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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ernity
──你覺得,我們的友情能達(dá)到甚麼程度?
──能像歌德那樣認(rèn)出席勒的顱骨嗎?
雅曾經(jīng)聽過一句說話。
「在這個世界上,永遠(yuǎn)沒有永遠(yuǎn)!
這句說話,似乎很合理,又似乎很矛盾。
永遠(yuǎn)沒有永遠(yuǎn)…既否定了永遠(yuǎn)的存在,又肯定了永遠(yuǎn)的存在。
她想,說出這番話的人,大概對「永恆」的概念也模稜兩可。
那麼,永恆是甚麼?
她右手支頭,眼神沒有焦點(diǎn),出神的思考著。
翻翻字典的話可以看到一堆解釋:永恆是永遠(yuǎn)不變,永恆是無限延續(xù),永恆是沒有終止……
然而,再健康的人也會老死,再嬌艷的花朵也會凋零,再耀眼的星星也會消亡……
那麼,甚麼是永恆?
「XX雅同學(xué)!」
突兀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雅嚇了一大跳,撐著頭部的右手滑了一下,下巴差點(diǎn)狠狠撞到桌子上。
抬頭,順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發(fā)現(xiàn)老師略帶慍色的臉龐。
「你可以說一下,這個Kw代表甚麼意思嗎?」
雅有點(diǎn)狼狽地站起,心裏大叫不好,都怪自己剛才走神了。
無可奈何,於是帶著小白兔般淚眼汪汪可憐兮兮的眼神瞟向鄰座的死黨──容身上。對方則是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微微舉起課本擋著嘴巴免被老師察覺,做著口型:「水的離子積常數(shù)!
雅皺起眉頭,嘀咕:「你在說甚麼啊…?」
容嘆了一口氣,然後把剛才的口型再誇大十倍:「水.的.離.子.積.常.?dāng)?shù)!」
雅冷汗涔涔:「那個…甚麼?誰的李子…上訴?要打官司嗎?」
容不禁翻了翻白眼。
老師的額頭則出現(xiàn)了某個鮮紅醒目的怒氣符號。
於是,再遲鈍的雅也知道得為自己年輕生命的消逝而哀悼了……
「啊啊~累死人了,那個變態(tài)老師,就是喜歡叫人罰抄!」
雅只剩下半條人命似的甩開用掉大半墨水的原子筆,然後表情痛苦鬆了鬆右手。
一直留在教室陪伴她的容,挑眉揶揄道:「我說你那種愛『冥想』的習(xí)慣早該改掉了,大白天還流口水。而且沒多少人像我那麼有義氣,每次都幫你寫罰抄。
容整理好她負(fù)責(zé)的那部份罰抄,然後準(zhǔn)備收拾書包回家。
「對啊對啊~所以說……」雅陡然一手?jǐn)堖^容的肩膀,滿臉可愛嬌媚作勢要吻過去:「小容你是最好的~愛死你了!♥」
對方像受了刺激的貓咪般毛髮倒豎,毫不留情地推開雅的臉:「噁心!別靠近我!」
「嘻嘻……」
雅卻愉快得不得了。
……永恆,或許就是一瞬間。
她不記得從何時開始跟容交朋友了。
彷彿,兩人從出生、從上輩子開始就是朋友。
兩位女生靠在一起,無論甚麼無聊瑣碎的話題都能暢談一番。那天批評某位老師,這天正經(jīng)無比地議論時事,有時候還不忘沒事找對方碴,戲謔一番。
好像真的很無聊。
然而,無聊又有甚麼不好?
反正朋友,就是甚麼也能傾訴的對象。
友情,大概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能持久。
儘管那不存在於永恆的集合裏。
「對了,你聽說過歌德和席勒的故事嗎?」
兩人並肩走在回家路上,雅突然開腔。
「歌德……是《浮士德》的作者吧。沒有啊,是怎樣的故事?」
「嗯…這是我不久前看書得知的。歌德與席勒兩名作家是推心置腹的好友,然而,上天讓他們同時生病,歌德抱病探望席勒,後來又在病床上得知摯友亡故,泣不成聲。」
容認(rèn)真地聽著沒有插話,雅繼續(xù)說。
「席勒死時家境貧窮,屍骸被安置於教堂的地下室,而病中的歌德也不清楚下葬情形。二十年後教堂清理地下室,由於當(dāng)時沒有明確標(biāo)記,一切皆雜亂無章,於是歌德自告奮勇負(fù)責(zé)辦認(rèn)席勒的遺骸。」
雅抬頭仰天,此時早已天色漸晚,暮靄沉沉。
很難有甚麼東西能夠長時間地與時間抗衡。
一張褪色的舊照,一本發(fā)黃的古籍,一段再也無法憶起的兒時片段……更何況,一副二十年前的骸骨?
「接著呢?」容追問道。
「接著啊…」雅的眼神有點(diǎn)飄渺,彷彿完全投入自己所說的故事中:「其實(shí),剛開始時歌德也沒多少把握,內(nèi)心忐忑不安。然而,他走到狼藉一片的白骨中,捧起每個顱骨與之對視,回憶起二十年前與摯友促膝長談的每個深夜,終於,他找到了席勒的顱骨,說:『回家吧,偉大的朋友,就像那年在我家寄住!弧
雅說完了。
容靜靜地回味這個故事。
天下間,有多少人能在朋友遺失了聲音,遺失了眼神,甚至遺失了肌膚的情況下還能認(rèn)出對方的遺骨?
一時間雅沒有再說話。
一種悸動,一種感覺自左胸湧出,入侵四肢百骸。那是…想打破平衡的衝動……
「容…」雅放輕了聲音。
聞言,容轉(zhuǎn)頭看著雅。
「你覺得,我們的友情能達(dá)到甚麼程度?」
「能像歌德那樣認(rèn)出席勒的顱骨嗎?」
斜陽淡淡地灑在兩人身上,臉龐的線條變得朦朧,衣物鍍上一陣金邊。
容斂起眸光,沉思。接著輕輕吐出答案。
雅突然繃緊了神經(jīng)。
「不能!
她愣了一愣。
左胸的感覺驀地消失了。
然後鬆一口氣似的,雅露出心照不宣的笑顏:「我的答案跟你一樣!
其實(shí)她一早明白,容跟她是同一類人……
……
「話說回來,你覺得當(dāng)時歌德找到的真的是席勒的顱骨嗎?」雅調(diào)皮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雙眸份外靈動。
容也壞笑起來:「說不定根本認(rèn)不出呢,不過為了面子只好隨便挑個回去,反正是否真正的席勒顱骨,這點(diǎn)誰也說不準(zhǔn)。」
於是兩位小妮子開始大言不慚地拿兩位偉人開玩笑。
銀鈴的笑聲驅(qū)散了暮色寂寞,以及…那不自然的瞬間……
永恆是甚麼?
甚麼是永恆?
或許,永恆只是一個空集。
歌德與席勒的友情尚未及永恆,更何況是她們二人。
然而,她只想拋開一切,問一句:「又如何?」
……對,又如何?
這個世界上沒有永恆的相伴,她不確定甚麼時候自己會離開對方,也不確定甚麼時候?qū)Ψ綍x開自己。只知道…
有你的日子,我從未孤獨(dú)。
所以,何必在意是否及得上歌德與席勒,何必在意時鐘的針劃了多少圓,又何必在意……
那是否一段永恆的友情?
─End─
2007.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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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有史以來寫得最快的一篇文。有靈感又有時間,真的太幸福了~
不過,因?yàn)閮H僅想把某種心情記錄下來,所以我沒有在文字詞藻上多花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