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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睜眼
“別睜眼!”
那個聲音又出現(xiàn)在耳邊,大概是聽得多了,她都覺得有些麻木了,自嘲一笑,她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這都第幾回了,我是不是壓力太大,出現(xiàn)幻聽了?”
這樣想著,她趁著午休的時候撥通了自己的好友,也是唯一的好友——一名心理醫(yī)生的電話,預(yù)約了后天下午自己休息的時間,做一回心理輔導。
高負荷的工作總是壓得她喘不過氣,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渾渾噩噩,可這又能怎么辦呢,自己能力有限呀,倒是想想不菲的薪酬,她還慶幸著自己年輕,能拿命換錢。
抬頭活動一下脖頸,順勢看了一圈周圍一片寂靜埋頭苦干表情麻木的同事,她面無表情地低下了頭。
許久沒有同人交談了,因此在電話響起悅耳的鈴聲時,她還甚是詫異——還有誰記得她?
是等她等到不耐煩的好友。
今天是她前往好友心理診所的日子,但是因為臨時加班,她一時忘了通知好友這事。
“你也不是第一次來我這了!钡搅松钜共沤Y(jié)束心理輔導,好友瞥了她一眼,嘆了口氣,“你這樣讓我很挫敗啊,居然一點效果都沒有,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她勉強勾起一抹不算難看的笑容:“你看,有我這么給你壓力的,你才能在短短半年時間成為這般有名的心理治療師啊!
好友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半響,無奈地搖搖頭:“如果可以,我寧愿不要這種壓力,就想你是好好的!
面對雖然認識不久但卻是唯一的好友,她那仿佛死去的心終于有一點跳動的感覺。
兩人吃了飯后,好友送她到租的房子外的街道,下了車,她轉(zhuǎn)身同好友告別,拖著沉重的身軀回到了家,慶幸了一秒自己租的房子在一樓,她半睜著眼打開門,隨手將包扔在一邊,外套都顧不上脫,她躺在床上枕著被子便睡了過去。
“別睜眼——”
她驚醒,大口喘著氣坐起來。
“噢!”她痛苦地捂住腦袋一頭栽倒床上呻/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了看床頭的夜光鬧鐘——凌晨三點五十。
她看了看手機,捂臉哀嚎一聲,然后掙扎著坐起來:“差不多時間要起來去上班了。”
平常上班時間是九點,唯獨早班時間是七點,而從她家出發(fā)到公司需要兩個半小時。
很不幸她剛剛在短信里看見上司通知她今天值早班。
手機的亮光刺得她鼻子發(fā)癢,打了一個噴嚏后又不自主地咳嗽了一陣,清清嗓子,她皺著眉伸手想要去摸黑拿旁邊矮柜上的水杯,摸空了幾回,她起身只能打開燈,瞇了瞇眼適應(yīng)了亮度,才發(fā)現(xiàn)杯子不在矮柜上。
昨夜她回來就睡了,根本忘了放杯水在旁邊。
下了床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連衣服都沒脫,苦笑一聲,理了理發(fā)皺的衣服,拍拍被自己枕了一夜的被子,她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冰冷冰冷的。
出租屋雖小,但該有的都有,她轉(zhuǎn)身接了一壺水去燒。
等待的時間她靠著沙發(fā)坐下,順手扯開窗簾,手撐著臉頰半瞇著眼打了一個呵欠。
她其實很困,昨晚回來都十二點了。
“別睜眼!”
那聲音又出現(xiàn)在耳邊,一下子打消了她的睡意,她一個激靈睜開眼,撐著沙發(fā)背想要站起身,余光不經(jīng)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一個陌生的男人貼著窗子和她對視,似是沒想到會被發(fā)現(xiàn),還有些愣神,不過很快便反反反反應(yīng)過來,朝她露出一個笑容,做著口型:“別睜眼呀——”
“呀”字被他夸張地拉大了嘴角,配上他那扭曲詭異的笑臉,她足足愣了將近十秒鐘,才尖叫出聲。
等那個男的走了她才想起自己應(yīng)該做的是報警,而不是癱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不斷給聽到尖叫聲過來罵罵咧咧的鄰居道歉,她顫抖著手拿著自己的包去上班。
早上的事給她的驚嚇太大了,一個上午連連出錯,再一次朝上司鞠躬道歉,她回到位子上,用好友教自己的方法催眠自己,想將早上那件事當作幻覺。
效果并不明顯,那個聲音出現(xiàn)得越來越頻繁,從難得一次,到現(xiàn)在的每天好幾次,又一次因為噩夢醒來,她的耳邊反復(fù)回蕩著這個聲音——
“別睜眼!
“別睜眼——”
“別睜眼!”
“別睜眼——”
“別睜眼。”
腦子里又浮現(xiàn)了那晚窗外的陌生男人,她終于忍不住,將頭埋進被子里,失聲痛哭:“爸爸……媽媽……”
她的父母在半年前的車禍中喪生,也是那時候,她認識的好友。
心身俱疲的她抽空給好友打了個電話詢問關(guān)于自己這樣的情況該怎么辦。
她看不見的是,好友一邊掛著笑教她方法,一邊給人發(fā)送信息——
“差不多了!
