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比變了。這一點黑色教團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不是那種短時間的心情不好而已——誰都知道，對于拉比來說，心情的變化極少會達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然而就連亞連都無法準確地說出拉比哪里變了。
　　他不再像夏日赤道附近的陽光一樣時時刻刻活力四射了。他不再對著出任務(wù)時遇到的美女露出“大齡青年急需關(guān)愛”的饑渴表情了。他不再在火車上趁亞連熟睡時在他臉上發(fā)揮自己的涂鴉特長了。他不再拿書翁長年不褪的黑眼圈說事以換取一記飛踢了。
　　他開始于閑暇時坐在窗邊以發(fā)呆消耗掉大把大把的時間。他開始收拾房間里常年堆積得亂七八糟是人類的動物朋友們安家好去處的雜物。他開始安靜地翻著正經(jīng)的書做著書翁繼承人本分的工作而不是借機逃避。他開始一臉寂靜地微笑。
　　那些“不再”，象征著有什么自拉比的生命中逝去。
　　而那些“開始”，寓意的是有什么替代了那些自他生命中失去的曾經(jīng)。
　　如果說從前的拉比是燦爛陽光下瞇著眼睛曬太陽的無憂幼兔，那么現(xiàn)在的拉比就是只慵懶地臥在屋檐下聆聽雨聲的深沉兔子。
　　雖然說如果以后者作比喻黑貓更合適。

　　那么為什么呢。
　　這個問題在亞連看來不需要回答。因為答案明擺著。
　　因為神田優(yōu)。
　　那個動不動就對拉比拔刀相向的青年。那個永遠面無表情冷漠至極的男子。那個自尊自傲只相信自己和六幻的驅(qū)魔師。
　　那個蓮花沙漏的主人。
　　那個拉比一直一直愛著的人。
　　雖然直到他離去，拉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樣愛著自己。

　　一個月前，最后一片花瓣凋落。
　　于是千里之外的戰(zhàn)場上，那個浴血奮戰(zhàn)的驅(qū)魔師仿佛被拔去了電源的機械一般靜止了。
　　然后倒下。
　　神田優(yōu)最終死在與拉比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場上。
　　他此生的最后一個任務(wù)是回收殉職驅(qū)魔師的圣潔。
　　然而倒下的時候，惡魔依然在成片成片地涌現(xiàn)，深紫色的蝴蝶漫天飛舞，遠處的拉比身上的壓力陡然加重。
　　胸前暗袋中已回收的圣潔發(fā)出微弱的光芒。

　　那場戰(zhàn)役之后，千年伯爵失去了一個諾亞。
　　被拋棄的孩子離去時唇邊掛著安然的笑意。
　　他笑，“黑色的我死在了神田優(yōu)的手里�！�
　　羅德咬著大大的棒棒糖送他離開，不解地問，“神田優(yōu)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是啊是啊，他已經(jīng)死了。
　　“遇見拉比的時候，要小心哦�！�
　　他不羈的身影消失在夕陽的余暉里。羅德突然覺得心底涌現(xiàn)的不安是那樣強烈。
　　這種不安一直伴隨著她。直到這位諾亞的長子面對橘紅發(fā)色的驅(qū)魔師。
　　那個時候，Tyki已經(jīng)走了一年。

　　“吶，驅(qū)魔師，你是叫拉比的吧？”
　　笑容天真無邪。
　　對面的驅(qū)魔師沉默著，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無趣啊……”羅德?lián)]手，大群的惡魔沖了上去。
　　慘烈的廝殺。
　　這是驅(qū)魔師的生涯中從不曾缺少的。
　　羅德踩著漂浮的南瓜頭雨傘，看著拉比在惡魔堆中奮力地揮動大大的錘子，心底的不安愈發(fā)強烈。
　　為什么。
　　明明惡魔還有很多很多。
　　明明他看上去已經(jīng)很累了。
　　明明不可能有增援。
　　為什么他沒有一絲絕望。
　　為什么還是感到不安。
　　Tyki……到底是什么，奪走了你的力量。
　　是什么，奪去了你身為諾亞的驕傲。
　　即使是重要的家人，失去了能力的諾亞也不再是諾亞。
　　為什么你明明活了下來，卻失去了與我們共進晚餐的權(quán)利。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當(dāng)戰(zhàn)團中的拉比體力耗盡時，惡魔們退開了。
　　羅德走上前，在他身前彎下腰，仔細地端詳著那張寫滿不甘的臉。
　　“吶，也沒有什么神奇的嘛。聽說，就是你讓Tyki離開我們的？”
　　倒在地上的人不說話。
　　“沒意思啊，殺了好了�！�

　　惡魔手中的子彈飛向了已經(jīng)無力反抗的他。
　　一個淡然的身影卻自他身側(cè)浮現(xiàn)。
　　黑色的長發(fā)被雪白的發(fā)帶束起，身著黑衣而略顯纖細的人影看不清眉目。
　　只是有歌聲響起。歌聲中惡魔的子彈化為灰燼。
　　不甘的惡魔欺身上前，手中的利刃就要穿透拉比的身體。卻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動作。
　　露出安靜聆聽的表情。
　　羅德略微一愣，轉(zhuǎn)而四顧周圍——
　　所有的惡魔都停止了動作，甚至露出了寧靜的微笑。
　　歌聲在繼續(xù)。羅德想起，是在千年公的情報里聽到過的歌聲。本來應(yīng)由自己前往馬帝爾去破壞的圣潔，因為其他事情耽擱了，到達時圣潔已被取走。而那歌聲依然在腦中留連著。
　　“那些充滿悲傷的日子，將隨著塵埃揚起的時刻遠去，有罪的人將得到審判。主啊，給他施以您的仁慈吧！仁慈的主耶穌基督！賜予他們安息！阿門！”
　　不可能。
　　略顯驚慌的羅德顧不上其他，蹲下身伸出手掐住了毫無反抗能力的拉比。
　　指尖收緊。
　　然后對上拉比的笑顏。
　　“羅德，你走吧。我不想殺你。你已經(jīng)，不是諾亞了�！�
　　是的，羅德看不到，自己額上的十字圣痕在歌聲中漸漸淡去，仿佛有一只溫柔的手抹去了那些丑陋的傷痕，取而代之的是完美無瑕的皮膚，以及不再的能力。
　　“這是……怎么回事？”

　　羅德呆呆地看著惡魔們微笑著，身體分崩離析。無數(shù)靈魂安詳?shù)鼗貧w虛無。
　　拉比依然躺在地上。身側(cè)淡然的身影漸漸隱去。
　　“那是……什么？”
　　“是優(yōu)。優(yōu)的靈魂�！�
　　“為什么……會這樣？”

　　黑拉布勒斯久久地注視著曾出現(xiàn)在拉比身側(cè)的人影。良久，她開口。
　　“你想怎么樣？”
　　“神田優(yōu)已經(jīng)死了不是嗎。那么借用他的靈魂給我提供隨意行動的力量不是很正當(dāng)?shù)氖虑閱�？親愛的姐姐�！�
　　“你們，交易了？”
　　“他既然想守護那個孩子，我就成全他咯�！睅еσ獾穆暰�完全聽不出是曾經(jīng)的神田優(yōu)。
　　可是她披著的是神田優(yōu)的外貌。
　　“你瘋了！他的靈魂將永遠接受被侵蝕的痛楚！”
　　“八百年了。我想要自由！為什么不可以！”突然拔高的音量讓黑拉布勒斯露出不悅的神色。
　　“可是——”
　　“他是自愿的，你沒有權(quán)力干涉哦，姐姐�！�

　　驟然消失的身影讓黑拉布勒斯挽留不及。
　　唯有一聲悠長的嘆息。

　　優(yōu)，其實你沒有必要這樣做的。
　　那一天，我一直在想，如果就那樣死了，也挺好。
　　我沒有辦法做到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可以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而且死在一起。多么完美。
　　你聽了我那么多次的告白，都讓六幻來理我。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呢。
　　這樣我會以為你也喜歡我的。
　　如果你在你會罵我傻吧。
　　畢竟是三個圣潔。當(dāng)時如果你不這么做，教團就會失去三個圣潔。
　　嗯，一定是這樣的。
　　你想保護的是圣潔吧。
　　一定是這樣的。
　　所以她每一次出來都是為了保護圣潔。
　　嗯，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這樣的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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