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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寫的不是字,是作
在一個明媚的午后,我喝了一杯咖啡,想象著自己如果真的面朝大海穿暖花開,該有多裝13。然后百無聊賴,覺得自己應該寫一些什么。于是我開始提筆寫這篇文字。
請把標題最后一個字讀第一聲,謝謝。
在寫下這篇文章第一個字以前,我在回憶我有多久沒動過筆了。根據(jù)零星的靈感積攢勉強動筆寫文,得追溯到三個月以前;被忽然涌出的靈感催著動筆,得追溯到五年前;而靈感爆棚導致大規(guī)模動筆、動輒成千上萬字的,得追溯到將近八年前。
追溯這個詞,除了有幾分覽遍眾山的自得,還有幾分曾經(jīng)滄海的自嘲,歸根結底是無可救藥的自戀。既然追溯,索性追溯得更久一點。
那么可以這么開始,借用讀者經(jīng)常問我的一個問題:你是怎么想到寫小說的?
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好問題,因為到現(xiàn)在我還沒找到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答案。
這個問題應該隱含兩個意思:一、你怎么想到去寫的(有那么多更好玩更有趣的娛樂愛好,為啥非要去碼字)?二、你怎么想到寫小說的(如果要非要寫,那么多人曬博客寫八卦灌水聊天,你為啥非要寫小說)?
“聽說讀寫”這四個字的排序很精妙,人從嬰兒開始到成年,無不沿循這樣的從輸入到輸出的順序。從聽到寫,從被動輸入到主動輸出。所以寫字,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
其實每個讀過書的人都寫過字,這是從小學到高中的必修課程,就是老師布置寫作文。作文或者當堂寫,或者回家寫,寫完的東西一般是老師認可的八股文。八股文的炮制必是整齊劃一的模式化操作:議論文是論點論據(jù)和論證,記敘文是時間地點人物事件,散文是形散神不散的半敘半議;詩歌小說神馬的,想都別想,所有作文類練習或考卷都森然不允這種體裁的玩意出現(xiàn)。于是,議論文通常是品說八卦自我剖析臨末再來一把精神提升,一定要關注世事尤其主流輿論;記敘文通常是生活流水賬,在家里幫爸爸媽媽外公外婆做家務,抑或?qū)W雷鋒做好事扶老爺爺老奶奶過馬路。
相比記敘文,讀書期間的我更喜歡寫議論文——橫豎是作業(yè),越不費腦子的越好。沒有情感投入的事物是最不需要費腦子的,行文更貼近八股文的議論文最合適,只要把要素湊齊,內(nèi)容填滿,顯擺一些正襟危坐的形容詞,羅列一些道貌岸然的排比句,總能拿到不低的分數(shù)。而記敘文多少總得投入一些,日,嵤聦嵲跊]什么可寫,就出門去看看外面有無新鮮事;實在看不到什么,就只好自己編。一次完全天馬行空編造的好人好事,竟被老師拿來當作優(yōu)秀范文在全班朗讀。在同學們羨慕的眼光中,平生頭一回品嘗到了編故事并被讀者認可的美妙感覺,這感覺播下了第一顆不安分的種子,這種不安分應該是我日后寫小說的第一絲情感源泉。那一年,我小學三年級。
在有作文課存在的學習生涯里,我如果在課外寫些東西,就只會是詩(現(xiàn)代詩或古詩詞)。因為一旦涉及記敘文或議論文這勞什子,必然落入課堂思維的窠臼,只有詩這種體裁是一張毫無矯飾的白紙,可以任由我的思緒畫筆涂抹無礙。高中以后,除了詩詞,另添了雜文。雜文在我看來是比散文要更裝逼一點的東西,洋洋灑灑寫一篇下來,仿佛煞有介事拽住了一個跳脫的風箏,除了“深沉”找不到更想用來形容自己的詞。高考壓力大,愁緒特別多,于是雖然身為小破孩,卻沒事就喜歡深沉一下,三年下來,也積攢了不薄的一本。
然而寫小說的念頭一直都有,且越來越強烈。初中的一次作文競賽,顫巍巍寫了平生第一篇類似小說的東西,確切說,更像是一個劇本,里面采取大量插敘倒敘以及各種蒙太奇,試圖通過展現(xiàn)男主角看到的場景折射出他的內(nèi)心活動,通過內(nèi)心變化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這篇作文后來自然是石沉大海,因為我堅信讀慣八股文的評審老師讀到第二段就會在凌亂中崩潰。這反倒讓我喜不自勝——仿佛在學校樓梯間某個角落里寫下一首讓老師家長們視為絕對禁忌的愛情小詩,然后讓它的出身變成千古懸案。