那晚對她的影響真的很大。
事實上如果不是沒有時間去看房,她更想搬走。
尤其是,在她恍恍惚惚中回憶起男人的嘴型,說的就是天天纏繞著她的那三個字的時候,她幾乎是要崩潰了。
又一次加班,深夜將近十二點半才得以回家,她疲倦地走出大門,勉強笑著和同樣疲倦不堪的同事們告別——他們不順路。
回家最后一段路上的路燈不知什么時候壞了,這一段路這些天又在維修,路面坑坑洼洼,她看了看漆黑的路面,腦子里忽地閃過那個男人的臉和那個天天纏繞著自己的聲音。
“別睜眼——”
那個聲音,那個男人的面孔交匯在腦海,她恍惚了一瞬,鎮(zhèn)定下來決定繞路。
深夜路上基本看不到人,好在還有路燈,能有點安全感。
“噠,噠,噠……”
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她背上汗毛倒立,心臟不由自主開始加快,隨著身后腳步聲的節(jié)拍,“咚,咚,咚”地,一下一下,力度大到仿佛隨時要跳出她的胸腔。
曾經(jīng)看到的各種尾隨新聞一下子浮現(xiàn)腦海,她忽然卵足了勁往前沖,劣質(zhì)的高跟鞋根本經(jīng)不起她這樣的折騰,還沒跑幾步就很干脆地斷了跟,讓她一個不穩(wěn)摔倒在地,手里的手機也被甩出去滑出一段距離。
“噠噠噠……”
聽到腳步聲在加快,她好像聽見身后有什么聲音,但她此刻腦袋一片空白,踉蹌著起身撿起手機,她尖叫著朝家的方向飛奔。
因為只是斷了一個跟,她跑起來一拐一拐的,再加上長時間的室內(nèi)工作,不過兩百米她就已經(jīng)吃不消了。
聽著緊跟在后的腳步聲,她眨了眨因為眼淚而看不清路的眼睛,努力張開嘴,想要呼救。
可是極致的恐懼下,她根本發(fā)不出聲,連啜泣都是無聲在進行。
“砰”的一聲。
她被自己絆得摔倒。
這個認知讓她十分唾棄自己。
腳步聲卻在這時戛然而止,她心忽地一跳。
“咳咳咳,小姐你沒事吧,咳咳,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我剛夜跑回來!
是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低沉沙啞。
終于安下心,她在男子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起來:“我,我沒事。”
“我喊了你幾聲你都沒反應(yīng),看樣子是真的嚇到你了,你住在哪呀,我送你回去吧!蹦凶臃鲋吡藘刹,“大晚上的你還是早些回家的好,聽說有個殺人犯流竄到附近,你可得小心點。”
她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她忽然想到那個趴在她窗子上的男子。
殺人犯……么?
搬家終于被她提上日程,她看了看余額,能在公司附近租一間了。
這段時間不是很忙,她打算請一天假來看房搬家。
請好友吃了頓飯,她說了這件好事,難得有件能夠讓她開心的事,她連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好友沒有回應(yīng),她疑惑地看過去,卻發(fā)現(xiàn)對方盯著自己,眼神有些說不出的不對勁。
“怎么了?”她問。
好友搖搖頭,伸手摸摸她的眼睛:“好久沒看見你這么開心了!
也好久沒看見,這雙眼睛閃爍的光了。
吃完飯還要上班,她急匆匆地結(jié)賬告別,好友坐在位子上看著她的背影無聲地笑了笑,發(fā)送短信——
“可以了!
回到公司,桌面上罕見地出現(xiàn)了一張報紙,因為忙著工作,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是懸賞連環(huán)殺人犯,受害人多為年輕女性,且死亡地點都是在深夜的小巷,死后眼睛都被挖走,旁邊是嫌疑人的畫像,她莫名感覺有些熟悉。
大概是殺人犯流竄不安全的原因,公司沒有要求加班,下午四點按時下班,她舒了口氣,剛好趁著這段時間去看房。
很快看中一家,付了錢,約定好搬家時間,她興沖沖地回了家,一夜好眠。
“別睜眼!”又是那個聲音在腦海響起。
搬進新家后,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這個聲音了,她有些心神不定,甚至在洗碗的時候一不小心將陪伴了自己好幾年的碗給摔了。
“真倒霉!彼止玖艘痪。
人倒霉的時候,真的是干什么都倒霉。
公司難得的聚會上,她先是不小心潑了自己一身酒,再是不小心撞到了上司,還當眾摔了個狗啃泥,回家路上更是不小心崴了腳。
晃了晃喝多了酒有些暈乎乎的腦袋,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十一點三十四分。
她靠在墻上閉了閉眼。
“別睜眼!”
聲音近而急。
她心下一顫,睜開眼下意識踉踉蹌蹌地走了兩步,再次摔倒趴在地上。
“噠,噠,噠……”
平緩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上次的經(jīng)歷讓她驚喜地轉(zhuǎn)過頭,想要朝來人尋求幫助。
那個男人逆著燈光而站,看不清長相:“怎么了小姐,需要幫助嗎?”
笑容僵硬在臉上,這聲音她何其熟悉,每日纏繞著自己讓自己不得安寧的,可不就是這個聲音!
男子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來,手上握著的是一把匕首,反著亮光的匕首。
她終于看清了男子的長相,卻臉色慘白。
那個趴在窗子上看著自己的男子,那個與連環(huán)殺犯何其相似的男子……
“別睜眼——”
男子靠近她,說出了她在這世上,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午夜……的小巷……鮮血……發(fā)出的香……別睜眼吶……看不見……就不會怕……”
他沒有一絲殺了人的驚慌,沾了血的匕首被隨意收進口袋,腳下慢悠悠地邁開步子,哼著自己編的歌慢慢離去,手指在手機鍵盤上飛舞——
“你要的眼睛,來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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