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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藥師:北疆有個百歲庵,百歲庵里有個藥師,藥到病除,包治百病。
百歲庵里那個相貌年輕的藥師,雖然俊秀得緊,但冷眉冷眼的讓人靠近幾步就覺得像是被冰凍了一般,尋常人一般不敢輕易搭訕。
只是后來大家倒是都知道藥師是有過家室的了,畢竟總有不怕死的上門說媒,都被藥師輕巧的一句,愛妻尚未安息,不會再娶。
藥師的醫(yī)術(shù)甚是高明,比起望都皇宮里的太醫(yī)來也不遑多讓,且藥師的藥不一般…
整個北疆沒人不知道藥師,但是整個北疆,沒人知道藥師從哪里來,好像藥師生來就該在百歲庵,天經(jīng)地義理所當(dāng)然。
也沒有人知道藥師其實(shí)已經(jīng)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經(jīng)忘記自己的名字,久到這世間所有知道他姓名的人都已化作黃土,久到北疆胡女傳唱的小曲兒換了一首又一首……
藥師記得自己在等誰,但似乎等得太久了,竟忘記等得是誰了…
藥師不常在百歲庵,反倒在人間各地游歷,尋找可以延續(xù)壽命的靈藥,死后成空,能活著,還是活著好,不是嗎?
藥師喜歡用奇藥,延壽有違天命,所以不論是心頭血也好,胎盤,人肉藥引也好,又或者直接用山精海怪魂魄入藥也好,凡是有用的,藥師一概不忌,但是到底是有傷天和,藥師大多時候還是同他人交易,自己卻是不常親自動手的。
藥師早該升仙,但他愿意忍著日日滯留人間而受的噬心之苦,也不肯上天當(dāng)個神官。
這次,藥師為了找到下個百年要用到的奇藥,又去尋山訪水了。
恰尋到了曾經(jīng)游歷過的游嵐山,游嵐山山間一棵松樹底下,有顆不像是天然形成的琥珀,透亮的脂質(zhì)內(nèi)包裹著一朵纖毫畢現(xiàn)的蘭花,藥師乍一見,心頭便是一悸,有種熟悉的感覺彌漫心間。
恍惚間,是明艷動人的笑靨如花,又一眼是凄風(fēng)冷雨的尸山血海。
藥師用藥鏟小心翼翼的挖出了那顆琥珀,看著琥珀里的那朵蘭花,神色有些怔忡,腦海里閃過一幀幀畫面,藥師眸子里常年覆蓋的霜雪輕輕淺淺的化開了一些,他把琥珀收攏到袖袋中,像是十分安心了,看了眼那顆松樹,藥師放棄了繼續(xù)尋藥的打算,背起藥婁下山去了…
就在藥師轉(zhuǎn)身的瞬間,他背后的松樹從根部開始慢慢結(jié)冰,最終整棵樹被包裹在冰塊里,就像那琥珀一樣,小小的蘭花被包裹在脂質(zhì)里,悄無聲息。
藥師以散仙之身滯留人間,逆天延壽多依賴奇藥,這顆琥珀已凝聚天地精華,不日便要得道化形,正好用以入藥。
但奇的是,藥師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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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成了精,反正聚在琥珀里,妖精的名字向來隨意,于是就這樣叫了琥珀。
琥珀是見過藥師的,一千六百年前,藥師曾來過游嵐山,琥珀當(dāng)時剛開靈智,那時這里的人得了瘟疫,就快死絕的時候,藥師來了,救了剩下的人,人們還在鎮(zhèn)上建了座神廟,供奉的便是藥師的塑像。
琥珀第一眼見到藥師,就很喜歡藥師,感覺像是喜歡了好久好久,久到琥珀念起藥師的名字都有種想流眼淚的沖動,可妖精,是沒有淚的,可她,從前分明就不認(rèn)識藥師才對……
那時的藥師就冷漠得不像是個有血有肉的活人了,藥師曾跟著掌管天下百草的藥仙學(xué)藝術(shù)的,妄圖活死人白骨,藥師救下了平鎮(zhèn)上的人,也在平鎮(zhèn)上住下,藥師的草廬便搭在琥珀依托的松樹旁邊,藥師每天都會出門行醫(yī),臨走前還會仔仔細(xì)細(xì)的把琥珀上上下下打量好幾遍,像是迫不及待要把她挖出來入藥一般,但卻偏偏遲遲不曾動手。
藥師在游嵐山整整二十年,雖從沒露過笑臉,卻一直在施藥行醫(yī),救助那些凡人。
琥珀雖并不知道藥師的過往,但卻漸漸覺得藥師大概是個面冷心熱的。
藥師也確實(shí)是個心懷天下的人,藥師學(xué)醫(yī),大抵的確是為了普度眾生。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琥珀原以為日子會天天這么過下去,直到那一年,一個雷雨夜,藥師下山,再也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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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