體會到原創(chuàng)文字的魅力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但此后數(shù)年求學,又輾轉(zhuǎn)異地讀書,偶爾寫一些日記和隨想,偏偏沒想過寫小說。大概因為世事接觸得太少的緣故,所有思維還只是圍繞自己以及離自己不太遠的圈子,簡單的生活激發(fā)不出創(chuàng)作靈感,看到的只是自己呆著的井里上方那一小塊圓圓的天空,不管多么想引吭高歌,也只能發(fā)出嘈嘈切切的蛙鳴。
真正開始寫下人生第一部小說,已經(jīng)是大學畢業(yè)后很多年,離開校園初涉江湖,總歸在閱歷里積攢了一些情緒,情緒無處釋放時,便想要寫些什么。曾想過寫日記,然而日記這種東西,仿佛是把自己的肚腹剖開,給看客們展示鮮活淋漓的心肝脾肺腎膽胰——假如非要這樣剖析和宣泄的話,我寧肯假想一個自己的替身然后拿TA開刀。
至此開始寫小說,小說相當于日記的替代品,設置各種角色當自己的替身。
二
個人感覺寫小說比寫日記要累,因為得首先照顧替身的時間地點事件以及吃喝拉撒睡,沒法直接切入正題。至于題材也是一個費腦筋的事。其實在我看來有些題材本不是那么界限明晰,只是依照目前的常規(guī)認知,總得把它們分門別類才安心。
我的第一部小說《情為何物》寫于2001年,題材很明確是言情;因為發(fā)生在現(xiàn)代的上海,所以屬于都市言情。這小說情節(jié)很簡單,就是發(fā)生在兩女一男之間的通俗情感故事,讓我煞費苦心的是那個結局以及觸發(fā)結局的情節(jié)推動。對于新手來說,推動情節(jié)是一件絞盡腦汁而且很可能吃力不討好的事,面對一條從未走過的路,是直著走好呢?是斜著走好呢?還是曲里拐彎有些線條那樣走好呢?會不會趟了別人的老路呢?會不會讓自己露怯呢?別人會不會喜歡呢?自己能不能接受呢?……一章寫下來,心尖上掛了一連串的問號鉤兒。整篇小說寫完后,感覺如同嘔血三升一般,頭頂冒汗,渾身虛脫,連鼠標都轉(zhuǎn)不動,只覺得此生再也寫不出第二本書了,并且真的歇筆——兩年。
兩年后寫了第二本書《二更鼓》。這是本武俠小說。至于為什么選武俠這個題材,到后面再說。
《二更鼓》最初的定位是武俠,但又與金庸古龍的武俠不同——故事主人公是個女子,里面少不了濃墨重彩的言情描寫,成書之后曾被歸類為“女子武俠”,出版時又被定義為“柔情武俠”。這本書的情節(jié)構想是在一次返鄉(xiāng)的火車上琢磨出來的,最初的情節(jié)設置屬于暗黑皆殺型,而且和“女子武俠”根本不沾邊——女主溫婉賢良,不通武功,進宮后和身為皇子的男主相愛,被奸人設計陷害委身皇帝,心灰意冷乖順認命,不得不與男主生分,男主于是性情大變,從此陰狠鉆營口蜜腹劍,結黨營私,謀權篡逆,坐上皇位,甚至要違背倫常娶回女主(當然這判斷是基于該文設定的仿明朝歷史價值觀下,如果在唐朝,這壓根不算個事兒)。此后繼續(xù)一系列經(jīng)典宮斗狗血情節(jié),最終男主誤殺自己親骨肉,女主自剜雙目撞墻自盡。
從提綱到成文可以看出一個作者的腦洞進化軌跡——《二更鼓》寫到第三章,作者忽然腦洞側(cè)開,女主第一個當眾亮相便成了身懷武功的女子,于是情節(jié)至此全部推翻構想從新來過,性情大變的不是男主而是女主,男主反而退居弱勢顯得低調(diào)甚至懦弱。最后的結局近乎皆殺,該死的和不該死的都死了。唯一與原先設定一致的是男主榮登大寶、女主香消玉殞。
《二更鼓》之后,曾一發(fā)不可收,尤其是二更鼓完稿之后的五年間。迄今我寫的四十多篇中短篇小說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那五年完成的。期間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因為和一群喜好舞文弄墨寫武俠的朋友一起,在當時復旦大學校內(nèi)一個叫做“燕曦BBS”的平臺上,十幾個人合稱“燕曦群狼”。群狼每個人正好都有空也有興趣,文思各種迸發(fā)和互相促進,腦細胞高度活躍,每個月出幾篇是常態(tài)。手法也各種煽情,以至于這四十多篇有半數(shù)以上是悲劇結尾;有些不但悲,而且虐,就屬于角色們連死都不能死痛快那一類。
于是有些讀者忍不住就問了:雷大,你為什么總喜歡寫虐文呢?
