“別亂說�！�
　　“看著我，然后告訴我。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他的眼中有些璀璨的東西閃爍著：“當然，當然會�？偹�，你在說什么傻話�！�
　　我笑了。我輕輕搖頭：“我還沒看破紅塵呢。阿歲，”我停了一下，“你還記得我們相識的那一天嗎？”
　　“那天你什么也不說就跟著我。然后你被我?guī)нM了新撰組，然后成為｀天才劍士＇。但是……是我……是我讓你沾上了罪……被懲罰的……應該是我……”
　　我輕捂住他的嘴：“不要再講了，我沒有恨過你，其實我很感謝上天讓我遇見你。和你在一起，大概把我一生的運氣都用掉了吧。”
　　“總司，我……我喜歡你，不要離開我�！睖I還是流了下來，干凈而清澈。
　　“我知道的，我也一樣喜歡你呀，阿歲�！绷鈴奈疑眢w里漸漸消失著，“所以無論以后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我會一直等你。要記著，如果死后遇見選擇，一定要選左邊。因為我已經(jīng)習慣往那里找你了�！�
　　“不要，不要……”如此歇斯底里地重復呢喃著。
　　“別這樣，阿歲。你一定不能死掉，因為你還有愿望和信仰，不是嗎？你的信仰就是我的信仰，為我堅守下去，好嗎？”
　　“恩�！�
　　最后的精神也開始恍惚。
　　“總司————”
　　最后烙在我心中的聲音。
　　看來我跟著他是對的，至少此時此刻我依舊這樣認為著。

　　天堂的話，一定在左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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