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色的醫(yī)院，四樓寧靜無聲。ICU病房里，老人安詳?shù)厮橗嬒�，憔悴不堪，面色灰白，若不是監(jiān)視儀器上不斷刷新的數(shù)據(jù)，他看起來就和死人無異。
　　不知不覺，老人醒了，這或許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清醒，他用混濁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窗外的天空，他已經(jīng)瞎了，他只是本能地看向有光的方向而已。他試著移動老化的身體，在外值班的醫(yī)生護士立即走了進來，身后還伴著一個同樣年邁但身體健康的女性。老人似乎感覺到了老太太的來到，立即努力把頭轉(zhuǎn)向門口，嘴張開著，似乎想說什么。
　　“哥哥，今天，我們就出院……”老太太說著，聲音有些哽咽，她似乎壓抑著強烈的情感。
　　老人無力地閉上眼，表示安心。
　　老太太在醫(yī)生護士的幫助下，將老人搬上輪椅，緩緩離開醫(yī)院。
　　老人的家在海邊，朝著海，臥室三面均是落地窗，可以看見日出日落，但老人瞎了，看不見現(xiàn)在黃昏十分的紅日。
　　老太太把他扶到床上，而自己則守在床邊，這時的老人卻開口了，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妹妹，你去書房，書桌最下層抽屜，那里有個夾層，里面有東西……”
　　老太太聞言立即去了書房，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只紫檀木盒子，她把盒子塞進老人手中，老人摩挲著，眼神比之前清澈了許多，精神狀態(tài)也似乎更好了。許久，他將盒子遞給老太太，“打開它……”
　　老太太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塊碎松香，下面壓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的一角被某種液體浸透過，染著棕色。她拿出照片，上面是個男孩，正在拉小提琴，神情陶醉。她疑惑地看著老人，老人好像感覺到了一般，伸出手來，摸索著接過照片，捧在心口，失明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眷戀，他喃喃自語：“你給了我你一夜的時間，卻讓我為此守候了五十八年，而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

　　我一睜開眼，能看見的，只有船艙的金屬頂板。
　　“你醒了？”是同伴的聲音。
　　我點點頭，但卻引來了一陣眩暈惡心。
　　他察覺到了我的異樣，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對我說：“你發(fā)燒了，我?guī)湍闳ソ嗅t(yī)生吧。”
　　我無力拒絕，他出去不到十分鐘，身后就又帶了一人進來，是醫(yī)療隊的，同伴交代了幾句，就出去了。醫(yī)療隊的男孩走到我的床邊，近距離地看著我，他很好看，秀氣而不女氣。他摸了摸我的額頭，他的手涼涼的，很舒服，他說“你發(fā)燒了，四小時后的登陸你可以不用參加�！彼麖陌锬贸鲆恍┧幬铮斑@是退燒片，服下后好好休息吧�！彼麑ξ乙恍�，隨即出去了。
　　之后同伴進來了，手上拿著一杯水，一臉不正經(jīng)地對我說：“怎么樣，看得中吧？”
　　“我難受，不想開玩笑�！蔽抑儡婈犞型詰俚那闆r并不少見，但那都不是絕對的，當他們離開后，大部分都會去找異性戀愛，而不是同性。
　　同伴無視我的話，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正是那個男孩，他正神情陶醉的拉著小提琴。同伴繼續(xù)說：“他現(xiàn)在單身，你也單身，追他的人不少，你要把握機會啊�！�
　　這兩句話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單身就一定要追他？我不想做那種沒意義的事情。
　　“算了，你把藥吃了之后就休息吧�！蓖檎f，“這次登陸，只是探個地形，缺了你也沒有關(guān)系�！�
　　我點頭默認，這次要登陸的，是一個不大的島嶼，處于三個國家之間，又盛產(chǎn)石油，無論軍事還是經(jīng)濟，都占著極重要的地位。這島本是屬于我國的，卻被另一國家占為己有，現(xiàn)在，國家出兵要把島奪回來，而我們，就是先頭部隊，去打探地形和對方的情況。真正的大部隊要到明天才會來。