回答這個問題太容易了。為什么我喜歡寫虐文?因為虐文好寫唄!
都說笑比哭好,想輕松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喜劇。然而生活中并沒有徹頭徹尾的喜劇,所有偉大喜劇的內(nèi)核都是悲情。星爺沒有一部喜劇不是笑中有淚,再喜感的喜劇在大團圓結尾之前也是各種悲愁傷痛,就算是美好浪漫的童話故事,男女主人公還得被變成花鳥蟲魚飛禽走獸或者長睡不醒,總而言之逃不過一個虐。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寫虐文?
這不是什么悲觀也不是憤世嫉俗,也沒打算站在跳脫的角度拷問人性或者做偉光正狀揭露黑暗,所有文字的出發(fā)點只有一個:我想寫。沒這個就沒動力,更談不上靈感。
矚目苦痛是為了致敬喜樂,掬捧眼淚是為了釋解歡笑,關注黑暗是為了珍惜光明。
另外我還有一種惡趣味,大概可以描述為“代入式對比”。從小最喜歡風雨交加甚至雷暴天氣,最喜歡在這種天氣里躲進溫馨的被窩,用強烈的對比獲得極大的愉悅和安全感。如果書中世界太美好,回到現(xiàn)實時難免平添一種蕭索,倒不如書中世界萬般不堪,顯得現(xiàn)實世界還有些可取之處——好比吃完甜食的后味多少有些酸澀,而苦的食物卻總能感受到余味回甘。
三
我再說一下為什么喜歡寫武俠。
其實我接觸武俠很晚。小學的時候,周圍同學已能熟練列舉金庸十四天書,我在循規(guī)蹈矩看童話故事。初中的時候,同班同學有不少已經(jīng)是古龍的忠實擁躉,我在似懂非懂啃世界名著,期間讀過《武林志》和《霍元甲-陳真轉(zhuǎn)》,都是當作電影電視配套故事書來讀的,壓根沒往武俠方面去想。高中的時候,同班同學早就把金古梁溫串著讀了個遍,我才意識到應該與時俱進讀一些大眾文學,然而仍然沒看武俠,只默默把瓊瑤小說給補了幾本,被瓊瑤奶奶無休止的嘆號砸得暈頭轉(zhuǎn)向,差點影響高考。
進大學以后,不緊不慢隨著室友們看書,把于晴席絹的書掃了個遍,發(fā)覺仍然和瓊瑤小說一樣是成人版童話故事,很是無趣,不如看專業(yè)書來得實在,于是除了參加一些感興趣的學;顒,就是在自習教室和圖書館消磨時光,讀的書里竟然沒有幾本課外書。
大學畢業(yè)讀研究生之后,某天百無聊賴,拎起室友的《笑傲江湖》翻了幾頁,居然手不釋卷讀完了整本,接著又把這部著作的其他幾本搜羅讀完,然后就是想辦法找來金庸全集來看。金老爺子文字風格與此前我讀過的截然不同,他用心描寫的那個快意恩仇的江湖,鐵血與丹心糅合,俠骨與柔情交融,英雄未必氣短,兒女絕對情長,瞬間為我開啟了另一個文學世界,帶來前所未有的震撼以及醍醐灌頂。
看來一本或者一個類型的著作之所以能帶來巨大影響,并不在于你讀得有多早,而是讀得有多巧。我認識武俠的時候,是處在三觀基本定型、是非已能分清、有一定閱歷和思維能力但還沒有變得太世故的時期,對于武和俠的理解,就好像滑輪掉入了契合的軌道一般順暢。這必然會影響我接下來的寫作——如果真的開始寫作的話。
然而第一部小說《情為何物》卻不是武俠,這有些不合邏輯。其實也沒啥不合邏輯,此前我只會寫散文,這篇作為第一次寫的完整故事,權當熱身。題材固然是都市言情,女主角卻被我設置成一位精通空手道的女子,雖然空手道這個梗并沒有在文中作為貫穿劇情的東西出現(xiàn),只在女主給閨蜜抱不平時略微施展了一把,但至少表達了一顆蠢蠢欲動的武俠之心,便于在下一部小說中噴薄而出。
《二更鼓》的確是噴了一把,不過噴得還不夠,還是佐以言情來緩沖。武俠江湖在金古筆下幾本都是男人的世界,我也一樣落入這樣的窠臼,女子一旦出現(xiàn),如果不是身懷絕技,就是得靠情取勝。在《二更鼓》的最初設置中,我只想女主具備后一項,但寫了幾筆心有不甘,就加上前一項。以我天秤座的愛搞平衡的性格,是斷不可讓任何一項獨大的,于是這兩項特征在女主身上并駕齊驅(qū)一直到最后。