看到這顆琥珀的時候,藥師被塵封的記憶忽然復(fù)蘇,大概是他執(zhí)意要想起那個如蘭花一般的女子——也就是藥師的妻,那個死于非命的女子,所以誰都不能阻止藥師。
藥師幼時跟隨藥仙學(xué)醫(yī),凡人命數(shù)無常,精怪無恥狡詐,老師總這么教導(dǎo)藥師,在遇見阿阮之前,藥師只知道凡人脆弱,也憐惜凡人的脆弱。但藥師卻不曾知道,精怪其實(shí)也很是脆弱,只是百鬼夜行,瘟神下游,撞見瘟神的阿阮便去了大半條命,年輕時的藥師何曾想到,神仙打架,竟會殃及妻子這無辜的池魚。
神官捉拿瘟神,竟是生生毀去了這一片山鎮(zhèn),而不多時便有望成人的妻子竟也被當(dāng)成瘟神同伙打散精魄…
看著夷為平地的山鎮(zhèn)。
藥師想著。
凡人,原來真的有如螻蟻。
精怪,原來也有如螻蟻。霜雪霎時覆滿藥師原本溫柔的心。
望著漫天飛散的精魂碎片,藥師只來得及攏住一小片……
藥師求了藥仙,以行善千年換蘭阮一線生機(jī)。
而蘭阮,就是那朵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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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
藥師帶著琥珀回了百歲庵,藥師并沒有對琥珀做什么,他只是把琥珀埋進(jìn)了一盆蘭花底下。
琥珀漸漸融化,融化進(jìn)快要枯萎的蘭花根部,那柱蘭花,又煥發(fā)出新的生機(jī)。
琥珀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自己喚著藥師“柳郎”,他們一同讀醫(yī)書,一同畫丹青,一同踩春,一同泛舟……
藥師總是溫柔的笑著望她。
她還看見游嵐山山頂?shù)哪情g草廬,恍惚間,她分不清自己是那蘭花精化成的女子還是這顆琥珀了。
她還看見藥師把蘭花封在琥珀里埋在游嵐山的仙客松下。
藥師在游嵐山陪了她二十年。
夢里,琥珀見到了藥師的過往,藥師是個有佛性的,雖然藥師不修佛,卻還日日對著那朵蘭花念經(jīng)書,天長日久,蘭花聽多了藥師念的經(jīng)書,便慢慢開了竅通了佛性,每日藥師念經(jīng)書時蘭花就擺擺葉子抖一抖花瓣,通了靈的蘭花自然是常開不敗,也能日日陪伴藥師,藥師每日都會去道宮聽藥仙講課,順道采藥,用來給山下的村民治病,因?yàn)樗帋煆牟皇斟X,被藥師治過病的村民時不時會上山給藥師送點(diǎn)吃的。
時日久了,蘭花本就該是化形的修為了,動念之下竟是化了個女妖精,膚白貌美,唇紅齒白,硬是要同藥師在一處。
起初藥師是萬分羞澀且回避的,但也熬不住蘭阮的一顆真心,生生捧到他面前。
恩愛時日卻也并不長久,瘟神私自下界,蘭花精遭受無妄之災(zāi)。
從那時起,藥師便魔障了。
藥師有了心魔,便再也不能成仙,他只想著滯留人間,尋回妻子的精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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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jié)局:
琥珀再醒來時,面前是笑意吟吟的藥師。
“阿阮,你回來了!
琥珀想起來,這是她的名,蘭阮。
妖精沒有淚,但是蘭阮卻紅了眼眶。
“柳郎,柳郎。” 卻是我害了你沒能成仙,還要千百年來日日受噬心之苦,蘭阮一時哽咽,千言萬語凝在喉中。
藥師擁住蘭阮:“阿阮,此生最恨生離別,輕易莫言生死,只怕同生卻難共赴死。阿阮,你回來就好。”
藥師又道:“阿阮,我不愿與你共赴死,只愿與你共人世春秋!
妖精無淚,只有血。千年前藥師歷劫,三災(zāi)九劫,這第三災(zāi),便是失心之癥,藥師忘了蘭阮,渾渾噩噩千百年。
“柳郎,別怕,阿阮回來了!弊源怂齻冎粚⒂酗L(fēng)月再無血淚。
藥師日日受噬心之苦的歷經(jīng)三災(zāi)九劫忘卻了蘭阮,忘了他將琥珀埋在游嵐山,一千六百不再曾去過游嵐山,若不是尋藥,他與蘭阮恐怕將生生錯過。
幸好,幸好。
他們終究還是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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