　　他看我打算休息，就準備出去，但還是把照片塞進了我軍裝胸口內(nèi)袋里。
　　或許藥物有催眠的作用，我睡得很死。直到開始登陸，我才醒來，船上已經(jīng)空無一人，被棄在海邊懸崖前，我站起身來，已經(jīng)不覺得剛才那么難受了。我?guī)涎b備，小心翼翼地走出艙外，攀上絕壁，身體有些恢復(fù)，攀爬起來也沒有那么吃力。
　　終于爬到了上面，地面上唯一的景物卻是——尸體，不等我反映過來，從腳下傳來爆炸聲，是船被發(fā)現(xiàn)了，順著上升的沖擊力，我翻身爬上地面。當我回過神來時，我才發(fā)覺我有多么幸運！地面上，一個敵人也沒有，而且我竟然沒有死……
　　我什么也反映不過來，也顧不得行蹤，緩步在同伴的尸體間尋找著生機。遍地零亂不堪，空氣里散發(fā)著焦臭的氣味。突然，死寂中傳來了混亂的呼吸聲，我側(cè)頭看去，一側(cè)遮蔽物后躲藏著一個身影。我端著槍，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醫(yī)療班的那個男生。他蹲在角落里，不斷的顫抖著，應(yīng)該是剛才受到了驚嚇，我靠近他，他似乎感覺到了，把身子縮得更緊了。我走到他面前，也蹲下身來，當我觸到他肩膀的瞬間，他重重地顫抖了一下，我安慰他：“是我……”
　　他抬起頭來，恐懼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安心與信賴，卻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打開通訊，卻除了雜音外什么都聽不到，這里有干擾，阻斷了我們的電波……
　　遠遠，再次傳來人的聲音：“唔……好臭……”
　　“臭也要清理�！�
　　是敵人��！
　　男孩驚恐地看著我，我低下頭，才發(fā)現(xiàn)他的右腳踝已經(jīng)脫臼，我抱起他，什么都沒有想，幾步?jīng)_進了一邊的樹林中。

　　這個島地勢西高東低，西邊是懸崖絕壁，東邊則是海灘，我抱著他在茂密的數(shù)林里小心翼翼地下坡，到了島的東邊，或許干擾會好一些。
　　到了一處稍微平坦些的地方，被我抱著的男生小聲地對我說：“放我下來吧……”
　　“你能走嗎？”問著，我還是把他放了下來。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坐在了地上，捏著自己脫臼的腳踝，皺緊眉頭，咬著下唇，一轉(zhuǎn)一推，隨著一聲讓我覺得不寒而栗的脆響，他竟然硬是忍著疼痛把關(guān)節(jié)接回了原來的位置。他的眉頭舒展開來，慢慢地站起身來，小心地動了動受傷的腳踝，抬頭示意我沒事。
　　“我認識這里的路。”
　　“嗯？”我不明白。
　　“我原本和家人一起住在東邊的海灘，捕魚為生�！彼麕蚁蚓徠碌膫�(cè)面走去。
　　“那你怎么想到參加醫(yī)療班？”我隨便問他一句
　　“我原本是想?yún)④姷模俏业牧馓�，膽子也不大，不合適，就入了醫(yī)療班�！�
　　“你見血不怕嗎？”
　　“不是很怕，比起敵人的攻擊，血不算什么。”他走得不快，應(yīng)該是腳還有些疼吧。
　　“尸體呢？”不知道為什么，他弱弱的氣質(zhì)總引得我想欺負他。
　　“嗯……”他猶豫了一下，“……怕�！�
　　我有些想笑，醫(yī)療班看到尸體的機率也是很高的吧？
　　“就是這里了�！彼噶酥赶路剑翼樦氖挚慈�，一條隱蔽的小徑在樹林里蜿蜒前行，時隱時現(xiàn)。“這是到東海灘的小路。下面就是我家。”男孩的表情有些迫切和興奮，應(yīng)該是有些日子沒有回過家了吧。
　　我繼續(xù)跟著他，頭頂上方樹木參天蔽日，林中靜謐極了，只有我們前行的腳步聲在輕響，若不是裝備的重量，我?guī)缀蹙鸵洭F(xiàn)在是戰(zhàn)爭年代。我低著頭，注意著腳下。我想，這樣的安謐在現(xiàn)在是珍貴的，不知不覺，我開始想象戰(zhàn)爭結(jié)束以后的樣子，是不是到處都會和這里一樣安謐？不見得，和平年代，有些人總想為了表示愛國而想挑起戰(zhàn)爭，想把所謂的“祖國偉大”架構(gòu)在消滅異己上，但當戰(zhàn)爭真正爆發(fā)的時候，那些人又和所有人一樣渴望和平。這是矛盾嗎？算了，我干嘛想那么多？但消滅異己的確就是任何戰(zhàn)爭的理由，無論口號聽起來多么偉大正義，多么有說服力，本質(zhì)都是一回事。
　　我沒有注意到空氣的氣味有些異常，直到我發(fā)現(xiàn)男孩停下了，我抬起頭，隱約間已經(jīng)看見了林外的平地，我突然發(fā)現(xiàn)，海風里夾雜著一股焦味。男孩回過頭來，乞求般地望著我，我點點頭，告訴他，我也聞到了。他轉(zhuǎn)過身，朝海灘邊狂奔起來，我快步跟上他，握緊了手中的槍，林外，誰知道會有什么。