《二更鼓》之后不久創(chuàng)作了《迷狐》,這篇也是悲劇。起因是在當時玩耍的BBS上看到有人轉(zhuǎn)載西祠胡同里的一篇超短的玄幻武俠《幻狐》,其文的楔子和最后一句話是:“如果她有來世,寧肯做一個平凡的女子,也不愿做一只靈異的白狐!笨春螅X得此文設定甚好,尤其這句話,可以有很多發(fā)揮的方向。于是借用這句話,構造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白狐的故事,也算小試玄幻武俠。然而這一篇的初稿里,武俠的成分反而淡,主要是玄幻。完稿半年后想投武俠雜志,于是多加了不少武俠情節(jié)上去。西祠胡同《幻狐》原文早已失散,找不到了,現(xiàn)在如果上網(wǎng)搜尋那句話,找到的卻是我的《迷狐》,只能在此向原作者遙遙致歉,并深切感謝。
《迷狐》之后緊接著寫了《小米粥里除了小米還有什么》,這篇是純武俠,而且試圖改變文風,寫一篇完完全全由男性角色主導的故事,最后似乎是做到了,可惜生命永遠會找到出口——我不設置女主角,這篇就沒女性氣息了么?我不小心把里面一個重要男性角色寫成了陰柔狠毒的行事風格,相比之下倒更像古龍筆下的某些女子。
此后寫了一些練筆的小短文,比如《雀琳瑯》;甚至還有武俠詩《解仇劍》,起因都是各種手癢,在手癢中不停變幻風格和體裁來挑戰(zhàn)自己。一直到《翠被已消香》時才算定心消停下來,認認真真中規(guī)中矩寫一篇,不再搞怪,只靠情節(jié)和敘事手法取勝。這種“搞怪-認真”的模式竟能持續(xù)發(fā)展,使我平均每年才只會寫一篇正兒八經(jīng)的中短篇武俠,其余的不是練筆,就是游戲,或者壓根不是武俠。
在寫武俠的過程中,除了無比景仰和崇拜武俠老前輩的文筆和立意之外,對武俠也開始有了自己的判斷和思考。武俠文學的定位,究竟是如金庸那般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還是像古龍那樣瀟灑逍遙快意人生?人生如此漫長,人性諸多復雜,由內(nèi)而外可寫得,由外而內(nèi)亦可寫得;推人及己有之,推己及人亦有之。個人看來,這兩個定位未必非得對立,然而經(jīng)常一不小心就對立了,就像金庸筆下的華山派劍宗和氣宗一樣。
《人在江湖》這篇就是出于對江湖和人生的各種思考后寫下的武俠,雖然屬于認真模式下寫的文,但對于文風和用詞卻不像過往那樣中規(guī)中矩,而是在一種不連續(xù)的節(jié)奏中穩(wěn)步前行。這種矛盾在男主的性格中反映很清晰:跳脫里不乏沉靜,詼諧中暗含哀傷。結局自然也是很悲很孤獨,但讀者大概不會感覺太意外,因為每位人物出場時就自帶結局。
然而我卻有個毛。核伎季昧,逗比本性一定會作祟。于是有了《我不在江湖》。這篇文的題目是向馬伯庸致敬的,因為他的《我在江湖》結尾實在令我嘆為觀止。小說主角是個半點武功都不會也完全不通江湖規(guī)則的小女生,為了尋找下落不明的老公,不得不與各種江湖人士打交道,她略通世事,不諳江湖,演武俠劇的話是分分鐘就會出戲的節(jié)奏,于是惹出不少笑話。寫這篇文的時候,我腦子里總是能想到周迅早年的一部電影《小嬌妻》,那里面的小女生也是個沒心沒肺出來闖江湖鬧笑話的主兒。寫到結局的時候,我當然先放了個隕石遁的收尾,讀者們顯然各種抗議,待我躲在一旁偷偷笑夠之后,正牌結局才放出。修改此文的時候,編輯朋友嫌里面打斗情節(jié)太少,我犯了愁:女主不會武功,怎么加打斗呢?朋友說,沒關系,就按照植物大戰(zhàn)僵尸的模式,可著勁兒往里加。
需要特別點出的是《活的就是痛快》,這是講一個在現(xiàn)代社會生活的小人物,然而我卻很想把它歸為“武俠”。為什么這么想,讀者們看看就知道了。
至于真正被標為“現(xiàn)代武俠”的我的近作《臨江仙》,哈哈,其實這只是一篇游戲人生的游戲文而已。然而我一貫的習慣,即使是游戲文,也會抱著一百二十分的認真態(tài)度去寫,所以從情節(jié)趣味性這個角度,這篇文或許值得一觀。
