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窗外空調(diào)主機轟隆隆地轉(zhuǎn)動，水滴答滴答落在屋檐上，聽著像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吵得人心慌。

　　她看完最后一頁，合上書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玻璃瓶中水培的綠蘿......他離開的那天，她剪了六個偏枝放在玻璃瓶中，如今生出了根須。

　　這本書中這樣說道：原以為“總不至于”的事情，竟一步步成了真。她與他也是如此。她覺得與他在一起六年了，年前拍了婚紗照，鉆戒也買了，計劃年底結(jié)婚......三個月前，這場戀情以分手告終。

　　幾乎所有感情的開始和結(jié)束大徑相同，不外乎是愛了、厭了、散了；幾乎所有人眼里的成功和失敗也大徑相同，不外乎是車子、房子、票子。

　　她以為她能夠逃過這場劫難，然而她輸了，徹頭徹底地輸了......她今年二十六歲，他亦是二十六歲。

　　分開的第一周，她流著眼淚看完日記，那些畫面像是電影場景似的，一遍遍在眼前演繹，主角是她和他，這是屬于他們的故事。

　　她與他初次相遇是在一次聚會上。她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深陷其中。她之前心心所念地原則，被他打破。她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說喜歡他，冒著掛科的風(fēng)險陪他上課，早起為他買好早飯......她和他之間，一直以來，是她在付出。

　　他們是怎樣在一起的？

　　所有人都說她終于把一塊石頭捂熱了，直嘆“功夫不負有心人”�？烧l又是誰的有心人？

　　她記得那年寒假，他來到她的城市，夜里十點鐘打電話給她，問她能不能借點錢。她當(dāng)時腦袋是懵的，用最快的時間整理思緒，確定他的地理位置，獨自出門去。她冷得直哆嗦，可一想到他在等，也就沒那么冷了。

　　她在來的路上已替他訂了酒店，見了面，她什么話也沒說，將口袋里的錢全留給他，她只留下回去的路費。她不敢多問，她怕......她視為珍寶的人，在別人眼里一文不值。

　　她說，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問，附近有沒有吃飯的地方？

　　想到他人生地不熟，她猶豫了......最后還是帶他在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吃關(guān)東煮。

　　他說，謝謝！

　　她說，不客氣！

　　后來的幾天，她盡地主之誼，陪他逛了幾個景點。他難得心情不錯，她變著法得講笑話給他聽。

　　他說，明天要回去了。

　　她笑了笑，說，一路平安。

　　他進了酒店，她看著他的背影，視線模糊，有什么東西順著臉頰留至唇角，咸咸的......她站在北國冰天雪地的街頭，第一次這么狼狽。她準(zhǔn)備單方面結(jié)束這段感情，太累了，沒有力氣撐下去......由她開始，由她結(jié)束，最好的結(jié)局。

　　聽見有人“嗨”了聲，她抬頭，看到他在不遠處，她不確定地指著自己。

　　他點了點頭，大步走到她面前，語氣平靜地說，早猜到你會哭，為什么要哭？

　　她倔強地說，迎風(fēng)流淚。

　　他說，試試在一起吧！我會對你好的。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又說，試著在一起，當(dāng)然你有權(quán)利拒絕。

　　這次她聽清了，她有拒絕的權(quán)利，然而她不想拒絕。

　　試試......試了六年。

　　六年里，他待她還算不錯，兩人從未爭吵過。雙方父母見過面，對未來的兒媳女婿很滿意，婚禮的相關(guān)事宜也提上日程。

　　那天，他約她出來，提出分手。她如同六年前接到他電話的那晚，懵......

　　她說，為什么？

　　他說，沒有為什么，累了。

　　她低頭理了理裙擺，嘴角浮出一絲微笑，而后靜靜地注視著他，說，分開吧！

　　他哦了聲，說，再請你吃頓飯。

　　她說，不必，有約了。

　　如今想起來：他之于她，恐怕更多的是感動，可感動并不是她想要的愛情。

　　夜深了，夜未靜，窗外起了風(fēng)。她疲憊的從凳子里起身，走到開關(guān)前，打開屋內(nèi)所有的燈。她將房間重新打掃一遍，該扔的該留的，她心里有底。

　　次日上午，她向公司遞交辭呈，眾人皆是驚訝，沒料到她會這么做，她有大好的前程，卻在關(guān)鍵時刻選擇離開。那時她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城市，在這里安定下來，只是因為他。這么多年，他沒問過她是否喜歡這里。她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抱著箱子下樓，前所未有的輕松......

　　她在路邊攔出租車，也許是因為她抱著箱子，沒有一輛車愿意停，她索性蹲下數(shù)地上的落葉。

　　聽見有人“嗨”了聲，她抬頭，說，你怎么在這？

　　他說，公司換了新地址。

　　她拍了拍箱子，說，我辭職了。

　　他問，要去哪里？

　　她說，不知道，走到那里喜歡就是那里。

　　他說，那......再見。

　　她想和他認(rèn)真的告別�？捎捎诙椎脮r間久，她起來時眼前一團漆黑。她站穩(wěn)后，說，再見！

　　路對面的流浪歌手用沙啞的聲音唱著：“我終于失去了你，在擁擠的人群中......”他們在一起時，她總問他，會不會離開她，他沒說會也沒說不會。她那會兒提心吊膽，也不敢想象他離開后的生活，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

　　她察覺到一絲涼意，原來是下雨了。她抱緊懷中的箱子，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在雨中奔跑。

　　傍晚，她收到他的短信，他說：我落了點東西在你那，晚上想過去取。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久遠，她緊握著拳頭的手松開，余光瞥到玻璃上的雨水，似珍珠般好看，那雨水像是落在她身上，冷得她打了個寒顫。

　　她記起昨晚在書里看到那句話：“雨聲潺潺，像是住在溪邊，寧愿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不來......”

　　她長噓了口氣，回復(fù)他：你不用來了，我快遞寄給你，注意查收。

　　發(fā)完短信，有新電話進來，她滑向接聽鍵。

　　電話那邊的人說，阮小姐，請問是您有東西要寄出嗎？

　　她說是。轉(zhuǎn)身將打包好的袋子送到樓下，付了錢。

　　他是徐永毅，她是阮為樂。

　　永以為樂，永以非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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