　　樹木越來越稀少，光線越來越充足，眼前豁然開朗的瞬間，看見的卻是被戰(zhàn)火席卷過的村莊——只有廢墟。這里被掃蕩過，周圍沒有敵人，連車輪痕跡都變淺了，男孩呆在原地，這種畫面是可以擊潰他的精神的。為了謹慎，我走進村莊，尋找?guī)缀醪豢赡苡械纳�者。他抓著我的衣角，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我一手持槍，另一只手則不由自主地覆在了他的手上，想撫平他的恐懼。但我卻發(fā)現(xiàn)，越是前進，他越是害怕，顫抖得也越來越厲害，我的手從覆著，變成了抓握。
　　焦臭彌漫空氣，房屋幾乎都被燒得只剩下框架，尸體也都面目全非，突然，前方閃出一道人影，穿著藍色的軍裝，是敵人！我立即把他甩到身后，端起槍搶在敵人之前開槍，敵人應(yīng)聲倒地，我小心謹慎地上前，檢查尸體，確定已經(jīng)死亡，我從他的身上只搜到了一把手槍，里面只有一發(fā)子彈，應(yīng)該不是為了交戰(zhàn)而來。
　　我扛起尸體，藏進一邊的角落里，希望對方不要那么快就發(fā)現(xiàn)有人失蹤。我不知道周圍還有沒有其他敵人，我轉(zhuǎn)過身來，把男孩帶進另一邊的廢墟里，踢開燒得發(fā)僵的尸體，讓他安頓在這里。我把手槍扔給他，并告訴他：“我去周圍查看一下，在這里等我，很快就回來。”說完我剛一轉(zhuǎn)身，衣角卻被他拉住，我回過頭。他看著我，又看了看身邊的焦尸，再把目光對向我，說：“我和你一起去。”
　　多一個醫(yī)療班的或許能多一份生機？我答應(yīng)了他的要求。
　　他緊握著槍，在我身后亦步亦趨。我在前面，貼著墻根慢慢走過一座房屋的殘骸，當一縷藍色進入視覺的瞬間，身后傳來了一聲槍響，容不得我回頭去看，我立即倚仗著墻壁的遮擋伸出槍口朝那縷藍色的方向開槍。對方三人全部中槍，我這才回過頭，看見男孩拿著手槍，我身后的不遠出，躺著一具中槍身亡的尸體，尸體同樣穿著藍色的軍裝，頸部正中央不斷冒著殷紅的血液。
　　好準��！
　　男孩仿佛松了一口氣，他抬眼的瞬間，卻突然扔下已經(jīng)沒有子彈的手槍向我沖來，扳住我的肩膀，力氣大得出乎我想象，竟把我推到了他的身后，這樣的被轉(zhuǎn)過身來，我才看見之前中槍的一人正竭盡全力抬手打算向我開最后一槍！我立即舉槍斷送了他的念頭，卻晚了一步，他的子彈已經(jīng)射出，毫不留情地打進了伏在我身上的男孩脊背上！他的身子重重一顫，我抬起他的頭，他恐懼地看著我，眼神卻與我發(fā)現(xiàn)時有些不同。
　　幸好敵人沒有仔細瞄準就開槍，這顆子彈幾乎擦著周圍的一條大血管進入身體，但沒有造成致命傷。
　　我讓他趴在地上，以最快速度處理完尸體，再抱起他沖進了最東面的房屋殘骸中躲藏起來。
　　我繞開焦尸，找了塊還算干凈的地方盤腿坐下，一手拿著槍，一手把他抱在懷里，“我?guī)湍惆炎訌椚〕鰜戆�。�?br>　　“不行，你會傷到我的動脈的，那樣才會讓我送命�！彼Z氣平緩，聽起來的確沒事，“我們等自己人來吧。”
　　我被他提醒，想到了這點，打開通訊，可里面還是一如之前，只有雜音。我失望地關(guān)閉通訊。屋子里沉默了，可以聽見海聲，我抬頭看去，房子正東面的木門已經(jīng)燒毀，可以看見大海，天已近暮色，鮮紅的夕陽應(yīng)該就在身后。
　　我低頭，看著男孩，他的臉色很正常，我問他：“你為什么救我？”
　　“救人，這是我的職責啊�！笔前。轻t(yī)療班的。
　　“你為什么槍法又那么好？”
　　“我上學(xué)的時候曾是射擊隊的�！彼鸬美硭斎弧�
　　“和你的形象真不符�！�
　　他卻笑了，對我說：“又不是拳擊隊的，哪里不符��？”他笑得很甜，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追求一個同性。
　　我也笑了：“如果你是舞蹈團或者合唱組的話，比較能讓我相信。”
　　“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他有些惱。
　　“當成……醫(yī)療班的救命恩人啊。”
　　“你要怎么報答我？”
　　“以身相許行不行？”我喜歡他，連我自己都出乎意料。
　　他沒有說，而是弓起身來吻我，我彎下腰配和他，不讓他牽扯到傷口。他的唇很軟，吻起來出乎意料的舒服，我想得到更多，生澀地把舌探進他的口中，他也生澀地配合著我。
　　我愛他。
　　除了愛他，我找不到其他答案。
　　許久，我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他，黑夜中，我仿佛可以看見他有些無措的羞澀表情，以及秀氣的臉龐上多出的些許微紅。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我要你當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男朋友�！�
　　“好……”我想抱緊他，卻怕弄痛他的傷口。
　　天色越來越暗，夜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降臨。
　　我仔細注意著周圍的聲音，小聲和他交談著，“你剛才說唯一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從來沒有……這樣過……”這更讓我出乎意料。
　　“我之前也沒有……。”
　　又沉默了一會，他開口道：“其實，你說舞蹈和合唱，都和我的愛好有點關(guān)系。”
　　“你愛好什么？”
　　“小提琴�！�
　　我應(yīng)該猜到才對，照片上的他不就正在拉小提琴嗎？“以后你要拉給我聽。”
　　我以為他會答應(yīng)，但他卻回答：“以后不拉了�！�
　　我正不知道說什么好，突然感覺懷里的人動了動，隨后我的軍裝口袋被打開，他向里面塞了一塊質(zhì)地堅硬的東西，“這是什么？”
　　“松香……雖然有點碎了……”
　　“謝謝……可送我這個做什么？”
　　他沒有回答我。
　　又是沉默，我發(fā)現(xiàn)他正仰面看著上方，我也看去，屋頂已經(jīng)被燒光了，可以看見天空，今夜天氣很好。如果不是現(xiàn)在的情況，我大概會很有心情的看天的。
　　“你說，天堂真的存在嗎？”他問我。
　　“不存在吧�！蔽一卮鹚�。
　　“那么人死后去了哪里呢？”
　　“死了就不存在了啊……”
　　“是嗎……”他好像有些失落。
　　許久，他才繼續(xù)開口，“我們坐的地方，就是我原本練琴的地方�！�
　　難道……他原來住在這里？！我看了看四周，一只燒得變形的譜架倒在那里證實了他的話。那么……這里的尸體……
　　我們斷斷續(xù)續(xù)地聊著，我始終注意著外面的聲音，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我有些擔心，問他：“你還好吧？”
　　“我兩天沒睡了，現(xiàn)在有些想睡。”
　　“那你睡吧�！�
　　“我不要，萬一敵人來了怎么辦？”
　　他沒有睡，還是和我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他的聲音比之前更輕了。天色越來越黑，星光越來越暗淡，外面漸漸響起腳步聲。
　　來了！
　　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嗎……
　　我抱著他，另一只手握緊了槍，黑夜中，只能看見他的眼眸閃著一小點光。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作好了反擊的準備，他捏緊了我的衣襟，我感覺到他略微顫抖。
　　雜亂的腳步聲幾乎近在咫尺，我和他屏息等待，想象中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腳步聲再次遠去，我和他都松了一口氣。
　　等腳步身徹底消失的那一刻，天空開始發(fā)出微光，黎明前的黑暗已經(jīng)過去了。
　　“太好了……”他的聲音很微弱。
　　“是啊……”他沒有松開捏在我衣襟上的手，但卻已經(jīng)不顫動了。周圍是那么的安靜，靜得好像可以聽見我們的心跳。
　　天越來越亮，白光映得他的臉色也略帶蒼白。朝霞漸漸浮出，希望就在眼前。
　　終于，破曉。
　　第一束陽光從海的另一邊射來的瞬間，通訊里忽然傳出的聲音破開了清晨的寧靜，那是后繼部隊呼叫的聲音！雖然還帶著雜音，但也讓我興奮到幾乎用叫的對他說：“他們來了！我們有救了！”
　　我沒有聽到他的回答，而捏著我衣襟的手滑落了，掉在暗色的地面上，激起一陣陣血紅的漣漪。我看向他，初升的陽光映得他的面頰泛著微紅，他的眼睛閉著，嘴邊勾著一抹釋然的淺笑。
　　我想，他已經(jīng)不再那么累了吧……
　　我怕驚擾他的夢，降低了通訊的音量。
　　晚安，我的愛。
　　我抱著他，在通訊微弱的呼叫聲中，走出了廢墟……

　　……

　　老人說完，已是將近破曉時分，渾濁的眼中，流的卻是清澈的眼淚。
　　他睜著已經(jīng)失明的眼睛，看著落地窗外的東方，當破曉的第一束陽光穿越海洋照射進房間的時候，老人閉上了眼睛。
　　房間里沒有失聲痛哭的聲音，他的妹妹知道，他的天堂，剛剛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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