武俠盤點至此,暫告一段落。我的電腦上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坑,都是尚未完結的武俠文,《羌笛何須怨》(已完成第一卷)和《一更鼓》?梢娢鋫b在我的創(chuàng)作中占有多大的比例。
四
其實我算不上一個標準的武俠作者,武和俠并沒有占據(jù)我全部的文學創(chuàng)作觀。除了武俠,言情文的數(shù)目占據(jù)我作品總數(shù)第二位。
在2001年我寫完《情為何物》之后,2003年底我曾寫過一個短篇《歲末》。這是一篇向白先勇老先生致敬的文字,那段時間我正如癡如醉讀著白老先生的短篇小說,被他的筆力深深折服,他的文風對我影響相當大,可以說是繼魯迅之后對我影響最大的作家。但這一篇嚴格意義上不算是太有情節(jié)的言情,因為完全是借用女主人公在電話里和閨蜜的通話內(nèi)容,能做到起承轉(zhuǎn)合已經(jīng)不易,設置跌宕沖突包袱就是難為我了。
接下來的三年雖然沒有寫純粹的言情小說,但在各種武俠中短篇里,多多少少都有言情的成分,只要主角有男有女,言情描寫是逃不掉的。直到我構思《三更鼓》,才開啟了一段時間純言情寫作模式。
《三更鼓》其實是另一個角度的《二更鼓》的延伸,是我“三更”系列里的第三個故事。這部小說篇幅和《二更鼓》差不多,但在寫作中倒沒有多想會是言情還是什么,只是想把腦海中醞釀的故事寫出來。這里面有言情,有懸疑,有夢與現(xiàn)實的交替,還有一部分推理。我是慣于讓主角人物個性成分中帶著俠氣的,即使是在現(xiàn)代社會!抖摹吩诶锩媛晕⑴芰藗龍?zhí)祝闶俏以O置的一個鉚釘,把“三更”系列的后兩部通過那么一丁點的交集,鉚在一起。
接下來言情特征比較明顯的,就是我的《何物為情》和《如果讓我遇見你》,但也只是言情特征明顯,不見得就是標準的言情文。從名字上看,《何物為情》是《情為何物》的姊妹篇,情節(jié)毫無關聯(lián),通篇充滿偉光正的愛情觀,也就只有十年前的我才寫得出來!度绻屛矣鲆娔恪放c其說是言情小說,不如說是市井小說(我并不知道是否真有這個類別),某種程度上和我的《落花聲聲》(未曾公布過的一篇)很像,在寫這一類文章的時候,我在心里是向劉震云的《一地雞毛》或者劉恒的《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致敬的。
除了言情文,我還寫過其他非武俠也非言情的類型,這些文的靈感常常來自某一天靈光一現(xiàn),可能是看到一件事,讀到一篇新聞,甚至聽別人無意中說的一句話。在把這些東西變成一個個完整的故事的時候,會經(jīng)歷再怎么看大片刷碟片也無法遇到的心緒跌宕或者激情燒腦,每個故事落筆最后一個字時,都像從里到外做了一場桑拿加SPA。
思考和剖析始終貫穿在我的文字里,總是一不小心就想碰觸人性。然而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此處的上帝,我理解為站在另一面的本我。我們曾經(jīng)多么鄭重嚴肅并且賦予儀式感的東西,時過境遷甚至僅僅心境的瞬間變換,就可以成為輕如鴻毛的笑料,只不過是作了一回的產(chǎn)物。
最后說一句,我是個嚴重的拖延癥患者,經(jīng)常寫著寫著發(fā)現(xiàn)靈感斷了,于是擱筆,等哪天想起來再寫。這種no zuo no die的習慣,是很容易被編輯們追殺的。為了保住小命,只要是我起的坑,含著淚也會填完。
譬如這篇文字,前兩千字和后五千字就相差了一年多。好在最后還是寫完了,哦耶。
起筆于2015年5月某天
完稿于2016年9月2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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